在那之后又过了几分钟,我和真白或是买棉花糖,或是吃太妃苹果,享受祭典的乐趣。
也许真白很能激起摆摊大叔们的保护欲吧,他们给真白的优待特别多。例如给棉花糖是一般的两倍大。小俩口很登对喔!每当被亏,真白就会满脸通红,我也莫名地不讨厌这种感觉。
看吧伯父,月之森社长。
不管怎么看,我们都是情侣喔。嗯。
看在不知人在哪里,说不定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的社长眼线的眼中,我们肯定也是无可挑剔的情侣。
天色全黑时,广播传来三○分钟后即将施放烟火的预告。
参加祭典的人们发出肉眼看不见的热量,使神社内的温度微微上升。
每年冬夏的阿宅祭典的待机队伍,入场时间即将来临时特有的,电压安静地上升的氛围。是那种感觉的现充版。
没想到自己居然会站在这种浮躁空间的中央。不久之前的我,绝对想像不到会有这种事。
实际站在现充环境里,假伴成客观看来感情很好的情侣后,我终于理解到某件事。
所谓的现充与阳咖,不是状态,而是态度。
证据就是,不论我和真白假装感情多好,仍然是阴咖。看到我们的人,就算觉得我们是幸福的一对,也不会认为我们是阳咖。
因为,对我们来说,坐在在离人群稍微远,阴暗又湿凉的树下的长椅上,是如此舒服的事。
「果然很累人呢……哈哈哈,因为人多而觉得累,真白果然不习惯这种场面……」
「喝吧。会清爽很多喔。」
「好凉……谢谢。」
我把弹珠汽水瓶贴在真白脸颊上。真白松了口气似地接过汽水。
虽然是夜晚,但终究是夏天。温度原本就不容易下降,更何况是这种人挤人的地方。真白似乎也觉得很闷热,脸上微微渗出汗珠。
在这种情况下,冰凉的饮料有如天降甘霖。真白猛灌汽水,在鼻腔深处炸开的气泡,使她的眉毛和嘴巴皱成X字。
那奇怪的表情使人忍不住想笑,但是那么做的话,可能又会被真白怪罪是不懂少女心的家伙,惹她不高兴。所以我用力忍下冲动,因为我是有学习能力的男人。
「咦?在那边的是……彩羽?」
从弹珠汽水的余劲中回神的真白,凝视着人群说道。
我也顺着她目光看过去,见到一群与我们两个完全相反,很明显是阳咖的女孩子。
那群女孩大约有七人,正开心地聊天。走在中央的,是不久之前在音井工作室与我分手的,《5楼同盟》的配音员兼朋友的妹妹──以及全班最受欢迎的优等生?小日向彩羽。
那笑咪咪的表情,与之前在班级教室看到时相同。不同之处在于身上穿的不是制服,而是明度高的暖色系浴衣。
清纯又温柔,聪明又体贴的优等生。
虽然身段恭谨有礼,但是又不会过于内向,也不会因认真过头而一板一眼。她正配合著充满活力的同学们,一起谈天说笑。
「真的是她……是说妳干嘛躲起来?」
「因、因为……」
从长椅起身,躲到树干后方的真白说道:
「如果被她看见,会很尴尬……」
「我不是说过了吗?彩羽知道我们是冒牌情侣啊。」
「所以才更尴尬……很像作弊或偷跑的感觉……」
「妳是说我们一起参加祭典的事?这件事我也已经和她说过了。是为了《5楼同盟》的将来而做的假约会。乙因为手上没事,正努力全破搁置已久的新作美少女游戏;紫式部老师则沉迷在Grand Fantasy 7的重制版里。不用担心,大家都在享受自己的夏天。」
「不,真白不是那个意思……算了。真白没有义务让你懂。」
「什么?」
「总、总之,真白不想被发现,所以要待在这里。」
……到底怎么回事?
话是这么说,虽然我不想像真白那样躲起来,可是也不打算特地去找彩羽说话。
她正快乐地与班上同学聊天。
假如哥哥的朋友──学长突然出现,就太不识相了。
是说,彩羽的同学们……声音也太大了吧。
「──是说啊──我男友真是有够烂的!」
虽然双方有段距离,但对话还是能传到这里。是说,只要有一个人开始大声说话,集团的平均音量也会跟着变大吗?总之她们的对话被我听得一清二楚。
「放假的时候只想在家约会。」
「咦~那不是很好吗~?让人羡慕的天堂耶!」
「才没有呢~只有两个人在家时,我男朋友就会立刻缠上来抱着我不放,烦死了──」
「真的?那不是超恩爱吗?放闪一○○?」
「才不是放闪咧──!夏天会一直流汗,会脱妆喔?」
「啊~也是──」
「脱妆的话会很扫兴吧?真希望他没事不要抱太紧──小日向同学,妳会不会觉得男朋友抱着自己很烦?」
聊得很开心的两人,突然把话锋带到彩羽头上。
「我?唔──这个嘛,虽然表情很烦,不过都是我主动抱过去的喔~」
多么强大的会话能力啊。
明明没有参与之前的对话,却能极为自然地回应。
「喔!妳总算承认了!妳明明一直装傻说没有男朋友~还是说,是在暑假时修成正果的?」
「其实啊……」
被同学们以手肘轻撞腰部,彩羽若有深意似地低下头。
接着拿出自己手机。
「让妳们看看我老公……就是它。」
「──这不是托马提底迪吗!」
「笑死!可恶~又被妳装傻成功──」
呿呿呿~同学们捏着彩羽肩膀,彩羽也嘻嘻回道:
「哈哈,男朋友哪有那么容易交到呢──而且我又没有喜欢的人。」
更进一步地明确否定。
「明明那么受欢迎,居然说这种话!妳这个根本不懂贫民感受的贵族!不要仗着年轻所以太挑,以后说不定会后悔喔~!」
「我才不想被同年纪的人这么说呢~而且都这个年代了,恋爱也不是一切~」
……虽然是学妹,但是对应能力太强了。
完美超人,超受欢迎的女人。走错一步的话,很有可能变成被人眼红嫉妬的对象。尽管如此,却能在会话中加入适度的幽默,让人难以讨厌她。
是说,在房间里缠着异性不放的话题,她还真有本事脸不红气不喘地那么说耶。要是那些女生知道彩羽在我房间里展现的本性,一定会全部昏倒吧。
「…………!」
啊。
就在这时,我和彩羽的眼神对上了。
但是视线的交错只有一瞬,彩羽立刻别过脸,继续和同学们聊天。
……………………
…………?
