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生到这个世界,已经一个星期了。
聪摆脱漫长的野外求生生活,终于成功抵达人类所开辟的道路。
法芙兰的大深绿地带是个严酷的战场。
以哥布林为首,兽人、飞龙、山怪、食人兽、奇美拉,以及其他诸多怪物接连向他挑起战斗,让他根本没办法放松。想在洞窟睡觉却找上杀人蚁的巢穴,在河边稍作休息就被蜥蜴人袭击,想在岩场上睡觉就被疯狂人猿给盯上屁股。
他的精神状态在这一个星期里极为萎靡。
「太好了……总算啊……总算可以到有人的城镇了……好漫长啊……呵……呵呵呵……」
看他的身影就知道他非常憔悴。然而,现在他的体力依然充沛,魔力也只用了一点点。
他只是对可以脱离充满杀气的弱肉强食世界感到放心,回想起至今为止的生活有多么严酷,就令他感到闷闷不乐。但那也因为来到道路上而画下了句点。
「那么,该往哪边走才会有城镇呢……有两个方向,哪边离城镇比较近呢……真犹豫。」
聪捡起掉在眼前的树枝,想以树枝倒下的方向决定目的地。因为第二十三次是往左边倒,所以他决定走右边。
严酷的野外求生似乎让他的性格彻底扭曲了。
那是条只把树木砍倒、路面整平开拓出来的简易道路。
没有以石块铺路,只是草率地裸露出地面。四处杂草丛生。
尽管心想著要是下雨,这里肯定会变得像条河,他的步伐依然相当轻快。
毕竟接下来要去的方向或许会有人。那么一来,至少能跟人有所交流,也许还可以交到朋友。
他在长达一周的野生王国活了下来,现在很怀念人类。
「就算是山贼也好,可以请你出来吗~?」
老实说,只要可以和人对话,不管对象是谁他都可以。
然而要是遇见山贼,一定会演变成壮烈的厮杀,肯定会是他单方面在虐杀对手。
毕竟他在这一周内过著赌上性命的野外求生生活。事到如今,他已经不会对杀生感到犹豫,他做好了如果自身有危险,就要毫不留情杀掉对方的觉悟。
反过来说,那就是会将人的精神逼到如此地步的严酷环境。
现在他发现了一件事……
「说起来,我好久没洗澡了耶……会不会臭啊?」
一直维持在连洗澡都没办法的状况下,他开始在意自己的体味。
平时就没认真整理仪表的他这么说实在没什么说服力,但光是会注意到这点,就是很大的进步。
「先把身体弄乾净吧。要是有河就好了。现阶段还是不要见人比较好~无论怎么想,现在的我看起来都跟山贼没两样。」
他边这么说,边沿著道路往前走。
不知是运气不错还是神的指示,确实有条河。而且,他还注意到有人工筑成的桥。虽然是宽度顶多只有七公尺左右的小河,但有水就很令人感激了。
聪为了找个不显眼的地方,前往从桥上看不见的下游地带。他脱掉装备,一溜烟地跳入河里。久违的洗澡──应该说是冲凉。意外地很舒服。
下面就先不说,他细心地清洗身体、弄掉脏污。他甚至洗了衣服,在衣服铺在岩场上晾乾的期间也做了用餐的准备。如果要提出什么不满之处,就是食物还是老样子,只有肉……
在衣服晾乾之前,他眺望著河边的景色。样貌奇怪的鱼从他眼前游了过去。
因为很久没有度过这么平稳的日子,他便耗费时间,悠闲地转换心情。
虽然他的脸上不时出现笑意这点有些恶心。
「差不多乾了吧?湿湿的很不舒服呢……」
在日正当中之际,他迅速地穿上脱下的衣服,并习以为常地套上装备。他在这一周内就像是早已习惯穿戴装备似地,自然而然地就学会如何穿脱装备。
那对现代人来说,是不可能会有的装备,但这就是人只要迫于需求便无所不能的好例子吧。
他偶尔会看见像是商人的马车过桥。光是因为这件事而得知附近有人类居住的聚落,他的心情就变得很轻松。他为了渡桥溯溪而上。爬上堤防,往马车前进的方向走去。
