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宿在寒天中,篝火烘暖了脸。树枝燃烧发出噼噼啪啪的爆裂声,两位女性在这露营,一位是红发,另一位是黑发。
夜空繁星似锦,她们围着篝火,其中的一人若无其事地问道:
「你为什么一直和我旅行啊?」
「你在说什么啊」
面对这不加掩饰的问题,红发的她打算装糊涂。她用着没有丝毫起伏的语调,与往常一样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顺其自然的结果,没有什么理由」
「我说你,可别随便给我打马虎眼」
黑发女性半眯起眼瞪着道。
「我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三个月了。即便不愿意,也都知道了不少隐情。何况像这种地方,我之前都去过了好几个,更是知道」
现在两人正身处大陆北部的未开拓领域。她们在追溯五印硬币上描绘的圣女玛尔塔的传承『月之奇迹』,历访古代文明时期的遗迹。
「虽然你一直说是清廉又正直的神官,但处理禁忌的处刑人也正是你。我这种拥有纯粹概念的人本身就是禁忌,但奇怪的是,你居然没有见面之后就立马杀了我。我应该和这趟旅程中你处理的诸多禁忌一样呢」
向红发的她提问的女性,那像夜一样的黑发随着动作摆动,她拿起事先收集好的枯树枝,添进篝火里。
这位身为异世界人的黑发女性,直觉认为上古代文明时期有回到原来世界的方法,因而努力在世界各地的未开拓领域中发掘遗迹。而在大陆北部的探索,她发现了与军事卫星联系的通讯基地的旧址,又从资料里推算出了卫星轨道,想试试用自己的纯粹概念证明如今军事卫星还在运行。即使是第一身份的她,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大规模的古代遗物。
只不过原本的话,这一趟旅途是不应该成立的。
毕竟,红发的她是处刑人,而黑发的她是异世界人。
「即使这样,你也和我一起旅行。还保护我不被格诺姆或者卡嘉尔玛侵扰。虽然我也知道,从你的立场出发,是不会将身为异世界人的我交给那两个人的……」
她往上偷偷看了看红发的表情。
「如果不知道你保护我的理由,我心里会不安的哦」
黑发像是知道对方懂得自己的心情,用一半撒娇一半闹别扭的口吻问道。
按着她这异世界人的要求在大陆上四处旅行,陪了她很长的一段时间。红发觉得大概糊弄不过去了,淡淡地开始回答道:
「为了知道罪恶感」
「……嗯?说仔细点。你总是把话说一半,好歹给我对这方面有点自知之明。真是叫人不懂」
想要传达想法,只用刚才的话不足以表达。因为她所经历的刀光剑影比起唇枪舌战要多,所以说不明白也是没办法的。
或许是在思考应该怎样表达自己的想法,红发组织语言,小声说道:
「杀人是坏事」
「是这样呢」
「我是杀人犯。不管是过去还是将来,我都会继续杀人。只要还有人在追求禁忌,我就会继续狩猎禁忌」
「嗯嗯」
「但是我自己,却感觉不到所谓杀人是坏事」
「虽然我觉得这很过分,但你确实就是这种人呢」
似乎是因为刚才扔进去的枯木没有干燥彻底,篝火发出巨大的爆裂声,溅起火星。
「与其说是残忍冷酷,不如说你是理性的。要是有杀人的理由的话,那你就会作出判断选择杀人。对普通人来说,一般会把杀人的选择放在最后。但对你来说,作出杀人的决定就像是握个手一样轻松」
这段分析简直是一语中的。
她是作为第三身份中的孤儿而被收养,由于发现具有一定的导力适应性而培养为处刑人。
出生和成长在处刑人中很常见的她知道杀人是邪恶的。但就算这样,她在杀人的时候,心里没有丝毫动摇。她无法感受到自己杀死的人的痛苦。如果通过杀人能对世界有好处的话,那么她就会作出杀死妨碍着世界的人的判断,并且能够得到执行。
不把人当做人,比起个人情感更优先依靠合理性做出选择——也有人将她的这一精神性评价为处刑人的天性。有羡慕她的同事,也有神官蔑视她,认为她缺乏人性。
这一性质在经历了各种各样的批评和弹劾、羡慕和嫉妒,在她的心里发酵,将一个命题摆在她的面前。
「所谓罪恶感,是什么?」
黑发的女性露出些许难意。
「问人的情感还真是卑鄙。用语言让对方知晓没体验过的情感可是难于登天。那不得心灵感应么……对了。在这个世界,能够和对方进行导力连接的话,或许就可以理解对方的心了吧」
如果能做到这种事,红发女性的疑问只消瞬间就可以解决,但和其他人进行导力接续完全就是痴人说梦。红发只把对方的话当胡话,没当回事,继续说道:
「杀人是一件坏事」
「是这样呢」
「许多处刑人中因为精神负担过大而精神失常。精神失常的处刑人榨干剩余价值后就会被抛弃。如果说被罪恶感压垮就是对处刑人的惩罚,那我一直都没有付出任何代价,逃过了杀人的惩罚。」
「嗯?难道说,你难道是在意对于犯下的罪过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这是当然的吧?」
对方的提问对她来说是出乎意料的,因为这是理所应当的事。
「杀人,是一件坏事」
她再一次地重复道。
正是因为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用心感受到为什么是坏事,正是因为自己无法接触到的想法,她才一直深信杀人是坏事。
甚至比左手所持的教典上所写的语句还要笃信。
「所以我认为,我应该遭受惩罚的」
「为什么?是出于惩恶扬善的信条吗?」
「倒也不是,我既不期待善,也没有要铲除邪恶的想法」
她说着话,抬头仰望天空。
在北部的未开拓领域,晚上看不到闪烁的繁星。
在北面的空中漂浮的是数个巨大的白浊球。
视野中遮蔽天空的白浊球,不舍昼夜地在空中回旋。有好几个浮在空中缓慢地环绕着。
这就是四大人灾之一【星骇】的回转。
眺望着没有直接危害的景色,她小声地说道:
「我只是觉得,应该会有什么惩罚」
就她所知,处刑人的结束方式没有救赎。处刑人们要么曝尸荒野,要么逃亡后被同僚追杀,要么因精神崩溃被处理掉。
无法得到普通人的幸福,这种生存上的无能为力,想必就是行『杀人』等罪恶而遭到的惩罚。
那么,于我而言,惩罚又是什么呢?
