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杀人犯是法夫尼尔士兵?]
横滨要塞内的会面室内。从突然来访的罗兹那里听到这个意外的消息后,八寻和阿克丽娜同时提高了嗓音。
[法夫尼尔士兵……那个莱马特国际公司的强化士兵吗。听说他们注射了特殊药剂后,可以暂时提高肌肉强度和敏捷性]
阿克丽娜一脸认真地自语道。她的左手依然和八寻的右手拷在一起。
[他们确实能承受十发甚至二十发子弹,但莱马特公司不是已经毁灭了吗?F剂工厂也被魍兽们摧毁了——]
[不。F剂的制法已经传播开了。好像是统合体故意传播的。但F剂对使用者的不良影响和副作用太大了,正规的军队是不会采用的]
面对八寻的疑惑,罗兹解释道。
使人类蜥蜴人化的F剂,有使使用者具有强烈攻击性,且失去判断力的功能,同时也有对肉体造成过度负担的缺陷。使用F剂会缩短士兵的寿命。
[与其隐瞒,还不如选择公开来减小损害]
原来如此,阿克丽娜佩服的点了点头。
[嗯。但是反过来说,如果是那种不惜牺牲战斗员生命的组织,就会毫不犹豫的使用F剂]
[只是为了诬陷我,就用那么可怕的药去杀毫不相干的人?]
八寻的声音里带着厌恶感。
罗兹面无表情地叹了口气。
[是安德烈娅·贝利特计划的吧。目的是困住彩叶。只要你被拘留在联合会里,我们就不能离开横滨]
[安德烈娅……贝利特?]
[贝利特画廊大洋洲分部的执行董事。相当于我和朱莉的哥哥。我们和这个哥哥只有部分DNA相似,就是这样的血缘关系]
罗兹意想不到的坦白,让八寻倒吸了一口气。
[为什么同为贝利特画廊的人,他却要妨碍罗兹你们?]
[因为是同一个组织的关系。在贝利特家族只有有实力的人才能得到好评。只要能拿出成果,像我们姐妹这样的年轻人也能得到重要地位——]
[如果拿不出成果,就算是你们的哥哥也会被解雇吧]
听到八寻的低语,罗兹点了点头。
[害怕这一点的安德烈娅,企图夺取画廊日本支部的成果]
[夺取?]
[一般说来,就算掠夺了自己人的财产,也赚不了多少钱,可是现在日本支部里有龙之巫女]
[彩叶吗…]
八寻皱着眉头道。在与山之龙的战斗中,龙之巫女的实用性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了。处境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安德烈娅·贝利特,即使与日本支部为敌,也要把彩叶弄到手,这一点也不奇怪。
[难道说,山濑说的雇主,就是罗兹你们的哥哥吗?]
[至少安德烈娅肯定得到了山濑道慈提供的情报。如果能解开两者之间联系的话,应该就能解开F剂的来源之谜]
[是啊…….和山濑在一起的叫舞坂的女性,也是龙之巫女…]
想要制造F剂,必须要有龙之巫女的血。
莱马特公司生产F剂使用的是鸣泽珠依的血,而安德烈娅·贝利特则是从舞坂宫美那里拿到血液的。或者成品F剂本身就是从山濑他们那里买到的。
[以上就是我的申诉。你能同意释放八寻吗?阿克丽娜·吉亚罗夫亚?我也跟莱斯金说过了]
说明完毕的罗兹,转向阿克丽娜确认。
八寻被拘留在联合会的理由,仅仅是因为人们认为杀人犯是不死者。但在出现了法夫尼尔士兵这个新的嫌疑犯,也得到了F剂容器这一物证。联合会就也没有理由再逮捕八寻了。
[啊,啊啊。如果是这样的话,放了他也不是不行]
阿克丽娜的视线落在自己的左手腕上,她不知所措地移开了视线。
[还有什么问题?]
罗兹冷冷地看着阿克丽娜。她的表情就像是在质问:你为什么会坐在八寻旁边。
被她盯着的阿克丽娜,死心似地想要坦白备用钥匙丢失的事。可是还没等她开口,随着一阵急促的喘息,会面室的门就被打开了。
[——打扰了,吉亚罗夫亚室长。贝利特画廊的执行董事来了]
穿着联合会制服的工作人员,用略带困惑的语气问阿克丽娜。
[罗兹塔·贝利特已经在这里了,还有什么事?]
阿克丽娜一边遮住和八寻拷在一起的左手,一边用威严的语气反问道。
工作人员迅速敬礼,向自己背后招呼。
[这边的人说有急事要报告——]
[魏先生!?]
看着扶着其他职员肩膀走进房间的男子,八寻不由得叫了起来。
本该回到画廊总部的魏洋,以一身鲜血的样子出现了。
[那个伤……!?是怎么回事!?]
[对不起,八寻。绚穗被人捉走了]
大概是肋骨受伤了,魏有些呼吸困难的回答道。
[绚穗…?]
