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似快要倒塌的木造公寓的砂浆墙壁上,用油漆写上了这三个字。
麻生友里坐在公园的板凳上,那里既不易被人看到,又能监视到公寓其中一间房间的门口。
公园内的树木茂盛地生长着,耀眼的午后阳光被广阔延伸着的树冠所遮盖,柔和的光线透过树荫投射在书页之上。
昨天,“至上蓝天会”日本分部向友里下达指令,让她调查一名住在「照井庄」202号室的男人,他很可能是已经制造出数名受害者的牙血鬼所伪装而成的。
友里在Café mald'amour兼职的休假时间里,中午前来到现场。
最初,她来到门前探看里面的样子,但房间里面很清静。
不知是男人不在家还是在里面睡觉?虽然她很想得到答案,但即使那男人在里面的话,也绝不可能直接问他「请问你是牙血鬼吗?」,于是友里决定在其公寓前,监视着这里的动静。
不过,等了很久,公寓的门都没打开过。
友里当然可以尝试使用以自己作为诱饵等的方法,但只有在看清楚对手是怎样的人物后,行动才会变得顺利。她虽然感到焦躁,但亦只能先等待对手的行动。
快点给我出来吧。还是说他外出了?
友里望着公寓的门想着,这时候她见到了在这炎热季节下,穿着皮夹克的长发男人走进建筑物。
看到男人的那一刻,友里全身冒出不详的预感。
是牙血鬼——
友里的经验如此告诉她。
这男人跟从分部听说到的房间主人外表特征很不同,他比情报上提及的身材还高,而且目标人物是上班族才对,绝不会是留长发穿皮夹克的人。
这么说,那人应该是企图接近目标人物的另外一头牙血鬼。
他在门前停了下来,但没有进入屋内,便一转身走下台阶。
男人走出公寓范围内时,他的脸正好望向这边来。
友里不禁屏住呼吸。
她记得见过这个男人。
据“至上蓝天会”的资料,这男人的真身是狮子牙血鬼。
记录上,狮子牙血鬼就是杀死友里母亲的那次袭击事件中的主谋。
虽然她第一次直接见到这个男人的脸,却看过保存资料中的照片无数次,绝对不会认错,那正是杀死自己母亲的凶手——
幸好视线并没有接上,男人从来的路上飞快地走回去。
友里慌慌忙忙将文库本放进皮包,并紧随在男人的后面。
唯有那男人——唯有狮子牙血鬼,她一定要亲手打倒。
这正是她成为牙血鬼猎人后的夙愿。
男人绕到公寓的后方便马上转进后巷,友里于是失去了他的踪影。
希望他并未察觉到自己正被跟踪。
她于是维持在难以察觉的距离继续追踪,并来到男人转进的后巷,可是却已不见男人的身影。
友里咬牙切齿。
她回想起在分部资料上曾如此写着,狮子牙血鬼的警戒心很强,不能轻易找到他的踪迹,现在恐怕也很难再追踪下去。
狮子牙血鬼在其种族中也算是特别凶猛,被人认为是狂暴的牙血鬼,除了杀害友里母亲的袭击事件外,还引起过很多事件,并出现了不少牺牲者。
“至上蓝天会”拼命地想对付他,但由于他战斗力高强,又兼具能巧妙地从猎人眼前隐藏自己身影的机智一面,因此很多猎人曾遭受到他的报复。
若一对一战斗的话,能打倒他的可能性可谓微乎其微。
本来组织希望委托其他猎人进行支援,但可以的话,她希望能亲手打倒敌人。
友里回到公寓。
虽然失去狮子牙血鬼的踪影,但只要追踪到那房间的主人,就很有可能找到狮子牙血鬼。
友里站在202室门前,窥看信箱的入口,那里夹着一张折得很小的纸。
她的心脏如晨钟般开始敲响。
她从信箱口拉出纸张,放在手上打开,一如所料,这是狮子牙血鬼给房间主人的讯息。
「去狩猎。」
开头是这样写的,后面写着明天的日期和夜晚九时,地点是邻镇的废弃工厂。
「狩猎」是什么意思呢?
是牙血鬼要集体袭击人类吗?
她不曾在“至上蓝天会”资料库见过有这样的行动记录。
无论如何,明晚到那里不就能见到杀母仇人了吗。
友里不禁用力握拳,把手中的字条握得紧皱起来。
翌日,友里早上到Café mald'amour做兼职。
早前曾告知老板自己希望休假,但当告诉他事情有变后,老板仍高兴地让友里继续工作。
作为猎人的她,不知何时要赶出去工作,可是基本上,只靠支援团体般的组织所给予的报酬,实在不足以应付生活。如此想来,现在应该能赚多少钱就赚多少,而且要是静下来就会不禁思考今晚的战斗,使她紧张不安。故这份工作反而能令她分散注意力。
由于Café mald'amour的工作时间容许在某种程度上做出变更,对于友里来说,这可是一份很理想的工作。
「我的店基本上很闲,友里想工作的时候就来工作好了。」
对于老板的这番话,友里感到无论如何道谢,也不足以回报他的恩情。
当她来上班时,果然一如往昔般客人很少,非常清闲,这时候音也走了进来。
「为这无可替代的一天的开始,就来一杯适合今天的薰草浓郁混喝咖啡吧。」
他又说出了那样造作的话。这男人不能普通地点咖啡吗?