咦?怎么搞的?刚才我的心脏好像有点闷?
年纪轻轻的就心律不整了吗?
晚点再上网查一下心律不整有哪些症状好了。毕竟健康最重要。
我正如此打算时……
「怎么会……」
躲在树干后方的真白,以绝望的音色说道。
「嗯?妳怎么了?」
「真白完全不知道……这么简单的道理,这么理所当然的现实……为什么直到刚才为止,都没有发现呢……」
「喂,喂?妳、妳在说什么……」
错愕的表情,颤抖的声音。那非比寻常的模样,使我不知该如何开口发问。
仿佛接触到隐藏在日常背后的异常世界,精神被干扰破坏的探索者般的表情。由惨白的嘴唇中发出的,宛如幽灵临死前的哀号(不要以理论,以感觉体会)的内容是──……
「一直流汗的话,就会脱妆……是真的吗?」
这种日常到不行的话。
以那么夸张的表现方式,说出这种可有可无到极点的话喔?假如这是小说,根本是不会被特地强调的普通日常对话吧。会在这种部分大作文章,故意写上好几行的,只有想在字数上灌水,增加稿费的写手而已喔。
……对不起,我在帮卷贝老师写角色语音之类的台词时,也常写一些可有可无的内容,完全没有嘴别人的资格。不是职业作家,写起台词实在很困难呢。
先不管这部分了。
「我以为这是常识……妳不知道吗……?」
「当、当然不知道了。不要对直到半年前还闭门不出的真白做强人所难的要求好吗?」
「我看妳每天化妆,还以为妳早就知道这些了……」
「真白只是看美妆系Ytuber的教学影片,或搜寻网路上的知识而已。因为是临时抱佛脚得来的知识,所以吸收到的内容很不全面……」
「光是靠网路上的知识就能画出这么精美的妆容……现代社会真可怕。」
「原来如此……假如会脱妆,就必须时常照镜子检查呢……不会吧……这么说来,真白过去也曾在没
注意到的情况下,脱妆过吗……?」
她每说出一个字,就流下更多汗水。
「就、就连现在,也紧张到一直流汗……真、真白要去补妆了……!」
「啊!喂,妳要去哪里!?」
「不要让真白特地说明……!你好烂……!」
原来如此,去厕所啊。
既然理解了,我就什么都不能说了。只能站在原地,目送真白离开。
反正到时候可以手机联络,不怕走散。感谢科技的进化。
直到真白回来为止,该怎么打发时间呢?
「啊,对了。要发预告才行。」
当然是发《5楼同盟》充满信心地推出的新角色?黑龙院红月的预告。
既然角色台词已经顺利收录完毕,之后的部分肯定能照着排程进行,所以可以放心地发出预告。
我打开LIME,联络正在家里充实地玩美少女游戏的乙。
《AKI》可以开始发布黑龙院红月的登场预告吗?
《OZ》了解。我会依玩家的ID,在不同时间发布消息的。
秒回。
不管什么时候传讯息,都会立刻回覆。那家伙到底什么时候睡觉啊?
毕竟是稀世的天才程式设计师,说不定写了什么能自动回覆讯息的AI吧……之所以能让这种妄想带有真实感,就是《5楼同盟》的东尼?史●克,小日向乙马的可怕之处。
顺带一提,之所以采取在不同时间发预告的做法,是因为《黑羔羊》租的主机不够有力的缘故。由于目前的玩家人数已经远远超出预期,所以差不多到了该强化主机的阶段了。
虽然有在找CP值高的主机商,不过目前还没找到条件适合的地方。
我正茫然地想着这些事──……
「嗯?」
我不经易地向身旁看去,在长椅上发现了某个物品。
是个眼熟的小袋子。
直到不久之前,一直被真白拎在手上的袋子。
难道说……
我有不好的预感,打开袋子……我当然没有那么做,只是隔着袋子确认内容物。其中有个圆圆软软的物体,应该是刚才在摊位上吐出内涵的钱包。
除此之外,还有个坚硬的扁平长方形物体。
不用打开看也知道,是手机。
「等一下,所以她什么都没带就离开了?这样到时候怎么找人?」
再仔细一想,既然真白没有在外头补妆的概念,应该不可能带着化妆包出门。
没有化妆道具的话,就算去厕所也无法补妆。
「真白那家伙,未免慌过头了吧……」
我连忙拿起小袋子起身,为了追上真白,急急地闯入人群之中。
*
结果。
「……迷路了。」
我也一样,太慌张了。
走散时的铁则,第一点:其中一方移动时,另一方必须留在原地等候,绝对不能随意离开。
假如我有平时的冷静,就不会犯这么基本的错误了。
没资格指责真白太慌张呢。
我朝四周看去,到处都是人、人、人。也许因为施放烟火的时刻近了,人口密度变得比之前更高。
就算想走原路回去,也只是被挤往不同方向,无法回到长椅那儿。
就算这环境再怎么没效率,也该有个限度吧!开什么玩笑!
虽然想抱怨,也没有可以抱怨的对象。无意义地生气很没效率,我认命地向摊贩们询问厕所的方向,试图朝着目的地前进。
正当我在人群中摇摇摆摆地走着时,咚咚,有人拍我的肩膀。
「这位小哥,你找到想找的人了吗?」
「没有,完全没看到……」
一道年老的男声,从我身后响起。
我以为是刚才问路的摊位老板,于是在脸上挂起面对陌生人用的笑容,转过身。
咦?我刚才只有问厕所在哪,没有说我在找人啊?
