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格或记忆称作灵魂听起来很响亮,但本人自己成了像是感染到他人脑内的恶性癌细胞一样,即便如此还向往长生,让我对人性的自私感到恐惧。但在另一方面,若是如此的话,在杀人犯不知潜伏在何处的状况下,即使是为了安全起见,和四方山两人(三人)分到同一个队伍里,对于刺拔兄弟……乙姬岛爱烟初代校长而言,也受不了吧。
毕竟当初他就在怀疑担任监视工作的四方山……,也难言这份怀疑已被洗清。即便犯人是怪盗弗拉努尔,但伪装成四方山的可能性,也从亡灵的视角下无法否定。
因此只好向警察或者记者全盘托出……,为了在这之后也能苟活下去。
虽然对我而言很难把怪盗弗拉努尔有着杀人嫌疑的现状当做好事,但也因此把无论询问谁都会被糊弄过去的乙姬岛海底大学的秘密给暴露出来了。
这该说成是成果吧。
无论多么让人心情糟糕,但成果就是成果。
即使因为我把名为『玉手箱』的致癌物质返还了回来导致有一个人被杀害,现如今还有其他人被盯上……,但为了回收毒素才盗走尸体的猜想,本怪盗却未曾想到过。
但即便如此,亡灵所说的『正义感』这个词还是戳到了我。
怪盗弗拉努尔……,这里我指的是『父亲』,不是为了梦与浪漫,而是为了正义,才从这所海底大学里盗走宝物的吗?
若真是如此,那我就闹了个大笑话。
说不定会让父亲守护的世界,基于我个人为了洗清罪恶感的行为,而再度暴露在危险当中……,不不不,那样不确定的供述,不能不经取证就照单全收。把迄今半年内返还回去的数个宝物相关的逸闻,和从叔叔那听来的故事,以及待叶椎和罠鸣的体验综合来考虑,怪盗弗拉努尔无疑是个剧场型的愉悦犯。
没什么正义感可言。
是卑劣汉,而非正义汉。
他怎么可能站在跟正义站在一起。
……但是,姑且,要确认一下。虽然我没有想到有哪家杂志能让我刊登如此特级的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把这个消息告诉我大学联络方式的那家学术杂志。如果我不想跟某位女士一样被禁止出入的话),但这番妄言,我也不能当作没听过。
我也回客人休息室的搜查班那里去吧。
困扰的是,即使乙姬岛海底大学的秘密像这样总算是被晒在光天化日之下,但完全没有特定到犯人这一点,也不得不要回去报告才行……,倒不如说,事件的谜题反倒是更加错综复杂了起来。
因为这里是光天化日都照不到的海底。
2
「……所以说,刺拔有理数副教授寻求公共机关的保护。不是只在这起事件当中,而是直至永远。」
虽然说不定是记者的失责,但我一边往尽可能柔和且少刺激的方向解谐,一边告诉大家我向初代校长所取材到的内容。但尽管如此,大家都还是一同皱起眉头。这个一同当然不包含名侦探·泪泽虎春花在内。我就没有把她加进团队成员中来。
「原来如此呢。有理数准教授,从例行询问的阶段开始,就在事前有所暗示,但我没想象得到会是这样。且不论二重人格,其中之一的人格还是初代校长……,不,要这么说的话……」
叔叔稍微缓过神来。怎么,难道是叔叔在十五年前就在某种程度下有所察觉了吗?确实,如果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话,那在那时候,乙姬岛爱烟就已经以『双重人格』的形式存在于某人当中了。
不过,我的这个猜想只有一半是正解。
「道足君。反正你也是靠自己力量走到这里了,我就不再试探你了。毕竟你拿到了警察撬不出来的证言……,嘛啊,对直接接触过特高警察的人而言,现代的警察厅恐怕格外温柔吧。」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虽然我也很在意,在十五年前,叔叔你就把事态掌握到哪种程度了?」
难道说艳姐姐要隐瞒她理应知道的『玉手箱』中装的东西,也是为了试探我的决意或者觉悟吗……,如果叔叔在十五年前就知道这所海底大学的真实情况的话,在那时就肯定会将此公开。因为在拥有正义感这件事上,叔叔绝不输于任何人。
「知道的不是我。而是你的父亲,徒野散步。」
他说的话把我吓了一大跳。
不过,叔叔并不是在指摘父亲是怪盗弗拉努尔。现在叔叔所言及的,是身为记者的徒野散步。
作为怪盗伪装色的职业身份。
「说穿了,你的父亲也没有把这写成报道公开发表。虽然坚持探查过,但因为说不定会祸引家人,才不得不收手。」
祸引家人……?这里的家人指的是我?我和弟弟妹妹吗?