从一开始就没有追求过普通人的幸福的她思考着。
所谓惩罚,是逼迫对方痛苦,逼迫对方不便,是促人反省、使人后悔的手段。
正是因为她手上这些数不清的人命,所以她清楚什么怎样杀人是最痛苦的。
那就是亲手杀死自己亲近的人。
「如果说痛苦就是惩罚的话,那么对我来说,亲手杀死第一次交到的友人正是那相应的惩罚」
如果说卑鄙恶劣可耻的杀人行径连一点罪恶感都感觉不到的自己,拥有了一位能够一同歌颂友谊畅享爱情的人的话。
她祈祷着,杀死这样的人是击垮自己的最重的惩罚。
如果这件事能像自己所期望那样,让自己后悔做了一件愚事的话,就最好不过了。
「所以在你变成人灾或是我能感受到与你的友情之前,我都不会杀你」
黑发听到这句话,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那我顺带问问,你现在会犹豫杀死我吗?」
她紧紧地盯着对方。她相信自己制定的几种杀害方法,哪一种都能在转瞬间置对方于死地。
「完全不会」
「那就好那就好。那我放心啦」
和她说的话相反,完全看不出来她放心的样子。脸上反而是挂起了一言难尽的复杂表情。
「听好,你是杀人犯。按你的话来说,杀人即是罪恶,你应当接受惩罚」
「没错呢」
「那你就收下这这个吧」
她拿到手里的是用纸质烟草。看到她疑惑的眼神,对方得意地挺了挺胸。
「吸烟可以说是慢性自杀。摄取有害的烟气是百害而无一利的。所以说,就把吸烟当作惩罚。惩罚之类的,就用这来满足吧。如果在不知不觉中积累罪孽的话,那也用这种自己察觉不到的方式让惩罚积累自己的体内吧」
「……唔嗯」
倒也不坏。
她这样想着。吸入这种看不见的毒物,一点点地侵蚀自己。自己最喜欢的一点正是无法察觉毒是怎么侵蚀自己的身体。
用一印的硬币点燃衔着的烟。才吐出一口,黑发就故意捏住鼻子,用手拨开烟雾。
「……现在才注意到。我很讨厌二手烟,要抽的话你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抽」
这家伙,要不杀了吧。
她含了一
口烟,猛地吐到对方脸上。
「你做什么!我特别不喜欢这样!感觉你口水都吐我脸上了!」
「这么讨厌烟,怎么还带身上呢」
「因为我就是这个年纪嘛!」
原来如此,从话里得知,虽然去买了,但由于没有这种嗜好,所以只是把烟带在了包里。
她在毫不客气的抽着烟,身边的黑发愤懑地噘起了嘴。
「我也不想变成人灾,我只是想从这个世界回到日本而已……我在这个异世界的亲爱的朋友啊,我有句话要和你提前说好」
「是什么?」
看见她一边第一次抽烟就像个十年的老烟枪一样一边回话,黑发怨恨地看向她,声明道:
「你要是杀了我,我就会变成鬼出来,做好觉悟了吗?」
「这算什么威胁。这里和你那个世界不一样,这个世界里,死后还剩下精神的残骸变为亡灵,可是非常罕见的魔导现象」
她用左手的食指咚咚地敲了敲教典的封面。
「你要是变成鬼,也不过是残骸,我立刻就会用教典魔导将你祓除」
「闭嘴!你怎么这么讨厌!」
她想起了旅行的回忆。
那时她还只是一介未晋升为导师的神官,连『阳炎』这二字的称号都还没拥有的处刑人的时光。
她在这个时候对持有纯粹概念【光】的她,萌生的那一份细微的、甜蜜的且亲切的杀意,直到很久很久之后,她才发觉。
***
圣地崩塌之后,已过半日。
击退袭来的魔物群,解决『龙害』的出现,重新启动圣地的结界,圣地恢复了白色的街道。
从之前接连袭击圣地的灾害中逃过一劫的人们开始进行灾后重建的工作。白色的街道散发着柔和的光线,人们搬走零乱的物品,神官和修女掺杂其中,有的在进行拆除工作,有的在用食物赈灾。所幸这里不像普通的灾害现场,没有房屋倒塌。这幅有条不紊地恢复到原来的样子,是一副令人动容的光景,代表着作为起始之地而广为人知的圣地是不朽的存在。
即使日落西山,人们也还在进行着灾后作业,而梅诺混入其中。