「──啪!」
我还没意识到这个疑问,一张吐着舌头,一脸恶作剧得逞的烦人神情的脸,就出现在我面前了。
「妳!干嘛啦!?」
「这被吓到的表情非常好!满分一○○分!送你奖品棉花糖!」
「我不要。我刚才已经吃过了。」
「哎呀真可惜。不过啊──既然是和女朋友约会,肯定是甜~甜蜜蜜的时间呢。要是再吃棉花糖的话,会直接得糖尿病吧。我知道了,彩羽小姐会连学长的热量一起接收的……真好吃~☆」
一脸幸福地吃着棉花糖的,是大家都知道的那位朋友的妹妹,小日向彩羽。
原来如此,刚才的男声是她发出的啊。
不分性别与年龄,可以自在地使用各种声线,不愧是负责《黑色羔羊鸣泣之夜》所有角色的,《5楼同盟》首屈一指的配音员……是说,本来就只需要用到一根手指头就是了。
「……妳朋友们呢?」
「你是问我班上同学吗?」
「为什么要重新订正?」
「没有啦──回过神时,我已经和她们走散了。」
彩羽无视我的吐槽,回道。看起来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虽然看不到刚才的阳咖女孩们,不过就算落单,彩羽也没有特别寂寞的样子。
「学长你呢?和真白学姐吵架了吗?看你从刚才起,就一个人无精打采地走来走去。」
「这种口气……妳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很早就发现了喔!我偶然间发现学长,然后就一直在想你在做什么。」
「既然发现,就早点出声啊。」
「欸不是──因为那时班上同学都在身边嘛。喵哈哈。」
彩羽搔着后脑勺,苦笑起来。
嗯?也就是说──
「难道说,妳是为了观察我,才和朋友们走散的吗?」
「喔!真敏锐!所以学长做好负责的觉悟了吗!」
「谁要负责啊?为什么我非帮妳的粗心大意擦屁股不可?」
「怎么这样……既然学长不肯负责,为什么又要让我对你这么着迷呢!好过分!我的肚子都这么大了!」
「不要在路上讲那种会让人误会的话!妳肚子变大是吃因为太多小吃吧!」
「顺带一提,我是吃不胖的体质,所以现在还是很苗条!」
「所以是说谎百分百吗?不要散布假消息。」
「好痛……不要这样!头发会散掉啦!」
我以手刀劈彩羽的头顶。彩羽抱头抗议。
见到她的反应,我心想「糟了!」。
「对不起。必须留心女孩子的打扮才行呢。」
「就是啊──学长要多注意这点啦!……咦~?你今天怎么这么老实?」
「因为我刚才才刚了解到,这件事有多重要……」
之所以和真白走散,就是因为真白想补妆,我为了告诉她没有化妆道具的事,追了上去,才会被人潮挤到这里。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听了我的话,彩羽以看起来聪明的表情双手抱胸──……
「学长基本上是个聪明人,有时候却笨到无话可说呢。」
「妳说什么──?不对等一下,堇老师最近也说过类似的话……也就是说,我真的是笨蛋吗……?」
只有一个人说,算是找碴;被两个人说,就只能多数获胜了。
因为相对客观地陈述事实的,是彩羽她们。
老实说,和真白假约会时,我的思考能力在不知不觉中被浮躁的感情侵蚀,现在已经下降到非常低的程度了。
精神一松懈,或是在挑战没经验的领域时出现破绽,果然全是因为我的基本能力不足的缘故吧。
不可以不正确地降低对自己的评价。我想起彩羽在海边对我说过的话。
虽然说我已经想通,不再认为自己在《5楼同盟》中是无足轻重的角色,认为自己可以多少带点自信。
可是,在恋爱或青春这种男女关系的领域里,就只能正视过去的自己有多废了。不拚命努力的话,连平均水准都无法达到喔!不可以忘记这个事实。总觉得肉眼看不见的神明如此忠告我。
恋爱或青春的技能,等今后再慢慢学吧……当然,前提是不会对其他状态列的数值造成负面影响,或是妨碍《5楼同盟》的活动。
「是说这种微妙~的不平衡感也很可爱耶☆」
「被妳用高高在上的态度这么说,真是让人不爽。」
「哈哈!气噗噗的表情也很可爱呢──我戳,我戳,我戳戳戳──!」
彩羽得寸进尺地戳起我的脸。
虽然觉得很烦,不过想成小狗在玩闹的话,就有种可爱的感觉。
只有我认识到这种可爱,实在太可惜了。是整个社会的损失,一点效率也没有。
是说社会什
么的,规模太大了。至少,如果彩羽能交到可以随时像这样尽情欢笑,缠着撒娇的朋友──真正的好朋友的话,不知该有多好。
「唔──可是没带手机走散的话,就不能把真白学姐放着不管呢。话说回来,这也不是出远门,最坏的情况,就是回公寓碰头吧。」
「是啊……话是这么说,不过身为男朋友,不能让走丢的女朋友觉得寂寞吧。」
「嘿~学长其实是会注意到这种部分的呢☆」
「特别是现在,是表演给社长看的重要时刻……虽然完全猜不到社长的眼线在哪就是了。」
「要是被社长的眼线看到我们在一起的话──喵呵呵。」
「……至少有『一起找真白』的名义就是了。」
「也~是啦!」
彩羽以奇怪的腔调说道。看起来似乎有点开心。
虽然我们各自和同伴走散了,不过地点是住家附近的神社。
既然这城市的治安不算差,就像彩羽刚才说的,不需要过度担心。
如果是这样,那么有点喜欢腻着我的彩羽,因为能和我一起行动而感到开心,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
拒绝彩羽的邀约时,老实说,我很愧疚。有种无情地拒绝开心地摇着尾巴找人玩的小狗般的罪恶感……如今,我觉得罪恶感稍微变轻了一点。
……话是这么说,我还是不能放着真白不管。没有多余的心力和彩羽享受祭典之乐。
我和彩羽为了找真白及班上同学,一起在神社内徘徊。
虽然找到厕所的所在之处,但是真白不在那里。也不在原本的长椅那儿。
难道她生气回家了吗?总觉得这猜测挺有真实感的。
「零收获吗……?」
