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乐章

「照井庄」

在看似快要倒塌的木造公寓的砂浆墙壁上,用油漆写上了这三个字。

麻生友里坐在公园的板凳上,那里既不易被人看到,又能监视到公寓其中一间房间的门口。

公园内的树木茂盛地生长着,耀眼的午后阳光被广阔延伸着的树冠所遮盖,柔和的光线透过树荫投射在书页之上。

昨天,“至上蓝天会”日本分部向友里下达指令,让她调查一名住在「照井庄」202号室的男人,他很可能是已经制造出数名受害者的牙血鬼所伪装而成的。

友里在Café mald'amour兼职的休假时间里,中午前来到现场。

最初,她来到门前探看里面的样子,但房间里面很清静。

不知是男人不在家还是在里面睡觉?虽然她很想得到答案,但即使那男人在里面的话,也绝不可能直接问他「请问你是牙血鬼吗?」,于是友里决定在其公寓前,监视着这里的动静。

不过,等了很久,公寓的门都没打开过。

友里当然可以尝试使用以自己作为诱饵等的方法,但只有在看清楚对手是怎样的人物后,行动才会变得顺利。她虽然感到焦躁,但亦只能先等待对手的行动。

快点给我出来吧。还是说他外出了?

友里望着公寓的门想着,这时候她见到了在这炎热季节下,穿着皮夹克的长发男人走进建筑物。

看到男人的那一刻,友里全身冒出不详的预感。

是牙血鬼——

友里的经验如此告诉她。

这男人跟从分部听说到的房间主人外表特征很不同,他比情报上提及的身材还高,而且目标人物是上班族才对,绝不会是留长发穿皮夹克的人。

这么说,那人应该是企图接近目标人物的另外一头牙血鬼。

他在门前停了下来,但没有进入屋内,便一转身走下台阶。

男人走出公寓范围内时,他的脸正好望向这边来。

友里不禁屏住呼吸。

她记得见过这个男人。

据“至上蓝天会”的资料,这男人的真身是狮子牙血鬼。

记录上,狮子牙血鬼就是杀死友里母亲的那次袭击事件中的主谋。

虽然她第一次直接见到这个男人的脸,却看过保存资料中的照片无数次,绝对不会认错,那正是杀死自己母亲的凶手——

幸好视线并没有接上,男人从来的路上飞快地走回去。

友里慌慌忙忙将文库本放进皮包,并紧随在男人的后面。

唯有那男人——唯有狮子牙血鬼,她一定要亲手打倒。

这正是她成为牙血鬼猎人后的夙愿。

男人绕到公寓的后方便马上转进后巷,友里于是失去了他的踪影。

希望他并未察觉到自己正被跟踪。

她于是维持在难以察觉的距离继续追踪,并来到男人转进的后巷,可是却已不见男人的身影。

友里咬牙切齿。

她回想起在分部资料上曾如此写着,狮子牙血鬼的警戒心很强,不能轻易找到他的踪迹,现在恐怕也很难再追踪下去。

狮子牙血鬼在其种族中也算是特别凶猛,被人认为是狂暴的牙血鬼,除了杀害友里母亲的袭击事件外,还引起过很多事件,并出现了不少牺牲者。

“至上蓝天会”拼命地想对付他,但由于他战斗力高强,又兼具能巧妙地从猎人眼前隐藏自己身影的机智一面,因此很多猎人曾遭受到他的报复。

若一对一战斗的话,能打倒他的可能性可谓微乎其微。

本来组织希望委托其他猎人进行支援,但可以的话,她希望能亲手打倒敌人。

友里回到公寓。

虽然失去狮子牙血鬼的踪影,但只要追踪到那房间的主人,就很有可能找到狮子牙血鬼。

友里站在202室门前,窥看信箱的入口,那里夹着一张折得很小的纸。

她的心脏如晨钟般开始敲响。

她从信箱口拉出纸张,放在手上打开,一如所料,这是狮子牙血鬼给房间主人的讯息。

「去狩猎。」

开头是这样写的,后面写着明天的日期和夜晚九时,地点是邻镇的废弃工厂。

「狩猎」是什么意思呢?

是牙血鬼要集体袭击人类吗?

她不曾在“至上蓝天会”资料库见过有这样的行动记录。

无论如何,明晚到那里不就能见到杀母仇人了吗。

友里不禁用力握拳,把手中的字条握得紧皱起来。

翌日,友里早上到Café mald'amour做兼职。

早前曾告知老板自己希望休假,但当告诉他事情有变后,老板仍高兴地让友里继续工作。

作为猎人的她,不知何时要赶出去工作,可是基本上,只靠支援团体般的组织所给予的报酬,实在不足以应付生活。如此想来,现在应该能赚多少钱就赚多少,而且要是静下来就会不禁思考今晚的战斗,使她紧张不安。故这份工作反而能令她分散注意力。

由于Café mald'amour的工作时间容许在某种程度上做出变更,对于友里来说,这可是一份很理想的工作。

「我的店基本上很闲,友里想工作的时候就来工作好了。」

对于老板的这番话,友里感到无论如何道谢,也不足以回报他的恩情。

当她来上班时,果然一如往昔般客人很少,非常清闲,这时候音也走了进来。

「为这无可替代的一天的开始,就来一杯适合今天的薰草浓郁混喝咖啡吧。」

他又说出了那样造作的话。这男人不能普通地点咖啡吗?

