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刚刚进入七月,一条便再次接到了杉田的邀请。只不过这一次,一条终于答应了。他们在JR秋叶原站会合后,一起从昭和通出口离开了车站,又走了几分钟,来到了一家古旧居民风貌的居酒屋。
“是这里吗?”
“怎么了,似乎很意外嘛。”
“不……”
“以前啊,总之是有酒喝就好了,所以总是会去便宜的地方。那时可是个在意各种指数的年纪呢。”
一条根据年轻时的印象,总是会想象在闹市街道的附近接二连三地在一家家酒店喝下去。以前会前往的店家,总是有美艳的女店主不经意的拿出推荐的小食店,总是就是一条不擅长应付的地方。有次他被带到了一家酒店,一位年轻女性就坐在身边,他就不得不一直配合着说话,还要表演在高中时闹着玩而学会的简单魔术,总是令人觉得十分空虚。
他们走过了只有吧台的一楼,踏着陈旧的木梯“吱吱”地往上走,终于在二楼一角的深处找到了沙发座位。那间隔就像独立的房间一样,有着对话不会被其他人打扰的宁静,这一点实在令人欣喜。
杉田先以惠比寿奶油泡沫黑啤酒干杯,之后便转喝烧酒加水了,他一边喝酒的同时还一边说道:“被女儿看到我的身体检查报告了。她唠唠叨叨地说要喝的话就喝烧酒。”
一条觉得在碎碎念间还能够遵守承诺的杉田实在能令人会心微笑,自己则品尝着用小灰烟灸过的烟熏芝士配以日本酒,那味道真是意外的配合。
“你的母亲好吗?”杉田问道。
“嗯,虽然已经辞去了医院的工作,但因为她还是无法不动动身子,所以现在当上了民生委员。”
“偶尔也带她去泡泡温泉吧。要是你储存了那么多钱,就带她去房间里有浴缸的地方吧。”
“我可没有存到那么多钱。”
“骗人,你明明没有在和谁交往,那你把钱都花在了哪里啊?”
“我有去能进行个人体能训练的健身室锻炼的习惯……”
“哦,是这样吗?你真是的……即使是一点也好,把钱花在女人身上啊!你可以找个伴侣了吧。”
“不,那种事就算了。”
“才不能算了!到了我这种年纪,拥有想去守护的人可会变成莫大的动力啊!所以你也……”可是这样说着的杉田却突然停了下来。“……难道你……难道那个传闻是真的?”
“什么?”
“就是在传你已经和女**往了呀……”
杉田看着目瞪口呆的一条,笑着说了句“不可能的吧”,便转移了话题。对不像有对象的一条来说,自己经常会被问“什么时候结婚”这种问题。虽然已经习惯了,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会朝着这种方向发展。一条当然没有从未和女**往,这种感情当然存在,只是感情深刻的并没有几个。他应该是从高中时代开始的,从那时就开始避免和其他人深交。对于和女孩的关系亲近感到胆怯而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在十岁生日时发生的悲剧可以说是起因。
Ⅱ
昭和五十九年(即1984年)的四月十八日,名古屋从前天开始持续放晴,那几天都是天空飒爽的晴天。以两天前的雨天为分界,现在的气温超过了二十度,是会令人冒汗的天气。
小时候的一条熏从学校回家,却看不见母亲民子的身影。一条不禁感到疑惑。在名古屋西市民病院工作的母亲,由于昨天是值夜班,所以正常的话先是应该已经是休息时间了。这时,他看到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张便条。
“爸爸遇到点意外,被送到妈妈的医院去了。妈妈去看看情况再回来。”
一条看到这一句话的那一瞬间,觉得喉咙好像被紧紧勒住了。意外到底是……?受伤吗?那令人不快的汗水逐渐渗出。但在一条继续读下去后,他也稍微感到了安心一点。
“虽然还不知道详细的情况,但爸爸很强所以绝对没问题的!我做了熏最喜欢的咖喱鸡块,肚子饿的话就吃了吧。冰箱里还有给你过生日的蛋糕哦。了解情况后便会打电话回来。”
便条的最后加上了民子经常画的微笑自画像,看到这个,令一条的心情平静多了。之后一条走到了自己的房间,看着书架上用来装饰的父亲的照片,一条对着照片在心里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照片是在做“考察爸爸的工作”这个社会科目的课题时拍的。照片中的父亲站在一条的身后,将双手放在了一条的肩膀上微笑着。
父亲一条佑是在名古屋西署执勤的警察,一条就是在那时首次得知父亲实际的工作是怎样的。同事都说佑即使在和危险为伍的情况下仍然能够冷静的引领大家,一条对此十分感动。自从那之后,他也变得对佑十分尊敬。
“别半途而废”是佑的口头禅,无论是运动还是学习,佑绝对不允许中途放弃。但佑在结婚纪念日,以及在民子和一条的生日这些时候,便会饱含名古屋人风格地趁机准备着令人吃惊的厉害礼物。佑和民子的感情很好,家族旅行时佑当然会和一条合照,但是佑也必定会和民子拍摄只有两人的合照。有时是民子轻轻抱着佑的手臂,有时是佑用久经锻炼的胳膊将民子开玩笑的做出公主抱。一条虽然认为这似乎是自从情侣时代开始便没有间断,身为丈夫还是非常半吊子的人,但在害羞的同时也感到了高兴,内心把这以家庭为重的父亲视为骄傲。
那天早上,佑一边制作为一条庆祝生日而混入了芝士和番茄的蛋糕,一边告诉一条:“今天穿长袖可能有点热啊。”
在民子值夜班而不在家时,佑便会做早餐并且送一条出门。
“爸爸,今天不会太晚回来吧?”
一条在出门前往学校之前,一边穿鞋一边这样问道。最近佑都因为工作繁忙而很晚回家,这一点让一条有点不安。
“当然!昨天的棒球比赛因为职业棒球队的‘中日龙’成员小松而胜出了,今天是郭源治上场吧?无论如何也要打败阪神取得连胜,所以六点之前绝对会回来的!”
“咦?不是这样……”
“哈哈哈,我知道我知道的。我已经准备了好东西,不用担心。”
“爸爸真是的!那我走了!”
“喂,小心汽车啊!”