八寻呆呆地喃喃道。如果是彩叶被绑架还可以理解,但绚穗不仅不是龙之巫女,连战斗员都不是,就只是个普通人。他不明白敌人为什么宁可和魏交战也要把她带走。
[是被法夫尼尔士兵袭击了?]
[…是的,罗兹。是和RMS的佣兵们相同种类的蜥蜴人]
面对罗兹的询问,魏点了点头。然后,他从制服胸前取出一封信。那是让人联想到文书的古老卷纸书信。
[但是杀了法夫尼尔士兵,然后带走绚穗的是另一个势力。在我失去意识的时候,他们留下了这个]
[信……?还是日语的?]
看到交给魏的信后,八寻发出了惊呼。在日本这个国家灭亡后,他完全没想到有一天会再收到这样的东西。
[寄信人是相乐善吗。很意外呢]
看到信尾的名字后,罗兹微微挑了挑眉。八寻惊讶地反问道。
[你知道这个名字吗,罗兹?他是什么人?]
[受到水之龙的巫女,清泷澄华加护的不死者]
[不死者….这样啊…]
八寻在极度动摇的同时,内心某处也释然了。
日本人的幸存者。而且还是有杀死法夫尼尔士兵能力的人。这种特殊的存在,除了不死者外没有其他人了。
[那封信上写了什么?]
阿克丽娜看着用毛笔仔细书写的信问道。
[绚穗现在在我这里,如果你想把她要回去,就亲自过来接她——]
八寻草率地总结了信的内容。
没有设下期限。也没有必须一个人来的条件。指定的场地是旧三泽公园的田径场。离横滨要塞大约两公里远。
[这不是牟利绑架吗?犯人的要求是什么?]
阿克丽娜困惑地确认道。
[没写要带钱去。只是单纯地想把我叫过去吧。虽然不知道他跟我有什么仇——]
八寻刚刚才知道有个叫相乐善的不死者。如果自己是他的怨恨对象,八寻完全不知道原因是什么。
[水之龙的巫女也和安德烈娅有关吗?]
八寻突然想起什么,向罗兹问道。就像他们把连环杀人犯的罪名嫁祸给八寻一样,这次绑架绚穗的目的可能也是为了困住八寻。
但是罗兹静静地摇了摇头。
[不。清泷澄华的后盾是海运公司诺亚运输。我不认为中立的他们会介入民间军事公司的斗争]
[难道是相乐他们自作主张的?可为什么在这个时候?]
[倒不如说就应该是这个时候。彩叶现在在横滨,说明作为她契约者的你也会在这里]
[也就是说,这些家伙也是看了山濑的视频才来的…]
八寻厌烦地仰望天花板。
安德烈娅·贝利特向画廊日本支部发动袭击,水之龙的巫女掳走绚穗,这一切事情的起因,都是山濑发布了揭露彩叶真实身份的动画。仿佛一切都是山濑安排的一样,这种感觉让人不爽。
但不管原因是什么,绚穗是被害者这一点都是不变的。虽然不知道相乐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但八寻不会放弃她的。
[魏先生,能借我把刀吗?]
八寻认真的向魏问道。
魏点点头,默默递上自己的刀子。那是画廊的配给品,一把涂黑的匕首。八寻接过刀,把它从鞘中拔出,然后调整呼吸,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疼痛。
[你想干什么,鸣泽八寻]
阿克丽娜的表情变得僵硬起来。八寻毫不在意地举起左手。
[不好意思啊。阿克丽娜小姐。要弄脏你的衣服了]
[等,等一下——!?]
在瞪着眼的阿克丽娜面前,八寻用刀砍向了自己的右手腕。右手腕就这样被砍下,右手也从手铐的束缚中解放了出来。
[啊啊,可恶….好疼啊….!]
八寻咬紧牙关忍受着剧痛,将砍下的右手抵在沾满鲜血的手腕上。随着深红色雾状蒸汽的升起,切断面开始粘连,没过几秒钟,八寻的手腕就恢复了原来的状态。阿克丽娜屏住呼吸,注视着那凄厉的景象。
[这就是….不死者…]
低头看着留在自己左手腕上的手铐,阿克丽娜呆呆地叹了口气。
即使知道马上就能恢复,但主动砍下自己的手腕,这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出来的。而八寻为了帮助绚穗,毫不犹豫地做出了这个决定。
与此相同的选择,八寻在过去也重复做了很多次吧——阿克丽娜凭直觉理解了这一点。
为了在这个游荡着魍兽的疯狂世界生存下去,即使是不死者,也必须割断自己的血肉。
[你打算一个人去吗?]
罗兹冷静的问道。
[被叫过去的只有我。总不能把彩叶也卷进来吧]
八寻把信随意地晃了晃。
[我不认为你有冒着危险去救佐生绚穗的理由?]
[你这话是认真的吗?如果让彩叶知道我抛弃了绚穗,她会是什么反应,你应该知道吧?]