「今天那家伙不在?」

说起来,次狼常常比音也早来店里,然后坐在指定的座位上,但今天还没见到他,昨天和前天也不见他来。

虽说是常客,当然不可能每天都来,但他不在的日子,早些必定会在言谈间事先提及,原因不明地多天不来店里,实属少有。

「不在的话便不用吵架,不好吗?」

「不是吵架,只是他单方面吠叫,单方面咬过来。」

「我看双方都是这样。」

「那家伙就像是这店的装饰品,不在的话,总觉得欠缺了什么似的。」

音也竟然那样形容次狼,友里感到意外。

两人或许意外地关系不错。

「算了吧,那头流浪狗怎样也好。比起这事,你怎么了?脸色很差呢。有什么烦心事么?」

被音也这么说,友里不禁心跳了一下。

竟然一下子看穿了她,不愧为音也。

「没有啊,什么事也没有。」

「是吗?一幅考试结果发表前的考生的样子。有什么担心的事就跟我说吧,因为你是我命中注定的女人。」

「真的什么也没有呀。」

「莫非……煤气炉未关便出了门?那么我帮你回去看看吧。」

「都说不是了。」

他拥有看穿别人心情的敏锐感觉,但说出口的话还是这么随便。

不过这样跟音也聊着无聊的话,僵硬的心也渐渐放松下来了。

在这层意思上,实在很感谢音也的存在。

要是他与次狼一起,跟平常一样做出一些令人发笑的小争吵就更好了——

在最差的情况下,今晚她或许就此送命。

那么,就好好享受当下的对话吧。

虽然音也是个既轻佻用随便的男人,但他关心自己。

友里不打算认真地接受音也说的「我爱你」。

但是,就算有一个只会口头说「爱我」的人存在,那也已经很幸福了。友里这样认为。

晚上九时。

到了字条上所写的时间。

友里五分钟前已经到达那个地方,并潜伏于阴暗处。

看来还没有人来。

狮子牙血鬼真的会出现吗?

字条上写的「狩猎」是什么意思呢?

自己一人能为母亲报仇吗?

各种疑问在友里心中翻腾起来。

想也无用,只能切实行动。

唯有一点,就是全力以赴打倒对手便行。

这样一想,友里泛起波纹的内心逐渐冷静下来。

终于,从半倒塌的工厂建筑物外,听到了摩托车的引擎声。

友里紧张得身体硬直。

脚步声传来,人影走进建筑物。

月光穿过破烂的天花板照射下来,看清了走来的人的面孔。但那实在是太过意外的人物,友里拼命忍住想叫出声的意欲。

最先来到那地方的是次狼——

大约一周前。

次狼在镇上遇到了一个男人。

穿着皮夹克的长发男人——狮子牙血鬼的伪装姿态。

这男人认识次狼,次狼也认识这男人,他们互相知道彼此的真实身份。

以前,次狼的一族被牙血鬼所灭。

跟牙血鬼一样,人狼族亦拥有作为魔族的自傲,背向敌人逃走是有损自尊的行为。

但次狼延续生命是为了不让人狼族的血统灭绝。

自那以来,次狼一直隐居生活。

他知道自己被牙血鬼狙击,要是被找到,牙血鬼一定会为了根绝人狼族的血脉而将自己杀死。

为了避免那样的事发生,就算以屈辱的生存方式活下去也在所不惜。

但是,牙血鬼执拗地找寻次狼。

终于,他的所在被找到了。

「你是加鲁鲁吧。」

皮夹克男人直呼次狼的人狼族名。

「找到你了,你逃不掉的。」

次狼也明白。

被牙血鬼得知自己的所在,他继续生存的方法只有一个。

就是打倒为杀掉自己而来的牙血鬼。

那样还可以争取更多的时间。

直到现在为止,次狼已经多次重复这样的事情,以延续其生命。

被找到,打倒敌人,延续生命,再被找到,打倒敌人,延续生命——

在战斗中,次狼得到锻炼,有自信能打倒普通等级的牙血鬼。

不过今次对手很强。

是牙血鬼中被认为最勇猛的狮子牙血鬼。

这男人在人狼族快被灭绝前的那场战斗中,比起其他牙血鬼得到了更多的战果。

跟那样的对手战斗,能赢吗?