一条边跑边回应了一句,心想:爸爸一直是那样子呢!想到这里,他便不由得苦笑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分团登校的集合处。
结果那便是和佑最后的交流。一条直到晚上,都没有收到民子的联络。他在深感不安中搭乘巴士赶往了医院,正好民子在护士办公室准备拨打电话回家。一条看到民子那疲惫不堪的表情,心跳突然急剧加速。他和民子的目光对上了,只能茫然的站着。
民子缓缓走来,突然抱住了一条,说道:“对不起……不行了。爸爸,救不回来了……”
“怎么会……为什么?为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
除了这句,民子已经说不任何话来了。
他们穿过阴暗冰冷的走廊,进入了停尸房。佑已经变成了无法说话的尸体,躺在那里。因为正进行挖掘工程的地面陷落,从而令大量地下水喷出,数名工人掉进了水量急增的暗渠里。佑为了拯救他们而丧失了生命。在佑西署内的办公室抽屉里,发现了三张预定在六月五日在名古屋球场举行的中日龙对决巨人队的入场券,那是一般来说不可能买到的,坐在本垒后方铁网后的季度票。
一条抱着佑冰冷的遗体哭泣,民子也只是静静的忍着没有哭出来。她应该是觉得不能在孩子面前惊慌失措吧,所以依然将葬礼的编排坚强的完成了,从守灵夜到出殡,都没有在别人面前一边流泪,一边应付殡仪公司、僧侣以及宾客。一条看到这样的母亲,认为自己也不能哭泣。但是,就在他们在火葬场进行最后的告别时,民子犹如决堤般地嚎啕大哭了起来。她无视众人的目光紧抱棺材,赶走前来安慰的亲戚,甚至扬言要终止火葬。
亲戚们合力将民子拉开后,火葬才终于开始顺利进行了。而一条在这期间一直茫然的呆望着,母亲居然会如此失控、如此哭泣……
这些都是一条第一次见到的情景。自那之后的一段时间,民子都会在夜里独自哭泣。一条虽然假装不知道这件事,表现得与平常无异,但对于自己外表坚强的母亲,她的泪水却让一条大受打击。
一条进入高中后,决定继承父亲的遗志成为警察。那时候虽然也有喜欢的女孩,但当一条想让关系进一步加深时,他总会想起母亲那时的眼泪,因此感到苦恼。要是说自己过分认真的话也的确没错,但是他越喜欢就越不希望对方承受突如其来失去亲人的悲痛。一条内心失去了这份感觉的出路,所以也曾经尝试过毫无理由的分手。
再后来,一条成为了警察,这份苦恼却依然持续着,和女性保持着距离。被人在背后说是装模作样也好,自命不凡也罢,这些一条都不在乎,所以从来没有去找借口。
这就是名为“一条熏”的男人——对所有事都不可以半途而废。
III
一条点了第四杯日本酒之后,杉田正在考虑第八杯烧酒加水应该点什么牌子杉田一直都是为“酒仙”,但今天他似乎喝得特别快。杉田的脸虽然没有变红,但是他的样子与其说是在享受,倒不如说是为把自己灌醉。结果最后主要的小吃都已经点了一遍,杉田在点了被归类为主食的极品咖喱牛腩饭后,去了一次洗手间。回来之后,他却重重地呼了一口气,马上在沙发上坐下。许久之后,他才看着一条说道:“氧气舱事件的重要证人,死了。”
一条心想:终于进入正题了吗?现在的气氛完全不像只是久违的喝酒欢谈,之后便各自散去的感觉。一条在杉田在之前的婚宴会场内被邀请时便已经有了这种感觉。至于那到底是想谈私事,还是对某起事件有关的议论,一条就无法预测了。现在看来应该是后者。但是杉田刚才说的话似乎有点不对劲。
“事件·····?不应该是意外事故吗?”
“嗯,根据现场状况只能判定为意外。但是有些无法解释的地方,让人不得不认为是案件。有些并没有在报道中出现。”
“那是什么?”
“你看这个。”
杉田将盖上机密印章的报告书交给了一条。报告书里最初写着的是全部受害者的一览表,粗体字是因为和家人在一起而能够确定的案发时间,其他的则是因为现状而做出的判断,推断时间可能会有数分钟的误差。
报告书里首先让人吃惊的是,粗体字的时间全部是整点-一在其他人面前发生的事故,在各自没有关联之下居然全部都发生在00分。虽然推断的时间有分散的浮动,但不管哪个都是03分、07分,或是56分、53分之类的,全部集中在了整点00分前后的二十分钟内。
“杉田先生······这难道是······?”
“没错,每起事件都可能是发生在整点的。看看下面的吧。”
一条翻到了下一页,那是在横轴列出星期,纵轴列出小时的7x24的表格。如果假设事故发生是在星期一的六点整,就会在星期-6:00的格子里写上日期,并将那个格子涂满。用这种方式填写的格子,再将推断时间的事故假设为发生在最接近的整点的方式来填写表格后,出现了更加不寻常的事实-一一个重复的地方都没有,半数以上的格子都已经被填写了。按照常识思考的话,深夜氧气舱的使用率应该很低,相反也应该有使用率特别高的时间段,但现在却是包括深夜在内,没有重复时间地发生了事件。
“你不觉得就像是在最短的时间内,以填满所有格子为目标一般吗?”“······怎么会这样······事故发生的频率就像是在玩游戏一般··”说到这里,一条不禁吃了一惊。
“游戏······?”
“对,就是游戏。”
一条脑海中那讨厌的记忆再次浮现一一十三年前的夏天,未确认生命体第31号曾经说出的那句话:“游戏就是游戏,除此以外没有其他的意思。”
那是将古朗基的行动理由最直接表达出的说法。而现在仿佛正重现着那句话一般连续出现意外事故,这让杉田感觉到有一丝古朗基的气味。
“这样的话,也就是说古朗基伪装成了那个重要证人·····?”“对,虽然只是毫无根据的直觉。”
“可是杉田先生,那些家伙在五代打倒第零号之后····”
“应该已经被全部消灭了吧。如果这次的氧气舱事件只是在这种奇妙的偶然之下的话,我也不会有这样的忧虑。但实际上的确曾经出现过那些家伙的人类模仿犯嘛。如果你看过那个重要证人的照片的话,应该会明白我的心情了。”
一条看到了那张遗体的照片,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腹部被挖掉了一大片,就像是要从那里拿走什么似的。
“这是?!”
“虽然司法解剖还没有结果,但这样子无论怎么看都不寻常。一般来说没有理由要做到这种地步,但是……”
“如果是为了挖出藏在那里的灵石的话……”一条如此说道,代替杉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虽然我认为不可能,但这种特技并不是以犯罪为乐的模仿犯能够做到的。”
为了避免轻率的判断,一条没有理会杉田的分析,重新将报告书仔细看了一遍。死者名为中田孝市(三十八岁),是品川区的中研活门制造厂的社长。虽然中研只是从两年前一所叫做中田研磨作业厂的小工厂发展成的小型公司,但因为中研的技术水平高超,所以在为氧气舱制造商提供排气装置活门的供应商之中,中研是市场占有率最多的一名,主要的氧气舱品牌几乎都使用了中研的活门。
“我们将中田看作重要证人而开始关注他的原因,是因为他在连续事件发生的半年前,曾经发出过回收产品的通告,免费为客人更换活门。”
“他在那时候动了手脚吗?”
“不,当时只是要求持有人填写问卷,在问题中不经意地加上一项询问持有人使用氧气舱的时间带。就是这点显得可疑,但结果并没有发现动过手脚的痕迹。事实上,更换活门的氧气舱有八成都运作正常。我也曾经调查过酿成意外的氧气舱有没有零件损耗或不自然的加工,结果完全没有发现。”
“这样的话,就算中田依然活着,也难以证明是他作案的。”
“虽然这不是中田的专业,但例如是否曾经篡改运作程式,并在事故后将设定还原这些事情,我也曾经想过去调查他是否懂得这种伎俩。”
“不过在向中田提出协助调查之前他就已经被杀害了……”
“没错,还是用这种不寻常的方式。”
默默的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再次看向杉田,用冷静的语调说道:“不,果然还是不可能。如果古朗基假扮成了这名叫中田的男子的话,至少他的亲戚或员工也会觉得可疑吧。而且古朗基应该都是用怪人形态的能力来作案的。”
“也对,这就是依然无法掌握的部分。”杉田说着,突然猛地敲了一下自己的光头,说道:“不过……”
“不过?”