「今天那家伙不在?」
说起来,次狼常常比音也早来店里,然后坐在指定的座位上,但今天还没见到他,昨天和前天也不见他来。
虽说是常客,当然不可能每天都来,但他不在的日子,早些必定会在言谈间事先提及,原因不明地多天不来店里,实属少有。
「不在的话便不用吵架,不好吗?」
「不是吵架,只是他单方面吠叫,单方面咬过来。」
「我看双方都是这样。」
「那家伙就像是这店的装饰品,不在的话,总觉得欠缺了什么似的。」
音也竟然那样形容次狼,友里感到意外。
两人或许意外地关系不错。
「算了吧,那头流浪狗怎样也好。比起这事,你怎么了?脸色很差呢。有什么烦心事么?」
被音也这么说,友里不禁心跳了一下。
竟然一下子看穿了她,不愧为音也。
「没有啊,什么事也没有。」
「是吗?一幅考试结果发表前的考生的样子。有什么担心的事就跟我说吧,因为你是我命中注定的女人。」
「真的什么也没有呀。」
「莫非……煤气炉未关便出了门?那么我帮你回去看看吧。」
「都说不是了。」
他拥有看穿别人心情的敏锐感觉,但说出口的话还是这么随便。
不过这样跟音也聊着无聊的话,僵硬的心也渐渐放松下来了。
在这层意思上,实在很感谢音也的存在。
要是他与次狼一起,跟平常一样做出一些令人发笑的小争吵就更好了——
在最差的情况下,今晚她或许就此送命。
那么,就好好享受当下的对话吧。
虽然音也是个既轻佻用随便的男人,但他关心自己。
友里不打算认真地接受音也说的「我爱你」。
但是,就算有一个只会口头说「爱我」的人存在,那也已经很幸福了。友里这样认为。
晚上九时。
到了字条上所写的时间。
友里五分钟前已经到达那个地方,并潜伏于阴暗处。
看来还没有人来。
狮子牙血鬼真的会出现吗?
字条上写的「狩猎」是什么意思呢?
自己一人能为母亲报仇吗?
各种疑问在友里心中翻腾起来。
想也无用,只能切实行动。
唯有一点,就是全力以赴打倒对手便行。
这样一想,友里泛起波纹的内心逐渐冷静下来。
终于,从半倒塌的工厂建筑物外,听到了摩托车的引擎声。
友里紧张得身体硬直。
脚步声传来,人影走进建筑物。
月光穿过破烂的天花板照射下来,看清了走来的人的面孔。但那实在是太过意外的人物,友里拼命忍住想叫出声的意欲。
最先来到那地方的是次狼——
大约一周前。
次狼在镇上遇到了一个男人。
穿着皮夹克的长发男人——狮子牙血鬼的伪装姿态。
这男人认识次狼,次狼也认识这男人,他们互相知道彼此的真实身份。
以前,次狼的一族被牙血鬼所灭。
跟牙血鬼一样,人狼族亦拥有作为魔族的自傲,背向敌人逃走是有损自尊的行为。
但次狼延续生命是为了不让人狼族的血统灭绝。
自那以来,次狼一直隐居生活。
他知道自己被牙血鬼狙击,要是被找到,牙血鬼一定会为了根绝人狼族的血脉而将自己杀死。
为了避免那样的事发生,就算以屈辱的生存方式活下去也在所不惜。
但是,牙血鬼执拗地找寻次狼。
终于,他的所在被找到了。
「你是加鲁鲁吧。」
皮夹克男人直呼次狼的人狼族名。
「找到你了,你逃不掉的。」
次狼也明白。
被牙血鬼得知自己的所在,他继续生存的方法只有一个。
就是打倒为杀掉自己而来的牙血鬼。
那样还可以争取更多的时间。
直到现在为止,次狼已经多次重复这样的事情,以延续其生命。
被找到,打倒敌人,延续生命,再被找到,打倒敌人,延续生命——
在战斗中,次狼得到锻炼,有自信能打倒普通等级的牙血鬼。
不过今次对手很强。
是牙血鬼中被认为最勇猛的狮子牙血鬼。
这男人在人狼族快被灭绝前的那场战斗中,比起其他牙血鬼得到了更多的战果。
跟那样的对手战斗,能赢吗?