可是,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

作为魔族,自尊心比什么都重要。

逃走的话,比起被追捕,更有损人狼族之名。

狮子牙血鬼给予次狼一星期的时间,指定了战斗时间和地点。

那表示叫他临死前不要让自己留下依恋,对次狼而言只感到无上的侮辱。

次狼比约定时间迟了少许到达地点,皮夹克男人在建筑物深处的黑暗中出现。

「终于来了,还以为胆小的狗狗会卷住尾巴逃走。」

「人狼族比你想象得还要高贵。」

「不过……那一族的历史到今天也要完结了。」

「我不会死。我会打倒你,延续生命,再复兴一族……用我的血!」

「那只是虚幻的梦,你真可怜。」

「……随你怎么说。」

「就让你的梦如梦般完结,你将要死在这里。」

男人话毕,从他背后出现了多个男人。

而次狼亦感到背后有人的气息。

没错,出现的人全都是牙血鬼。

次狼感到愕然。

还以为会是一对一的战斗。

不,这也不过是次狼的一厢情愿而已。

魔族同士请求决斗的话,通常都是一对一的战斗,这是默认的规则。

「你……」

「别怨我。我不打算跟你决斗……对于我们来说,这只是狩猎罢了。」

「牙血鬼……竟然如此堕落!」

男人举起手示意,包围次狼的数个男人一齐变身成黑色的异形怪人。

友里在阴暗处听到他们的对话。

人狼族?

她并没有听过这个词。

次狼不是人类?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明显。

被包围的次狼向天空咆哮,全身肌肉膨胀,蓝色的体毛覆盖全身。次狼变身成如狼般样貌的魔人。

虽然是冲击的事实,但友里接受了。

然后理解了自己该做的事。

友里手握牙血鬼钢索,从阴暗处飞扑出来。

如鞭子般弯曲的利刃击中身旁的牙血鬼。

牙血鬼被吓了一跳,不小心露出破绽,友里用变成剑形状的武器一口气刺过去。

「友里?!」

被蓝色体毛覆盖全身的怪物以次狼的声线叫道。

「一起战斗吧。」

「不可以,这战斗太危险了!」

就算成怪物,关心友里的心情还是和原来一样。

「那男人杀了我妈妈。」

友里把视线瞥向仍然是人类姿态的狮子牙血鬼道。

「那家伙……」

以友里一心一意的性格来说,次狼预料得到叫她后退她也不会听。

「……不要死啊,我可能无法保护你。」

「我是猎人,不用顾虑我。」

友里说着并再次拿起牙血鬼钢索,冲向敌人。

出乎意料之外的敌人,牙血鬼们稍为动摇。

但是,头领的皮夹克男人却依旧冷静。

虽说是牙血鬼猎人,但不过是区区人类,就算加上一个人狼族的男人,对形势也不会有重大影响。

他们只须倾注力量在讨伐人狼族便行。

男人脱下皮夹克,全身运劲。

他肉体膨胀,现出威猛的狮子牙血鬼真正的姿态。

手下的牙血鬼们与人狼族苦战。

不愧是经过长年累月下苟延残喘的一族最后的生还者。

狮子牙血鬼把跟女猎人的战斗交给部下们,自己则跳进跟人狼族男人的战斗中。

受到狮子牙血鬼身体的撞击,次狼撞到墙上。

然后手下的牙血鬼袭击过来。

次狼用锐利的爪撕开他们的侧腹。

被击中要害的牙血鬼成为玻璃碎片四散。

只要正确地瞄准那里来破坏,要战胜牙血鬼并不困难。

次狼拥有能撕裂对手身体的牙与爪。

不过,要活用嗅觉需要缩短与对手间之距离。

若不是近身战的话,他又无法嗅到对手的要害。

牙血鬼里面有人拥有能远距离攻击的飞行武器,碰上的话次狼会陷入苦战,幸而今次包围他的牙血鬼并没有人拥有远距离攻击的能力。

次狼一个又一个地打倒手下牙血鬼。

但是与喽啰的战斗的确在消耗着次狼的体力。

友里也在拼死战斗。

牙血鬼猎人的铁则是,当敌人是复数的话,便要立即撤退。

何况对手更是不只一两个人。

然而,这可不是能逃避的战斗。

就算以命相搏,她也誓要讨伐狮子牙血鬼,这可是她的夙愿。为此,她要用尽自己全部的力量,对抗眼前的敌人。

虽然是偶然得到次狼这样的同伴,但友里已经感到很高兴。

次狼竟然是怪物。

对这件事她还是感到疑惑。

不过现在也无所谓。

原本抱着独自一个人战斗的觉悟,却得到了这样意料之外的同伴,实在令她信心大增。

次狼拔出深插进牙血鬼身体内的手臂,牙血鬼的身体爆炸粉碎。

很块,次狼的敌人只余下狮子牙血鬼。

他那意料之外的实力,使狮子牙血鬼无法掩藏自己的惊讶。

「打得不错。」

友里参战,为次狼分担了几个敌人,多少减轻了他的负担,但跟多个牙血鬼战斗,还是令他感到相当疲惫。

恐怕敌人的目的就是要消耗自己的体力。

这是为了使胜利更加确定。

虽然陷入压倒性不利的局面,但对抗下去,是次狼的生存手段。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之后也会长此下去。

为何只有自己要那样不幸地活着?

若神真的存在,为什么只对自己摆出如此的冷酷态度?