自称摩耶的少女和撒赫菈如今进行着其他的行动。她们两人已经无法进入现在的圣地。这是因为构成圣地的结界排斥原罪概念的入侵。因此梅诺独自开展行动。
如今是千年未有的大灾害的灾后,圣地却没因此显得破败。似乎众人还未得知梅诺做的事情。梅诺也察觉不到有搜寻或讨伐自己的部队。
回到圣地之后,虽然犹豫要不要和茉茉的联络,但梅诺暂时还没有作判断。
茉茉没有给自己联络的期间,她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如果她的教典被夺走的话,自己的情报恐怕会泄漏给敌方。恐怕梅诺只是随意地联络她,茉茉就会被认定和圣地崩塌有关。
要是想离开圣地,常规的方法就是向东走。不如说,除了向东方逃跑也没有别的选择。毕竟圣地本身,就是人类生活区域的最西方。
但随着夜幕降临,梅诺却反其道而行之。
她避开人多的地方,穿过圣地向西前进。
穿过接近大陆最西方的圣地,继续向西前进,眼前出现的会是未踏足的未开拓领域。特别是从这里到西部,是一片不毛之地。步行三日穿过这片仅有岩石的不毛之地之后,就会到达大陆西侧海岸线,这里就是大陆的尽头。
比圣地还在靠近西边的建筑物,就只有养育梅诺的修道院。
第一身份的暗部——处刑人,就是在这里培养的。这个不见得光的建筑,可以称得上是梅诺的故乡。
能照亮这座山丘的,只有来自圣地的微微白光和天上的星星,登上这座山丘,能看见一排排等间距的无名石柱。这片墓地祈求无依无靠的第一身份的灵魂在此地安息。
穿过这里之后,连第一身份的人都没有。
梅诺环顾露天的墓地,从石碑的空隙中找到了目标人物。
「……你果然还活着啊,梅诺」
等在那里的是梅诺最熟悉的人。
是导师『阳炎』。
看到靠在石碑上抽着烟的导师,梅诺既不绝望,也不警戒,只是苦笑起来在心里感叹:自己是这个人的弟子。
导师在离开盐之大地的时候,还带走了灯里。如果她有杀死的方法并实施的话,自己不能阻止,但梅诺通过导力连接,感觉到灯里还活着。
看不到灯里。恐怕是被导师埋到某个地方藏了起来。
「您要是回修道院就好好歇着,我会很开心的」
梅诺刚经历了殊死搏斗。一般来说,梅诺会听到“你该休息了吧”的询问,而导师只是将变短的烟头弹到地上说道:
「她还在给你提供导力吧」
梅诺毫点了点头承认。她连隐藏这件事的余力都没有。尽管灯里变成了人灾,但她与梅诺的导力连接没有断开。梅诺阻止了纯粹概念的侵蚀,只有导力在持续供给。这也是梅诺毫不犹豫地直接前往墓地的原因之一。
导师也猜到梅诺会顺着导力连接的联系找来,因此早早就等在了这里。
「先不说这个,最后的那个,是什么东西?」
「那是我以前得到管理权限的古代遗物。我不是教过你古代文明有卫星吧?我过去的一个朋友捣鼓了各种各样的机能,把我的教典做成了可以远程启动遗物的终端」
「竟还有这种东西,真是厉害的杀手锏呢。一开始就用的话不就好了么」
「别自以为是。只是杀你的话,不至于用上那种东西。」
导师最后放出的一击超出了常识。巨大的质量让人错以为是月亮的碎片,自天上高速飞落至地面。那只剩下小岛大小的盐之大地大概已经被古代文明遗留下的卫星武器炸成了粉碎。导师在离开的时候指着灯里说的『掉到海里就找不到了』,完美地形容了这一击的威力。
但梅诺很清楚为什么导师要使用这种威力大到能将人化为灰烬的武器。
「是因为白上白亚吧?……不知道那家伙正面接下那样的攻击还能不能活下来。」
「肯定能活下来。那可都不是浪得虚名。纯粹概念【白】还是『主』这个称号。那家伙和其他异世界人都一样生长在和平年代——但同时也强得过于离谱」
导师呼地叹了口气。踩灭地上的烟头,说道:
「你刺到时任灯里的『盐之剑』。那本来是我要用的」
「什么?」
「我本大打算杀死【白】的。先让她误以为『盐之剑』已经被毁,再引诱她来到盐之大地,用地面里剩下的碎片杀死她。在这个世界里想要杀死她,必须要用『盐之剑』」
「……但『盐之剑』不是白亚制造出来的东西吗?真的对她有用?」