一辆感觉相当奢华的纯白马车从他身旁驶过,但他对当权者没兴趣,所以并没有特别留意。他踩著轻快的脚步,直直沿路前进。
他在途中使用强化魔法,藉由提升身体能力加快移动速度,持续跑了三十分钟。此时大叔感受到前方有集团群聚的迹象,而稍微加强了警戒。
能够感应到敌人都是受惠于搜敌技能。该技能无关自己的意识,会自动发动,感应敌对生物。这在广大的森林中,是很宝贵的能力。
「照惯例来说,应该是碰上盗贼了吧?唉,突然出手攻击也不太对,先隐蔽气息观察情况吧。如果是盗贼的话……到时候再来处理吧。」
就算是性命不值钱的世界,忽然挥剑或是二话不说就以魔法攻击,依然很野蛮,不是文明人该做的事。虽然要视情况而定,但大叔还是先隐蔽了气息,藏身在森林之中,窥伺状况。
就结果来说,前方是一群打扮有点骯脏的男人。他们全都带著武器,团团围住了商人们。不好的预感总是会应验。
「嗯~这无疑是犯罪现场耶……不过现在只是状况看来如此而已,等他们真要动手,再决定是否介入吧……」
他们目前只有包围住商人。说不定他们是被贪婪的商人给欺骗了才打算报复。他认为等到了解现况后再介入也无妨。
「到底是吉是凶呢……」
总之他打算暂时观望。
◇ ◇ ◇ ◇ ◇ ◇ ◇
一辆马车奔驰在法芙兰的道路上。
那是由纯白的沉稳配色,加上些许金饰的奢华马车。
两名骑士在马车的驾驶座上待命,马车里则坐了两名仪表堂堂的人物。
一位是年事已高,沉稳地静静坐在座位上,宛若魔导士的老人。他身穿纯白法袍,是统治这一带领地的大公爵,和「索利斯提亚魔法王国」的王族有血缘关系。不过他现在已经退休,只是个疼爱孙女的爷爷。
他是「克雷斯顿.泛.索利斯提亚前公爵」。
因为让位给长子,两位孙子的对立渐渐加剧,最近只有孙女「瑟雷丝缇娜」可以疗愈他的心灵。
而他的孙女瑟雷丝缇娜,正挂著一张苦思不解的表情坐在座位上,看著翻开的书本。
她在公爵家中遭受冷漠对待,在这个魔法师握有权势的国家里也被众人所轻视。这是因为她没有什么行使魔法的才能。
既然活在这个世界,所有生物都具有能够行使魔法的魔力,但她显然缺乏那项能力。即使不提这些,由于她不是公爵夫人们正式的孩子,出于嫉妒的迫害情形十分严重。
说穿了,她就是现任公爵对宅邸佣人出手所生下的侧室之女。再加上无法行使魔法这一点,现在仍遭受苛刻的虐待。主要来自公爵夫人们。
克雷斯顿很疼爱这唯一的孙女,在自己隐居的宅邸和孙女一起生活。尽管他尽可能地试图增长她的魔法才能,但至今都未能有所进展。
他拜托过国内知名的魔导士当家教,但不论是谁,全都失败了,她因此被烙上没才能的烙印。他其实只是想看见孙女喜悦的表情,结果却成了把她逼入绝境的推手。
克雷斯顿看著她的表情很温柔,其中暗藏著怜悯之情。
相照之下,瑟雷丝缇娜也是知道祖父的温柔,才会不断努力。
面对就算是侧室之女也一视同仁倾注关爱的祖父,她心中怀抱著感谢与尊敬。可是不管她再怎么想回应那份爱,只要努力没有成果,就没有意义了。结果她变得经常会露出极为悲伤的笑容。
对克雷斯顿而言,这也是件让他很难受的事。
「啊……」马车从道路开到桥上时,瑟雷丝缇娜叫道。
「怎么啦,缇娜?看见了什么吗?」
「是的,爷爷。那里有位魔导士……而且还是个带著双剑的魔导士。」
「双剑?对方是魔导士吧?有那种人啊?」
「嗯,他穿著灰色法袍,非常地……那个……」
「打扮得很寒酸吗?嗯……灰色法袍是下级魔导士。或是从其他国家来的旅行者吧。」
以法袍的颜色来表示魔导士的阶级,是这个国家的习俗。灰色代表低阶,黑色是中阶,深红是高阶,直属国家的精锐魔导士则是白色。穿著灰色法袍走在路上的话,就只有可能是低阶魔导士,或是从其他国家旅行至此的魔导士。正因为是魔法王国,他们的魔法研究最为先进,不过内部却是彼此分成数个派系并且互扯后腿的情况。