次狼从某时候起,他就不再相信神明的了。

纵使有那样的东西,自己与他人相比,也只有无穷无尽的不公平待遇罢了。

在这个世间,命运什么的才不管。

有的只有顺应世道。

要是现在在这拖着疲惫的身躯,跟强敌战斗是顺应世道,那自己就唯有向着打倒对手,延续生命的世道上全力冲刺。

得到的结果,在之后便能称之为命运。

次狼扑向狮子牙血鬼。

一面用利爪防卫敌人的挥砍,一面找寻其要害。

在他嗅到前却被敌人弹开。

毫无章法地攻击过去,不击中要害,一切都是徒劳。

而且次狼已经没有作出无谓攻击的多余体力。

一击必杀。

那是给予次狼唯一的胜利机会。

次狼多次紧逼狮子牙血鬼。

他咬住对方的身体,一边尽力不被甩开,一边嗅着要害。

虽然每次都被激烈地弄伤弹走,第五次的时候,次狼终于嗅到狮子牙血鬼的要害。

那是背后最上的位置,头颈的位置。

只要破坏那里,就能打赢对手。

可是,当他得悉的时候,已经再无反击的余力。

次狼被狮子牙血鬼激烈地撕裂,就如破布般丢到地上——

友里成功地打倒发狂的两头牙血鬼,可是余下的一头却意外地顽强。

敌人的攻击多次掠过友里的身体,她的身体满是割伤。

但她的斗志并没有因此退减。

她驱使所有一直以来在战斗中获得的经验,挥动牙血鬼钢索。

昆虫型牙血鬼的话,就算攻击不到要害,只要破坏其触角,便能将其能力大幅削弱。

给予动作变得迟缓的对手最后一击后,友里没有看着对手如何粉碎,便大步奔跑而去。

友里见到次狼在狮子牙血鬼的攻击下陷入苦战。

看来次狼已经没多余的力气。

他受到猛烈的一击后,身体瘫倒在地上。

「次狼!」

友里在刚好到达攻击距离的地方,放出当鞭子用的牙血鬼钢索。

鞭头挥中狮子牙血鬼的脸颊。

准备给予次狼最后一击的对手,愤怒地回望友里。

次狼刚才受到的一击似是致命伤,他已经站不起来,甚至失去了意识。

狮子牙血鬼放弃任何时候都能获胜的战斗,转向友里。

伴随着友里的嘶声力竭所叩打出的牙血鬼钢索,猛烈地鞭打在敌人的身体上,但也只是这样而已。

狮子牙血鬼毫不惧怕地走近友里。

友里的攻击不断击中狮子牙血鬼的胸部、脚部、臂部,却一点效果也没有。

友里没有次狼的嗅觉。

猎人找寻牙血鬼的要害就只有一种方法,就是看攻击打中对手后的反应。

狮子牙血鬼接过所有友里不曾停下的攻击,伸出利爪袭向友里。

友里避不过这拥有巨大身躯,却能以敏捷速度袭击过来的对手,她的腹侧被撕裂。

人类与其他动物相比,是不太会应付疼痛的生物。

多数野生动物纵然腹部剖开、腿部骨折,都会拼命地延续自己的生命,活动到最后,但人类就算是感到轻微的痛楚也会马上变得动弹不得。

友里忍耐不住激烈的痛楚,她按住伤口当场蹲下。

她很悔恨。

她终于找到了杀母仇人,却一事无成,自己就要在这里被杀死了。

而且对手甚至连他是我的杀母仇人这回事都毫不知情——

不要。我不要那样。

虽然即使继续活下去也没有想做的事,但有一件事很让人在意,就是她无法原谅自己打不倒眼前的牙血鬼。

友里摇摇欲坠地站起来。

站起来也不能做什么,只能成为敌人的目标而已。

纵然如此,友里的执念让她使出最后的力量。

狮子牙血鬼感到了将要杀死无法反抗的敌人的残忍喜悦,他兴奋地全身颤抖起来。

如引导友里走向黄泉般,挥下他的利爪之时——

从背后,牙血鬼钢索一下攻击过来。

鞭头的锐利刀刃深深刺入狮子牙血鬼背脊上部颈根部分。

狮子牙血鬼的身体马上硬直,并发抖起来。

友里完全不明白那刻发生了什么事。

贯穿背后的要害,狮子牙血鬼呻吟着,看到了拿着牙血鬼钢索的红音也。

「……音也……?」

音也从狮子牙血鬼身上拉出钢索后,以轻盈的脚步接近过来。

牙血鬼不停猛烈地发狂攻击。

但是音也就像看透之后的攻击会从何方而来般,轻巧地避开。

友里目瞪口呆。

连熟练的猎人都不能活动得那么轻盈。这男人究竟是什么人?