“三年前,中田曾经遇上交通意外而让脸部受到大范围的烧伤,因此曾经接受过面部修复手术。而且听说自那之后,中田有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过话。虽然周围的人好像都认为那是交通意外的冲击所造成的……”
“如果那是因为外貌、身高,或是骨骼相似的古朗基取代了中田,一直静静观察着新环境的话……”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而令对话出现了讨厌的空档。
杉田咕噜一声把加水的烧酒一饮而尽,然后说道:“无论怎样,中田都已经不在人世了。虽然对不起那些受害者,但其实我真正担心是别的事情。”
“对呢……的确如此。”显然也明白了杉田的想法。“如果这是古朗基的游戏,就不可能只有一名参赛者……对吧?”
“没错。”
Ⅳ
那一个晚上,一条返回了位于千驮木两室两厅的公寓时,已经超过了凌晨两点。四层高的底层分售公寓没有设置电梯,所以一条只能使用楼梯。况且,他也没有摄取酒精带来的舒适感。在身躯沉重,头脑却想继续运作的不平衡状况下,一条总觉得从地面往最上层房间的楼梯比平时更长了。
一条进入房间后,扑进了沙发里,可是很快就又站起来将电脑启动了。他在搭乘出租车的途中,收到了来自杉田的电话。“马上又联络你真不好意思,但是我刚刚收到了令人在意的报告书,现在转寄给你看看吧。”
一条打开了电脑邮箱,读取来自杉田的电子邮件。邮件内容是几天前发生的,有关胡蜂骚动的机密报告。从京都开始,三重、爱知、岐阜陆续发生了被认为是由胡蜂的毒引起的过敏性休克事故,一天之内出现的死者多达九人。这十年来因为胡蜂所导致的死亡人数平均每年也只有二十八人,一天九命的死者数量实在无法不感到异常。更奇怪的是,以往三十岁以下的年轻受害者只占总数的0.5%,这次居然有八成都是的。这让人们都难言困惑。
杉田听到了这种状况,就像被什么驱使着似的,向各所辖警署提出了“请再次确认是否有可疑之处”的请求。于是,名古屋名东署一位曾经为死者诊断的医生联络了山田。他那小小的发现让事态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受害者的伤口全部在右手前臂,伤口都附着某种动物身体组织的成分。如果是胡蜂的话基本上是不会留下尾针的,这样的话到底是什么动物?杉田收到报告后,对其他四名即将被火葬的受害者进行了调查,结果采集到了相同的组织碎片。之后,爱知县警科学搜查研究所对碎片进行了分析,得出了不可思议的结果。
“最接近的成分应该是水母的刺细胞。”
“水母……?”
一条想也没想便叫出了声,然后再次阅读了一边受害者死亡的过程。如果说是游泳季节的话现在还太早,没有任何一个人曾经前往海边的纪录,因此不可能会检验出海洋生物的毒。
就在一条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他的手机想起了,是杉田打来的。
“看过了吗?”
“看过了。但这个结果应该怎么理解……”
“水母在海洋之外的地方出没……不可能吧?”
“接近海口,或是在入海口的水域有大量水母漂浮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至少在岐阜县不会有水母出没。”
“等一下,”杉田用锐利的语调打断了一条,“以前在高山的温泉度假时,晚饭有一道菜是山水母。”
杉田所指的山水母,是将莴苣风干再浸水腌制而成的山菜美食。
“……现在是说笑的时候吗?”
“抱歉,我只是想缓和一下气氛而已。”
“虽然我也明白……”
“这只是单纯的直觉,但现在看来会变得越来越可信了,真让人苦恼啊。”
一条没有回话。他的脑海中,某个女人的冷漠笑容突然浮现了出来——那个额头上有着玫瑰刺青的女人……未确认生命体B1号。她并没有直接参与杀人游戏,反而像是在监视着其他同伴一样,有时也会做出相应的制裁。那时候,B1号看着用高压机关枪做出攻击的一条等人,曾经用人类的语言清楚地说道:“临多……改变了呢。”
那句话将人类看成了是在现代栖息的临多族后裔。而且在最后,她也曾说过人类已经变得和他们对等,意思就是人类已经变成了将杀戮当作游戏的古朗基相同的生命。一条理所当然地对如此断言的B1号感到愤怒,但在这份愤怒的尽头,他也不仅对她预言的未来是否会真的出现而感到恐惧。之后,一条就像要驱散迷茫似的向B1号发射了神经断裂弹,让B1号沉入了海底。死前她曾经面露微笑,好像低声说了些什么。那时她所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一条一直都很在意。另外,在海底找不到她的尸体这一点同样令人在意。
后来,在东京湾采集到了大量像是玫瑰藤蔓的组织碎片,那是确认她已经死亡的证据。但回收到的碎片连预计的三分之一也不到。一条看着她临终的那一刻,一度确信她已经死亡,但心中的那份不安却在这十三年里从未减退。他担心为了亲眼见证自己对人类的预言,那个女人仍然悄悄地在某处活着。
Ⅴ
几天后,在天空已经出现第一缕阳光的清晨,一条身穿运动服,伴随着轻快的步伐跑过了三角形屋顶的半藏门警备派出所前。只要情况允许,一条都习惯在日比谷公园做完热身运动之后开始慢跑,途中会经过皇居自九段下至半藏门、永田町、纪伊国屋坡,从东京御所旁慢跑至国立竞技场,绕过外苑从权田原跑过青山一丁目、赤坂见附,再经过永田町返回樱田门的警视厅,全程共十五公里。
一条一边感受着身体的活性化,一边回忆昨天杉田在深夜的电话中最后所说的话:“虽然还不至于要设立调查本部,但我想私下开始调查。基本准备由我来进行,你来协助我吧。不管怎么说,你也是和未确认生命体接触最多的人,而且……”
“而且?”
“我为你从长野县警那里找来了最合适的搭档。”
一条听到这里,依然不知道那人是谁。杉田则用“敬请期待”岔开了话题。说到长野县警便会首先想到的,是曾经隶属搜查一课的海老泽先生。但是海老泽先生是德高望重的前辈,要是称为“搭档”会很不恰当。虽然一条也想起了在长野执勤时的同事,但自己原本就是会与人保持距离的那种类型,所以他实在找不到能够被称为“搭档”的人。
“难道是……”
一条在慢跑中突然停下了脚步,想到了曾经身为自己部下的警官龟山鹤丸。虽然龟山是个总是无法找准重点的家伙,但如果他现在的经验很丰富的话,那么当上探员也并不奇怪。
“……不,不是他吧。”
如果是龟山的话,肯定会不管电子邮件还是电话,兴奋地联络自己。一条想到这里,便放弃了推敲答案,继续慢跑。
Ⅵ
一条回到警视厅后先去淋浴,然后再七点半左右回到了公安部,将从各警署发来的报告都阅览了一遍,之后再次前往了搜查一课。但恰巧前天在涩谷署辖区内发生了吸毒人士袭击路人的事件,刑事部的楼层为了调查案件,全部的探员都在四处奔走。所以在一条穿越那阵喧闹前往特殊犯罪搜查四课,那里别说是杉田,连半个人影都没有。第四课是处理绑架事件、企业恐吓、爆破事件等在特殊犯罪搜查队中专门处理更为特殊的事件的队伍,因此即使在手上没有案件处理时,他们也会经常协助搜查一课的其他队伍。可能第四课现在要帮忙调查那件袭击路人的事件吧。一条这样想的同时,身后传来了对自己的呼喊声,原来是刚刚开完紧急会议的杉田从大会议室出来了。
“一直在忙实在不好意思。最近和毒品相关的案件减少了,可正在流行那东西嘛。”
“是里奥尼露(西班牙文Lionel,意为‘幼狮’)吗?”