不论是在哪个世界,权力斗争都不会停止。
「不过带著剑啊……那应该是为了弥补身为魔导士的不足,但可说是相当艰辛的选择呢。」
「这样呀?」
「嗯……就和魔导士专精魔术一样,剑士也只会专精剑术。两者兼具的话,通常会变成半吊子的魔法剑士。」
魔法与剑
,两者都各有其优缺点。魔法在远距离战斗及辅助上很优异,近距离战斗时却非常弱。反之,剑士的近战能力强,对远程攻击的防御却很弱,根据魔法威力不同,受到远程攻击可能会直接被打倒。
如何运用便是战略,绝对不是哪一方就肯定比较优秀。
如果要专精两者,就必须在一生当中完成无论如何都办不到的严苛训练。剩下的,就是可以持续熬过严苛修练的精力与才能的问题。
「不过,他也许只是为了防身才带著剑。因为魔导士要是被人逼近,就会变得很弱呢。」
「他真是做了种种努力呢。我何止是差得远,根本毫无进展……」
尽管很沮丧,瑟雷丝缇娜还是把视线移到魔法学院的课本上。
她虽然学会了魔法术式,但要发动还是很困难。她在想理由会不会在于术式本身,所以调查了好几次。遗憾的是她仍旧没有找到答案。
马车不顾两人的心境,奔驰在道路上,接著冷不防地降低了速度。克雷斯顿察觉此事,出声询问在马车驾驶座上握著缰绳的骑士。
「怎么了?」
「阁下,商人们好像动弹不得,我们无法前进了。」
「动弹不得?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似乎是倒下的树木堵住了道路。商人和护卫佣兵们好像正在试图搬开障碍物。」
「嗯……倒下的树木吗……你们警戒一下四周吧,老夫有种不好的预感。」
「知道了……唔喔!」
在马车驾驶座上的骑士突然出声,克雷斯顿知道自己不好的预感应验了。
潜藏在周围森林里的盗贼们把箭搭上弦,同时攻击了过来。
「是、是盗贼!」
「护卫快来保护我们!唔啊!」
「可恶,是埋伏吗!」
「把载货马车当掩护!拿弓的去迎击!」
在商人们慌乱之时,佣兵与盗贼之间的战斗开始了。被射到一箭的商人惨叫,难看地倒了下去。所幸没有性命危险,但佣兵还是放声大叫。
「爷、爷爷!」
「乖乖待在这里,老夫也要出去了!」
克雷斯顿拿著短剑下了马车,从剑鞘拔出白银色的刀刃。
那把短剑注入了魔法,是会在持有者周围展开障壁的防御魔剑。骑士们也架起了盾,设法熬过飞来的箭矢。
「嗯……这可不成。盗贼数量太多。而且四周还早已被团团包围了。」
虽说是魔剑,但它注入的魔力有限,如果魔力耗尽,防御就会变得薄弱。
如果成了混战,战场上的人数便会左右胜负。就算弱小,数量较多的那方还是会获胜。
盗贼们封锁了道路,应该打算把商人或佣兵全杀光后,再抢走所有货物或钱财吧。
不过,既然攸关孙女的性命,克雷斯顿也别无选择。
虽然他想用魔法攻击,但在被包围的情况下,费时咏唱会让他成为极佳的标靶。更何况要转为攻击就必须解除防御障壁,那么一来就很有可能会陷入被一网打尽的危机之中。毕竟比对方晚出手,可以对应的手段就很有限。
同样地,也可以看出佣兵们面露焦急。
「马车周围的解决了,但四周正被包围!爷爷,那把魔剑可以撑多久?」
「嗯,毕竟只是充入剑里的魔力,效果几时消失都不奇怪。」
「他们应该没打算让我们逃走吧。」
「应该吧……既然敢露脸,他们肯定打算杀了所有人。」
「现在无计可施吗……」
既然魔剑的魔力有限,长期战就会很不利。不过解除障壁就会被周围的箭矢攻击,没有空档反击。盗贼们似乎准备了相当缜密的作战计画。
「嘻哈哈哈哈!你们都得命丧于此了。我会收下值钱的东西以及女人和小孩。小鬼们卖去当奴隶可是很值钱的呢。女人们我会好好享用过再拿去卖的啦。」
「这些家伙……居然敢得意忘形。」