「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呢?真白学姐。该不会甩了学长,自己回家了吧?」
「真的吗?可是今天的约会计划,是她想的喔?」
「可是学长不但擅自离开等人的地方,而且还了迷路──一般来说,是会让女朋友气炸的喔?」
「呜……确实……」
彩羽一面以水球啪啪地拍着我手臂,一面说道。她的话很正确,我只能呻吟。
……是说,说话时不忘做出令人烦躁的事,真是贯彻信念耶。
「不过真白学姐的话,不可能因此嫌弃学长就是了。」
「妳有什么根据吗?」
「唔──女人的直觉!」
「也就是说妳只是乱猜的嘛!」
「总~而~言~之~学长只能充满耐心地继续找下去了。好了好了,快点去找吧,那可是重要的女朋友YO!」
「说的也是。再加油一下吧。」
我被以烦人腔调说话的彩羽拉着衣服,再次迈步。
……的下一瞬间。
我被迫了解到,在青春方面,我自认的客观,与现实中的客观,有着致命等级的落差。
我和彩羽的样子,从现实中的客观角度看来──
「啊──!!小日向正在和男人约会!!」
没错就是这样。
直到上一秒为止,我都不曾想过被人这么说的风险。
糟了。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我不由得回头。
见到一名褐色头发被精心打理过,发尾有花俏的卷曲。看起来像阳咖的女孩。
她很符合阳咖感觉地穿着一点也不传统,很有「大●子夏季新口味缤纷水果茶」感觉的花俏浴衣,嘴巴一张一阖地指着我们。
我见过这个人。
是彩羽同意让我跟踪的那天,在图书室碰到的同行──不对,是真正的跟踪狂。
名字好像叫友坂茶茶良……的样子。
是和男朋友一起出来玩的吗?她身边有个身材很健美的男人。
褐色头发,个子很高,耳朵戴着耳环,脖子上挂着银色的骷髅项链,手指上也戴着看来便宜但是很有存在感的粗犷戒指。
身上穿的不是浴衣,而是骷髅图案的潮T。
虽然说自从进入升学高中后,就不太常看到了,不过他看来很像在国中时常见的THE不良少年,THE无脑屁孩。身材很健壮,五官很端正,应该是大学生或高三生吧。至少不会比我小。
真是轻浮的情侣档啊。这是我的直观感想。
「呿……」
一看到茶茶良,彩羽就发出露骨的嫌恶声音。
那音量很小,对方应该听不到。我不着痕迹地看向彩羽,只见她装清纯失败,嘴角有点扭曲。
「友、友坂……同学。还、还真巧呢。」
「算巧吗?这是地方的祭典,会碰到也是当然的嘛。比起这个,我看到了~我目击到了~妳和男人走在一起!我的猜测果然没错!」
「男人?呃,我和学长不是那种关系喔?」
「哼~?在这种情况下还想装傻吗?」
「这……」
茶茶良得意地笑着,以挑衅的眼神端详彩羽的脸。彩羽则是别过头。
样子和平常明显不同。
平常的话,她为了窘我,反而会更积极地用各种方法暗示我们是一对。
可是现在的彩羽,不但否定她和我是男女朋友,而且还打算云淡风轻地带过这个话题。
那个彩羽,变成觉得困扰的那边。
对了,在准备文化祭时,彩羽也明确地否认自己有男朋友。因为她以前来我班上时,她说过「其实我正在跟明学长交往呢」这种鬼话,所以我还以为这家伙为了让我感到困扰,就算宣称我们是男女朋友也无所谓呢。
难道说,在二年级传出八卦无所谓,但是在一年级就不行,有这样的区别吗?……或者说,她原本可以开我们是男女朋友的玩笑,但是后来发生了某些事,使她无法继续用那种方式闹我呢?
不论如何,目前的彩羽都不想被误会,会因此感到困扰。
──帮她一把吧。
「彩羽没说谎。我不是她的男朋友。她也不是我的女朋友。」
「还在凹~你们刚才明明那~么要……好……的……说……」
原本哈哈笑着追击的茶茶良,声音愈来愈沙哑,表情也僵住了。
最后。
「啊……啊────!!你是那个在外头用笔电做事自以为学长的跟踪狂!?」
「这是什么丢脸的被记住的方法啊……」
「喔~原来你就是小日向的男朋友啊?原来如此,所以你才会在图书室啊!」
「很可惜妳猜错了。虽然结论很相近,不过中间的算式是错的。」
「不、不要说那个词。不要让我想起计算错误的事……只要没有粗心算错数字,我就能更接近小日向了……」
看来似乎刺激到她的心灵创伤了。
是说情绪起伏这么大……她该不会是个很有趣的家伙吧?
「──哼!在这个时候,成绩什么的一~点也不重要啦!」
茶茶良扭动了一阵子,突然又站直身体,以鄙视的眼神看着我和彩羽:
「身边男人的等级,也代表女人的『格调』喔。在外头用电脑做事的普男学长,根本比不上我的CHARO的脚趾头呢~就是这种感觉?」
茶茶良以下巴指着她身旁的男人,说道。
CHARO?……喔,是这个男人的名字吗?还以为是什么乐团成员的名字呢。
连名字都很像艺名,现充果然不一样。
把体格健壮,长得又颇帅的THE现充和自己做客观比较的话,我确实比不上他的脚趾呢。我坦然接受这样的批评。
没想到,对茶茶良的话反应最大的人,居然是彩羽。
「呣……这样批评根本不熟的学长,也太没礼貌了吧?」
虽然她保持着优等生的微笑,但是脸颊抽搐不已。有种炸弹即将爆发的感觉。
听到彩羽的反驳,茶茶良露出得意的笑容。
「啊──对不几对不几☆自己的男朋友被批评了,当然会不开心呢~不过啊,还是必须注意和自己走在一起的男人的等级呢!我是担心妳的格调被拉低,才会苦口婆心地劝妳喔~」
「我是说妳太多管闲事了,听不懂吗?我想和谁走在一起,跟友坂同学无关吧?」
「啥──?我可是怕那家伙该不会利用妳的温柔趁虚而入所以担心……才不是呢!虽然只有成绩的部分赢我,但是既然妳成绩比我好,和这种鸟蛋男交往的话,我可是会很困扰的喔!」
……我确定了。这家伙绝对很好玩。是非常搞笑的类型。
以光速遮住不小心露出来的温柔善良的部分,该说是新型态的傲娇吗?