可是,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
作为魔族,自尊心比什么都重要。
逃走的话,比起被追捕,更有损人狼族之名。
狮子牙血鬼给予次狼一星期的时间,指定了战斗时间和地点。
那表示叫他临死前不要让自己留下依恋,对次狼而言只感到无上的侮辱。
次狼比约定时间迟了少许到达地点,皮夹克男人在建筑物深处的黑暗中出现。
「终于来了,还以为胆小的狗狗会卷住尾巴逃走。」
「人狼族比你想象得还要高贵。」
「不过……那一族的历史到今天也要完结了。」
「我不会死。我会打倒你,延续生命,再复兴一族……用我的血!」
「那只是虚幻的梦,你真可怜。」
「……随你怎么说。」
「就让你的梦如梦般完结,你将要死在这里。」
男人话毕,从他背后出现了多个男人。
而次狼亦感到背后有人的气息。
没错,出现的人全都是牙血鬼。
次狼感到愕然。
还以为会是一对一的战斗。
不,这也不过是次狼的一厢情愿而已。
魔族同士请求决斗的话,通常都是一对一的战斗,这是默认的规则。
「你……」
「别怨我。我不打算跟你决斗……对于我们来说,这只是狩猎罢了。」
「牙血鬼……竟然如此堕落!」
男人举起手示意,包围次狼的数个男人一齐变身成黑色的异形怪人。
友里在阴暗处听到他们的对话。
人狼族?
她并没有听过这个词。
次狼不是人类?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明显。
被包围的次狼向天空咆哮,全身肌肉膨胀,蓝色的体毛覆盖全身。次狼变身成如狼般样貌的魔人。
虽然是冲击的事实,但友里接受了。
然后理解了自己该做的事。
友里手握牙血鬼钢索,从阴暗处飞扑出来。
如鞭子般弯曲的利刃击中身旁的牙血鬼。
牙血鬼被吓了一跳,不小心露出破绽,友里用变成剑形状的武器一口气刺过去。
「友里?!」
被蓝色体毛覆盖全身的怪物以次狼的声线叫道。
「一起战斗吧。」
「不可以,这战斗太危险了!」
就算成怪物,关心友里的心情还是和原来一样。
「那男人杀了我妈妈。」
友里把视线瞥向仍然是人类姿态的狮子牙血鬼道。
「那家伙……」
以友里一心一意的性格来说,次狼预料得到叫她后退她也不会听。
「……不要死啊,我可能无法保护你。」
「我是猎人,不用顾虑我。」
友里说着并再次拿起牙血鬼钢索,冲向敌人。
出乎意料之外的敌人,牙血鬼们稍为动摇。
但是,头领的皮夹克男人却依旧冷静。
虽说是牙血鬼猎人,但不过是区区人类,就算加上一个人狼族的男人,对形势也不会有重大影响。
他们只须倾注力量在讨伐人狼族便行。
男人脱下皮夹克,全身运劲。
他肉体膨胀,现出威猛的狮子牙血鬼真正的姿态。
手下的牙血鬼们与人狼族苦战。
不愧是经过长年累月下苟延残喘的一族最后的生还者。
狮子牙血鬼把跟女猎人的战斗交给部下们,自己则跳进跟人狼族男人的战斗中。
受到狮子牙血鬼身体的撞击,次狼撞到墙上。
然后手下的牙血鬼袭击过来。
次狼用锐利的爪撕开他们的侧腹。
被击中要害的牙血鬼成为玻璃碎片四散。
只要正确地瞄准那里来破坏,要战胜牙血鬼并不困难。
次狼拥有能撕裂对手身体的牙与爪。
不过,要活用嗅觉需要缩短与对手间之距离。
若不是近身战的话,他又无法嗅到对手的要害。
牙血鬼里面有人拥有能远距离攻击的飞行武器,碰上的话次狼会陷入苦战,幸而今次包围他的牙血鬼并没有人拥有远距离攻击的能力。
次狼一个又一个地打倒手下牙血鬼。
但是与喽啰的战斗的确在消耗着次狼的体力。
友里也在拼死战斗。
牙血鬼猎人的铁则是,当敌人是复数的话,便要立即撤退。
何况对手更是不只一两个人。
然而,这可不是能逃避的战斗。
就算以命相搏,她也誓要讨伐狮子牙血鬼,这可是她的夙愿。为此,她要用尽自己全部的力量,对抗眼前的敌人。
虽然是偶然得到次狼这样的同伴,但友里已经感到很高兴。
次狼竟然是怪物。
对这件事她还是感到疑惑。
不过现在也无所谓。
原本抱着独自一个人战斗的觉悟,却得到了这样意料之外的同伴,实在令她信心大增。
次狼拔出深插进牙血鬼身体内的手臂,牙血鬼的身体爆炸粉碎。
很块,次狼的敌人只余下狮子牙血鬼。
他那意料之外的实力,使狮子牙血鬼无法掩藏自己的惊讶。
「打得不错。」
友里参战,为次狼分担了几个敌人,多少减轻了他的负担,但跟多个牙血鬼战斗,还是令他感到相当疲惫。
恐怕敌人的目的就是要消耗自己的体力。
这是为了使胜利更加确定。
虽然陷入压倒性不利的局面,但对抗下去,是次狼的生存手段。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之后也会长此下去。
为何只有自己要那样不幸地活着?
若神真的存在,为什么只对自己摆出如此的冷酷态度?