「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被你们杀掉!」
「气势真不错~不过啊~这种状态下你们能做什么?反正都是一死,你们就别费事地乖乖去死嘛。」
像是盗贼首领的男人得意忘形了起来。
魔剑的力量有时限是众所周知的事,只要知道对应方法,就可以将受害抑制到最小限度。既然他们犯行的手法如此熟练,过去可能也曾遭遇过同样的状况。
「不妙……魔力快没了。」
「要博命赌一把吗?」
「或许只能这么做了。要是可以使用魔法就好了,但如果咏唱中被瞄准……」
「喂,你们仰赖的魔剑力量变弱喽?放心地下地狱去啦~之后就交给我们吧!嘻哈哈哈哈!」
首领与盗贼们心情极佳。他们丝毫没怀疑过这个作战会失败。不过,凡事都会有可能会出现始料未及的外力干涉。
那是突如其来、毫无前兆的攻击。
「这样会阻碍通行,请你们消失吧。『冰冻花』。」
忽然间,环绕住商人们的森林染上一片雪白,连盗贼一并结冻碎散。
弓箭手因为刚才的攻击而完全被击倒,剩下的就只有堵在前后两方的盗贼们。
「虽然说是『见义勇为』,但平稳度日可是我的座右铭呢……」
「是谁!给我滚出来!」
首领喊道,接著就有人像是被叫出来似的,轻快地降到白色马车上。
简直就像是等待出场时机的惯例发展。
那人穿著灰色法袍,有著一头长到遮住眼睛的邋遢头发。
是个身材适中,蓄著未经修整的胡子的魔导士。
◇ ◇ ◇ ◇
聪沿路前进,却有群显然形迹可疑的人堵住去路。为了观察情况,他隐藏身影,从树林间隙偷窥并搜集情报。
从对话内容及现状得知对方是盗贼而无法见死不救的他,以拯救性命为优先,无可奈何地决定介入战斗中。毕竟被包围住,商人们便无处可逃。
「你这家伙……竟敢杀害我的伙伴。」
「伙伴啊,你是不是把他们和用完就丢的工具搞混啦?你只把他们当作是那种程度的东西吧……」
「啰嗦,就算用完就丢,也不准你擅自杀掉他们!这些家伙是我的工具。」
「这说法还真过分。算了,对我来说是无所谓啦……『黑雷连弹』。」
聪的周围浮现无数小小的黑色颗粒。盗贼们见状不禁失笑。
因为只是浮著无数小钢珠般的黑色粒子。他们实在不觉得那是多有威力的魔法。然而那些笑容随即转为恐惧。
无数颗漆黑子弹贯穿了盗贼们,更以强力雷击从内侧将人燃烧殆尽。面对瞬间化为黑炭且送命的伙伴模样,盗贼们十分混乱。
毕竟那是他们不曾见过的魔法,当然不晓得该如何应对。
「你们运气不好呢。别看我这样,我很擅长混战喔。你们这些家伙是不错的对手呢,因为集中在一块儿,所以我也不需要瞄准……那么,这是最后通牒。你们很碍事,我希望你们消失。要是继续留在这个地方……可会化成灰喔?」
他的最后一句话并不是以轻描淡写的口吻,而是以让人背脊发凉的冷彻语气说出的。
「怪、怪物啊……这魔法是什么鬼啊?完全不知道,听都没听过……」
「我是第一次杀人,心中却没涌现任何情感呢。我也终于崩坏了吗?」
「闭嘴!忽然冒出来做些卑鄙的事,有种堂堂正正地决胜负啊!」
「盗贼还有脸说我?算了,既然这样我就成全你!」
聪把盗贼不合逻辑的话当真,缩短了彼此的距离后,轻易地砍下盗贼首领的手臂。
首领一时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见自己的手臂才了解现实。
不知不觉间,魔导士拔出了腰际的剑,握在双手上。
然后,首领看见自己被砍下的手臂,恐惧窜过了背脊。
「如你所愿,我正大光明地从正面攻过去了。这样有满足你的期望吗?」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我的手臂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啊?没办法,我找其他对手吧……人世间也是弱肉强食。真是要不得呢~」