为了守护我们才收手?
「因为是记者,所以没有详细地明说他的取材对象是什么,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只找过我商谈。当然,在对话里他没有透露关键的地方……,所以说,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在怪盗弗拉努尔盯上这所海底大学前,我就觉得这里很可疑了。」
「……是这样啊。那个……,真不愧,是我尊敬的父亲呢。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父亲在守护着我们……」
一边说着适当的话,我的心情却像是在说别开玩笑了。当然对象不是叔叔,而是徒野散步这男的。
怎么?身为自由记者,尽管接触到了无法放过的案件,但从正规渠道出手的话会遭到妨碍,于是就带上怪盗面具使出强硬手段,强行让从战前开始就一直持续的军事研究打上休止符?
为了重要的家人?
这个理由比起世界和平还要不可靠。那个男的不会做出这种事。他可是用犯罪的收益养大我和弟弟妹妹的人。什么都没说明就擅自去死的人。
不知如何看待我的动摇,东寻坊叔叔握住我的手说道:
「你完美地继承了你父亲的遗志呢,道足君。虽然有运气成分,但你也成功揭露了海底大学的真相。」
如果不是这种状况,我会因为叔叔的夸赞打心底里感到骄傲。不,即便不是这种状况,我也不会因被叔叔夸奖而骄傲。
「呋呋。徒野你的家庭代代都是记者呢。龙生龙凤生凤。如果有了孩子,你也会培养成记者吗?」
到此为止的话题在名侦探眼里都掀不起一点波澜,可虎春花好不容易开口发言了,说的却是这种话。或许对新时代的名侦探而言,参与进含有二重人格这种古老概念的惨白事件里,会弄糟心情。
还是说她看穿了一切呢?
宛如记者的孩子是记者一样,怪盗的孩子也是怪盗,她在暗示着这个。
但是,从客观的角度来讲起疑心也不奇怪。
因为我的父亲追查过的组织,恰巧被怪盗弗拉努尔入窃,而中断了研究……,把这两点放在一起看也不牵强。只有两个点的话,连巡回售货员问题或者NP问题都构成不了。叔叔之所以没这么想,不是有什么理由,而是完全信任父亲。反过来讲,父亲也利用了这份信任,收集到了怪盗对策部的情报。啊,能平淡地背叛亲友的人,怎么会有正义感可言。更别提什么家人之间的爱了。
「我没想过要孩子哟。因为没有养孩子的自信。」
我回避了虎春花的问题。
「这样啊。是因为有一位伟大的父亲在,从而孕育出自卑了呢。」
第一份工作是把父亲送上处刑台的名侦探这样说道,又开吃红叶馒头了。虽然说过要把所有的口味全收集,但到底有多少种啊,红叶馒头。
虽然并不是在以人为镜以明得失,但东寻坊叔叔从亲友的回忆中浮出,回到指挥官的面容,一声『罠鸣巡警』说了出来。
「虽然不是太愿意,但约定就是约定。你愿意担任刺拔有理数的警卫吗?」
「是。我了解了。」
能够立刻回答可真厉害啊。明明很年轻但自制心很强,学到了。
如果是一切以延命为重的亡灵的话,和面对稚嫩的记者时不同,他应该不会徒然刺激公检法人士。因为这种人才是知道何为特高警察的人……,大概,在被保护的这期间内不会把脑子让给无理数吧?