次狼从某时候起,他就不再相信神明的了。
纵使有那样的东西,自己与他人相比,也只有无穷无尽的不公平待遇罢了。
在这个世间,命运什么的才不管。
有的只有顺应世道。
要是现在在这拖着疲惫的身躯,跟强敌战斗是顺应世道,那自己就唯有向着打倒对手,延续生命的世道上全力冲刺。
得到的结果,在之后便能称之为命运。
次狼扑向狮子牙血鬼。
一面用利爪防卫敌人的挥砍,一面找寻其要害。
在他嗅到前却被敌人弹开。
毫无章法地攻击过去,不击中要害,一切都是徒劳。
而且次狼已经没有作出无谓攻击的多余体力。
一击必杀。
那是给予次狼唯一的胜利机会。
次狼多次紧逼狮子牙血鬼。
他咬住对方的身体,一边尽力不被甩开,一边嗅着要害。
虽然每次都被激烈地弄伤弹走,第五次的时候,次狼终于嗅到狮子牙血鬼的要害。
那是背后最上的位置,头颈的位置。
只要破坏那里,就能打赢对手。
可是,当他得悉的时候,已经再无反击的余力。
次狼被狮子牙血鬼激烈地撕裂,就如破布般丢到地上——
友里成功地打倒发狂的两头牙血鬼,可是余下的一头却意外地顽强。
敌人的攻击多次掠过友里的身体,她的身体满是割伤。
但她的斗志并没有因此退减。
她驱使所有一直以来在战斗中获得的经验,挥动牙血鬼钢索。
昆虫型牙血鬼的话,就算攻击不到要害,只要破坏其触角,便能将其能力大幅削弱。
给予动作变得迟缓的对手最后一击后,友里没有看着对手如何粉碎,便大步奔跑而去。
友里见到次狼在狮子牙血鬼的攻击下陷入苦战。
看来次狼已经没多余的力气。
他受到猛烈的一击后,身体瘫倒在地上。
「次狼!」
友里在刚好到达攻击距离的地方,放出当鞭子用的牙血鬼钢索。
鞭头挥中狮子牙血鬼的脸颊。
准备给予次狼最后一击的对手,愤怒地回望友里。
次狼刚才受到的一击似是致命伤,他已经站不起来,甚至失去了意识。
狮子牙血鬼放弃任何时候都能获胜的战斗,转向友里。
伴随着友里的嘶声力竭所叩打出的牙血鬼钢索,猛烈地鞭打在敌人的身体上,但也只是这样而已。
狮子牙血鬼毫不惧怕地走近友里。
友里的攻击不断击中狮子牙血鬼的胸部、脚部、臂部,却一点效果也没有。
友里没有次狼的嗅觉。
猎人找寻牙血鬼的要害就只有一种方法,就是看攻击打中对手后的反应。
狮子牙血鬼接过所有友里不曾停下的攻击,伸出利爪袭向友里。
友里避不过这拥有巨大身躯,却能以敏捷速度袭击过来的对手,她的腹侧被撕裂。
人类与其他动物相比,是不太会应付疼痛的生物。
多数野生动物纵然腹部剖开、腿部骨折,都会拼命地延续自己的生命,活动到最后,但人类就算是感到轻微的痛楚也会马上变得动弹不得。
友里忍耐不住激烈的痛楚,她按住伤口当场蹲下。
她很悔恨。
她终于找到了杀母仇人,却一事无成,自己就要在这里被杀死了。
而且对手甚至连他是我的杀母仇人这回事都毫不知情——
不要。我不要那样。
虽然即使继续活下去也没有想做的事,但有一件事很让人在意,就是她无法原谅自己打不倒眼前的牙血鬼。
友里摇摇欲坠地站起来。
站起来也不能做什么,只能成为敌人的目标而已。
纵然如此,友里的执念让她使出最后的力量。
狮子牙血鬼感到了将要杀死无法反抗的敌人的残忍喜悦,他兴奋地全身颤抖起来。
如引导友里走向黄泉般,挥下他的利爪之时——
从背后,牙血鬼钢索一下攻击过来。
鞭头的锐利刀刃深深刺入狮子牙血鬼背脊上部颈根部分。
狮子牙血鬼的身体马上硬直,并发抖起来。
友里完全不明白那刻发生了什么事。
贯穿背后的要害,狮子牙血鬼呻吟着,看到了拿着牙血鬼钢索的红音也。
「……音也……?」
音也从狮子牙血鬼身上拉出钢索后,以轻盈的脚步接近过来。
牙血鬼不停猛烈地发狂攻击。
但是音也就像看透之后的攻击会从何方而来般,轻巧地避开。
友里目瞪口呆。
连熟练的猎人都不能活动得那么轻盈。这男人究竟是什么人?