随处可见的傲娇与嚣张与烦人绝妙地混在一起的这种感觉……就命名为嚣张傲娇好了。
虽然想把这种类型作为新角色的梗使用,不过人格太复杂了,有点担心玩家能不能接受。而且说起来,光是想台词就很困难,似乎是很难驾御的角色。
刚遇见金丝雀时,我也有同样的感想。明明是现实世界,为什么可以如此稀松平常地到处遇见属性浓度比虚构角色更高的人们呢……
「鸟蛋男是指
谁呢?学长不但非常温柔,而且又天才,是最棒的男性喔?」
彩羽VS茶茶良的对峙还在继续。
彩羽不知为何,被茶茶良挑衅成功,激动了起来。是说在其他人面前被如此盛赞,我根本没有空感到开心,只觉得很可耻。真希望她不要这样。不过彩羽无视我的内心想法,完全没有退让的意思。
「哪里棒啦!明明一看就是个阴咖。他是那种人吧?年纪一把了还整天看卡通漫画打电动的家伙对吧!」
「没错!」
我一弹手指,大声说道。答案太完美了,我的身体忍不住做出反应。
「不要自己承认啦!」
「学长请你闭嘴。」
可是却同时被茶茶良和彩羽骂了。
……既然在谈论我的事,也该让我有点发言权吧……不行吗……是这样啊……
也许茶茶良认为自己是在酸我吧,不过就我来说,因为她说的是客观的事实,所以不觉得有什么好恼羞的。
至于彩羽居然会爆炸,我反而比较意外。
但是比起在班上被当成空气,光是茶茶良能认识到我的存在,我就觉得很她很有良心了。
──就在这时。
原本如字面意义般,有如『空气』的人物……友坂茶茶良的男朋友(推测)开口说道:
「姐,妳不要再吵了啦。从刚才起妳就很没礼貌欸。」
「你少啰唆。别想指挥我……咦?啊啊────!?」
茶茶良口中发出曼陀罗草被拔起时般的尖厉惨叫。
但是我和彩羽没空注意到那噪音。因为我们正在思考某个词汇的意思。
「姐……他刚才是这么说的呢。」
「姐……他确实这么说了呢。」
茶茶良的男朋友(鬼扯)──CHARO露出阳光灿烂笑容,朝呆住的我和彩羽伸手。
「拍谢拍谢,刚才好像错过了自我介绍的时机。我是我姐的弟弟,叫友坂茶太郎。我姐常给我取一些怪名字,让我觉得很烦。不过我的名字茶太郎是日本茶的茶,桃太郎的太郎,是纯天然的日本人喔。」
「喔──很有礼貌呢。」
很舒服的寒暄,给人的印象很好。我和他握了握手。
手好大,是棒球选手吗?
「弟弟……也就是说,咦?你是国中生?」
「是啊。我国二。」
「哇──……完全看不出来呢……」
我忍不住感叹道。
「我常被这么说哩。虽然好像很让人羡慕,不过我很自卑喔……如果打扮得符合年龄,就会被笑是呆头鹅,所以才会戴着这些东西。」
茶太郎拨弄着身上的银饰,苦笑道。
在得知他国二的资讯后,我重新看向他的THE现充穿搭。原来如此,确实到处都可以窥见中二特有的品味呢。比如骷髅之类的。
「CHARO!不是叫你别在外头叫我『姐』的吗!!你为什么直接破梗啊!?」
「啥──吵死了妳这个老太婆。我一点也不想来祭典,是妳说要给我零用钱,强拉我来的耶。」
「老……谁是老太婆啊你这个死屁孩!既然拿了我的钱,就该照我要求的做啊!」
「我本来是那么想没错,可是妳刚才说了瞧不起动漫画和游戏的话,让我很不爽。我可是很尊敬宅向作品的喔。」
「不然把钱还我!把我仅存的一千圆还我!」
姐弟俩当场吵了起来。
完全被晾在一旁的我和彩羽,脑中想的事,肯定是一样的。
「欸?妳找弟弟假扮成男朋友?」
还因此拒绝班上同学的邀约?真的假的?彩羽头上挂着黑线向后退。
「我、我我我我我又没有说谎!我说要和帅哥一起来祭典,是事实啊!」
「欸不是,还特地付钱给不想来的弟弟,要他陪妳来……欸?妳不觉得丢脸吗……?」
茶茶良慌张地想辩解,不过彩羽以认真的语气质问。
呜!茶茶良说不出话了。
「我姐很爱打肿脸充胖子啦。她不想让班上同学知道她没有男朋友。」
「欸~~~所以说为什么一直爆我料啦!?」
「老太婆少啰唆。我就说我很不会说谎了……嗯啊?」
茶太郎冷淡地剥开揪着自己的姐姐,忽然察觉什么似地把手伸向口袋,拿出手机。
噢噢!一看到画面,茶太郎就大声欢呼。
「是《黑羔羊》的更新通知────!这个新角色未免太令人期待了吧!!」
「「!?」」
一阵电流从我和彩羽身上窜过。我们立刻交换眼神,以唇语进行对话。
(是黑龙院红月的上架预告……对吧?)
(应该是。不久之前,我才刚叫乙在不同时间把黑龙院红月的消息发布出去。他应该是这批收到消息的人吧。)
(意思就是……他是活生生的顾客!)
(没想到能遭遇到玩家……糟糕,要流出奇怪的汗了……!)