这就是长生的秘诀。
但是,即便如此,罠鸣也不得不去担任有理数的警卫,也难以否认人员的缺乏……,明明犯人已经通过他的手段取回了『凶器』。但尽管如此,把手铐解开,解除待叶椎的任务,也不会让东寻坊叔叔顺心吧。让虎春花得到自由,在某种意义下,比放跑杀人犯还要危险。
直到增援到达为止都不得不保持这种均衡状态啊。
「我说一句。即使怪盗弗拉努尔回收了致癌物质,但他的下一目标也不一定非是有理数准教授不可吧?最坏的情况,可能会把在海底大学里的相关人士全部杀光。」
这就是真正最坏的情况了。
一副爽朗的表情,却想着如此严肃的事……不过,以有理数的证言为前提下,这个假说并非绝无可能。即使怪盗弗拉努尔把研究成果盗走了,但对如今仍旧存在的组织感到不快的某人,以我发出的预告函为开端,这次会暴力的将其击溃……,将一切摧毁。
若是如此,嫌疑人会是谁?
在寻找被盗的尸体时,我们搜索了海底大学的各个角落。无论是碎尸还是杀人证据我们都没有发现,同样也没有发现藏于某处的外部人士。没有记载在『登场人物一览表』中的角色是真犯人,这是推理小说作家的职业生涯中只能允许使用一次的手段,但这次似乎也用不上。
也就是说嫌疑人还是一成不变的九人。为求公平也把我包含在内。
徒野道足(记者)。泪泽虎春花(名侦探)。待叶椎(爱媛县警)。罠鸣(广岛县警)。
四方山枯渴(监视人)。
刺拔无理数(准教授)。刺拔有理数(初代校长)。
土金土块(教授)。土金波烈(助教)。
是的,眼下身为保护对象的有理数也是嫌疑人……,因为他有可能通过那样子向我『暴露秘密』,来洗清自己的嫌疑。说不定是为了另一个理由,比如组织的防卫或者组织的再建,才进行行凶。
「你可真叫我读不懂呢,徒野。要让我哑然几次你才满意……,明明我嘴巴都说酸了都还在反复强调,能通过排除法,把一个确实不是犯人的人排除在外。」
反倒吃着让嘴巴变甜的红叶馒头,虎春花真的一副讶然的表情对我说道。
虽说在叔叔对我的评价上涨的情况下,虎春花的评价是涨是跌都没有什么关系,甚至说能跌下来更好……,但也不能再把这个问题放置在一旁了。
如果能把嫌疑人减少哪怕一人的话,也该立马进行……,但为何叔叔没有向虎春花追问呢?明明是叔叔的挑拨,才引出来虎春花的这句发言的。
不管了。如果从叔叔的立场上难办的话,就由我来做吧。
「虽然小看我没什么关系,虎春花。但你也差不多该揭晓谜底了吧?想要知道真相而心急如焚的,比起我们不如说是你吧。」
「你这不是很懂我嘛,徒野。我确实兴奋难忍,就像鸣门海峡一样。我的忍耐也是有界限的。」
我努力按耐住想要说出你哪有在忍耐的心情,耐心等待虎春花的下文。
所幸,名侦探没有再装模作样地拖延现在能得出的排除法的结果。
「土金波烈。」
她说道。
「只有那孩子无法杀人。连回收尸体都做不到。」
「……因为她是个孩子?」
不算意外。在本就不像犯人的这个层面上讲。但是,尽管怎么说,也无法毫无理由地就接受。身为孩子可成不了理由。少年犯什么的,不仅在推理小说中,还泛滥在这世上。更何况小波烈是天才少女。