音也的战斗方式跟猎人的百合和怪物的次狼完全不同。
他只是聆听狮子牙血鬼动作节奏的音乐而已。
听到那个,便能预测之后会奏起怎样的旋律。
但是,若不是最初刺中牙血鬼的要害,没有战斗经验的红音也也会陷入苦战吧。
不过,从袭击百合的狮子牙血鬼的动作,音也一瞬间便判断出要攻击那里。
告诉他要攻击这里的那一个音,如音叉那样从狮子牙血鬼的要害响起。
音也听到那个声音。
要害被破坏的狮子牙血鬼已经失去理性。
他不断做出乱轰的攻击,而音也能回避过去。
敌人激烈地挥动手臂划破天空。当敌人背向音也之时,他以剑形状的牙血鬼钢索刀身,再次一鼓作气穿过牙血鬼的要害。
的确很有效果,狮子牙血鬼全身彩色玻璃状的装饰出现裂痕,表面一瞬间浮现出皮夹克男人悲鸣的表情。
然后立即消失化作碎片。
「没事吗?」
音也跑到受了伤的友里身边,温柔地支撑着她的身体。
「对不起,我来迟了。追踪的时候中途失去了你的身影,我可是一直在找你啊。」
音也在Café mald'amour常常对友里说出关心的话,这并非只是随口胡说。
他还担心自己,追着她而来。
友里觉得很高兴,不禁流泪。
「要快点召救护车!」
「等等,比起我,先救次狼。」
友里自己也负了重伤,但她比较担心失去意识的次狼。
音也用肩膀支撑着友里走到一旁,而次狼亦已经回复为人类姿态。
「喂,还活着吗?」
听到音也的声音,次狼稍稍睁开眼睛。
「之后我要送你去医院,人类的医生和兽医,你选哪个?」
音也开玩笑地问,次狼的表情朦朦胧胧,但的确看上去像在笑。
1986∮2008
面向港口的公园响起波浪安稳拍打防波提的声音。
太阳已经西下,港口的领航船和造砖仓库上,美丽地亮起了橙色的灯光。
惠面向海边,倚在栅栏上嗅着潮水的气味。
「有点冷吗?」
靠在栅栏上的名护脱掉自己的大衣,披在惠身上。
名护的这一举动,给予了惠西洋绅士的印象。
「谢谢你。名护先生不冷吗?」
「我没问题。」
从大衣飘来名护平时使用的古龙香水淡淡的味道,轻柔地包裹住惠。
名护温柔的举动很适合这美丽的海港风景。
这正是惠渴望的约会形式。
惠凝视正眺望着大海的名护侧脸。
名护察觉到了她的视线,问她有什么事,惠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少女。
对对,我追求的就是这种感觉啊。
忘记很久的内心鼓动,恋爱万岁。
惠的心因为之后展开的罗曼妄想而更加鸣动——
今天在“至上蓝天会”的情报整理提早结束,于是她邀请名护一起吃饭。
是以前就想去看看的、海港附近的法国餐厅。
是一间很适合邀请意中人初次约会的店。
惠想借着边吃东西边谈天说地的时间,问问有关名护过去的恋爱和对女性的喜好问题,可是名护原本给予人的第一印象便是不会轻易谈及私事,所以他的反应很冷淡,惠因此感到焦躁。
名护自己开始谈的事是关于食材知识。
「你知道吗?料理使用的甜虾全部是雌性。」
「嗄?甜虾?」
「对,甜虾只是统称,真正的名字是北国红虾。」
名护用手指示放在桌上的甜虾前菜。
「这种虾出生时全部都是雄性,成长大约五、六年,便会转换成雌性。因此当作食材那般大小的甜虾全部都是雌性。」
「呃,原来如此……」
话题的确有趣,但仅仅如此罢了。
惠想知道的是名护的事,对甜虾的生态并无兴趣。
在约会中很多男人喜欢表现自己的学识,但若对话中全是夸耀,并在这无意义的话题之后结束是相当无趣的。
惠于是改变话题。
「名护先生,觉得我这样的女性如何?」
「如何是指?」
「例如作为女人的评价,在名护先生看来是怎样的……」
「惠小姐很漂亮啊,是位充满魅力的女性。」
「真的?!啊,不过我其实有点粗心大意……」
「你自己既然知道,就去改吧,人是该克服缺点。」
惠原本只是想谦虚点,但名护竟然以上级的语气对她说教,惹她甚为不快。
工作的时候,他有时也会用恭敬但无礼的态度骂她。
名护的优秀是事实,因为他太有自信,所以才是这种语气,但应该能使用其他的说话方式吧。
不过,算了,等关系再亲密些,可以要求他改的,惠如此告诉自己。
吃过饭后,他们决定到港口散会步,因此两人现在才从公园远眺海景。
名护借出大衣给惠,当时气氛很不错,但之后再没有交流,只是让时间静静流逝。
现在已经退役、作为博物馆留在港口的古典客船上,灯饰大放光明,可以见到对面的货船正慢慢前进,架在海港上的大桥,街灯亦很美丽。
明明是谈情说爱的绝好情景,但名护的态度却不清不楚。
莫非我这种类型不是他喜好的女性类型?
他是萝莉控?或者有恋母癖?
难道真的对女性没兴趣……是同性恋?
不不不,自己攻略不了就随便作出邪恶的想象,实在不太好。
还是已经有女朋友?
在美国已经有一位约定结婚的女性?