「有用。她在这千年里吞噬了太多其它纯粹概念,已经失去了【白】的纯粹性。每当她使用其他的纯粹概念,核心的【白】的魔导也在变弱。【使徒】出于这个目的,所以让异世界人的纯粹概念失控。毫无疑问,盐之剑对于现在的【白】是有效的」
导师继续用着平淡的语气对目瞪口呆的梅诺说着。
「梅诺啊,我知道你是怎么来的。我看到你由奥薇尔老太婆进行的【白】的再生实验中诞生,就确信你可以利用。白亚为了与终有一天会到来的时任灯里进行导力连接,做了一些计划,因为我知道你的存在,所以她轻易信任了我」
十年前的那次相遇。
梅诺神色黯然,困惑道:
「还有一点不明白的……我到底是怎么诞生的?」
「你还记得奥薇尔老太婆做的事吧」
梅诺沉默地颌首。
梅诺当然不会忘记。那个染指禁忌的大主教。能击败从那样强大的魔导行使者,简直是个奇迹。
「那个人,曾经可是优秀的第一身份。或许是无法接受『主』的真身竟只是一介凡人。于是她为了创造出心中理想的『主』,踏足禁忌。」
「创造理想的『主』……?但当时她追求的是返老还童」
「那是在这之前的事。魔导实验的最后生成了一个小小的灵魂,赋予到偷得的白亚身体的一部分。虽然也不清楚事后再获得精神的想法行不行……笼统地说,通过复现白上白亚千年前接受的实验的劣化版本所诞生的,就是你」
梅诺并不惊讶。事到如今,梅诺早已想过自己的生命并非由一对普通的父母所赋予。
「现代的魔导技术远不如古代文明期,我不知道有没有制造了像你这样的人造人的实例。奥薇尔想让和拟似白亚的你也吸收纯粹概念,召唤了异世界人,让你与异世界人接触……结果就如你所知了」
梅诺的意识开始于那个村子,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生还的村里人。是异世界人导致的人灾,把那个村子从地图上抹去,也把自己的记忆抹去了。
但事实完全相反。那个女孩失去控制变成人灾,恰恰是因为梅诺。
「那时你不但完全吸收了那个异世界人的纯粹概念,甚至还把她的纯粹概念全部覆盖。那时的你已经
拥有这种程度的纯粹性」
梅诺人生起点的那个村庄已经毁灭了。漂白无辜的村子的原因就是梅诺。在幼小的梅诺身前的那个异世界人,是一位卷入把梅诺当作魔导素材的实验的受害者。
「把你用作魔导素材,作为『主』的的替代品,并没有获得令人满意的结果。于是奥薇尔从那以后对你放任自流。而她则改变研究的方向,研究怎样成为像【使徒】那样的不死之身。我没想到的是,她可能是想让自己成为『主』,君临天下」
「原来我没有故乡的啊」
「没错」
在葛里萨利嘉王国见到的奥薇尔,到底是什么原因和梅诺提起『故乡』这个词的呢?想着这个事情,梅诺又生出了别的疑问,小声说道:
「我在想,为什么我会认为我的名字叫作『梅诺』?」
导师之所以知道得如此详细,恐怕是在当时一直在奥薇尔身边探听消息。至于盗取了白亚部分的肉体,无论这是奥薇尔直接下达的命令,还是导师擅自作出的决定呢。总之梅诺和导师因为那个事件相遇了。
「嘛。这我就不知道了」
她的话里漠不关心。
「我只是为了杀死你而把你养大。即使是作为生物已经接近完美的【白】,在想要把精神寄宿于你不完美的身体时,也会露出破绽。当确定能引诱你去到盐之地的时候,我会在【白】凭依到你身上的瞬间当场杀死。为此,奉陪玩那无聊的时间回归。从和你见面时起、从奥薇尔老太婆把你交给我的时起,我就一直打算榨干你的价值」
这场长远的计划。花费了十年——甚至更久。如果算上和灯里一起时间回归的年数,导师隐忍的时间十分长久。
导师付出了半生,制定了这出杀死【白】的计划。
「多亏你活了下来,我的计划泡汤了」
「那导师倒是有件事顺利达成了,灯里现在怎么样了?」
「大概已经死了吧。我又没有什么理由要让她活下去。更何况她现在还是人灾」
这样就好。
虽然没有出声,但导师大概猜到了梅诺的想法,皱起了眉头。