谁都追不上聪的动作。
他以轻松的口吻说话,却如电光石火一般忽然现身在敌人眼前,瞬间砍下首领的手臂。实力完全不像是个普通人的强者出现,令盗贼们染上了绝望。
聪在眨眼间便压制住这些盗贼。为了获取食材,在与魔物间严苛的生存竞争中存活下来的他,对敌人早就已经舍去了不必要的同情。
弱肉强食的法则,使人变得凶暴。
「好……好快。那速度是怎样啊……」
「而且还使用了魔法,手法感觉相当老练……」
「剑加上魔法……毫无破绽!简直令人无法想像的熟练!」
佣兵们也对强力的援军感到惊讶,甚至感到颤栗。
假设是在战场上碰到他,被歼灭的就会是自己,可能连逃走的
时间都没有就会被杀掉。
就算从他们的角度来看,也知道实力差距有多悬殊,光是对方不是敌人就值得庆幸了。
「这太扯了,我要退出!」
「快、快逃啊!大家都会被杀的!」
「我不当盗贼了啦,我要去乡下种田了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是恶魔……恶魔出现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毕竟是门外汉,只要出现强大的对手,盗贼们就会马上瓦解。
「居然把人家说得像是怪物一样……完全不提自己的野蛮行为,多没礼貌的一群人啊。你们想要被好好教育一番吗?虽然费用是你们的性命……」
聪愕然且不悦地嘟哝。虽然光看强度,他足以称得上是怪物了。
「别放过他们!把他们全杀了!」
「竟敢做出这种事,别想活著回去!」
「我们要报仇,你们这些混帐!」
佣兵们追逐瓦解的盗贼们,彷佛要发泄心中愤恨似地拿盗贼们做血祭。
本来就没有战斗技术可言的盗贼们,以佣兵为对手简直是有勇无谋。虽然以人数弥补了不足,但也因为意外的第三者现身而以失败告终。
盗贼们不知道该往哪儿逃窜,面对气疯了的佣兵们,就连反击都没办法,不久之后就全灭了。
「世事本无常吗……还真是空虚啊。不对,该说人生如幻影吗?」
「哎呀呀,这次多亏有你相助。请务必让老夫答谢。」
突然间被搭话,令聪一时之间不知所措。从对方的打扮看来,是位上流阶级的老人,感觉很有可能是贵族。
因此他故作冷静,不想被人发现自己的动摇,决定自然地与对方交谈。虽然外表如此,但他其实是个性谨慎的胆小鬼。
「别放在心上,只是因为我要走的方向刚好跟你们一样而已。」
「不过,幸亏如此,老夫的孙女才不用暴露在危险之下。光是这点就足以向你道谢。」
「那我就恭敬接受您的谢意了……啊,前面有城镇或聚落吗?说来实在丢脸,但我迷路了。」
「前方是有老夫领地的城镇……什么,你迷路啦?」
「实在是丢脸至极,不论是道路还是人生,我都很迷惘。」
「虽然老夫不是很了解,但你好像很伤脑筋……」
他使出浑身解数的自嘲被对方无视了。
克雷斯顿想不到,这位惶恐地搔著头的寒酸魔导士,和刚才彷佛打破常识般地行使魔法的人会是同一个人。
但仔细一看,他的法袍是以没见过的魔物为素材制成的。他因此体认到对方是相当高阶的魔导士。如果是别国的魔导士在旅行,那他若不是为了暗地探查敌国消息,就很有可能是因为某些理由遭到排斥。
克雷斯顿内心戒备,仍监视著聪的行动。
「你叫什么名字?」
「我吗?大迫……不,我叫杰罗斯.梅林,是个微不足道的魔导士。」
从这天起,聪正式成为杰罗斯.梅林。
原本世界的名字在此处显然很奇特,他认为要是不小心出名,一定会快速广为流传。即使风险很微小,但少一点还是比较好。
「嗯……没听过的名字。你为什么要来这个国家?有你这种程度的本领,在其他国家应该也很抢手吧?」