若是这样,清清楚楚告诉她就好了。
呀——不明白啊——
迷惘到最后,惠决定由自己主动发起进攻。总之尝试向名护表现出自己是「女人」。首先轻轻地牵着手,缩短物理距离是最有效的手段。
「呐,要牵手吗?」
正当惠鼓起勇气说出口时,名护喊了惠的名字。
「惠小姐——」
「呃,啊,是的,什么事?」
「惠小姐是怎样看待牙血鬼的?」
「呃?」
惠对这既唐突又抽象的问题感到困惑。
但是,名护并不是在寻求惠的回答。
「我不能原谅令众多牺牲者出现的牙血鬼,它们是该被根绝的存在。」
「是呢……」
「它们的存在违背了神。只要能够将它们全部都消灭,就算献上生命也义无反顾,你不这么想么?」
「……我有同感。」
惠试着配合用炽热口吻说话的名护,她感到很惊异。
在浪漫的状况下,这种对话实在不符合场面,名护那种似被什么附身的眼神,完全不像刚才那个醒目且冷静的男人。
甜蜜的约会气氛一瞬间消失,惠的心中萌生出不明所以的感觉。当然惠也有使命感,对于牙血鬼令众多值得尊重的生命消逝,她也感到很愤怒。
但是,她不会那样高声地宣言对牙血鬼的敌意。
作为猎人,痛恨牙血鬼实在太过理所当然,从未想过要说出口。至少惠是这么认为的。
这份违和感究竟是什么呢?
她困惑之际,突然手被握住。
「要不要再去喝一杯?我来请客。」
跟惠的心思不同,名护因得到了一位对牙血鬼有深深敌意的同志,脸上洋溢着满足感。
○
红渡在动摇。
自己是人类?还是牙血鬼?
八爪鱼牙血鬼说「Kiva是牙血鬼之王。」
「王」这部分对渡来说并不重要。
当然,那也意义重大,但动摇渡精神的,却是Kiva是牙血鬼一事。Kiva是渡,根据那番话,亦等同于说渡就是牙血鬼。
若自己是牙血鬼,他跟野村静香呆在一起时产生冲动的原因,不就是很可怕的东西了吗?
疑虑在渡心中日趋膨胀。
他想见静香的心情也变得十分强烈。
静香成为了他的心窗,让他和外面的世界连接,静香的存在非常重要,一起度过的时光也无可代替。
因此他很害怕失去。
小提琴教室依旧继续,渡在静香面前故作平静,但心里却告诉自己要保持距离。
只在上课时间让静香留在家中,其他时间,就以有事为借口要她归去。渡原本打算尽量不制造出见外的气氛,但在静香看来,渡表现得极其不自然。为何他要采取这种态度,静香不能理解。
但不这样做,渡的心难以保持平静。
一旦静香离去,房间里就只留下渡一人,他便会感到闷闷不乐,于是漫无目的地在镇上走着。
这样能够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全靠静香,以及有点强来的惠,他才能缓解对这个世界的敏感,但在人多的地方,他仍然感到很不习惯,所以总是尽可能选择幽静的地方步行。
那天也是,静香归去后,渡想要到街上散步。
出了玄关,抬头望天,天空中堆积着厚重的云层,看上去快要下雨的样子,于是他携带了一把黑色蝙蝠雨伞。
一如所料,走了大约三十分钟,大粒大粒的雨点落下,终于真正地下起雨来。
打开雨伞后,看不见擦肩而过的人的脸。对于不喜欢被人看到的渡而言,这样正好。
盯着从雨伞边缘滴下的雨水也很快乐。
或许没有人会因为喜欢雨天而外出散步,但下次下雨的时候一定要出去散步,渡边走边想。
来到寥落的商店街入口时,他看到一名少女在一间关了闸的店铺下避雨。
这少女体型细小,飘逸着安静的气氛。深栗色的鲍伯发型,长长的眼睫毛配上大大的眼睛。她很漂亮,但给予人红颜薄命的感觉。
不知为何渡很在意这位少女,平时他不会盯着人看,但这次他却从伞下远眺了少女良久。
少女察觉到视线,向渡望去。
想着糟糕了的时候,已经太迟。
眼神接触了。
渡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少女也鞠躬低头。
不小心与陌生人有所接触,感觉很糟,但同时也掀起了复杂的难以理解的澎湃心潮。
渡想着不要再有其他事发生而赶忙离开现场。
令人震惊的是,少女突然开口道。
「那个,不好意思。」
少女像是有所顾虑,但依然继续说着。
「那个,不好意思。」
少女再一次对渡说着相同的话。
「请问有什么事?」
「如果你很赶时间,实在对不起……」
她的声音如外表般柔弱。
「不,我只是在散步途中……」
少女的表情稍微开朗起来。
「请问可以告诉我该怎样走吗?」
她看起来并不擅长向陌生人搭话,她叫停渡,应该需要很大的勇气吧。
渡想回应她的勇气。
「没问题,想去哪儿?」
少女递出的字条上写着熟悉的地址,但渡觉得很难用言语正确地描述。
「这很难说明,我们一起去吧。」
「怎可以……怎好意思麻烦你,你告诉怎样走便行。」
「不,没问题,况且我有空。」
渡说,连他都对自己的积极态度感到惊讶。
明明不久前他还以为自己对世界敏感而一直没离开过家。
一定是因为这名少女。
现在看起来也像是会立刻消失的少女,她那渺小如花的印象令渡很想帮忙。认为就算这样的自己也有力所能及的事,那样的想法推了渡一把。
回想起来,热切地想为他人做些什么的这件事本身,对渡来说,还是第一次的体验。
少女没拿伞,所以两人在渡的伞下行走。
少女顾虑地靠着伞边走路,弄湿了露在外面的肩膀。
渡无言地靠近伞的另一面,向少女那边递出伞。