「现在没有『盐之剑』,已经没有办法杀死【白】了。至少对我来说已经不可能了。就算眼下我们的所作所为还没传开,但白亚大概会用教典把消息散布出去。我们会成为亡命之徒」
两人在墓地中相向而立。
「准备好了吗?」
「嗯」
为了帮助灯里,暂时性地毁灭了圣地的梅诺自不必提,导师也因为用刀刃插入了白亚体内,会被开除第一身份。
她们立场一致。再加上是师徒这一点,即使作为共犯一起通缉也是意料之中。
在此之前,她们想要有一个结果,拔出了短剑。
导师举起短剑横。梅诺也将短剑拔了出来。二人的速度与平时比起来要慢得多。她们连导力强化的余力都没有了。教典成了累赘。没有余力去发动魔导。
「你不能帮助我吗?」
「只要在这里杀了你,白亚就失去了可以和时任灯里进行导力接续的魔导素材」
导师的回答表明对这件事没有考虑的余地,且充满了合理性。
「准备一个与你相同的存在,是十分花费功夫的。考虑到时任灯里那个老好人性格,失去了你这个友人,很可能就不会再和其他人进行导力连接了。既然争取了那家伙再临的时间,就没有放过你的道理」
似乎用短剑刺穿自己的喉咙更能为世界和平作出贡献。
但遗憾的是,梅诺无法为了世界和平自杀。
即使目的一致立场相同,这对师徒也无法齐心协力。
「梅诺,我啊。杀死了挚友。至今也不觉有丝毫的罪恶和后悔」
「……」
「但是,你无法杀死时任灯里」
「那是因为……」
「选择凭自己的意志不杀死那个人,大概会让你一辈子后悔。你和我不同,你每次杀人都会被罪恶感折磨吧?」
正如导师所说的。
导师是在责备自己的天真吗?梅诺保持视线不离开导师身上,轻轻眨了眼。
「你自己所选择的不平等,会伴你终生,终将在某个时候变为置你于死地的惩罚——这就够了」
失去的右脚通过【导枝】制成的脚尖,嗒嗒地敲击着地面。
「经历惩罚而活下来的你,是清廉、正直又强大的恶人」
让自己落得如此田地,并对自己展露出杀意。现在还得以知道从见面开始就打算彻底利用自己。一般来说,应该是对背叛而愤怒、因失望而憎恨。
然而,啊,真是可恶。
梅诺颤抖着,想发出声来。
单单是听到对方的认可,梅诺就已经很开心了。
「你别这样……我会对你产生不舍的」
「这就是我的目的啊」
梅诺心里想: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她微笑着。导师也大笑起来。
这就是最后了。
梅诺已经精疲力竭。也许是第一次在如此恶劣的条件下战斗。她连举起的短剑都无法拿稳,剑锋止不住地晃动。
导师也一样,力量所剩无几的情况。她失去了与她长年作为搭档的教典,已经不能像盐之地那样使用导力。不仅如此,她撑着失去的腿,已经用尽全力。导师失去了身体的平衡,由于无法止血而持续地失血。
虽是偶然,但二人状态都跌入谷底,战斗力旗鼓相当。
星光之中,寂静里上演了一场决斗。
没有复杂的招式。
也没有语言的交锋、感情的碰撞。
没有教典魔导、短剑纹章、导力迷彩,甚至没有导力强化,二人肉身搏斗。在来到这里之前,她们已经用尽了所有底牌。在她们用着自己成为第一身份的处刑人以来,以最弱的状态激战。
彼此确信这就是最后的战斗,就赌上生命而言,这样的交锋太过于安静。
繁星闪烁的世界中,剑戟交错。
明明没有必胜的信心,但梅诺却没有一丝恐惧。
不可思议的是,二人单独战斗时,对导师的理解也越来越深。
她的精神称不上是恶,但也不是善。是中庸。虽然理性且残酷,但也是有着人性的。和导师比起来,梅诺则是摇摆不定地在蜿蜒曲折的道路上行进。
用剑刃劈开自己那不稳定也不坦诚、明明迷茫却只会向前的人生。
冰冷的剑刃和杀意。
不知为何,通过这两个只能砍向对方的东西,梅诺与导师互相联系。
这是与她和灯里进行的导力连接在根本上完全不同的相互理解。是只有在战斗中、在刀剑交错中存在的不可思议的信赖感。这其中没有氛围融洽的愉悦,更没有安心、温暖或温柔。
即使如此,每当梅诺与导师战斗,梅诺都得到了成长。
现在也是如此。
明明只是刀剑的交锋,为什么能互相了解呢?