下载数突破百万次后,数字继续增加,如今《黑色羔羊鸣泣之夜》的玩家总数,已经快达到两百万了。
虽然就不靠广告的个人经营手游来说,是相当好的成绩了,但是就全体手游市场来说,只不过是沧海一粟。
尽管能在网路上观测到粉丝的存在,可是在学校或现实世界中,除了相关人士之外,我们从来不曾实际遭遇玩过游戏的人。
一般玩家……真的,存着在呢……
都已经经营游戏这么久了,现在才在说这种话?也许有人会这么想,但是在网路上观测到的人气,很难有真实感。尽管理性上明白数字后方都是活生生的人类,但该不会是AI或BOT在玩吧?感情上还是会如此怀疑……会这么想的,说不定只有我就是了。
「啊──!你还在玩那种游戏!真是的!太宅了快点删掉啦!」
「啥!?妳居然敢呛我的灵魂神作!老太婆捏死妳喔!」
姐弟再次争吵起来。
是说我已经不在意茶茶良说了什么了,根本没空在意。
「灵魂……神作……」
亲耳听到这样的赞美,使我内心百感交集。
……啊!不行不行。虽然很高兴,但是不能只听到一句赞美就得意起来。必须谦虚地,踏实地聆听玩家的意见──
「喔?学长也对这游戏有兴趣吗?」
「咦?啊,嗯……」
我没说谎。我确实(对玩家的声音)很有兴趣。
「作为参考,可以让我知道这游戏有哪些优点吗?」
「很高兴学长这么问!虽然说起来很花时间──」
啊,我知道这种开场白。是阿宅以快转的速度谈论自己喜欢的事物之前,会做的警告。
例如紫式部老师就经常使用。
「首先是作品本身的氛围和世界观!我也是听说这游戏由超人气作家卷贝海参老师写剧本,才开始玩的,没想到是如此充满海参感的浓密又厚重的世界!明明只是在小小的洋楼中发生的故事,剧情却能朝着出乎意料的方向发展,真是太酷了──」
前锋?剧本。以及对作品的世界观的感想。可以说是浅层玩家最常见的接触到《黑羔羊》这游戏的模式。以此为开头──
「还有紫式部老师的插图也很不得了!虽然我在玩《黑羔羊》之前完全不认识他,可是一秒就成为粉丝了!能在可爱到不行2D的角色中微妙地展现逼真的情色感,那就叫耽美吗?光是看着就会浑身发毛的真实感,神圣到突破天际──」
次锋?插图。以及对人物设定及CG的感想。不是以理论,而是以直觉,精准地分析紫式部老师的魅力本质──
「还有工程师OZ的技术也可以征服世界!例如即时自动变化的探索要素,串连小事件来增加角色好感度的服务精神也很令人敬佩,诡异特效的变化也很细腻丰富,而且还经常更新玩法,让人一点也不无聊──」
中坚?程式。以及对游戏系统的感想。虽然说我制作《黑羔羊》的动机,就是为了让世人明白乙的能力,没想到在网路上很少被提起这部分。这一直是我心中的疙瘩,然而茶太郎确实地对乙的能力做出正确的高评价──
「还有角色的配音员。演技全都可以得奖了!每个角色的声音都给人『噢噢~就是这个!』的感觉,非常的赞!特别是女主角说出真正想法的场面,那情绪深深渗透到心里,意识整个飘远……啊──我要死了──就是这么厉害喔。虽然没有公开配音员的身分,不过绝对不是简单人物。网路上谣传说是好几名职业配音员匿名演出的,但是就连声宅们也全都无法找到完全符合的配音员。所以我猜,说不定是还没出道,但是在将来一定会成为超人气配音员的超级潜力股──」
副将?配音员。以及对角色配音的感想。虽然没有证据,却能在一瞬之间说出正确答案,进入剑围之内──
「──基于以上原因,有办法率领这些高手,名叫AKI的制作人。是我现在最尊敬的人物喔!」
大将……直到副将为止
的四人都太强了,绝对会获胜。所以大将只是实力不强又不需要上场,当成摆饰用的领导人。
明明是那样,为什么这个人把声音提高了八度,以激动的口气这么说呢?我不禁有点动摇。
「呃,呃……?是这样吗?」
「挖掘到不管哪间商业出版社或游戏公司都没发现的紫式部老师,而且还找来OZ等级的工程师,说服那个卷贝海参老师写剧本,请到所有阿宅都无法猜出真实身分的超级配音员,率领那些人制作出这样的游戏喔?当然厉害到不行!所以有人猜AKI其实是动划界的王牌制作人,是基于兴趣,故意用花名做这个游戏的。虽然我支持这个说法,不过也猜不到真实身分是谁呢。」
「噢、噢。」
那个AKI就在你眼前喔。
「但不管对方是何方神圣啦,可以制作出这么好玩的游戏,我都超级感谢他!就算公布真相好了,我现在的心情也绝对不会改变!」
「呃──……该怎么说呢,嗯……茶太郎学弟,你是个好家伙呢……」
「欸?学长你怎么了!?」
夏日祭典 渗入心中 粉丝的声音──我在心中吟诗。
虽然说应该倾听玩家的声音,但是──直被玩家的意见左右的话,可能导致创作动机低落,或因此得意忘形,是很没有效率的事。所以我一直有刻意保持距离,不与玩家过度交流,但是──
──亲眼看到如此激动的玩家,还是会觉得很开心呢。
「呵,呵呵呵……」
我沉浸在感慨之中,一旁的彩羽则紧抿着嘴角。她应该正在忍住以得意的表情大笑的冲动吧。彩羽努力维持着清纯优等生的表象,笑咪咪地对茶茶良道:
「友坂同学的弟弟是非──────常好的好孩子呢?……和友坂同学正好相反喔。」
「啥!?妳说什么啊?这家伙只是个阿宅吧?」
「妳不知道吗?放开心胸地称赞他人,可以提高好感度喔。和随时都想与别人比高低,挑别人毛病的行为相比,实在好太──────多了喔。」
「呜!咕呜……」
茶茶良气到发抖,不甘心地说不出话。
看着茶茶良的反应,彩羽似乎有点得意。
──喔……彩羽也会这样呛同班同学啊?