「因为我年纪也不小了,想静静度过余生,正在寻找有没有住起来很舒适的城镇。事到如今为国效命也很麻烦啊。」
「原来如此,你是天生的探究者啊……那些都是老夫从没见过的魔法……」
「说来真是丢脸。我探求知识过了头,导致错过了婚期。」
「你还很年轻吧?需要这么悲观吗?」
「人生只有五十年,如此短暂,但之后十年又会变得怎么样呢……我想建立家庭,并在余生中种种田,安静地度日。」
这实在是很无欲无求的微小心愿。不过克雷斯顿不认为他在说谎,而且他非常中意这名叫杰罗斯的魔导士。
贵族中有许多沉溺于权力,只顾彰显力量的魔导士,他非常厌恶那些无意增进自己实力的魔导士们。
说要探究魔术而硬讨预算,他们顺从欲望,为了和贵族们搭上线而拚命,把预算用于贿赂。紧紧依附著权力的模样,实在是既卑劣又腐败。
在这情况下说不需要权力的杰罗斯,给人的印象很好,光是这样就令人想和他有私交。
『嗯……以魔导士来说很优秀。这样或许可以拜托他担任缇娜的家教呢。如果是探求者,应该也会有许多个人的研究,更重要的是他是别国的魔导士,可能会有和这个国家的人不一样的点子……那么……』
克雷斯顿的脑袋里只有孙女的事。
『况且,他也许可以解决缇娜的问题。啊……缇娜啊,重拾欢笑吧。如果是为了你,老夫、老夫我……哈啊哈啊……』
「老先生,您没事吧?总觉得有些危险的徵兆……」
「啊?不,老夫没事!没问题!」
聪……不对,是杰罗斯心想「这位老爷爷……好像不太妙」。
老人疼爱孙女的爱,有时候也会往奇怪的方向发展。
「比起这些,老夫得给你一些奖赏呢。」
「咦?我不需要喔。毕竟我是为了自己才出手的……」
「这是我们贵族的职责跟面子问题。毕竟,如果没有给恩人任何的回报就回去,老夫或许会受人非议。」
「所谓的贵族似乎也有些麻烦的规则呢。当个普通人真是太好了。」
「就是说啊,就算隐居也无法避免这些职责……老夫无论如何都必须请你收下谢礼。」
会救了贵族只是偶然,要谈奖赏感觉很麻烦。
但也不能不给对方面子。他稍作思考后,试著说出了现在的愿望。
「那么,我想想……请给我一块安静的地。如果可以稍微远离城镇,而且有农田的话,就再好不过了。因为我想在田里种些蔬菜或药草,悠闲地糊口度日呢……」
「嗯,那老夫就帮你物色吧。」
「麻烦您了,我实在没精力继续旅行下去……」
他想起的是在大深绿地带碰到的白猿。
那是一只悄悄靠近在岩场上睡著的杰罗斯,并脱下他的裤子,打算享受一番的变态怪兽。雄纠纠地立起胯下的危险物,带著恍惚表情追来的模样实在很恐怖。
杰罗斯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没事吧?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
「没事……我只是稍微想起了不好的回忆……呵呵呵……」
他的背影散发出哀愁。
佣兵们在两人前方,给盗贼的尸体淋上易燃的油,并放火处理。其中有些人协助治疗伤患,有些人则是合力挪开倒下的树。
尽管是盗贼们不经思考的突发性行动,被卷入的这方要善后可是很辛苦。
不久,道路因为佣兵们的努力而清理完毕,商人们的马车开始移动。
「你不一起搭马车吗?到城镇还要花一段时间喔?」
「呃~大概需要多久呢?我对这一带不熟,不太知道路呢。」
「搭马车大概要三天。视情况说不定还会花更多时间。」
「马车要三天……好不容易才逃出那片森林,用走的话要花几天呢……」
他实在不想再过只吃肉的生活。这么一来,答案自然就只有一个。
「麻烦您了。因为我暂时不想再看到肉……」
「老夫不是很明白,但你可以一起乘车。对我们来说,有高手在也比较放心呢。」