“里奥尼露”是在大约半年前获得厚生劳动省认可的疲劳恢复剂。里奥尼露在在没有毒性的情况下可以让人获得情绪高涨的感觉,因此以年轻人为中心迅速流行着。年纪大的人由于会联想到中枢神经兴奋剂冰毒,所以采取了慎重的论调。但电视里经常播出运动员和演艺圈人士笑着说出饮用感的画面,杂志也经常有着和里奥尼露相关的文章,而制药公司和专卖店的广告也正在增加。
“我是个老顽固嘛,所以叫女儿不要喝。进来吧。”
杉田示意一条进入会议室。房间里小型的钢制书架上只有几份文件,长桌上杂乱无章的摆放着装有资料文件的纸箱。
“因为这次的调查只是源自我的直觉,所以调查用的经费就是我日常的零用钱了。虽然只是个贫困的家庭,但还请多多关照了。”
“这样的话,这一次最好就是以杉田先生白白花钱结束呢。”
“啊——好痛好痛好痛!被你说到痛处了,但确实如此。”
就在一条罕见的玩笑引起了轻笑声的时候,传来了敲门声。随着一句“不好意思”,一位女性探员连同抱着的两个大型纸箱一起进来了。但是她的脸孔被遮住,完全无法看到她的样子。
“这就是你的搭档,一条。”
“咦?”
“不不不,搭档什么的实在不敢当……啊!”
那名探员将无法拿起的塞满资料的纸箱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匆忙的整理起被弄乱的衣服。而杉田则一脸受不了地走向了她,为一条介绍道:“这是我们期待的新人。来,打个招呼吧。”
“好、好的。”
声音的主人从纸箱后腼腆地一步步走了出来。
“你是……!”
即使剪了一头短发,但是那张脸孔依然一如以往的没变。
“我是被派到搜查一课特殊犯罪搜查第四课的夏目实加,请多指教!”实加虽然紧张但仍然正确的敬了一个礼,然后就带着一点不安一样抬头望向了一条。“请问还记得我吗……?”
“当然……是自从向你父亲做了墓前报告事件解决以来吧……”
“是的。”
“你当上了警察啊……”“是的……”
实加点头时的那个表情,看来参杂着各种不同的情感。
“说起来,你长大了……不是长得很多嘛。”
“……是、是的……”
“呀,抱歉抱歉!”
不知道是否因为还保留着十三年前那个中学生的印象,一条难得能以轻松的态度和女性说话。
“没关系,我已经二十七岁了,但自那之后只高了两厘米……虽然不是选择了这种工作便能穿高跟鞋的缘故。”
“不不,你变得很成熟了,真是被你吓了一跳。”
“谢谢你的补充。不过外貌只是次要的,我会为了能够在工作方面取得肯定而努力的。”
实加笑起来时依旧浮现出了那时候的纯真。如果她穿校服的话,就算说自己是高中生也会让人感到信服。现在以探员的身份站在这里的夏目实加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那么重新自我介绍,我是公安部外事第三课的一条熏,请多指教。”
由于一条拿出了名片,实加这才一边慌张地嘀咕着,一边拿出了自己的名片,结果被杉田斥责道:“笨蛋,你不先拿出名片是不行的吧。”
“是的,对不起……!”
“真是的,你当了几年警察啦?”
“现在是第五年……”
这样的话应该已经习惯了工作场所的应酬,现在从忘记了自我介绍时要在前辈之前拿出名片这件事看来,她应该相当紧张吧。一条这样想着,伸出了援手,说道:“那么你入职是在我前往美国的时候吗?”
“是的……那个,其实来到这里之后有好几次见到了你,只是我没办法上前搭话……晚向你打招呼真是非常抱歉。”
对着深深低头鞠躬的实加,回应道:“不,是我没有注意到。”
十三年前,未确认生命体事件得以解决后,一条从当初被调任的长野县警回到了警视厅,成为了警备部警备第一课课长,几年后又被调遣到了组织犯罪对策部企划分析课。在他前往海外学习国际恐怖袭击相关的知识的同时,也将未确认生命体对策的实际状况传达了出去,回国经历任职警视厅警备局国际恐怖主义对策课,直至现在就任了这个职位。
另一方面,实加在大学毕业后,作为为数不多的女性国家公务员进入了警视厅,被派遣至新宿署地域一课。虽然阶级是警部补,但先经历了派出所工作的实习,于第二年调职至同署刑事课智能犯罪搜查第二课,再在组织犯罪对策部第一课第二对策系中学习了情报收集的实际状况,按照自身的意愿在长野县警备部待了三年又返回了警视厅。
夏目实加是父亲被未确认生命体第零号杀害的十三年前,对搜查的停滞感到不满而在当时和母亲一起前往东京搜查本部的少女。不巧那时正碰上了连续发生的未确认生命体14号事件,让一条在当时没法满足她们的要求。而且这位少女,在到访城南大学时感到父亲的死亡被忽视,因此留下了暗示自杀的信息后失踪了。她的目的地是与父亲的回忆之地一一千叶县的附近海岸。那时五代凭借实加身上那条贝壳项链作为线索,成功找到了她。在夕阳西下的海岸重逢,一条终于放心地说了一句:“没事真是太好了。”这让本以为会被责骂的实加顿时放下了心头大石,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哭泣。那闪烁的眼泪,一条直到现在依然记忆犹新。当时,与击倒14号相比,一条更因为守护了一位少女的未来而感到高兴。与此同时,他也领悟到了警察这份工作的沉重。
那时候的少女到底抱有怎样的想法,才走上了当警察这条路呢?
Ⅶ
第二天,一条和实加搭乘了六点出发的希望一号列车前往岐阜。昨天在和实加重逢后,杉田立刻命令他们再次调查被归类为“胡蜂受害者”的那些人,可是其实那时候发生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事。
“请问……我可以说一件事情吗?”实加单刀直入地插嘴问道。
“怎么了?”
“这次搜查的出发点,可以说是因为过敏性休克的死者体内采集到的成分组织并非属于胡蜂,而是接近水母的怪东西吧?”
“是啊,但是受害者中谁也没有到过海边。至少在没有海水的地方就不会有水母出没。这实在太奇怪了,所以……”
“会出没的。”
“啊?”
“详细调查的话,发现似乎就算不是近海,也会有水母出没的。”
“什么?”
“那叫做真水水母,是日本唯一一种栖息在淡水的水母。”
完全出乎意料的杉田和一条面面相觑,他们活了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事。一想起这次搜查的目的已经到了这种地步,真让人感到惊讶。就在他们内心佩服实加博学的时候,实加笑着继续说道:“不过真水水母的身体只有两厘米长,而且又是罕见物种,体内也没有对人体有影响的毒素,所以搜查的必要性依然没变呢。”
“什么啊……别吓人啊!”
“对不起,不过我觉得搜查前可不能缺少正确的准备。”
“知道了,你做得很好。”
杉田用力地拍了一下实加的肩膀,以慰劳实加对收集这种琐碎的知识所付出的辛劳。
“根据深夜收到的内容……”
此时,实加向一条说道,“重新对受害者的遗体照片进行了分析,结果在数位受害者身上找到了之前看漏的接触性皮炎的线状痕迹。由此推断,可能是被极其幼小的触手状物体在极短的瞬间刺到所形成的。接下来是我的推测,例如在握手的瞬间悄悄地刺下去那样。”
实加灵活地用平板电脑整理至今收集到的情报。在新干线里看着这一切的一条对此感到十分佩服。她整理重点的方法准确,对于需要寻求答案的事项会附上追加的情报作答。另外那率直的眼神、全力以赴的姿态,真是让人感觉到当上了刑警呢。一条就这样看着那张显露出可靠感觉的侧脸。就在这时,那张脸回过了头,说道:“有什么要调查吗?”