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让我有点意外。
「CHA、CHARO你这个笨蛋!害我被小日向笑了!都是你的错!」
「谁理妳啊!妳是自作自受吧!」
「算了!小日向,妳给我记住!!」
「这样很危险,要看着前面走路啦,姐──」
「哇啊!?……啊!对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没看前面走路的我不好对不起对不起!」
「唉……」
茶茶良气呼呼地指着彩羽放话,快步离开,但是却撞到其他游客。看着她不断道歉的模样,茶太郎以手扶额叹气。
有那种麻烦的姐姐,每天都很辛苦吧。我完全可以理解。
「要是我姐迷路的话,会很麻烦的,我也要走了。呃……啊,对了学长,你叫什么名字?妳是我姐常提到的小日向学姐吧?」
「是的,我是小日向彩羽?他是我学长──」
「大星明照。」
「大星学长是吗!我是附近的香西国中的学生,要是有机会见面,再来聊宅话题吧!我想知道学长玩《黑羔羊》后的感想!」
「喔,好……下次见。」
关于《黑羔羊》的事,我能立刻聊上七十二小时,但是我不打算那么做,所以只是含糊带过。因为聊太久的话很浪费时间……有机会见面的话,聊个两个小时好了。
「你要发呆到什么时候啊死小孩!快点走了!」
「啊?吵死了妳这个老太婆!我马上过去啦──!」
友坂姐弟一面吵架,一面离开了。
彩羽朝两人背影轻轻挥手,目送他们走远后,以清纯的表情轻轻吐舌。
「再?也?别?来?烦?我?啦☆」
「能用这种表情说那种话,妳也真厉害。」
「因为我是将来的超人气配音员嘛,得意!」
「不要太得意忘形了。」
我叮嘱着引用茶太郎刚才的感想,得意回嘴的彩羽。虽然懂她的心情,但托大是有毒的糖浆,为了《5楼同盟》的将来,不能因为眼前出现眼光绝佳能做出非常具有参考价值的深度分析的可爱粉丝而开心到飞上天被他的声音诱惑(呀喝──!啊──不知道他能不能再称赞一次──!)等一下混进了奇妙的杂念喔,你冷静一点啊大星明照!
──深呼吸。废话就不多说了。
话说回来,那对姐弟真像一阵风呢。
因为好面子,拒绝了班上同学的邀约,特地找弟弟扮演假男朋友。为什么会有那种想法呢?真是太难理解了。这世界上真的有以莫名其妙的理由做事的人类呢。
不对等一下,说到扮演冒牌恋人,我和真白也是。
难道说,就客观而言,我们的样子非常滑稽吗?
……还是别多想吧。人类在某些时候必须停止思考才行。嗯。
「对了,妳和那个叫友坂的女生感情很差吗?」
「唔──嗯──是不太好。」
「原来妳也会那样呛班上同学啊?」
「唔~因为我在学校是有形象的,所以不太想让同学看到我的那一面──不过面对友坂同学时,就会无法控制地失常。」
彩羽露出复杂的表情。
「在班上时,我一直有在管理和大家的距离。在和大家相处得很好的同时,不让他们踩进我的个人空间里。可是只有她,每次都大摇大摆地想闯进来……明明没有找她,她也会一直逼近。所以很难对付呢。」
「原来如此,可以理解。」
「总觉得学长好像话中有话,是我的错觉吗?」
「不是话中有话,说白了就是对我来说的妳啦。」
「欸──!?请不要把我和友坂同学混为一谈!她是单纯地烦人的女生,我是可爱到不行的妹妹喔?」
「不是妹妹,是朋友的妹妹。」
我立刻订正。
只要少一个词,意思就会完全不一样。所以遣词用字时要很小心。
「总之因为这样──所以老实说,我很不想和她扯上关系。」
「原来如此……」
我看着彩羽气呼呼的侧脸,忽然发现一件事。
……虽然她在生气,表情却不是那么僵硬。
最有可能剥下那八面玲珑的清纯优等生面具的,是和彩羽处得最不好的友坂茶茶良。这似乎给了我帮彩羽找好朋友的提示。
不能只从好感中寻找。
在彩羽觉得难缠或讨厌的人中,说不定也有能让她露出本性的人在。
喜欢的相反是漠不关心。「讨厌」绝不是「喜欢」的相反。
「啊!看到小日向同学了──!真是的~!我们到处在枣泥核桃糕喔~」
和友坂姐弟分开后不久。
我们在人群中听到高分贝的声音,回头一看,彩羽的同学们正大动作挥手,朝我们走来。
话说回来「枣泥核桃糕」是什么大叔的冷笑话啊?JK语和冷笑话到底有什么不同呢?
我正在思考性别与年龄差距的残酷时……
「对不起啊~和妳们走散了。」
彩羽已经以适度浮夸的动作跑到同学们身边了。
手掌相碰,发出高分贝的笑闹声,是标准的阳咖JK文化。
对住在阴间的我来说,简直是耀眼到刺眼。
「咦?这个人是?」
「是我国中社团的学长~我们刚才偶然碰到,正在回忆当年呢──」
「喔!是这样啊~学长好──!」
「嗯,妳们好。」
我的回应毫无幽默风趣的成分。没办法嘛。我又没什么和阳咖女孩说话的机会,当然不了解这些了。是说可以和不认识的人这么自然地交谈,JK真可怕。
「难道说,学长是小日向同学的男朋友?」
「别取笑我啦──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没有男朋友啦。」
「──说的也是!」
「就是嘛──」
喂,妳们那么简单就同意了喔?……啊我可不是想被误会成彩羽的男朋友喔?但是被客观地点出两人很不相配的事实,不管是谁,都会觉得很受伤喔?
『各位来宾久等了,烟火马上就要开始。』
悦耳的声音从众人头上飘过,是从设置在各处的扩音器发出的广播。
JK们有如对亲鸟的叫声产生反应的雏鸟似地,吱吱喳喳地叫了起来。
「哇!烟火要来了──?」
「太棒惹!欸?真假?厚!潮帮的!」
「学长也要咚啪大烟火吗?」
妳们是在和我讲话吗?
离日语太遥远了,我还以为是在讲外国话呢。
呼──呼──我只能冒着冷汗,暧昧地保持微笑。也许看不下去我那矬样吧,彩羽小声地道:
「那是学长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看烟火呢?的意思啦。」
「原来那些暗号中有这样的意思啊……」
邀我一起看烟火啊。居然肯约不认识的年长男性,虽然我不懂阳咖女孩的生态,但说不定她们人满好的?或者该说,这是她们非常习惯引诱男人的证据呢?