音也的战斗方式跟猎人的百合和怪物的次狼完全不同。

他只是聆听狮子牙血鬼动作节奏的音乐而已。

听到那个,便能预测之后会奏起怎样的旋律。

但是,若不是最初刺中牙血鬼的要害,没有战斗经验的红音也也会陷入苦战吧。

不过,从袭击百合的狮子牙血鬼的动作,音也一瞬间便判断出要攻击那里。

告诉他要攻击这里的那一个音,如音叉那样从狮子牙血鬼的要害响起。

音也听到那个声音。

要害被破坏的狮子牙血鬼已经失去理性。

他不断做出乱轰的攻击,而音也能回避过去。

敌人激烈地挥动手臂划破天空。当敌人背向音也之时,他以剑形状的牙血鬼钢索刀身,再次一鼓作气穿过牙血鬼的要害。

的确很有效果,狮子牙血鬼全身彩色玻璃状的装饰出现裂痕,表面一瞬间浮现出皮夹克男人悲鸣的表情。

然后立即消失化作碎片。

「没事吗?」

音也跑到受了伤的友里身边,温柔地支撑着她的身体。

「对不起,我来迟了。追踪的时候中途失去了你的身影,我可是一直在找你啊。」

音也在Café mald'amour常常对友里说出关心的话,这并非只是随口胡说。

他还担心自己,追着她而来。

友里觉得很高兴,不禁流泪。

「要快点召救护车!」

「等等,比起我,先救次狼。」

友里自己也负了重伤,但她比较担心失去意识的次狼。

音也用肩膀支撑着友里走到一旁,而次狼亦已经回复为人类姿态。

「喂,还活着吗?」

听到音也的声音,次狼稍稍睁开眼睛。

「之后我要送你去医院,人类的医生和兽医,你选哪个?」

音也开玩笑地问,次狼的表情朦朦胧胧,但的确看上去像在笑。

1986∮2008

面向港口的公园响起波浪安稳拍打防波提的声音。

太阳已经西下,港口的领航船和造砖仓库上,美丽地亮起了橙色的灯光。

惠面向海边,倚在栅栏上嗅着潮水的气味。

「有点冷吗?」

靠在栅栏上的名护脱掉自己的大衣,披在惠身上。

名护的这一举动,给予了惠西洋绅士的印象。

「谢谢你。名护先生不冷吗?」

「我没问题。」

从大衣飘来名护平时使用的古龙香水淡淡的味道,轻柔地包裹住惠。

名护温柔的举动很适合这美丽的海港风景。

这正是惠渴望的约会形式。

惠凝视正眺望着大海的名护侧脸。

名护察觉到了她的视线,问她有什么事,惠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少女。

对对,我追求的就是这种感觉啊。

忘记很久的内心鼓动,恋爱万岁。

惠的心因为之后展开的罗曼妄想而更加鸣动——

今天在“至上蓝天会”的情报整理提早结束,于是她邀请名护一起吃饭。

是以前就想去看看的、海港附近的法国餐厅。

是一间很适合邀请意中人初次约会的店。

惠想借着边吃东西边谈天说地的时间,问问有关名护过去的恋爱和对女性的喜好问题,可是名护原本给予人的第一印象便是不会轻易谈及私事,所以他的反应很冷淡,惠因此感到焦躁。

名护自己开始谈的事是关于食材知识。

「你知道吗?料理使用的甜虾全部是雌性。」

「嗄?甜虾?」

「对,甜虾只是统称,真正的名字是北国红虾。」

名护用手指示放在桌上的甜虾前菜。

「这种虾出生时全部都是雄性,成长大约五、六年,便会转换成雌性。因此当作食材那般大小的甜虾全部都是雌性。」

「呃,原来如此……」

话题的确有趣,但仅仅如此罢了。

惠想知道的是名护的事,对甜虾的生态并无兴趣。

在约会中很多男人喜欢表现自己的学识,但若对话中全是夸耀,并在这无意义的话题之后结束是相当无趣的。

惠于是改变话题。

「名护先生,觉得我这样的女性如何?」

「如何是指?」

「例如作为女人的评价,在名护先生看来是怎样的……」

「惠小姐很漂亮啊,是位充满魅力的女性。」

「真的?!啊,不过我其实有点粗心大意……」

「你自己既然知道,就去改吧,人是该克服缺点。」

惠原本只是想谦虚点,但名护竟然以上级的语气对她说教,惹她甚为不快。

工作的时候,他有时也会用恭敬但无礼的态度骂她。

名护的优秀是事实,因为他太有自信,所以才是这种语气,但应该能使用其他的说话方式吧。

不过,算了,等关系再亲密些,可以要求他改的,惠如此告诉自己。

吃过饭后,他们决定到港口散会步,因此两人现在才从公园远眺海景。

名护借出大衣给惠,当时气氛很不错,但之后再没有交流,只是让时间静静流逝。

现在已经退役、作为博物馆留在港口的古典客船上,灯饰大放光明,可以见到对面的货船正慢慢前进,架在海港上的大桥,街灯亦很美丽。

明明是谈情说爱的绝好情景,但名护的态度却不清不楚。

莫非我这种类型不是他喜好的女性类型?

他是萝莉控?或者有恋母癖?

难道真的对女性没兴趣……是同性恋?

不不不,自己攻略不了就随便作出邪恶的想象,实在不太好。

还是已经有女朋友?

在美国已经有一位约定结婚的女性?

