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昼同意在周家里做饭,并且提出了以下条件:
•材料费平均分滩,另外的人事费用等额外开销由周支付。
•如果有事不能一起吃饭,至少提前一天通知。
•采买食材和饭后的清理善后,由两人共同分担。
关于第一条的人事费用,是周不好意思占用真昼的时间而提议、真昼做出让步后订定下来的。其他两项则十分顺利地决定好,没有发生什么争执。
毕竟是麻烦真昼来煮饭,该配合的地方当然要配合,所以没什么好烦恼的。
于是,两人这么约定好的隔天,真昼就马上一手提著──更正,是双手抱著超市的购物袋来到周的家,开始进行烹饪的准备。
「……真的没什么使用痕迹,都还很新呢……」
「啰嗦。」
家中有一位穿著围裙的女性──身处于这种男人幻想的浪漫情境中,周却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一方面是他不习惯,但主要原因还是在于,他几乎没使用过厨房这点被真昼再次指出所造成的尴尬。
「明明有这么多好东西,还放著生灰尘。」
「你用得到的话,就不会生灰尘了吧。」
「那是结果论。这么好的厨具都在哭了喔。」
「那就用你拿手的料理让它们停止哭泣吧。」
周乾脆地承认自己做不到,换来真昼一个无奈的表情。但她似乎本就觉得会得到这样的回应,所以只是叹了口气,并没有抱怨什么。
「我会好好利用它们做料理的,可是这里有调味料吗?」
「有啊,你瞧不起我吗?保存方法和赏味期限也都没问题。」
「哎呀,真没想到。」
「因为都没开封。」
「那才没什么好骄傲的。不过,要是不够的话,我回家拿来用就好。」
「帮大忙了。」
「既然有基本的调味料,应该能煮几道菜出来。还有,今天的菜单我擅自决定了,没关系吧?」
「反正我不太清楚这些东西,能吃的话什么都可以。我也不怎么挑食。」
「这样啊。那我就动手了……请告诉我调味料放在哪里。」
「都在这个篮子里面。」
「……还真的都没开封啊……」
真昼盯著摆放调味料的篮子,无奈地皱了皱眉,不过因为周事先告诉她了,于是又很快恢复平时的表情,然后打开水龙头并开始洗手。
「那我就开始煮了,你在客厅或者房间里等著就好。」
「好。反正我也帮不上忙。」
「真是乾脆。算了,要是你不会帮忙这些还在这边晃来晃去的,我也很伤脑筋。」
「你也说得很直接啊。」
「毕竟这是事实呀,况且跟你说话也没必要拐弯抹角吧?」
正如真昼所说,自己显然是个累赘,于是周乖乖地走回客厅,观察起真昼的背影。
真昼洗完手后,就迅速著手烹调。
(插图010)
虽然不知道她要煮什么菜,但是从准备好的材料来看,应该是日式料理。
有人在他家中煮美味的料理给自己吃,令周感到很不可思议,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在做梦。然而,真昼在处理食材时,脑后绑成一束的秀发随之摇曳的姿态,又代表一切都是现实。
(……该怎么说呢,感觉就像有了老婆一样。)
尽管彼此间没有男女之情,但眼前的情景看上去简直像是他成家了一样,让周不由得想像起来。
他对真昼没有一丁点非分之想,可是有个美少女站在自己家的厨房,这状况本身就够让人浮想联翩了。
不论是否抱有好感,可爱的少女愿意为自己下厨做饭这样的情境,还是让周深受感动。
「……你没有在想奇怪的事情吧?」
「不要乱猜。」
真昼头也不回地猜中他的心思,让周差点绷不住脸。幸亏她没有回头,周才没因此败露。
他捏了把冷汗,一边佩服地心想「这家伙还真敏锐」,同时收起微微涌起但尚未形成邪念的男人心,继续观察真昼的背影。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之后,一道道料理陆续摆上饭桌。
由于是真昼决定的菜单,所以桌上的菜色都是健康取向的日式料理。
「这边的厨具和调味料还够用,应该不用我回家拿了。明天开始还能做更精致一些的菜。」
「你愿意煮给我吃,就让我感激不尽了。」
真昼起初不清楚周的家中有多少厨具和调味料能用,故以简单的菜色居多,比较少精致的菜肴。即使如此,色彩和摆盘也堪称完美。
煮鱼、凉拌菜、煎蛋与味噌汤等,各种对周来说连想都没想过要做的和式菜肴,如今摆放在桌上。
周不怎么挑食,但基本上还是喜欢日式料理。看到真昼有些愧疚的样子,周甚至想告诉她这些才是自己梦寐以求的美味。
「……看起来超好吃。」
「谢谢你的夸奖。趁热开动吧。」
真昼这么说后坐到椅子上,于是周也在她对面的位子坐下。
由于一个人住,餐桌的尺寸偏小,使两人的距离靠得很近。
幸好家里还有多准备一张给客人用的椅子。只不过,眼前坐著一位美少女,还是让周产生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感受。
尽管如此,一开始品尝料理,真昼的美貌什么的便无关紧要了。
简单说了句「我开动了」之后,周先喝了一口味噌汤。
周享受著在喝下味噌汤的瞬间,闻到的味噌与高汤香气,一边慢慢地将其含进嘴里。与香气相配的味噌与高汤风味,随即在口中扩散开来。