“不……我可以听听你的见解吗?整理至今收集到的情报之后,你联想到了什么吗?”
“联想到了什么……”
实加一时语塞。一条心想这并不令人意外。刑警的洞察力与经验是成正比的。这和整理情报的能力不同,包括踏入现场亲身感受现场气氛的次数,若不累积一定程度的经验是难以联想到什么的。然而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实加带点犹豫的低声说道:“……虽然还说不准……”
“嗯?”
“呀,不,其实……仍然有着模糊不清的地方,就像是拼图中有着不齐全的图块似的……”
“是什么地方呢?有在意的地方就说出来吧。”
“不,还没有到那种程度……”
实加一改至今的可靠感,稍微沉默了一会儿,但马上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抬起了头,注意着不让周围的乘客听到对话的内容,低声说道:“其实……虽然不是刚才说的那件事……但我认为应该根据受害者的行动来追溯当时的时间,然后再次重新调查。”
“理由是……?”
“辖区的报告书里只记录了受害者当日的行动。如果是一般过敏性休克的话这已经足够了,但如果原因是未确认生命体的话,我认为过敏原在数天之后才活性化也并非不可思议。十三年前也是,当时也有未确认生命体42号和受害者接触的四天之后,针的形状才改变的案例。”
实加如此说道。她所指的就是未确认生命体42号豪猪古朗基的事件。将细微的针藏在受害者的脑内,那支针会在四天后变形令受害者死亡,这就是时间差犯罪的典型案例。
“的确如此……那么就先详细问出全部受害者在一周内曾做过的事吧。”
两人搭乘的希望一号列车如期在七点三十六分到达名古屋。他们如果要前往目的地惠那市山岗町,就要现在该处转乘中央本线,距离WIND VIEW信浓三号列车出发还有二十多分钟。
“一条先生,要跑了啊!”
“咦?”
连一条问为什么的时间也没有,实加就已经开始跑起来了。一条也只好不情愿的跟着跑,以为实加通过JR转乘区之后会跑上信浓列车停站的十号月台,但是实加却跑上了一、二号线的月台。
“夏目!你到底想去哪里……?”
结果,目的地是设有站席的基子面(名古屋特产,宽条乌冬面,外形类似刀削面)店。
“呼……呼……难得来名古屋,果然还是要吃基子面……我做了各种各样的调查,结果这里是最受欢迎的,所以……”
“是这样吗?”
实加在错愕的眨着眼的一条面前,根据调查结果毫不犹豫的点了天妇罗基子面。它的卖点就是在店里即场油炸。而一条则一边想着“早上就吃天妇罗真不愧是年轻人”,一边吃着最能填饱肚子的麻薯基子面。因为根据搜查的状况,很有可能会令吃午饭的时间延迟。
“哇!基子面真好吃!一条先生有没有吃过……呀!”
“怎么了?”
“一条先生的家乡就是名古屋呢……可是,我居然自以为是……”
实加明显十分沮丧。一条看着这样子的她,将煎鱼汤喝光之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不,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基子面了,所以很好啊。我在高中时是骑自行车上学的,所以在火车站吃基子面应该是从小学的事了。这让我想起了当时和父亲一起吃的情景呢。”
“真的吗?那就好了……咦?啊!五十四分了!呃……那个……感谢招待,很好吃啊!”
这就是对着店里的大哥留下爽朗笑容的实加。这份最近几年在一条身边所没有的光彩,让人暂时忘却了那即将面对的沉重现实。
他们到达惠那站时,惠那警署的巡警正在警车里等候。虽然前往山岗町的话可以从这里转乘第三分区的明智铁路,但因为时间无法衔接,因此便要稍微动动脑筋了。他们便在山路驾车行驶了三十分钟,然后抵达了山岗町。这里是现在的最后一名受害者度会喜代(七十四岁)所居住的小镇。他们从警车下车后,发现眼前是一片寒天,正无边无际地延伸出去。被誉为“日本第一生产寒天”的这个小镇,夏天也会用冰箱制造寒天。度会喜代也是出生于寒天的农家,一生都在这个小镇度过。一条他们成功从喜代的儿子明生(五十五岁)身上打听到了当时的情况,同时他们也感觉到了民生还不能接受喜代的死。
“我也告诉了惠那警署的人,现在仍然觉得难以置信啊。太突然了!”
“听说喜代女士在去世的那一天,并没有外出前往任何地方……”实加一边看着惠那警署的报告书,一边提问。
“嗯,完全没有外出呢。她在两天前与名古屋那边打槌球的伙伴一起外出过,然后当晚便回来了。无论那天还是前一天,感觉一直都在茶室打瞌睡。然后很突然的,就在我和她一起吃午饭时……那真的很突然,一直说很冷很冷……我还对她说现在已经是孙子在放暑假的时候啊。那时她的脸上就像出疹般变得通红,变得无法呼吸……”
说到这里,明生伤心的流下了眼泪。实加紧咬着嘴唇,一条则满脸悲痛。
“那么有精神的人很少见啊。要比金婆婆银婆婆(成田金(享年107岁)与蟹江银(享年108岁),本姓矢野,‘人类史上最长寿双胞胎’吉尼斯世界记录保持者)更长寿可是她的口头禅呢……大家都说如果是她的话应该能够办到的……”
一条代替说不出话的实加,一边安慰着对方,一边继续问道:“除了前两天曾经到过名古屋外,喜代女士还有没有去过其他什么地方?在去世之前月一星期内曾经到过的地方之类的。”
“除此之外我想没有特别的到哪里去过了。每天都是带狗散步,然后到离家五公里的那家茶座喝个茶,然后就回来了。哦,还有星期四的槌球。”
“那时有没有听到被什么刺过之类的话?例如走进池塘后感到刺痛……”
“再怎么有精神的老婆婆也不会走进池塘吧!你们特地从东京前来,问的东西还真是奇怪呢。”“不,虽然在新闻里没有提及,但在各地也发生着同类型的事故,其实仍未螚断定是由胡蜂引起的,因此需要探索各种可能性……”
这时实加再次开口说道:“请问你是否知道喜代女士在名古屋时,又到过哪里吗?”