天才到初代校长都想进入她的脑子……,能否这样来思考呢?梦想着校长席位的小波烈,杀害了第一候补的乙姬岛副校长……,为了提高自己的顺位。且不论是否想要那个亡灵寄生在自己的脑子里……,不,如果是研究者的话,有这样的思考反而不会不可思议。以自身为实验对象的医学者,不在少数。
「不是因为是个孩子。而是附随(?USUI)。」
「哦,之前也说过的。依存父亲的女儿会始终附随(FUSUI)爸爸……,总觉得你这说法是在兜圈子。看见那样的公主抱之后还说出这种话来,确实也是按照你的气量会说的话。」
「下半身不遂(BUSUI)哟,那孩子。」
3
哑然无语也是理所当然,甚至没被她轻蔑都是不可思议。毕竟连我自己都无法容忍自己。
我哪知道,的这个借口也无法通用。
她从房间里离开之时也一直抱着父亲,那件像宝宝衣服一样的连衣裤,也能看成是为了看护方便的设计。在进行搜家的时候,也许能从房间的样式来作此判断。
不仅如此,我还把她的奇行当作单纯的个性。只看作为溺爱父亲的女儿,和溺爱女儿的父亲。
我原以为他们就是很有趣的人。
这么想着,我从残酷的现实中逃开了目光。这和在儿童虐待的文件上签名时,附近的住民说着『孩子就是会自己弄伤自己的存在啦』而逃避是一样的。
「叔叔你是知道的……对吧?因为你对这二人进行了例行询问……」
如果在这句话中听出了类似责怪的含义,那这除了转移责任以外什么都不是。因为像是有理数的双重人格,如果将其看作为是精神类疾病的话,如果不是本人的希望,我也是不能将其公开的。如果把最为私密的既往史告诉了本来就不是搜查人士,还是记者的我的话,那就甚至不能称为是违反保密义务了。而是违背人伦。
「是的。我们得知这件事,是在名侦探最初暗示过后的例行询问上。」
东寻坊警部老实地点头。
罠鸣也是如此……。而因为和名侦探铐在一起,未能在例行询问中同席的待叶椎则像是初次听闻一样,未加掩饰地满脸震惊。
我真的很羡慕她的直率。
我现在如此的难堪,也是暗自认为她是『可怜的孩子』的证据。
「大概是后天的下半身不遂。因为我也无法从她的体格来判断。所以可以的话,东寻坊,罠鸣,能告诉我们吗?到底是因为什么理由,她的身体才成了无法杀人的样子。」
你我就一点都不羡慕。
不,我也没有资格,去指责她缺乏同情心的发言。因为至少虎春花注意到了,而且之前没有在小波烈面前露出这种态度。到此为止都在保守秘密,不是名侦探风格的装模作样,也不是为了给予我机会,而是尊重敏感纤细的隐私。
笨蛋的就我一个吗。
「我只在这里讲。」
担当说明工作的是罠鸣。他的内心活动无法从他的表情中推量。无论是从我的角度来看,还是从任何角度来看。
「脊髓损伤。不是由于事故,而是她父亲亲手进行的手术的失败导致的……,换言之就是医疗事故吧。」
「医疗事故……?」
犯错误这个词在我脑内闪过。因为证据不充分而无法立案的嫌疑人,在这所大学的教职员工之中……,但是,我没往这方面想过。技艺精湛得能扰乱术后生存率的土块教授居然会发生医疗事故?而且对象是自己女儿?
「儿童癌症……,也不是吧。从年龄上讲……,像是在第二性征期过了之后才发生的……,是在去除脊背附近的癌时,土块教授伤到了重要的神经吗?亲生女儿的?」
再怎么说是位技艺精湛的医生,基本上还是会回避给血亲做手术的吧……,还是说正是因此土块教授才会失败吗?
对女儿的溺爱,也是因为内疚吗?