纵使自己的肩膀被淋湿,但这种为了他人的小小牺牲行为,渡觉得很舒心。
两人虽然在同一把伞下,却默言地走着。
想聊些什么寒暄话来打破沉默,然而渡根本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咦?」
渡停下来。
「奇怪了,应该在这附近的。」
电灯柱表示的地址,不知何时已经过了少女字条上写着的地址。
「什么时候走过了?」
「我也没有意识到呢。」
「稍稍回头吧?」
「好的。」
之后他们花了大约一小时在附近走来走去,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撑着同一把伞的两人都已经湿透了。
地址不是沿路顺序,而是在并行的另一道路上交互并排着。
「对不起,因为我,让你迟到了。」
「不,别在意,离约定时间还很充裕。只是,却因为我,让你湿透了。」
「没关系的。」
「可是……」
「不用在意。」
渡向她说再见后,准备离开。
对谁亲切,就算身体寒冷,心里也会温暖,况且对方也在关心着自己,这更令人喜悦。
「啊,请稍等。」
少女叫住渡。
「……下次我想回礼,可否告诉我你的电话号码?」
少女犹豫的请求,令渡既惊又喜,可是他家没有安装电话,当然他也没有手提电话。
渡告诉少女,少女在字条上写字交给他。
「我叫铃木深央,你可以从公共电话打给我,请务必联络我。」
她在字条上留下了姓名和电话号码。
「谢谢你,我叫红渡。」
「渡先生。」
渡挥手道别,看着名叫铃木深央的少女进入住宅街上某家的门。
渡没有料到申请手提电话的手续竟然那么麻烦。
持有信用卡便能简单支付月费,但渡不要说信用卡,连银行户口都没有,所以他在手提电话店和银行间来来往往。
早知道手续是那么复杂,应该找静香或惠帮忙,但他不想被问及为何突然想买手提电话,所以所有步骤都要自己办妥。
原本他就没怎么使用过电话,最新式的多功能手提电话的使用方法更是复杂,连打个电话这种基本操作,都花了很多功夫。最终,他还是将字条上的深央电话号码按了进去。
铃声响起,心脏高声跳动。
昨日在雨伞里听过的深央的声音,从手提电话的扩音器传来。
为了回之前的礼,深央约渡吃饭,他们在等待对方。
「今天的衣服是不是很奇怪?」
「没有啊,我觉得很适合你。」
「太好了,因为要和渡先生见面,昨天才刚买的。」
为了见自己而买衣服,渡觉得很困惑。
「渡先生喜欢的话,我也会很高兴的。」
深央所买的衣服当然与她相衬,而且,她看上去非常漂亮,只是这样便会让自己感到高兴吗?
渡寻求着因果,不停思考。
看到走在一起的女性动人,男性就会高兴吗?
渡认为仅此而已。
自己穿的衣服被称赞,深央才是那个应该高兴的人吧。
「深央小姐一定穿什么都很适合。」
渡说道,深央脸红起来。
深央说她是从乡下到东京来独自生活。
她性格内向,而且有点粗心大意,故此工作都不能长做下去。
即使现在在定食屋做着兼职,却仍不足以维持生活,所以便应征家庭教师,前天找寻的住址,就是工作的地方。
「我既没有好好确认地址,快下雨也没带伞离家……我这点实在靠不住呢。」
深央意志消沉,渡想鼓励她。
「但是,深央小姐很努力,之后一定能顺顺利利的。」
「会吗?」
「嗯,没问题。」
不灵巧但认真的人,一定没问题。
虽然没有根据,可这是渡的真心话。
另一方面,自己竟然能那样鼓励别人,这事实在令人惊讶。
与深央在一起,连渡自己都没发现的那一部分,被她牵引了出来。
自此,两人偶尔会见上一面。
一星期一次、两次,约去喝茶,聊聊自己身边发生的平常事。
渡认为深央很美丽。静香也很美丽,但相对的,深央的外表如成熟的果实般,更为女性化并柔和。
对比静香的大大咧咧,深央在精神上非常纤细,感觉就像瓷器一样很容易就会破碎。
不同点有很多,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纵使在一起的时光都很快乐,但与深央在一起时,却不会像对静香那样产生危险的欲望。
他并非感受不到深央的女性魅力。
渡想抚摸深央的肌肤,也想抱紧她。
可是却没有那种激烈的内心高鸣。
因此,渡更愿意被深央邀请到她的公寓去。
那是租金便宜的古老建筑物,房间不大,却很有女人味,也有被好好地收拾整齐。
渡在那里与深央一起看电视,直到最后一班列车发动之前,渡才离开房间。
渡与深央见面得越来越频繁,只不过过了半个月而已,除了教静香小提琴外,其余时间都差不多在深央的房间里度过。
渡没有告诉静香他去见深央。
他跟静香的关系不过是小提琴教室的老师和学生,没有以上也没有以下的关系。
可是,不知为何,他觉得要是被静香知晓认识了别的女性,会很有罪恶感。
也许跟思春期少年欺瞒妈妈有女朋友那样的事情相似吧。
其实静香一早就已经看穿了渡笨拙的隐瞒。
静香知道渡买了手提电话,还每天都会离开家里。
肯定是认识了新朋友,且不跟自己说,这让静香更加确定那位朋友是位女性。
之前还不能离开家的渡,竟然认识了女性,静香对这事实感到冲击,但想到他的成长,又感到高兴。
她本来的目的是指导渡过普通人的社会生活。
如此一来,不是有很大成果么?