你看,又一次。
又迎来了二人的道路交错的瞬间。
梅诺的一刺,像是被吸进去一般,插入了导师的胸膛。
既不是幻影也不是替身,而是实实在在的触感。
梅诺从心底里颤抖,就像第一次杀人时一样。
导师竭尽最后的力量挥动手臂。但这逼近脖颈的短剑立即被夺走。
替代右腿支撑身体的【导枝】也消失了。大量出血的同时,倒下的她没有攻击的意思。只有必死之人的奄奄一息。
双膝跪地的导师,额头靠在梅诺胸前。梅诺想要接住导师,但手无法动弹。即便濒死的导师就在身前,但这双手也做不了什么。
梅诺站在原地,脚边渗透蔓延着生命的温暖。导师的鲜血从右腿的创口和被梅诺刺穿的伤口中流出,渐渐聚成一片血泊。
「什么嘛……就这样啊………」
即使她切身体会到死亡的逼近,但她的口中也没有吐露出丝毫恐惧。在这弥留之际,导师的语气中有种大失所望的欲说还休。
即便她杀死那位她认为是友人的女性,也没有囿于罪恶感,即使被身为弟子的继承者杀死,她的心中也未生起一丝绝望。
连悄然靠近的死亡都能视而不见的阳炎在动摇。任何的死亡都无法惩罚她。
「听好了……『阳炎的继承者』……」
导师『阳炎』对名为梅诺的『阳炎的继承者』说道:
「接下来……就由、你来……」
她特意在临终之前托付给成为敌人的梅诺。就像她不会因他人生命消逝而痛苦一样,她对自己的生命的消逝也并不恐惧。毕竟她在战斗前,就考虑了自己战败的情况,所以真挚地回答了梅诺的问题。
正是因为她知道与自己不同的下一个自己会在此诞生,所以即使是面对死亡,对罪恶的惩罚也没使『阳炎』感到痛苦。
她寄托的并非希望。
「杀死……『主』」
梅诺被告知了这一诅咒。
这诅咒既不是魔导,也不能用导力解开,而烙印在了人的
心里。她用自己的生命,为梅诺指明了道路。
在小时候,在梅诺宣称自己要成为处刑人的时候,她曾让梅诺放弃。
如此说来,为什么导师那个时候,会推开梅诺呢?
虽然从结果来看,梅诺是成为了处刑人,但如果那个时候梅诺选择了普通人的路,导师又将如何打算?
会打算利用她。榨干每一滴价值。导师说的不是谎话,直到不久前,一切都顺着导师的想法发生。
就算这样,导师也给梅诺留下了选择的余地。
一度把梅诺推开的导师,在背后推了一把。
「这……可以成为、你的救赎…………」
她的意思是:你的道路还在延续。
导师抬起了手。不知道她还想做什么。但手只在梅诺肩头稍低的位置徘徊。
导师看着自己空荡的掌心,眯起眼睛。
导师张大嘴巴,气息奄奄。
「啊,是啊……唔哈……所以没办法按我的想法来」
濒死者微弱的呼吸声,传入梅诺耳畔。
导师无力的指尖勾在梅诺系在神官服胸口的带扣上。随着啪的一声松开了。这块标志着第一身份的金属扣,伴随着白色的丝带落下,在地面上跳动。
梅诺无动于衷地看着带扣,忽地明白了为什么导师将手抬到那个高度。
梅诺以前旅行时的个子,正好和现在系在胸前带扣差不多高。
梅诺感到胸口紧得慌。无法动弹的双手,终于动了起来。她为了抱着支撑导师,手臂发力,像一个婴儿紧紧抓着。
「那,永别……梅诺……」
这就是她的临终。
已经听不到导师的心跳了。
已经死了。
她从未让梅诺见过自己的软弱。
甚至直到最后,她也没有遭到上天的惩罚。
传说中的处刑人,导师『阳炎』的生涯落下了帷幕。
一切都尘埃落定的墓地中,梅诺把短剑刺入地面。
她刺的不是自己的那把,而是曾经由导师使用的。
踩在刺进地面的短剑的剑柄上,将稍作休憩后恢复的极少量的导力输送进短剑中。
『导力:接续——短剑·纹章——发动【导枝】』
她让顺利发动的纹章魔导【导枝】开始延伸,搜索地表。她是第一次这个纹章。虽然需要一定的技巧操作,但梅诺凭借自己的导力技术顺利控制住了导枝。
梅诺很快就找到了要找的东西。
是灯里。
和猜测一样被埋在了地里。导师大概也是使用导枝把灯里埋在了石碑下方。梅诺向上拉动包裹住灯里的导枝,把她挖了出来
应该是时间静止的原因,被埋进地里的灯里身上没有沾到任何污渍。只是轻轻一拂拭,泥土就轻易地从灯里身上拨开。因灯里数不清的拥抱而熟悉的那份温暖和柔软,如今已荡然无存。从手中传来的触感只剩冰冷和僵硬。
现在的灯里在时间的棺柩中,胸口刺入的盐之刃是棺柩的锁。
如果是不知情的人看到睁着眼僵住的灯里,只会认为是一具尸体。这般让人感觉不到一点生机。
但梅诺能感受到。
灵魂和灯里连接着。只有梅诺才能感觉到的生命的跳动蕴藏在灯里的体内。
她还活着。
梅诺摸了摸还保持蜷缩成一团的灯里的脸。现在就算利用导力连接把记忆传送给灯里,也只会单方面地被消耗。
地面上留有埋着灯里的坑。
梅诺把坑里换成了导师的遗体。
她把坑填上。