「错了。她没有患过癌。」
「……?可是,土块教授是癌症手术的权威……,那个,不,怎么……」
我有些焦躁不安。就像是在大脑在拒绝思考一样。但也不允许再把目光从事实上挪开了。
那就是真实。或者说死与现实。
「难道说……,是骨髓采取吗?在未成年的身体上?」
确实那要穿刺腰骨。不过,这种手术应该没有这种半身不遂的风险才对。当然既然是手术,就没有零风险……,说到底,我也有登记在骨髓银行里,但那是十八岁的时候才做的。在规则上来讲,作为捐献者能提供骨髓的,也要等到二十岁之后。虽然医学上的事我不是太懂,但这种是决定好了的。不能允许跳级……,才对。
「为了让从十五岁开始都成为可能,才实验了新的术式。好像是考虑到,如果能更手续简单地,不入院也不全麻地,让捐献者的负担最小化,至少能让类似献血一样提供骨髓的话,这种方法一旦确立,就能拯救更多的患者。」
叔叔接着罠鸣的话说道。看起来是觉得让部下独自作说明,负担太过沉重了吧。这是只能让肉亲尝试的,秘密的治疗实验……,不,也可以说成是人体实验吧。既然把自己自身当作实验体的医学家不在少数的话,那么把家人当作实验体的医学生也不是稀有的存在。
「然后失败了。由于这场失败无法被隐瞒,被职场追责,土块教授才和他女儿一起,重回乙姬岛海底大学的样子。」
隐瞒不是可以说成是成功了吗。
证据不充分的不起诉……,尽管用在这所军事设施里培养出来的技术在地面上尽情发挥作用,但最终还是逃回了龙宫城。
动机美丽的行动才最坏。他的所作所为,是可能让骨髓捐献者反而减少的蛮行。只能说成是用异端的技术来催促成果。虽然说不定不是犯罪者,但无论如何也不觉得他无辜。想都别想。
回过头来看,临床是本职而研究不是本职,他也说过类似的话……,那居然不是在谦虚。
自然,单从情绪角度来否定也很极端。别说什么骨髓移植,甚至是输血,都是直到变得安全为止都很危险的行为。医学正是在合法或超越法律下,同意或其他下,在某些牺牲下才得以成立。
不过,尽管这么说……。
没有使用轮椅,也是因为自战前就存在的这所海底大学,离无障碍出行相去甚远……,不,远不止这个理由吧。
「是呢,道足君。实际上,那孩子黏着父亲,看起来并不是装的。」
「明明被父亲放上实验台,被父亲弄得下半身不遂?」
「虽然对你而言会难以接受,但事实就是如此。」
让我难受的,说不定是没有察觉到这点的罪恶感。因为我才是最知晓亲子关系中枝枝叶叶的人吧。
比如妹妹。徒野风乃。
知道父亲是犯罪者后受到冲击的她的精神退行到了五岁,也许这是因为单纯的绝望,但与此同时,也可以被诊断为是为了继续爱着父亲,才把时间回溯到相遇前。和放弃爱的我或者逃走的弟弟不同,可以说只有她还在继续面对着父亲。
「虽然应该本来就是个聪明孩子,但这场手术的失败,和智力飞跃般的成长之间也许也有关系。」
「有失必有得吗?你这种思考方式不太可喜呢。」
这说的就是我的妹妹。由于失去了记忆或自我,让大脑资源空了许多,才获得了天才般的数学才能……,但尽管怎么说,要因此对身为犯罪者的父亲感恩戴德的话,还是太不合理了吧。
「我姑且确认一下,叔叔你在事前并不知情对吧?和无理数的双重人格不同,尽管不需要刻意隐瞒,但这也不是要提前进行说明的事吧……」
「是啊。十五年前在这里相遇的时候,土块教授连他有个女儿的事都没讲。」
「若是如此的话为何会在现在突然相告呢?和无理数的二重人格不同,不阐明秘密的话也不会威胁到性命才对……」
也不对吧。
如果杀人犯想要利用致癌物质杀光大学关系人士的话,那么下一个被盯上的目标不是初代校长的亡灵,而是小波烈的可能性也绝对不低。除了下半身不遂以外,她还是最年幼的女孩子。
所以说她也要寻求保护……。
「保护的话他会常时和女儿在一起的,土块教授是这样主动承担下来的。不是如此,而是土块教授察觉到我们在进行怪盗弗拉努尔藏身于教职员工中的搜查,为了阐述女儿的无罪,才开口的。就跟刚刚这边的名侦探说的一样,他想让我们明白,他家的孩子不是会杀人的类型……,怎么说呢,他很拼命地在说。」
也可以说成是竭尽全力得不能再竭尽全力了吧。虽然很难具体想象出那位飒爽初老的教授,拼命诉说的模样……,可父亲为了女儿,就是什么都会做的吧。
却一边又把女儿送上了实验台?