若是这样,清清楚楚告诉她就好了。

呀——不明白啊——

迷惘到最后,惠决定由自己主动发起进攻。总之尝试向名护表现出自己是「女人」。首先轻轻地牵着手,缩短物理距离是最有效的手段。

「呐,要牵手吗?」

正当惠鼓起勇气说出口时,名护喊了惠的名字。

「惠小姐——」

「呃,啊,是的,什么事?」

「惠小姐是怎样看待牙血鬼的?」

「呃?」

惠对这既唐突又抽象的问题感到困惑。

但是,名护并不是在寻求惠的回答。

「我不能原谅令众多牺牲者出现的牙血鬼,它们是该被根绝的存在。」

「是呢……」

「它们的存在违背了神。只要能够将它们全部都消灭,就算献上生命也义无反顾,你不这么想么?」

「……我有同感。」

惠试着配合用炽热口吻说话的名护,她感到很惊异。

在浪漫的状况下,这种对话实在不符合场面,名护那种似被什么附身的眼神,完全不像刚才那个醒目且冷静的男人。

甜蜜的约会气氛一瞬间消失,惠的心中萌生出不明所以的感觉。当然惠也有使命感,对于牙血鬼令众多值得尊重的生命消逝,她也感到很愤怒。

但是,她不会那样高声地宣言对牙血鬼的敌意。

作为猎人,痛恨牙血鬼实在太过理所当然,从未想过要说出口。至少惠是这么认为的。

这份违和感究竟是什么呢?

她困惑之际,突然手被握住。

「要不要再去喝一杯?我来请客。」

跟惠的心思不同,名护因得到了一位对牙血鬼有深深敌意的同志,脸上洋溢着满足感。

红渡在动摇。

自己是人类?还是牙血鬼?

八爪鱼牙血鬼说「Kiva是牙血鬼之王。」

「王」这部分对渡来说并不重要。

当然,那也意义重大,但动摇渡精神的,却是Kiva是牙血鬼一事。Kiva是渡,根据那番话,亦等同于说渡就是牙血鬼。

若自己是牙血鬼,他跟野村静香呆在一起时产生冲动的原因,不就是很可怕的东西了吗?

疑虑在渡心中日趋膨胀。

他想见静香的心情也变得十分强烈。

静香成为了他的心窗,让他和外面的世界连接,静香的存在非常重要,一起度过的时光也无可代替。

因此他很害怕失去。

小提琴教室依旧继续,渡在静香面前故作平静,但心里却告诉自己要保持距离。

只在上课时间让静香留在家中,其他时间,就以有事为借口要她归去。渡原本打算尽量不制造出见外的气氛,但在静香看来,渡表现得极其不自然。为何他要采取这种态度,静香不能理解。

但不这样做,渡的心难以保持平静。

一旦静香离去,房间里就只留下渡一人,他便会感到闷闷不乐,于是漫无目的地在镇上走着。

这样能够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全靠静香,以及有点强来的惠,他才能缓解对这个世界的敏感,但在人多的地方,他仍然感到很不习惯,所以总是尽可能选择幽静的地方步行。