这种与速食味噌汤截然不同的温和口味,肯定是经过精心计算才做出来的吧。
味噌的味道不会太浓,咸淡的比例也保留了高汤的风味。
第一口尝起来有点清淡,应该是考虑到要和其他菜肴一起食用,所以才把味道调整成在喝完的时候会觉得浓淡恰到好处的程度。
这味道并非有所不足,而是带著家常菜的滋味,相当促进食欲,适合佐餐下饭。
「好吃。」
「谢谢夸奖。」
听到周坦率说出感想,真昼安心地微眯起眼睛。
尽管周平常也会夸赞她做的菜好吃,但是当面说出口似乎仍让她感到紧张。
看著一直在观察自己反应的真昼也开始吃了起来,周便向其他菜肴伸出筷子。
把桌上的菜全部尝过一遍后,周觉得真昼的厨艺果然非常好。
煮鱼相当入味,并且保留了鱼肉本身的水分。
为了煮到入味而长时间烹调的话,水分自然会流失,使得肉的口感变得乾巴巴的,但这道煮鱼的肉质十分柔嫩,口感很好。
至于煎蛋的调味,则是正好符合周的喜好。
其表面的鲜黄色引诱他尝了一口,舌尖果然传来高汤温和的风味。
煎蛋有加糖或只加盐等各种做法,真昼做的是加入高汤且略带甜味的煎蛋卷。
其中隐约而柔和的甜味,可能是来自于蜂蜜吧。
放的量应该不多,但醇厚的甜味提升了口味的层次。
不论是甜的还是咸的煎蛋卷,周都不讨厌,但他最喜欢的还是这种能尝到高汤原味、略甜且调味高雅的煎蛋卷。吃到这理想中的煎蛋卷,他甚至觉得有点感动。
周自言自语地说了句「好吃」,又接著吃了一口。
火候也拿捏得恰到好处。周慢慢咀嚼著这饱含高汤、口感鲜嫩的煎蛋卷,静静享受这份美味。
周一边暗自想著「绝对比我妈做得好吃」这种对不在场的母亲很失礼的念头,一边幸福地大快朵颐,然后才注意到真昼正目不转睛地盯著自己。
「……看起来吃得很香呢。」
「因为确实很好吃嘛,对美味的食物应该要表示敬意吧。」
「嗯,说得对。」
「而且比起面无表情地吃,还是坦率地称赞好吃才会让双方都感到开心吧?」
即使认为十分美味,如果不在脸上表达出来的话,制作者便会感到不安和在意。就算板著一张脸说好吃,有时也会让人怀疑到底是不是真的。
与其那样,不如坦率地将自己的感受表现在脸上或说出口,对双方都有好处。不管对于感谢还是被感谢的一方,这都是令人愉悦的事。
「……你说得对。」
真昼似乎接受了周的说法,露出微笑。
那像是松了口气、带著安心情绪的柔和笑容,实在可爱到不行,
甚至让周的大脑有一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藤宫同学?」
「啊……呃,没什么。」
不小心看呆了──这种话他当然说不出口。周掩盖住内心油然而生的羞耻感,继续吃起晚餐。
「……我吃饱了。」
「喜欢吃就好。」
周将摆在桌上的饭菜一扫而空,满足地这么说后,真昼淡然地回应道。
只不过,她的神情显得很柔和,应该是因为看到周吃得一粒米也不剩而感到高兴吧。
「真好吃。」
「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了呢。」
「比我妈做得还要好吃。」
「把女性亲手做的料理跟妈妈做的比较,好像是禁忌哦。」
「那不是贬低的情况吗?是说,你会介意这种事?」
「这倒是不会。」
「那不就好了。反正事实上真的很好吃。」
真昼的厨艺并不是光靠一、两次下厨经验就可以培养出来的。
周的母亲在下厨方面可能更为资深,但不是调味喜好与周不同,就是调味得很粗糙,自然比不过真昼精心计算后调整过的味道。
虽说连父亲做菜的时候都比母亲讲究,所以和母亲比其实没什么意义就是了。
「……我是不是太幸福了啊?每天都能吃到这样的料理。」
「我们都有空的话,是这样没错。」
「……真的可以每天一起吃饭吗?」
「不好的话,我就不会这么提议了。」
「这么说也对啦。」
真昼的个性那么直率,周十分清楚她要是不喜欢的话,一开始就不会提议了。尽管如此,他还是会烦恼这样到底好不好。
虽说周付了一半的材料费加上人事费用,但仍旧担心她的负担会不会太大。
「……一般来讲,你会帮谈不上喜欢的男生煮饭吗?」
「还不是因为你的生活太不健康了。何况我很享受做饭这件事,也不讨厌看你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可是……」
「你那么在意的话,其实我不煮给你吃也无所谓哦?」
「不不,请您务必煮给我吃。」
周回答得毫不犹豫,因为真昼的料理对他而言,就是如此不可或缺且合胃口。
假如真昼停止提供料理,对现在的周来说就会演变成生死攸关的问题了。
他对自己的胃口被抓住一事早有自觉,问题在于真昼的料理实在太过美味,让他上瘾。现在一旦让他回到现成熟食加白饭的日子,恐怕每天都会变得索然无味,想想就觉得可怕。
听到周那简单易懂的回答,真昼有些无奈地露出像是苦笑的表情。
「那就请你乖乖接受吧。」
「……哦。」
想到与这慈悲为怀的天使共进晚餐的日子还将继续,周怀著又是高兴期待又是愧疚难安的心情,忍不住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