这就是他的赎罪吗。前途无望后回到龙宫城,安静度过余生吗。
「不寻求自己的无罪而寻求女儿的无罪,这就是父亲呢。不过就算不这么做,对我而言都是初步的推理罢了。」
「这次是我输了,虎春花。」
「那这就意味着你甘愿成为我的奴隶了咯?」
还作数啊,这种比试。
不,关于赌约的话题我既不想在叔叔面前谈论,而且这个和那个又是两码事。我们明明赌的是能否抓到怪盗弗拉努尔才对。这之后发生了杀人事件,整件事就变得稀里糊涂的了……。
「我只在这里讲,如果把土金助教排除在嫌疑人名单之外的话,又会如何呢?说实话,状况没有太大的转变。」
本来单凭是个孩子的这个理由就足以让她不受太多怀疑了,罠鸣这样说道。从性格上来讲,他也不是非常追求『意外的真相』那种类型的人……,至少贯彻推理小说的思路的话,替换掉土金波烈的怪盗弗拉努尔,装作无法走路的推理也是有可能的……。
不,既然比起任何人都要有推理范的名侦探都是这样判断的话,那就应该比起医生的结论更值得信赖吧。即便是无论男女老少谁都能化装,但也应该有个限度。即使表面上能足够相似,但跟生理反应上比就又是另一回事了。因为被父亲搂抱的她的脚,被『诊断』为完全动不了。
跟无法杀人一样,她也无法成为怪盗弗拉努尔……,因为毕竟我就是怪盗弗拉努尔,所以说到底这个可能性本身就为零,但我姑且身为记者,若无法进行客观描写的话,就缺乏可信性。
「这么一来的话,比起特定出犯人,我们应更加瞩目于不让下一位被害人诞生才行吧。」
东寻坊警部苦恼地说道。
「我们也不安全。为了把大学相关人士全部杀掉,怪盗弗拉努尔也有可能率先清扫掉搜查班这一眼前的障碍。」
「……您是这么想的吗。虽说是叔叔您过去的对手,但考虑到至今发生的事的话……」
「说不定会恨上我呢。」
怎么会。请不要说出这种话来。我对叔叔只有感谢的份,哪会有恨……,不过,如果真犯人拥有这么危险的想法的话,在增援,或者说本阵尚未到达的如今确实是个格外好的机会。
「我说一句。如果把无理数准教授和有理数准教授当作一个人的话,那么大学方面的人有四位。我们搜查组也有四人。如果把本官和泪泽阁下看作一个人的话。」
不,不会把你和虎春花看作一个人的吧……,虽然我知道你是想说你俩被手铐铐在一起。
「确实这么一算的话是各自有四个人。然后呢?」
决定对待叶椎独特的感性给予理解的东寻坊叔叔这样继续问道。
「那么我们不就可以一对一来保护,同时监视他们了吗?」
嗯?虽然切入点很独特,但这计划也不是不行吧?事实上,因为无法把土金父女分开,所以那边会是二对二……,虽然是以能通过无线电或者内线电话来流畅交流为前提,不过如果犯人持有凶险的毒素的话,比起聚在一块,这种布阵会更安心。
把风险分散开了……。
那该如何分组呢?