那天也是,静香归去后,渡想要到街上散步。

出了玄关,抬头望天,天空中堆积着厚重的云层,看上去快要下雨的样子,于是他携带了一把黑色蝙蝠雨伞。

一如所料,走了大约三十分钟,大粒大粒的雨点落下,终于真正地下起雨来。

打开雨伞后,看不见擦肩而过的人的脸。对于不喜欢被人看到的渡而言,这样正好。

盯着从雨伞边缘滴下的雨水也很快乐。

或许没有人会因为喜欢雨天而外出散步,但下次下雨的时候一定要出去散步,渡边走边想。

来到寥落的商店街入口时,他看到一名少女在一间关了闸的店铺下避雨。

这少女体型细小,飘逸着安静的气氛。深栗色的鲍伯发型,长长的眼睫毛配上大大的眼睛。她很漂亮,但给予人红颜薄命的感觉。

不知为何渡很在意这位少女,平时他不会盯着人看,但这次他却从伞下远眺了少女良久。

少女察觉到视线,向渡望去。

想着糟糕了的时候,已经太迟。

眼神接触了。

渡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少女也鞠躬低头。

不小心与陌生人有所接触,感觉很糟,但同时也掀起了复杂的难以理解的澎湃心潮。

渡想着不要再有其他事发生而赶忙离开现场。

令人震惊的是,少女突然开口道。

「那个,不好意思。」

少女像是有所顾虑,但依然继续说着。

「那个,不好意思。」

少女再一次对渡说着相同的话。

「请问有什么事?」

「如果你很赶时间,实在对不起……」

她的声音如外表般柔弱。

「不,我只是在散步途中……」

少女的表情稍微开朗起来。

「请问可以告诉我该怎样走吗?」

她看起来并不擅长向陌生人搭话,她叫停渡,应该需要很大的勇气吧。

渡想回应她的勇气。

「没问题,想去哪儿?」

少女递出的字条上写着熟悉的地址,但渡觉得很难用言语正确地描述。

「这很难说明,我们一起去吧。」

「怎可以……怎好意思麻烦你,你告诉怎样走便行。」

「不,没问题,况且我有空。」

渡说,连他都对自己的积极态度感到惊讶。

明明不久前他还以为自己对世界敏感而一直没离开过家。

一定是因为这名少女。

现在看起来也像是会立刻消失的少女,她那渺小如花的印象令渡很想帮忙。认为就算这样的自己也有力所能及的事,那样的想法推了渡一把。

回想起来,热切地想为他人做些什么的这件事本身,对渡来说,还是第一次的体验。

少女没拿伞,所以两人在渡的伞下行走。

少女顾虑地靠着伞边走路,弄湿了露在外面的肩膀。

渡无言地靠近伞的另一面,向少女那边递出伞。

纵使自己的肩膀被淋湿,但这种为了他人的小小牺牲行为,渡觉得很舒心。

两人虽然在同一把伞下,却默言地走着。

想聊些什么寒暄话来打破沉默,然而渡根本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咦?」

渡停下来。

「奇怪了,应该在这附近的。」

电灯柱表示的地址,不知何时已经过了少女字条上写着的地址。

「什么时候走过了?」

「我也没有意识到呢。」

「稍稍回头吧?」

「好的。」

之后他们花了大约一小时在附近走来走去,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撑着同一把伞的两人都已经湿透了。

地址不是沿路顺序,而是在并行的另一道路上交互并排着。

「对不起,因为我,让你迟到了。」

「不,别在意,离约定时间还很充裕。只是,却因为我,让你湿透了。」

「没关系的。」

「可是……」

「不用在意。」

渡向她说再见后,准备离开。

对谁亲切,就算身体寒冷,心里也会温暖,况且对方也在关心着自己,这更令人喜悦。

「啊,请稍等。」

少女叫住渡。

「……下次我想回礼,可否告诉我你的电话号码?」

少女犹豫的请求,令渡既惊又喜,可是他家没有安装电话,当然他也没有手提电话。

渡告诉少女,少女在字条上写字交给他。

「我叫铃木深央,你可以从公共电话打给我,请务必联络我。」

她在字条上留下了姓名和电话号码。

「谢谢你,我叫红渡。」

「渡先生。」

渡挥手道别,看着名叫铃木深央的少女进入住宅街上某家的门。

渡没有料到申请手提电话的手续竟然那么麻烦。

持有信用卡便能简单支付月费,但渡不要说信用卡,连银行户口都没有,所以他在手提电话店和银行间来来往往。

早知道手续是那么复杂,应该找静香或惠帮忙,但他不想被问及为何突然想买手提电话,所以所有步骤都要自己办妥。

原本他就没怎么使用过电话,最新式的多功能手提电话的使用方法更是复杂,连打个电话这种基本操作,都花了很多功夫。最终,他还是将字条上的深央电话号码按了进去。

铃声响起,心脏高声跳动。

昨日在雨伞里听过的深央的声音,从手提电话的扩音器传来。

为了回之前的礼,深央约渡吃饭,他们在等待对方。

「今天的衣服是不是很奇怪?」

「没有啊,我觉得很适合你。」

「太好了,因为要和渡先生见面,昨天才刚买的。」

为了见自己而买衣服,渡觉得很困惑。

「渡先生喜欢的话,我也会很高兴的。」

深央所买的衣服当然与她相衬,而且,她看上去非常漂亮,只是这样便会让自己感到高兴吗?

渡寻求着因果,不停思考。

看到走在一起的女性动人,男性就会高兴吗?

渡认为仅此而已。

自己穿的衣服被称赞,深央才是那个应该高兴的人吧。

「深央小姐一定穿什么都很适合。」

渡说道,深央脸红起来。

深央说她是从乡下到东京来独自生活。

她性格内向,而且有点粗心大意,故此工作都不能长做下去。

即使现在在定食屋做着兼职,却仍不足以维持生活,所以便应征家庭教师,前天找寻的住址,就是工作的地方。

「我既没有好好确认地址,快下雨也没带伞离家……我这点实在靠不住呢。」

深央意志消沉,渡想鼓励她。

「但是,深央小姐很努力,之后一定能顺顺利利的。」

「会吗?」

「嗯,没问题。」

不灵巧但认真的人,一定没问题。

虽然没有根据,可这是渡的真心话。

另一方面,自己竟然能那样鼓励别人,这事实在令人惊讶。

与深央在一起,连渡自己都没发现的那一部分,被她牵引了出来。

自此,两人偶尔会见上一面。

一星期一次、两次,约去喝茶,聊聊自己身边发生的平常事。

渡认为深央很美丽。静香也很美丽,但相对的,深央的外表如成熟的果实般,更为女性化并柔和。

对比静香的大大咧咧,深央在精神上非常纤细,感觉就像瓷器一样很容易就会破碎。

不同点有很多,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纵使在一起的时光都很快乐,但与深央在一起时,却不会像对静香那样产生危险的欲望。