“她好像说有到过名古屋城,到过电视塔,还有绕到大须那边去。”
大须是以大须观音为中心延伸开来的地区,当地有日本著名的商业街。对名古屋来说,大须是像秋叶原一般的城市,也有说大须是演艺圈人士聚集的地方,这几年当地的游乐设施配套吸引了很多观光客。
度会明生已经将从喜代处听过的所有事都说了出来,可是其中并没有令人特别在意的要素。于是,实加在回程的列车上低声说道:“本来是一位活力充沛的老婆婆呢。对于这样突然的过世,果然是难以马上接受……”
“说的也是。”
两人都回忆起了自己父亲的事,一时间,他们都茫然的看着景色的飞跃。
Ⅷ
两人在中午前回到名古屋,马上转乘关西本线前往桑明。他们在车站前叫了出租车,驾车前往其中八位受害者内的其中七人的家。第一位的家位于桑明市内,其余所有人都住在名古屋市内。但为了有效率的到访所有地点,因此他们计划在名古屋站附近的出租车分店将车辆留下。
单从结论来说,在花上五小时的调查里,并没有找到任何有关受害者们共通的线索。剩下的七位受害者全部是男性,而年龄方面,二十多岁的有四人,三十多岁的有两人,四十多岁的则只有一人。二十多岁和三十多岁的六人全部未婚,因此有时不会将行踪仔细告诉同住的家人,如果要再深入调查的话应该要花上更多时间。
最后余下的一名调查对象住在京都,是事件中的第一位死者。为了从他的家人身上取得情报,就算行程紧迫,两人仍然搭乘了新干线前往京都。到达那栋看起来像八阪神社的单栋屋时已经接近晚上七点。这名受害者是明石洋一(三十二岁),是在大型IT服务供应商的子公司任职的系统工程师。屋子里面最显眼的是放有程式设计相关的书籍,以及受害者喜欢的佛像照片集的书架。这里也是一样,在没有找到有关这位受害者与其余八人的共通点的情况下完成了调查。两人就这样离开了受害者的屋子。
明天,他们要到访京都府警(京都府警察。在京都府设置的警察组织,京都府内所管辖的区域,被简称为“京都府警”)的科学警察研究所。这是为了要取得有关遗物的更仔细的分析结果。由于距离预定留宿地点的酒店只有两公里,于是两人便在人流较疏落的小路上,边走边谈论今天的搜查结果。即便如此,其实对一条来说并没有特别需要注意的事项。现在这段讨论的原意,其实是用来摸索今后要检讨的课题。但是实加却出乎意料的已经将具体的范围收窄了。
“很多都是伽部凛的粉丝呢。”
“咦?”
一条不以为然的问道。的确有两位看似是那样的粉丝的受害者,一位在房间内贴有海报,另一位则是拥有全部CD的粉丝,但从其他的受害者身上看不出那样子的要素。
“呀,伽部凛是……”
“是曾经做出‘亿万人的角色扮演宣言’的偶像吧?说是在演艺活动获得了‘偶像认定’的……”
在Pole Pole的那些派上用场了。一条从那时之后,即便没有特别地去想,但是注意到了凛的海报或是广告在日常生活中都频频映入了眼帘,能够感觉到她的人气是货真价实的。
“伽部凛的事情一条先生也知道吗?”
对实加来说,那是有点略带刺的语气,就像是在嫉妒什么似的。虽然一条有一瞬间感觉到不对劲,但他却没有对此想太多,而是继续向实加问道:“不过是两人而已吧?要是说有很多的话,那就……”
“不,有四人。”
“四人?”
“我们调查的第六位受害者青山先生,以及最后调查的明石先生,这两人也是粉丝。”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
“因为他们两人的手机上挂有相同的吊饰。”
“手机吊饰?”
实加将在这两位受害者的房间中所拍摄到的照片拿给一条看。里面的确拍摄到了相同的手机吊饰,但那并不会令人联想到伽部凛的标记或图案。那是个在吊圈内附有小铃铛,充满品位的东西。
“这是完成伽部凛去年那场全国活动的人,才能获得的歌迷俱乐部的稀有纪念品。乍一眼看不出来的这种样子,才会令不少隐藏自己的秘密粉丝都把它挂在了手机上啊。”
“是那种东西吗……?”
那是一条无法理解的世界。实加真不愧比较年轻,才会对那种情报也比较敏感吧。
“即便如此,那也只是四人而已。的确要说是偶让的话那可能太多了,但是按照她的人气来说,那也不能断言为不自然吧?”
“……如果能深入的调查其他人的话,我认为会找到CD之类的。我想也会有那种虽然身为粉丝,却在家人面前隐藏粉丝身份的人。”
“那位岐阜的喜代女士也是吗?”
“也对呢……就是那里连不起来。”
实加的声调突然放缓,无言的在旧街上走着。不过实加马上再次望向一条,好像在控诉什么的说道:“其实还有一点。”
“啊?”
“受害者的名字里,有点不可思议的倾向……”实加如此说道,用手机的画面向一条展示了受害者的名单。“以死亡次序排列,明石先生、青山先生、木村先生……有没有注意到什么?”
“还是不知道啊。”
“这是红、蓝、黄!明石(AKASHI)的红(AKA)、青山(AOYAMA)的蓝(AO)、木村(KIMURA)的黄(KI)。这种事情不是很有那些未确认生命体的风格吗?”
“随着交通信号灯颜色的顺序杀人……的确不是不可能。”
“如果仅仅如此的话,那还有可能只是种偶然。”
“还有什么吗?”
“伽部凛的出道单曲的名字,就是《秘密灯号》。”
那种一致性,让一条在一瞬间觉得似乎真的有这种可能。不过一条马上再次冷静了下来。“的确那可能是令人在意的一致性,但是其余六人该怎么解释呢?”
第四位受害者以后的姓氏,完全无法套进那个规则。有贺光与、箕轮凉、远山大辉、古灵晶、草壁伸吾,最后是度会喜代。
“可是如果延伸到名字,第六位的远山先生,以及第九位的度会女士,名字都有黄(远山大辉的‘辉’和度会喜代的‘喜’,日语发音都和‘黄’相同)在里面。”
的确如此,但这仍然太牵强了。一条认为实加一口气做出太多解读了。先入为主地断定事件的全貌,可能会令调查产生莫大的风险。
“现阶段还是不要太执着于这点比较好。太执着也可能令我们看漏真正重要的事。”
用平静的语调说道,实加也坦率地撤下了观点。“也对呢……我会再更加扎实的做解读的。”
Ⅸ
不久,两人抵达了能尽览二条城的老字号酒店。多得实加在前一天用手机有效率的找到“即时预约留宿的平价房间”,他们才能够以平价入住比商务酒店更加宽阔的房间。中庭那日式庭院的灯光,营造出了非常不错的气氛。如果只有一条自己,或是两名男性探员的话,便应该无法入住这样的地方吧。那样的话以这个价格,一定是入住与此相称的廉价酒店。
一条脱掉了西装外套,松开领带,“呼”的一声抬头望向天花板,将身体躺在床铺上。和实加同行的调查,为一条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紧张。其实这是一条首次和女性探员一起进行调查。想和女性保持距离的想法,以及作为搜查搭档不得不以对待男性探员般应对的想法交错,结果在一条的精神上产生了奇妙的倦怠感。可能是因为从这种紧张中得到了解放,一条就这样打起了瞌睡。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起了。是实加打来的。
“其实……难得有机会,要不要稍微去喝一杯呢?”