梅诺将能埋进一人的土坑填平,比想象中要花时间。专心埋葬导师的同时,梅诺回忆着还在矗立在远处的让人怀念的修道院。
中庭、礼堂、宿舍、训练场——这里看不到的一切都藏着她的回忆。
这里是一片寂静。大量人员都去进行圣地的重建工作。全部人一个不剩地都出动了,多半是导师事前下达了什么通知。既然背叛的事情还没暴露,她身为修道院的管理者,就拥有动人员的权力。
开始逃亡生活之后需要防备的是第一身份中的处刑人或异端审问官。这些人当中,说不定哪天就培养出杀死梅诺的处刑人。
「是另外一回事了呢」
梅诺发觉道自己沉浸于伤感中,嘴角挂起一丝苦笑。
她本以为自己的诞生,就没有了故乡。
但事实并非如此。
那座修道院,就是梅诺的故乡。
梅诺埋葬完导师的遗体后,手里把玩着一根卷烟。那是从导师的身上拔出短剑的剑鞘的时候注意到的。这根烟就像护身符一样备在身上。
这根烟和导师偶尔抽的是同一种。
她试着一个人衔着烟。
纸的触感传到嘴唇,真是奇怪的感觉。
梅诺取出一印硬币放在指尖。
『导力:接续——一印硬币·纹章——发动【点火】』
硬币的中心呼地冒出小拇指尖大小的火苗。嘴唇感受着热量,但衔着的烟却只是被烧焦,并没有点着。
为什么没能顺利点着?梅诺皱着眉,尝试了几次,偶然在一次吸气的时候点着了。
看来不控制好呼吸的话是点不着烟的。梅诺一边感叹着又学到了新东西,一边试着吸了一口。
「咳!?」
经过喉咙的时候就开始受不了了。
烟刺向梅诺健康娇嫩的喉咙。这种不习惯的刺激呛得梅诺喘不过气,她咳咳咔咔地不停咳嗽。
「……真难受」
这什么东西。有什么好的,怎么会有人抽这种东西?难闻,难受,还对身体不好。明明这对于要放到嘴里东西来说,凑齐三个最差劲的要点,而点燃的烟却没有一点好处。
谁会吸这玩意啊?就算不开口,梅诺的心里都已经堆满了怨言。
要说有什么好处,倒也有一个。
它会呛得眼睛流眼泪。
一个人哭,有时候需要理由。梅诺在静谧的夜空下,一个人强迫自己抽着这根抽不惯的烟。
泪滴伴随着烟灰一同落下。
不知道是哪一边落到地上的更多些。
不久,香烟的火也慢慢烧到了过来,嘴唇能感到热量。梅诺捏着烟头,把带火的烟头按到摊开的教典上。焦黑的洞蔓延整页纸,很快就烧了起来。
开始燃烧的教典被放到眼前的墓碑上。小小的火焰照亮了梅诺的脸庞,感受到了温热。教典被烧得只剩下金属部分,成了灰烬。这些等间隔地排列开来的相同的石碑中,有一块因为稍微的加热,颜色产生了变化。
在这下面,埋着导师。
梅诺抬头看向夜空。
在这片天空下,虽然和导师没有进行连接,但梅诺也不会怀疑导师依然活着的事实。那个培养自己的传说,一定一直存于世界的某处。
但已经没有人能给梅诺的错误定罪了。
因此梅诺只能独自背负自己的罪恶。
「导师……」
梅诺还在踌躇是否要道别,仿佛看到导师皱眉的表情。
要是饱含感情地与她道别,导师定是十分嫌弃。梅诺意识到自己心里残留着一颗导师的心,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无所畏惧的笑容。
要是嫌弃,那就说给你听:
「永别了」
这句话包含着梅诺现在的一切,回荡在夜空中,铭刻在石碑上。
道别就此结束。还有许多事情必须趁还有时间的时候完成。
因为还有一个人。
梅诺还必须要去向对自己而言也很重要的可爱后辈道别。
茉茉被关在大圣堂的一个房间里。
把茉茉关起来的是芙兹雅德。不知道为什么有这样的误会,似乎是将茉茉袭击她的行为解释成,这是她看到『龙害』之后惊慌失措犯下的凶恶行为。芙兹雅德为了让茉茉冷静下来,把茉茉关到了重新构成的大圣堂里。
就算被关了起来,但是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分配到如今的大圣堂内。似乎是让茉茉一个人看守了这个没有出入口的建筑物。
芙兹雅德似乎完全不觉得是茉茉导致『龙害』的发生。因为芙兹雅德认为这次『龙害』,说到底是因导力列车而引起而产生的灾害,所以丝毫没考虑人为因素。
就这样,随意被关在大圣堂中的茉茉脸上写满了不悦。
败给芙兹雅德固然气愤,但完全无法得知梅诺的状况则更让她心情糟糕。
在大圣堂中用于发动长距离转移的古代遗物『龙门』已经毁坏了。尽管剩下的残骸还可以发动用于出入大圣堂的短距离转移,但得知无法修复至发动超长距离传送的程度,芙兹雅德脸色苍白。
与芙兹雅德一同脸色苍白的还有茉茉,只不过她担心的是梅诺的安危。
难道说,这是转移地点留下的吗?若是这样的话,那梅诺就处在遥远的地方,无论如何都回不来。茉茉在倒塌的『龙门』的残骸前,茉茉在绞尽脑汁思考怎么才能得知梅诺的方位。就在这个时候,茉茉的眼前亮起了导力光。