杰罗斯决定接受公爵的好意。
要花上三天,也就表示他们肯定有肉以外的粮食。
他们应该也有准备以防万一的备用粮食,可能还有可以分给杰罗斯的份。他考虑利弊后决定与他们同行。
虽然很犹豫,杰罗斯仍搭上了豪华马车。接著他注意到车里坐著一名少女。
蓝色双眼、金色长直发,以及以蓝色为基调的服装,给人符合年纪的可爱印象,但那张好像有些阴郁的表情很引人注目。
年纪约十多岁。如果动员所有轻小说知识,她应该是快要成年了吧。她穿著像是某处制服般的法袍,似乎在看放在膝上的书。
「爷爷,这位是?」
「他是从危险中解救了我们的恩人,杰罗斯先生。」
「初次见面,我是魔导士,叫作杰罗斯.梅林。虽然时间不长,但我会与你们同行到城镇。请多指教。」
「不、不好意思。我、我叫瑟雷丝缇娜……那个,请多指教……」
乍看之下感觉是魔导士,但从她身上感受到的魔力实在很微弱。
如果是魔导士,身上会释放出相符的魔力波动,搜敌技能也经常会有所反应。这跟在游戏里是一样的。杰罗斯在野外求生中确认过,所以不会有错。
「她是魔导士吗?」
「还是新手。但有些问题呢~」
「问题吗?是怎样的问题──这么问好像很失礼呢,真是抱歉。」
「别介意。老夫正
想要徵询不同于本国的魔导士的意见呢。老实说,这孩子无法发动魔法。」
「无法发动?真是怪事。有可能发生这种事吗?」
如果这个世界和游戏的世界观相同,无法发动魔法术式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
所有生物都拥有魔力,即便有个人的程度差异,但无法发动这一点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只要透过学习用的魔法卷轴记住术式,就能够轻易地使用了。
「她是拥有魔力的吧?嗯……」
「嗯……不过,不知为何,她连基本魔法术式都无法顺利发动。老夫也尽了各种办法,还是无法判明原因。」
「这么说来……会不会是魔法术式本身有问题?」
两人的视线同时望向杰罗斯。
「那、那是怎么回事?现在使用的术式,已经是经过调整,尽可能地不会给人带来负担的东西了。难道你要说,现在流传于全国的魔法术式都是有缺陷的吗?」
「恐怕是的……应该是发动时所需的魔力设定上有不周之处,或是那个魔法术式本身就是瑕疵品吧?不过,不实际看看也说不准……」
「请、请问这是看了就可以知道的吗?」
「算是吧。别看我这样,我也有在自制魔法,要是有实物的话,就能有一定程度的理解……」
「是、是这本书的术式,请问它有什么可疑之处吗!」
瑟雷丝缇娜以惊人的气势逼近杰罗斯。
他一时之间有点退缩,但被她认真的表情给震慑,莫可奈何地看了看书本。
那上面写著的魔法术式,和杰罗斯知道的魔法相似,无论哪个都是很基本的东西,不过就他所看见的感觉,内容十分突兀。
魔法术式中混杂著不必要的东西,有很多让人白费力气的地方格外地醒目。这样是不可能好好发动的。就算可以发动,也几乎全都得靠发动者的实力来发动。
「……这种彷佛蓄意制造出的残缺感是怎么回事啊?这很明显的有问题,而且到处都是缺陷呢……真夸张。」
「什么?」「果然!」
两人几乎同时发出不同声音。
「该怎么说呢,因为混了不必要的魔法文字进去,术式简直乱七八糟。假设发动了,也是那种得完全仰赖个人资质那种东西的术式。实在是很不漂亮。」
「所以说,这是怎么回事呢?」
瑟雷丝缇娜虽有一定程度的预想,但她没有把握。
因此,她便对大叔投以充满期待的眼神。
「这是很挑人的魔法术式呢。如果发动基本魔法都要耗费这么大量的魔力,虽然有点难以启齿……但这国家的魔导士程度也不怎么样吧。就算要使用魔法,也会受到与生俱来的资质影响,这不是任何人都能使用的东西。