说起来,自从中午之后便什么也没有吃过了。于是,一条回答道:“也对呢……如果是稍稍的话。”
他重新将弄送了的领带系紧,一手拿起上衣,走出了房间。
一条看着实加自如的操作着手机,一条再次由衷的感到佩服。实加首先是在询问一条的喜好后,很快便筛选出了附近看起来很好吃的小吃店。在迅速订座之后,实加再在手机上设定好了导航。这段期间,一条只能站在实加身旁,呆呆看着她用双手流畅的输入文字。十三年前,一条就连将手机设定为静音模式也要花上一番功夫,他实在不擅长操作这种机器。这让他现在对实加的应对能力之高,简直感到尊敬。
据悉,目的地的店家位于四条新町北上,再往东走的地方,是家小型却舒适的家族经营店铺。虽然根据网上的资料显示,那里好像有点难找,但结果托手机的福行程顺利。
“京都的路,像是往上或往下、往东之类的,有着自己独特的说法呢。”
“这是因为京都按照里坊制(基于儒家经典《周礼》规划的城市布局,城市遵循中轴对称布局,以贯通全城的大街为中轴,左右完全对称,城内居住区像棋盘一般切割成一个个小方格)以棋盘的交点做规划呢。这边的人更容易理解这样的说法吧。信件的地址好像也不是用正式地名,而是用这种方式写上的。”
“是这样吗?可是听到东南西北也总觉得不明所以呢。”
听着这样的话,想起了“记忆弹”的事情。那是因为未确认生命体关联事件的激化,由科学警察研究所的女科学家榎田光女士开发的特殊子弹。为了找到移动的未确认生命体,将内藏超小型GPS接收器和超小型发讯器的子弹,射进未确认生命体的身体里,嵌进内部,然后搜查本部再接收那些计算出来的位置情报,在追踪上发挥了功用。那种超小型化的技术在当时是最尖端的科技,可是现在机器的小型化已经进展至一般社会大众只要拥有手机,就能简单的知道自己所在的位置。榎田女士是容易埋头苦干的类型,说不定她会令那技术进化至纳米级别呢。一条如此凭空想象,回忆起了她那洋洋得意的脸孔,不经意的笑了出来,不知不觉间就抵达了实加所选出的,那家能吃到京都家庭式小菜的居酒屋。他们走过已经座无虚席的柜台,被带到了里面稍微升起的小房间。他们在点了刺身、炸薯饼、汤煮时令蔬菜后,以生啤干杯。实加用细小的双手像包裹着杯子一般拿着啤酒杯畅饮。一条看着这个场面,总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一直都在凝视着她。
“请问……有什么不对的吗?我……”
“呀,不,不是那样。只是还有点不习惯你长大成人……那时的孩子在喝啤酒,实在有点奇怪……抱歉。”
“不,完全没关系,我早就已经习惯了。”
“……是这样吗?”
“是的。在前不久,我在家里突然想喝烈性鸡尾酒,但是走到附近的便利店却找不到,无可奈何之下,只好走到平时不怎么光顾的便利店,于是便稍微远征了一下。那时我碰巧身穿像牛仔吊带裙一样的裙子,结果店里的人便散发出了‘这家伙真的是成年人吗’的气息……所以我便堂堂正正地按下了年龄确认画面。”
这样笑着说话的实加果然还是一脸稚气,但是喝酒的样子却不错。在她比一条更快将啤酒喝光后,第二杯开始转喝日本酒。
有一段时间,两人都在说着一些诸如“现在仍然将长笛当作兴趣爱好继续吗”“果然还是把馒头挪开两边现将豆沙吃掉吧”之类的无关痛痒的话题。可是当谈到没有话题而稍稍静下的时候,实加突然像是下定决心般抬起了头,却看起来没法一如预期般的讲话说出来。她又将视线下移,用杯子里的酒湿润着嘴唇。虽然一条在猜想这是怎么回事,但是他并没有做声,就这样继续看着。接着,实加数次像是要掩饰迷惘般地将嘴唇沾上酒,终于带着一脸“就是现在”的感觉抬起了头,看着一条的双眼说道:“那个……一条先生,对不起……”
“咦……?”
“一直以来,其实我都很想道歉,可是怎么都无法办到……我也写过信了,可是又觉得没办法好好将感受表现出来,写了又丢掉了……”
“……是什么事情?”
“可能你已经忘了也说不定。十三年前,在长笛演奏会结束之后,我用极其失礼的态度对待了一条先生……”
那是在未确认生命体关联事件的期间,中学三年级的实加为了长笛演奏会而来到东京的事。一条接受了实加的邀请,预订和五代一起出席观赏。一条与五代相约在演奏厅会合,在那之前去花店买了一束花,并比五代更早到达。但是他却做了平常不会做的事,更因此让出乎意料的事发生了。五代在前往会场的途中,无意中感应到第零号的强烈意念,并被那意念所伤。另一方面,一条也被卷入了危险的事件,让难得平静的一刻被践踏殆尽。当时所发生的事件,是被身为演奏会主办人的公司社长解雇的青年,为了报复而绑架了那位社长。结果一条并没有听到实加的演奏,为了逮捕犯人而奔走。面对用手枪射伤刑警,将毫无关系的市民牵涉进去的犯人,一条毫不留情的以暴制暴。但那时他并非出于愤怒,而是面对陷入疯狂、激动的对手,如果不彻底将其制伏便会遭到反击。因此,一条沉着地将他的手枪击落,再无言地把犯人按在地上,以力量将其制伏。
目睹了这一切的实加,却因为感到战栗而无法动弹。外表明明依然是一条熏,但那就像是一条以外的另一个人……看起来就像会动的力量聚集体一样可怕。那简直就像是演奏会开始前那位温柔的一条,被某种东西附身似的。实加抱着这种感觉拒绝了一条笑着伸出的手。之后,实加就这样无法再次交谈,留下一条独自回到了长野。
“那天的事我记得很清楚啊,真是让你留下可怕的回忆了。”
“但是,那不是因为要保护我以及其他人吗……明明我已经彻底明白了,但结果却拒绝了一条先生……”
“在眼前发生那种事情,被吓到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在那之后,五代先生送我前往了东京车站。当时我老实说了,一条先生非常可怕……就像是另一个人一样。然后五代先生这么说……‘不过,那是真正的一条先生啊。那样子的一条先生也是存在的。虽然可怕的令人生厌,但无论如何也是存在的。’”
“五代他……”
“那时的我,感到相当困惑。‘为什么要这样说啊?’如果是听到像‘那并不是真正的一条先生’这样的话,就可以稍微松一口气了。结果五代先生他继续说道……‘不过,笑着的也是真正的一条先生啊。’”
“真有五代的风格呢。”
一边如此说道,一边充满怀念的微笑了起来。面对任何人也不会哄骗对方……而且是面对任何人都会温柔对待。那就是五代雄介。一条和那样的五代接触时的感觉,随着刚才听到的那番话徐徐涌来。
“其实要说的话……”这次轮到一条满脸抱歉地说,“要说一直没有道歉的话,我也一样啊。”
“咦?”
“就在你和母亲一起来到搜查本部的时候,我却无法腾出时间,所以不能满足你们的要求。”
“那也是无可奈何的吧。那时反而是我为你带来了很多麻烦……请允许我重新道歉!”
一条看着将双手紧按在桌子上低头道歉的实加,急忙低头回应道:“不不,我才感到抱歉!”
这时,拿着追加的海鳗天妇罗准备上菜的店员,困惑的看着这样的两人。“那个,海鳗天妇罗,可以上菜了吗?”
“呀!是的,谢谢!”
一条和实加同时慌忙回答,声音整齐得令两人不禁哑然失笑。之后,趁着天妇罗还是热腾腾的时候,两人一边吃着,一边再次畅谈。
“其实在一条先生赶到那海岸前,五代先生很厉害啊。”
“什么?”
“你听说过打水漂吗?”
“嗯,就是货船之类在装卸时(这里指的是‘货船吊臂’,与打水漂的日语相同)……”
“不,是将石头丢出去,在水面弹起的那个。”
“是那个吗?小时候经常玩呢。”
“五代先生做了那个……说:‘七连跳,你认为办得到吗?’”
“在那个海上?”
“对!怎么想也不可能吧?那时风很大,浪也很高啊。”
“不过那家伙……他办到了吧?”
“正是如此!完美的办到了啊!我心里感到完全呆住了,在那之前一直烦恼的事情,就在瞬间被一扫而空了。”
“也有这种事情呢。”
“五代先生他啊,就像说着‘看吧!’一样一脸得意的样子。”“这情景浮现在了眼前呢。”
“他就在那之后突然说了一句‘相信吧!’”