但是不论真相如何,都和我无关就是了。因为我不能答应她们的邀约。
「不好意思,不过我……」
「我知道。学长在担心真白学姐对吧?不然我也──」
「啊,不用了。妳和朋友们一起看烟火吧。」
「……嗯。了解☆」
彩羽以不被其他人发现的烦人程度笑完,和一名JK嬉闹起来:
「不行啦──学长等一下要和他女朋友约会。别当电灯泡喔。」
「什……喂,彩羽──」
「你们要约会对吧?学长。」
彩羽强调似地加重语气,凝视着我。
……啊,对了。
没错。今天的我,是必须和真白完美地执行假约会的人渣。不立刻说「对」的话,就当不了称职的冒牌男友。为了《5楼同盟》,必须附和彩羽的话才行。
「──嗯。就是这样。我是和女朋友一起来的,只是刚才走散了。我怕让她太寂寞,所以接下来要去找她一起看烟火。」
「啊──原来如此!这样我还约学长真是太KY了对不起鳄鱼!」
「……我从刚才就很在意,这是真正的JK语吗?」
「什么真正的JK语傻眼猫咪。这种东西都是随心情说的喔!」
是这样吗?也是,语言说不定就是这种程度的东西吧。
随心所欲。马马虎虎。怎样都好。
是身为阴咖的我或真白无法接受的感性。
不会被两人间的关系性或诚意之类,被那种麻烦的想法左右,不对小事计较太多的话,一定能活得更轻松愉快吧。
但是既然活到这么大,也已经无法改变生活方式了。
「那我先走了,请大家和彩羽──小日向好好相处喔。」
「咩咩温蒂!」
「真白学姐就拜托你了,学长?」
我朝绝对是临时想出那些话的JK,以及笑咪咪的彩羽挥了挥手,转身继续孤独地做起寻找真白的旅行。
*
烟火大会马上要开始了。
真白仍然不在我身边。
我仰望着迫不及待地等着看烟花而不停眨眼的满天繁星,自己到底在干嘛啊?我不禁这么想。
自从回到家后,到今天的祭典为止的这几天,是久违地不必被工作追着跑的安祥时光。
啊不对,其实还有录音的准备和制作预告新角用的广告图、拟定宣传的排程等等的琐碎工作要做。
再加上暑假作业,就世间的普通标准来说,应该还是「很忙」吧。
假如对效率的部分稍微睁只眼闭只眼,仍然算得上悠闲的日子。
证据就是乙正在消化累积的游戏,紫式部老师沉迷在Grand Fantasy 7的重制版里。
为什么能有这么充裕的时间呢?一切的源头,来自海边。
我们在金丝雀庄里,以一整周的短期集中工程,完成了新角色──黑龙院红月。
原本需要两周以上才能完成的工作,在一周里结束,因此出现了大量的空白时间。
我涂满各种色彩的人生,突然出现了一大片全白的空白。
那空白太过显眼,我头一次领悟到自己根本不知该怎么面对空白。我一面想着这些,一面在人潮中逆流前进。
到处都没看到真白。
回到原本树下的长椅那儿,也没看到人。
虽然去厕所找过,也同样没人。
顾摊的大叔们全都偷偷看我。也许是觉得从刚才起,孤独地在神社徘徊的我看起来很可怜吧。
偷看我的人中,还有不久之前,真白展现惊人的课长实力的捞金鱼摊的老板。
曾目击到我与真白约会场面的人,看到现在的我,说不定会觉得我被真白甩了。
虽然说我才是甩人的那个。
「是啊……甩人的,是我呢……」
将心比心一下真白的想法。
虽然说这是为了《5楼同盟》的将来而做的假约会,但是对真白来说,是和甩了自己的男人约会。
刚才,看到友坂茶茶良为了面子,叫弟弟假扮成男友,假装约会时,我是怎么想的呢?
有没有产生任何滑稽或可悲的想法呢?
我回想着今天真白的一举一动。
钜细靡遗地在脑中重播所有约会的场面,以及假约会的原委。
不是以我的主观想法。
而是以客观的看法。
没错,以一般人的,客观的看法重播。
很滑稽……呢……
而真白,应该是最能敏感地明白自己有多滑稽,多可悲的人。
『真白也是有自尊的。虽然没什么可取之处,也不跟活泼的同学混在一起,但被别人讲成那样,还是会受伤。』
只不过是两、三个月前的事。在昏暗的电影院里,想起在上一个学校被霸凌的过去,抱着膝盖哭的真白,说了这些话。
那时候,如果彩羽没有出面帮忙赶走那些霸凌人的女生,真白应该无法向前走吧。无法靠自己的力量解决任何事。
可是,今天的真白,仿佛就像──
想把小时候没办法自己一个人完成的事,一件──件地克服似的。
咻──────………………轰!………………砰砰砰………………
第一发烟火飞升到高空,神社内响起一阵阵的欢呼。
七彩的光雨。
小时候,无法站在地面上看到的高岭之花,如今就算不爬树,也看得见了。
可惜夜空还是太高了,没办法伸手摘下那花儿。
──啊,对了。还有一件事。
还有一件,当年的真白没能完成的事。
假如她今天做的一切,即使看起来滑稽,就算看起来可悲,都是为了克服当年的失败。假如这就是真白今天的课题──……
「昏暗,又有点高的场所……吗?」
我回想着真白刚转学时,我在购物中心找到躲在电影院的真白的事,喃喃地道。
她一定在那里。
可是,在前往那里之前,我必须先想出答案才行。
为了即使浑身褴褛,也要继续前进的真白,身为冒牌男友的我,可以为她做什么呢?
不光是为了《5楼同盟》。
以一个男人的身分,该如何面对名为月之森真白的女孩呢?
想吧。想吧。有效率地高速转动的脑浆,检视今天一整天发生的事。
接着灵光一问。原来如此啊。我做出了感觉很傻眼的结论。
──什么嘛,是这么回事啊?
假如我刚才推测出的答案是正确的,我能送给真白的礼物,就只有这个了。
我从口袋拿出手机,打电话给『某人』,接着迈开大步,朝着真白应该在的某个场所──可以看到烟火的最佳地点,跑了起来。
*
『烟火大会开始了。明究竟能不能及时找到月之森同学呢?』
『拚上男朋友的尊严,我一定会及时找到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