说得极端点,如果是魔力持有量达到规定量的人,是可以发动。不过魔力未达规定量的人,无论如何都很难发动魔法吧。而且魔力低的人,应该也不会进行为了使用魔法而提升魔力持有量的训练。如果要做这么徒劳无功的事,倒不如努力去学习剑术或其他事物。这在魔导士的培育上,可说是难以想像的瑕疵魔法呢。」
克雷斯顿和瑟雷丝缇娜都对眼前魔导士的知识与洞察力感到惊叹。
他不只判明了至今为止他们都搞不懂的原因,还看透了魔法本身的缺陷。
同时,就算不愿意,这件事也让他们了解到杰罗斯不是普通的魔导士。
「嗯,不管怎么看,没用的魔法术式都会造成负担,而且魔法术式本身的平衡也有好几处破绽……这是不可能发动的。」
「唔嗯……什么魔法研究啊!居然推广这种瑕疵魔法……」
「那么,您可以设法把这个魔法变得容易使用吗!」
「可以呀。只是要删去没用的部分,所以不怎么费工夫。」
「还请您务必帮忙改善!」
「拜托,请您把这个魔法变得容易使用!」
「哦?」
如果这里的世界观和游戏相同,这世界上谁都有能够使用魔法的资质。
只要具备明确的意象、知识,以及充分的魔力,甚至不需要魔法术式或魔法阵。然而,威力愈大,发动所需时间或魔力也会相对增加,魔法失败机率也会变得比较高。
既然魔力有感应人的精神之特性,些微的精神动摇,就会在关键时刻导致失败。
为了防止这点而创造出来的,就是身为咒文的魔法术式。术式在更进一步发展后,被改良成魔法阵的形式。但就算改良到这种地步,还是常常失败,最终就创造出了将魔法阵刻在潜意识里的技法,并且一直使用到现在。
瑟雷丝缇娜无法使用魔法的原因,是因为个人持有的魔力不足,以及有缺陷的魔法术式所带来的负担的影响。锻炼魔力的训练,通常可以透过使用简单的魔法来增加持有魔力,正常地成长过程中,个人的魔力量也会逐渐增加。
然而即使如此也发动不成,就是因为魔法术式有缺陷。发动魔法术式需要多余的魔力。
更糟糕的是,由于魔法会受到精神的影响,因此「无法使用魔法」的心灵创伤,以及自己的境遇所留下的记忆,会让魔力产生巨大的动摇,变成发动的枷锁。
简单来说,这就和自幼不断被说「你是笨蛋」,结果就真的长成笨蛋是一样的道理。总之,深信某件事一类的精神要素将会造成影响,数个条件叠合在一起,就会妨碍魔法发动。
这是由于魔法术式的负担导致自己的才能变得狭隘,又基于自我暗示更加地封闭了可能性的恶性循环。
课本上记载的魔法术式会排除拥有优秀魔导士资质的人,这不是适合用来教育人的东西。
「嗯……在我看来就是这么回事。如果可以解决其中一项问题,就能使用魔法了吧……大概。」
「虽然老夫不是很放心……不过,你要赌赌看吗?」
「是!只要能解决其中一项问题,我就能够使用魔法,对吧?」
「我想是的。魔法术式、魔法阵原本就是为了辅助施术者,让人能够顺利使用魔法的东西。只有这点不试试的话,什么都很难讲。总之我会试著尽己所能……那么……」
大叔翻开魔导书,简单确认写在上头的魔法术式。
不管会出现什么结果,魔法术式本身很奇怪这点是不会有错的,他必须进一步了解魔法阵有多少缺陷。
大叔露出快要被人遗忘的身为程式工程师的认真表情,展开课本上的魔法术式,开始调查构筑而成的魔法阵。
他微微睁开了藏在浏海下的眯眯眼。眼神相当锐利。
大迫聪就这样改以杰罗斯这个名字完成了除错作业,将魔导书的术式优化到最佳状态。
他没时间改写整本书,只修正了简单的魔法。
其后,制作这本课本的魔导士们全被革职且被放逐至国外,但那就不关他的事情了。
这件事变成了日后被称作大贤者的大叔最初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