“哦……”
“应该会想‘咦?什么什么?’的吧?”
“会呢。”
“然后他就以平常的笑容对我说……‘大家该做的时候便会去做到啊。总有一天,你也会有什么非干不可的事情。你的爸爸想必也在期待着那天的到来,一直在守护你呢……’”
“是这样吗……”
一条将那句话咀嚼了一会儿,这还真是非常有五代风格的说法。
“从那时起,虽然我也有过升学考试等各种辛苦的时候,但是只要想起那段话,我就会得到激励……于是,我在新宿警署,以及在各种不同的地方累积经验,这次获得了杉田先生的招呼……五代先生所说的‘非干不可的事情’,我想就是现在这件事……所以……我不得不加油。”
实加这些话的语调虽然沉静,其中却流露出了一种决心。
“那么说,我现在能够和夏目作搭档进行搜查,也是托那家伙的福咯。”
“还有像这样一起喝酒也是呢。”
实加的面颊喂喂染上红晕,笑嘻嘻地说着,咕噜一口将杯子里的日本酒喝光。接着,她为一条添酒后,再往自己的杯子里倒酒,突然又挺直了腰背,好像要重申什么说道:“但是能顺利的走到这一步,是托一条先生的福啊。”
“我的?”
“是的!在警察学校里,我觉得反正要干这一行的话,不如以第一位目标,所以非常努力。”
“不错嘛。”
“可是不论哪个科目都一样,教官全部都说了相同的话。‘虽然你也很努力,但是在这个关东管区警察学校的历史里也只是第二位。’”
“是那样吗……?”
“才不是那样啦!那个第一位就是指一条先生你啊!”
“是我?”
“没有察觉吗?就是你自己啊!”
“不……那时只是每天拼命度日而已啊。”
“啊?怎么都不像是这样啊。一条先生几乎在每个学科都成为了传说呢。”
“那怎么想都说的有点过头吧。”
“对,是稍微夸张了点。不过当时在警察学校的一条先生是非常厉害的人,这一点绝对没错!所以我就想那样的话,即使只有一个项目也好,我也要超越一条先生!然后我非常努力,终于有一个项目,在实习时被教官称赞‘拍摄现场照片的话,你拍得比较好。’”
“那个教官,难道是‘萤火虫’?”
“对对!一条先生那会儿他就已经被取了那个外号吗?”
“被取了什么的……取名的人就是我啊。”
“什么?一条先生取的?难以置信……”
“我并不是故意的,那只是在某个过程中不经意的说了出来,结果被擅自传开了而已。”
“哦……有点感动呢。”
“那不是什么值得感动的事吧。”
“不过那位教官被取了‘萤火虫’这个外号,感觉相当正确啊。”
“真的没想到相隔二十年了还会被称赞呢。”
一条像是有点害羞地苦笑。实加朝着那样子的他微笑着,然后就像恋爱中的少女用率直的眼神说道:“这些那些全部包括在内,一条先生就是我所憧憬的……所以现在能够一起工作,实在令我非常高兴。”
“喂喂,不要那样子说话啦。”
“对不起……呀哈,可能喝太多了。”
一条提议回程就乘的士,但是实加在洗手间里洗脸醒酒后说没关系,可以步行回去。于是,两人再次走过京都的街道返回酒店。一开始他们聊着“居酒屋没选错真是太好了”“杉田先生可怕吗?”之类的话题,但是在还剩五分钟便抵达酒店时,实加突然低声说道:“虽然一条先生说过现在还不能断言,但是我认为不论是氧气舱事件,还是一连串的过敏性休克事件,都是未确认生命体所犯下的案件。”
“这么突然……怎么了?”
实加的声音和至今的不同,听起来就像是稍稍压低声线似的,这让一条不禁要看看在身旁走着的实加的脸。实加把头垂下沉默了一会儿。不久之后,她一边操作着手机,一边说道:“五代先生他……”
“怎么了?”
“因为五代先生,他回来了。”
“什么?!”
实加向着大吃一惊的一条,用手机展示了一幅照片。虽然那看起来像是放大了很多的数码照片,可是照片里拍摄到的身影,那头上细小的金色犄角,以及红色的大眼、白色的身躯……没错,那与被称为未确认生命体2号的初生形态的KUUGA十分相似。
“这是……!”
“这是被上传到某个会员制社交网站的照片。而且像是目击情报的讯息,虽然数目不多但还是有的。还有一点,就是目击情报都集中在某个时间和地点。”
实加展示整理过的那些讯息,全部的日期相同,内容就像这样:
“我住在品川。喝醉后回家的途中,看到奇怪的人影后一下子醒了。说不定是那个2号。”
“我是品川区居民,刚才驾车时有白色的人影掠过。虽然记忆模糊,可是那人影与在我小时候成为话题的未确认生命体里的一个家伙好像。是2号吗?”
还有其他的留言,虽然也有表示担心的话语,可是留言板上有“深夜在街上走干嘛啊,佩加隆星人(电视特摄剧集《赛文奥特曼》登场的宇宙人)吗?”“没理由只有2号出现吧,笨蛋!”“又是模仿犯吗?”之类的回应,所以没有造成多大的轰动。可是一条不得不对那日期感到惊讶。那是制造氧气舱活门的中研活门制造厂社长中田孝市被杀害的同一天。
“一般来说只是会将那当成都市传说,但是那个日期……你明白吧?”
“不过看那遗体的照片,明显合被五代击倒的未确认生命体的状况不同。”
“我也认为那不是被五代先生击倒的。但如果说因为未确认生命体出现,五代先生因为感觉到这件事而回来了,我认为绝对有这种可能。”
相对眼睛发亮的实加如此强而有力的说着,一条的表情却显得阴沉。之后有一段时间一条都没有说任何话。实加一脸出乎意料的样子,表情悲伤地说:“你不感到高兴吗?”
“……”
“一条先生不想和五代先生见面吗?”
一条对着实加那带点责怪的话,他像是将某些感情压制住一般的挤出话来说道:“现在这种状况,我绝对不想见到他。”
“为什么?!”
“那家伙变成KUUGA,是非常可怕的事……自己可能会变成怪物的恐惧、自己的内心可能会不再受控的恐惧……一直和那种东西战斗,将一切都隐藏在笑容之下,不断持续战斗的五代雄介……我已经不想再让那家伙做这种事了。”
实加听到这些话,垂下头来,显得沮丧消沉,应该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吧。
“抱歉……我并不是想否定夏目你这坦率的想法。
Ⅹ
两人在回到酒店,抵达实加的房门前为止,都没有交谈。一条向着站在门前的实加,说了声“晚安”,便打算离去了。可是,正要离去的一条被实加抓住了外衣手肘的一角。一条在想发生了什么事之前回过头来,实加却还是垂着头。
“夏目?”
实加继续垂头低声说道:“我想到一条先生的房间去。”
“咦?!”
下一个瞬间,实加就像刚刚发现自己的话是什么意思一样,突然抬起了头,慌忙否定道:“不!不是那样!我只是想请教一条先生有关警察应有的心态之类的事情而已……但是那是假的,没有那回事!明天也请多多指教!晚安!”
实加忘我的澄清了一番后,慌慌张张的开启自己房门的门锁,飞奔了进去。一条实在无法掌握实加那种态度的意思,只能呆站原地。过了一会儿后,他终于重拾恰当的心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那时,一条在意的已经只有白色KUUGA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