罠鸣已经固定分配给刺拔兄弟了……,把小波烈分到虎春花·待叶椎的女性组吗?虽然我来看着四方山也没有什么关系,但不是警察的我来监视监视专家的话肯定会无法释然,所以就交给搜查指挥官东寻坊警部吧。
那么必然就是我对土块教授。
和照看小波烈的二人组共处一室。
以对事件不知情者的视角来俯瞰的话,就成了待叶椎要看管四个平民,再怎么说负担也过重了。但这也是提出这个方案的提案者应担的责任吧……,虽然也有在某处区块里,对如何分配进行细致讨论的余地,但如果把注意力集中在避免下一位牺牲者的出现而保护民众的观点上的话,这个方案可以说恐怕是现状下最佳的提案……。
4
……了吧,但是我的思考,连同搜查会议也在这里一同被打断。被急躁反复地敲打客人休息室房门的声音打断。
有种既视感,就在今早,男生房间的我们三人就经历过这么一场。仿佛要敲烂门的声音……,不,感觉和今朝相比声音要弱,但是微弱且连续的那种,一直在敲。
我有一种很坏的预感,难道说。
正当搜查班还在一个劲地讨论的时候,讨论中要预防的下一场事件就已经发生了吗?门外也是四方山吗?不,他也是有学习能力的。虽说担当监视的角色,但也是大学的副校长。都到第二次了,这种紧急事态还是会使用内线电话来告知。
比较妥当的想法是把门外的人想成是一只手拿着凶器,失去理性的杀人鬼,为了将搜查班一网打尽,而使出了强硬手段。这种手法不隶属于推理,而属于恐怖悬疑那一流派。
「大家请往后退。我来开门。虽不及待叶椎巡警,但我对逮捕术也有所心得。」
在无言的眼神交流中,看起来是拥有同样感觉的罠鸣站了起来,往门边走……,一边取出别在腰带上的警棍。
虽然身为日本警察,不能对没有看见身姿的对象使用手枪,但这种周到的考虑在这种场合下是否有些多余呢……,打开门锁,打开连这期间都还在一刻不停传来敲门声的门。
门外谁都没在。
从远离门边的我的视角来看就只是这样,但由于罠鸣慌慌张张地丢下了警棍,当即蹲了下去,所以我知道并非如此。
「!小波烈!?」
小波烈在那。
在隔壁区块的地板上,土金波烈助教像在爬一样倒在地上……,不,不是像在爬,而是实际上就在爬吧,她爬到了这里。
一个人,拖拽着腰部以下的半身。
仅用两手的力气。
如果不是能覆盖全身的连体衣的话,会在身体各处留下擦伤的吧……,但在厚实的布料内侧,无疑都是内出血。因为这里是完全没有无障碍环境的海底。尽管不是怪盗,但是由某人装出下半身不遂来假装她的笨蛋假说,也就此飞灰烟灭。靠演技是演不出来这样子的。
由于连带这身连衣裤和头发在内,不知为何她的全身都是湿哒哒的,所以能清楚地看见她爬过来的轨迹。不是血,而像是穿着衣服淋浴了一样的,透明的水的轨迹。就像是以最短距离完全横穿邻接区块一样,轨迹延伸至那边的门……,看样子是凭自己的力气使出某种方法打开了那扇没有上锁的门,但是也明白了她没有使用内线电话的理由。仅能支撑起上半身,即使能勉强够到门把手,但对于设置在墙壁上的内线电话,用爬的姿势的话手还是够不到的。
「发生什么事了!是被什么人袭击了吗!?」
一边出声询问,罠鸣一边想要抱起她,但浑身湿透的小波烈却拨开他的手抬起头来。
虽然疲惫,但她的眼神里满怀意志。
虽然在之前的印象里她看上去只像是个紧紧黏住父亲的女孩子,但居然会露出如此强烈的目光吗……,对了,父亲呢?
既是保护人又是看护人的土金土块教授哪去了?
「小波烈!你父亲没和你一起吗!?为什么你要一个人,如此勉强自己……」
比东寻坊叔叔或待叶椎更先一步,我跑到她跟前。因为看上去她不想被人碰,所以我和她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这是……,海水?
「父亲……父亲大人他!我最喜欢的父亲大人他!」
因为看上去她的精神状态并不是太正常,所以也不觉得她听见了我的质问,但是小波烈保持着趴着的姿势,用睥睨般的视线,从丹田底,从海底叫喊道。
仿佛在谴责无成效的搜查方针一样。
「我的父亲大人被杀了!怪盗弗拉努尔——不是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