他并非感受不到深央的女性魅力。

渡想抚摸深央的肌肤,也想抱紧她。

可是却没有那种激烈的内心高鸣。

因此,渡更愿意被深央邀请到她的公寓去。

那是租金便宜的古老建筑物,房间不大,却很有女人味,也有被好好地收拾整齐。

渡在那里与深央一起看电视,直到最后一班列车发动之前,渡才离开房间。

渡与深央见面得越来越频繁,只不过过了半个月而已,除了教静香小提琴外,其余时间都差不多在深央的房间里度过。

渡没有告诉静香他去见深央。

他跟静香的关系不过是小提琴教室的老师和学生,没有以上也没有以下的关系。

可是,不知为何,他觉得要是被静香知晓认识了别的女性,会很有罪恶感。

也许跟思春期少年欺瞒妈妈有女朋友那样的事情相似吧。

其实静香一早就已经看穿了渡笨拙的隐瞒。

静香知道渡买了手提电话,还每天都会离开家里。

肯定是认识了新朋友,且不跟自己说,这让静香更加确定那位朋友是位女性。

之前还不能离开家的渡,竟然认识了女性,静香对这事实感到冲击,但想到他的成长,又感到高兴。

她本来的目的是指导渡过普通人的社会生活。

如此一来,不是有很大成果么?

不过静香无法否定心里的不安。

自己是不是摆出了保护者的样子来独占渡而已呢?

所以当渡认识了自己以外的女性,便会嫉妒吃醋?

静香不得不承认。

就算是这样,她也不能干些什么。

怎样想也罢,对于渡来说,她不过是小提琴教室的学生。

其实也许一开始她便没有闯进渡私生活的权利。

想起来——

其实自己早就清楚,只是怕从口中清晰地说出来而已。

自己爱上了渡——

就算明白了也不能怎样。

要静香行动,但她在恋爱上却过于胆小。

对手亦太过特殊。

向没有恋爱经验的渡说喜欢他,不知道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这样的场景完全想象不出来。她觉得渡的精神太过幼稚,根本没有办法理解爱这种感情。

就算不告白,自己也能在任意的时间见渡,想跟他说话时就说,这不就跟交往一样吗?

结果——

渡不是没有恋爱感情,而是单单自己不是那个正确的人,静香陷入了最糟糕的事实里。

纵然如此,静香还是没有停止见渡。

认识女朋友是渡的自由。

渡没有拒绝自己,只是她自己随意爱上渡后又独自失恋罢了。

而且——

或许还有希望。

那人可能不是恋人,也许只是朋友,不擅长恋爱的渡亦有可能失败——

静香客观地认为作出那样可怜想象的自己很可悲,但小提琴老师和学生的羁绊,却又让她重燃希望。

某天,静香与往常一样,到渡的家中学习小提琴,渡一点也没遮掩地正用手提电话跟谁在说话。

挂了电话,终于发现静香已经进入了房间。

「对不起,小静香,我突然有点急事,今天的课要暂停一次。」

渡说着,赶忙将手臂穿过上衣的衣袖。

——去她那儿呢。

静香的直觉告诉她。

「何时回来?」

「我想,晚上会回来的。」

渡走下楼梯。

静香不禁说道。

「我会等你的,直到渡回来,我会等你的。」

可是,已经下了楼梯并准备出门的渡,不知道是否还能听到静香的声音。

看见自己从洋房冲出去的,不只静香,还有另外一个人,但渡察觉不到。

那男人并没有隐藏起来。

望着跑出去的渡背后的男人——次狼,他深刻轮廓的容颜稍稍皱眉。

渡抵达房间时,深央将脸伏在矮台上。

渡刚才已在电话上听过理由。

她在定食屋用火不当,烧焦了墙壁,因而被解雇,然后被命令要善后,为此她无法去做家庭教师,那边也说她不用再去。

两份工作同时失去,实在令她大受打击。

渡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放在深央的背后。

「渡先生,说过没问题的吧?」

「呃?」

深央没有抬头,呜咽着对渡说道。

「渡先生,说过我没问题的。」

说起来,渡的确有说过。

那是为了鼓励她说的话,也是发自肺腑的话,但出了那样的状况,渡觉得那番话确实有点不负责任。

「……不是没问题啊。」

深央还是没有抬头。

「……对不起。」

渡坐在深央后面不远处,只能低声对她致歉。

深央沉默良久,突然站起身来,跑去洗手间。

渡吓得怔住,等了很久,深央重新化完妆回来。

哭过后,妆容化掉,她不想让渡看到那样的脸孔。

不过,她的眼睛依旧红肿。

「……对不起,我本来不打算那样的。」

渡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唯有沉默不语。

「令渡先生道歉,我真的很差劲。」

「没关系,是我太不负责。」

「……我来到这里,没有一个朋友……这时候,虽然不好意思开口,但我只能依靠渡先生你……」

深央说着,抱紧了渡的身体。

「求求你,让我这样做。」

感受到深央柔软的身躯,渡有点胆怯,但也轻轻地将手环抱在她背后,温柔地拥抱着她。

被渡抱紧的深央手更加用力。

像回应她一般,渡的手也更加用力。

两人的身体紧密地不能再近,互相传递心跳和体温。

渡感觉到深央的柔软脸庞。

他觉得深央很可爱。

渡用嘴唇接触深央的颈部。

深央的身体恍如触电般抖震一下。

像确认肌肤的感触似的,渡将嘴唇从颈部移动到耳朵,从耳朵移动到脸颊。

最后,不知是从谁开始,两人的双唇重叠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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