不过静香无法否定心里的不安。
自己是不是摆出了保护者的样子来独占渡而已呢?
所以当渡认识了自己以外的女性,便会嫉妒吃醋?
静香不得不承认。
就算是这样,她也不能干些什么。
怎样想也罢,对于渡来说,她不过是小提琴教室的学生。
其实也许一开始她便没有闯进渡私生活的权利。
想起来——
其实自己早就清楚,只是怕从口中清晰地说出来而已。
自己爱上了渡——
就算明白了也不能怎样。
要静香行动,但她在恋爱上却过于胆小。
对手亦太过特殊。
向没有恋爱经验的渡说喜欢他,不知道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这样的场景完全想象不出来。她觉得渡的精神太过幼稚,根本没有办法理解爱这种感情。
就算不告白,自己也能在任意的时间见渡,想跟他说话时就说,这不就跟交往一样吗?
结果——
渡不是没有恋爱感情,而是单单自己不是那个正确的人,静香陷入了最糟糕的事实里。
纵然如此,静香还是没有停止见渡。
认识女朋友是渡的自由。
渡没有拒绝自己,只是她自己随意爱上渡后又独自失恋罢了。
而且——
或许还有希望。
那人可能不是恋人,也许只是朋友,不擅长恋爱的渡亦有可能失败——
静香客观地认为作出那样可怜想象的自己很可悲,但小提琴老师和学生的羁绊,却又让她重燃希望。
某天,静香与往常一样,到渡的家中学习小提琴,渡一点也没遮掩地正用手提电话跟谁在说话。
挂了电话,终于发现静香已经进入了房间。
「对不起,小静香,我突然有点急事,今天的课要暂停一次。」
渡说着,赶忙将手臂穿过上衣的衣袖。
——去她那儿呢。
静香的直觉告诉她。
「何时回来?」
「我想,晚上会回来的。」
渡走下楼梯。
静香不禁说道。
「我会等你的,直到渡回来,我会等你的。」
可是,已经下了楼梯并准备出门的渡,不知道是否还能听到静香的声音。
看见自己从洋房冲出去的,不只静香,还有另外一个人,但渡察觉不到。
那男人并没有隐藏起来。
望着跑出去的渡背后的男人——次狼,他深刻轮廓的容颜稍稍皱眉。
渡抵达房间时,深央将脸伏在矮台上。
渡刚才已在电话上听过理由。
她在定食屋用火不当,烧焦了墙壁,因而被解雇,然后被命令要善后,为此她无法去做家庭教师,那边也说她不用再去。
两份工作同时失去,实在令她大受打击。
渡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放在深央的背后。
「渡先生,说过没问题的吧?」
「呃?」
深央没有抬头,呜咽着对渡说道。
「渡先生,说过我没问题的。」
说起来,渡的确有说过。
那是为了鼓励她说的话,也是发自肺腑的话,但出了那样的状况,渡觉得那番话确实有点不负责任。
「……不是没问题啊。」
深央还是没有抬头。
「……对不起。」
渡坐在深央后面不远处,只能低声对她致歉。
深央沉默良久,突然站起身来,跑去洗手间。
渡吓得怔住,等了很久,深央重新化完妆回来。
哭过后,妆容化掉,她不想让渡看到那样的脸孔。
不过,她的眼睛依旧红肿。
「……对不起,我本来不打算那样的。」
渡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唯有沉默不语。
「令渡先生道歉,我真的很差劲。」
「没关系,是我太不负责。」
「……我来到这里,没有一个朋友……这时候,虽然不好意思开口,但我只能依靠渡先生你……」
深央说着,抱紧了渡的身体。
「求求你,让我这样做。」
感受到深央柔软的身躯,渡有点胆怯,但也轻轻地将手环抱在她背后,温柔地拥抱着她。
被渡抱紧的深央手更加用力。
像回应她一般,渡的手也更加用力。
两人的身体紧密地不能再近,互相传递心跳和体温。
渡感觉到深央的柔软脸庞。
他觉得深央很可爱。
渡用嘴唇接触深央的颈部。
深央的身体恍如触电般抖震一下。
像确认肌肤的感触似的,渡将嘴唇从颈部移动到耳朵,从耳朵移动到脸颊。
最后,不知是从谁开始,两人的双唇重叠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