亮起的
光门是『龙门』启动转移启动的前兆。茉茉打算如果是芙兹雅德的话就恶狠狠地瞪着她,宣泄心中的焦躁。看到龙门里出现的身影,茉茉脸上放出了光。
「前辈!」
茉茉雀跃地喊道。
由于看到自己寻找的人出现在眼前,茉茉的表情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她向梅诺飞扑而去。
「前辈没事真是太好了!但前辈是怎么进来的—?」
「也许是接触到了【时】之纯粹概念的原因,所以很容易能理解短距离转移的『龙门』的魔导构成」
「原来如此啊!那导师她,现在怎么样了—?」
「导师已经死了」
「诶」
茉茉一时语塞。梅诺看着茉茉的脸,再一次用斩钉截铁的语气肯定地说道:
「是我杀死的」
无形的冲击敲打着茉茉的内心。
导师死了,况且还是梅诺杀死的,这个消息的意外程度使茉茉的内心产生了动摇。短暂的沉默后,接受了事实的茉茉舒出一口刚才紧闭的气。
「原来,是这样」
茉茉决然地抬起头。
「那茉茉我,也跟随着前辈」
如果说梅诺是为了灯里而从第一身份出走,那茉茉就是为了梅诺而追随。
她会毫不犹豫地背叛第一身份。这就像曾经茉茉为了梅诺而成为神官辅佐一样。
但是梅诺平静地摇了摇头。
「不行哦。我有两件事要拜托茉茉」
「有事要拜托……?」
带着些许疑惑重复了一遍梅诺的话之后,她的直觉在脑海里闪过。
茉茉突然立即环顾四周,都看不到灯里。茉茉很十分恼火梅诺是为了帮助灯里而行动的。那既然梅诺战胜了导师,现在梅诺的身边应该有那个喧闹的少女。
那个灯里不在这里。
看到相互矛盾的现状,茉茉领悟到梅诺的请求会是什么。
「不、不要」
不可以。
茉茉立刻就摇起了头。她在梅诺说出口之前就抢先拒绝。
茉茉不能听到那样的请求。既然不能听,就不要听到。
「我明白的。这种事情,我只能拜托茉茉了」
「不,我不要……!」
茉茉拼命地摇着头。茉茉有生以来第一次,对梅诺产生了害怕。茉茉就像回到童年时一般,拒绝了梅诺。
然而,梅诺却与她拉近了距离。
「茉茉」
听到前辈温柔地叫着她的名字。
茉茉忽地一激灵。正因为清楚接下来要说什么,正因为明白自己无处可逃,所以才会流着泪颤抖着。
「拜托你」
她哽咽住了。
既不恐怖,也不强硬,更不冰冷。只是一句温柔的话语。
可是,这句话是多么过分啊。这是最卑鄙的话了。实在是太卑鄙、太卑鄙了。
前辈偏偏想着要把时任灯里托付给自己。
她就是知道茉茉无法拒绝,才拜托茉茉的。
「我现在只能拜托茉茉了」
梅诺需要她。
毕竟仅凭这点,茉茉就无法拒绝梅诺的一切。
「前辈……」
「嗯」
「前辈,真过分」
「对不起」
「……要多道点歉」
「真的,很对不起」
「…………我要你诚心诚意的道歉」
茉茉紧紧地抱住她。用她那赌气的孩子的脸,埋进梅诺的怀里。
梅诺温柔地抚摸茉茉的头发,用手指顺了顺。
「对不起,我真是个不好的前辈」
「确实是呢。……接下来要夸夸我」
「好啊。茉茉是我最棒的后辈哦」
「……只有这句吗?」
「怎么会。茉茉既是我可爱的后辈,又强大的辅佐官,最值得我信赖了。一直以来都很感谢你」
「…………还有呢?」
「最喜欢你了,茉茉」
好。
茉茉抬起头。
现在,茉茉原谅了梅诺的过分请求。果然梅诺的笑容让自己变得没有底线,很好搞定。茉茉清楚自己成了任何事都对梅诺服服帖帖的人。
但是,没办法嘛。
当梅诺漂亮的头发扎上黑丝带的时候,茉茉就对着梅诺从出生以来第一次露出的笑容立下誓言:
自己是为了梅诺而活。
所以为了梅诺,茉茉什么事都会做。
虽然还没能笑得出来,但茉茉还是问起梅诺接下来的计划:
「那前辈,接下来要做什么?」
「我没办法详细说」
分享情报可能会产生危险。因此,梅诺没有告诉茉茉逃亡的同行者以及逃亡的方向。
即便如此,她还是明确地说出了目的:
「我要杀死『主』。为此我要各种准备工作」
「那拜托我的另外一件事是什么?茉茉最喜欢前辈了,所以前辈的请求,不管是什——么,茉茉都会听的」
「哎呀,谢谢茉茉。茉茉果然是我最棒的后辈」
梅诺一边笑着一边摸着头,茉茉虽然赌气,但还是同意前辈的手抚摸她。
两个人都想起了小时候在修道院度过的日子,互相感受到了彼此的羁绊。
「那么,另一个要拜托茉茉的事情就是——」
她为了杀死她的旅途,还没有结束。
现在,终于开始了。
梅诺开始走在那条导师『阳炎』认为不可能而放弃了的道路的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