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囚禁第15天

今天一整天都是读书进修的日子。

我只顾研读早上以快递送来的各种资料书籍。

可供参考的页数统统都被我折了角。

尽管新的剧情大纲还想不出来,但我感觉到创意已经播了种,尚未取名的作品零件正逐渐累积。

要举例的话,那就像灌爆前的气球,或者跟离合器半放的手排车类似。

「吃饭。」

猛一回神,她已经站在房门前。

「啊,已经到吃饭时间啦。你今天做的料理看起来也很美味呢。」

我抬起脸,把新刊介绍单夹进目前读到的页数并阖上书本。

接着将那跟其他书本一起挪到墙际,以免弄脏。

拿开瓦楞纸箱上搁着的绘图平板,当成克难式餐桌来用。

今天的菜色是加了鲜虾与海瓜子的海鲜义大利面配沙拉。

海潮香扑鼻。

她把托盘摆到瓦楞纸箱上,随即折回厨房。

紧接着,又有一个托盘被端了过来。

那上面摆着跟我完全相同的菜色。

「你也要在这里吃啊?」

我问了一句确认。

「不行吗?」

「呃,当然可以。毕竟自己一个人吃饭也嫌乏味。」

我把瓦楞纸箱从横向转成纵向,腾出让她放托盘的空间。

一直到昨天,少女端给我的餐点肯定也有准备她自己的份吧。但是,当时她应该都是在厨房用餐。

明明如此,今天她却说要跟我一起吃。

不晓得少女的心境有了什么变化。

大概可以想成我们已经彼此交心了吧。

「是吗?」

她略显开心地说完,就把托盘摆上瓦楞纸箱,并且坐到我的面前。

将背脊打得直挺挺的端正跪坐姿势。

「开动。」

「开动。」

我们几乎在同一时间低声说道。

然后,少女缓缓摘下了口罩。

明明不是什么出奇的举动,我却不由得怦然心动。

因为此时此刻,是我第一次看见她的真面目。

正如我一直以来的想像,从口罩底下现出脸孔的是个美少女。

匀称的鼻梁,还有色素偏淡的樱色嘴唇。

鼻子与嘴巴各就其位,符合她的完美形象。

「好吃耶。鱼贝类的高汤味道不错。」

为了掩饰加速的心跳,我把注意力放在料理上。

「太好了。」

用餐叉把义大利面送到嘴边的她简直像义大利人一样优雅。

从举止可以隐约感受到她的教养有多好。

「……」

「……」

沉默流过。

不时有容器跟餐叉相触的声音轻轻响起。

(既然我们一起吃饭,没有对话还是会觉得尴尬。我得想个话题才可以。)

「那个,我有事情想问你。」

我停下动餐叉的手,并且开口。

「什么事?」

「我们早在之前就见过面吧?呃,比我昏倒在玄关前那天还早。」

「有。」

少女静静地点头。

「果然是这样。我总觉得在街上看过你。」

果然,看来我并没有认错人。

在遭到囚禁之前,我和她就已经打过照面了。

「……」

「……」

沉默又持续了一阵。

(我该怎么搭话?总不能直截了当问她为什么要囚禁我吧。)

相较于起初被囚禁的时候,我认为彼此已经熟多了,可是,我不确定什么时候会触动到让她发癫的开关。

目前在她伸手可及的范围内,有把菜刀依然好端端地在那边。

「看你好像都穿制服耶,高中生吗?」

犹豫到最后,我问出这种毫无意思的问题。

然而,既然她自己要穿着制服现身,被问到应该不至于为难。

「姑且算。」

少女没有把握地点头。

「你没去学校,不会出问题吗?好比说,该有的出席天数。」

「我不清楚。」

话说完,她从我面前转开了视线。

「这、这样啊──呃,你喜欢数学吗?之前去厕所时,我瞄到你的参考书。」

「不太喜欢……倒不如说,那是我成绩最差的科目。」

她是因为不擅长才想设法克服吗?

那样的态度让我觉得正符合她的作风。

「原来是这样啊。真巧,我在求学时期也是对数学一窍不通。应该说,顶多只有美术算是我擅长的科目,哈哈哈。」

如此嘀咕以后,我便发出不自然的干笑声。

我对自己的沟通能力之低落感到恼火。

有洞的话真想钻进去。

「会画画很令人羡慕。你很厉害。」

「有、有吗?谢谢你。生而为人,总会有一项长处啦。呃,你没有什么擅长的科目吗?」

「我考试成绩最好的科目是国文。」

「国文啊。以前我的国文成绩不好,但满喜欢读书,虽然我读书的速度不太快。话说回来我懂了,原来你喜欢国文。」

这是事实。

听写汉字对我而言不成问题,但遇到阅读测验,我就是会想东想西推敲得太深,让自己陷进坎里出不来。

「错了。我很怕国文。」

「咦,不过,那是你擅长的科目吧?」

「没错。考笔试的话我会写,但是,国文课偶尔会要我们分组讨论……我没有朋友。」

少女垂下目光,断断续续地编织出话语。

「……」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只好噤声。

再深究大概就不妙了吧。

总之,她内心似乎对学校有某种疙瘩不会错。

话说回来,幸好今天的料理是义大利面。

吃完并不需要花多少时间。

在尴尬度到达顶点之前,我们便用餐完毕。

「呃,总之,谢谢你招待──今天的义大利面也很美味喔。要让海瓜子吐沙不容易吧。」

「看海瓜子吐沙是满有趣的。」

「是、是喔。照这样的话,明天的料理也可以期待呢。」

「是吗?」

她点头以后,就带着两人份的托盘从房里告退。

(……到明天之前,我得多准备一点像样的话题。)

我在地板上躺成大字,并且叹气。

除了漫画,我又有了新的课题。

(话说回来,她摘下口罩时,为什么我会感到心动啊?)

她固然是美女,但就算再漂亮,光看见脸蛋就兴奋未免说不过去。

(──呃,不对,重点并不在脸蛋。我是对她「摘下口罩的行为」产生了性方面的遐想。)

据说恋物癖源自遮掩。

假如没有裙子,裙底走光就无法成立;假如没有穿鞋的文化,便不可能出现缠足的行为。

直到前阵子,会对口罩产生遐思的人应该几乎不存在。

但是如今大家对戴口罩遮脸已经习以为常,露出真面目就有了罕见的价值。

照理说,要是我并不算癖好特殊的变态,会对美少女摘下口罩同样感到兴奋的男人应该不在少数。

因为被遮着就会想看。

或许这便是人世间的真理。

(说不定这可以用在某段剧情。)

灵光乍现。

我的创作天线久违地起了反应。

(但是,单纯描述男人对摘下口罩的瞬间感到兴奋,这样的漫画情节未免太偏门了………………对了!画一篇「主角连看见任何不色的东西也都会觉得色」的搞笑漫画不晓得怎么样。)

将日常生活中察觉的奇怪之处夸大,再加以渲染。

我今天读的编剧方法书籍有写到这种手法。

(搞笑漫画是我以往不曾挑战的类别,但是没挑战过也就等于从未失败过。)

搞笑漫画需要独特的天分,因此我以往都避而不试。

可是,既然什么都想不出来,干脆冒险一搏也不错。

编辑要我交的是恋爱喜剧企画,但只要搞笑情节也编得有趣,应该就能获得正面的评价。

(呼,今天跟她讲的话比平常多,又想到了新题材,真是有意义的一天。啊,赶快趁还没忘先做笔记吧。)

我连忙启动绘图平板。

为了不让点子溜掉,我只顾振笔疾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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