面对罗兹冷冷地提问,八寻一脸无奈地看着他。当然,罗兹也并非真的想抛弃绚穗。这点八寻还是明白的。
[那不是更应该带彩叶去吗?]
魏倚着墙虚弱地说道。
但是罗兹否定了他的建议。
[很遗憾,那是不行的]
[是啊。如果对方只有相乐的话还好,但是山濑大叔和罗兹的哥哥也盯上了彩叶。相乐和他们很有可能是联手的]
八寻冷静的表示同意。
对方也是不死者,所以就算带着彩叶,也不能保证一定能赢。那样的话,还不如八寻一个人去谈判,这样即使遇到最坏的情况牺牲也是最少的。
[而且,光看这封信的内容,也不知道相乐这家伙到底是不是想和我战斗。甚至还有成为朋友的可能性]
八寻半开玩笑地说道。他有一半以上是在逞强。既然对方把绚穗当作人质带走了,那么善的态度就不可能是友好的。互相厮杀的概率相当高。
[知道了。那人质谈判我也一起去吧]
阿克丽娜握紧左手的手铐,沉重地说道。
八寻诧异地看着她。
[一起去…吗,阿克丽娜小姐?你?]
[维持横滨的治安是联合会的工作。即使绑匪是不死者,也不能放过他。嗯,我绝对没有夹带私情]
[我什么都还没说呢——]
面对不知为何飞快辩解的阿克丽娜,罗兹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你是和八寻发生什么了吗,阿克丽娜·吉亚罗夫亚?]
[我不是说了没有夹带私情吗!]
[……没办法了。我也会从画廊那里派来镇压部队来。只要能夺回人质就行,最坏的情况就是直接逃走——]
罗兹叹着气,她的话才说到一半。胸口处发出了轻微的震动声。是用暗号通信器打来的。
罗兹瞥了一眼酷似手机的无线对讲机画面,她微微睁大了眼睛。对于很少表露出感情的她来说,这是很惊人的表现。
[罗兹….?]
发生什么事了,八寻问道。罗兹焦躁的摇了摇头。
[看来,安德烈娅开始行动了。为了袭击画廊日本支部]
[袭击….?]
[袭击….?]
八寻和阿克丽娜再次异口同声地反问。
不管再怎么敌对,都是家族企业。而且罗兹和安德烈娅还是兄妹。谁也不会想到,他竟然在联合会的眼皮底下发动袭击。
[据说是雇佣了附近的民间军事公司,然后集中了战斗力。投入的装甲战斗车辆在百辆以上。战斗员最少也有1000人。这已经不是袭击了——]
这是战争啊,罗兹说道。她的眼里没有绝望,依旧是那么冷淡。
她握着无线对讲机的手也颤抖不已,仿佛在通报这是个紧急情况。
2
[能喝咖啡吗?你没事吧?]
拿着金属马克杯的澄华,慢悠悠地向绚穗问道。
[是的,我没事。那个,谢谢你]
[好的好的。来,这是砂糖和牛奶。按自己喜欢的用吧]
将马克杯放在绚穗面前,澄华熟练地从咖啡壶里倒出咖啡。刚煮好的咖啡香味,轻飘飘地弥漫在房间里。
这里是广阔的体育公园旧址。面向田径场的餐厅里。
联合会管辖的横滨是一块比较安全的土地,即使如此,还是经常有魍兽在此地出没。因此雇佣兵很少会靠近这一带。
澄华和善好像是把公园废墟当作夜宿地使用了。
[好吃…]
绚穗把切好的蛋糕送进嘴里,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虽然只是平淡无奇的奶油蛋糕,却非常丝滑。和她在二十三区时自己做的蛋糕完全不同。
[太好了。善那家伙,别看他长成那样,但很擅长做菜的]
澄华愉快地咧开了嘴。
[厨艺和长相没有关系吧]
正在收拾厨具的善瞪着澄华发牢骚。
声音听起来很不高兴,但却并不让人觉得害怕。和瞬杀法夫尼尔士兵时相反,澄华和善都很温柔,对绚穗也很亲切。
[对不起,吓到你了。是贝利特画廊吧?等事情办完了,我们就送你回去]
看着沉默不语的绚穗,澄华关切地说道。
绚穗无言地点点头。她确实是被人硬带过来的,所以对于被道歉这点感到很奇怪。
[啊,那个……把八寻叫出来后,你打算怎么做?]
绚穗恳切的问道。
绚穗知道善为了把八寻叫来,特意留下了信。因为他写信的时候绚穗就在边上看着。
[你认识的鸣泽八寻是个什么样的人?]
也许是为了不让绚穗害怕,善站在远处问道。
[是个很温柔的人。好几次冒着生命危险救了我们姐弟……]
绚穗困惑地回答道。
绚穗所认识的八寻,与“不死者”这一夸张的头衔完全不符,是个极为普通的少年。虽然本人说不打算与任何人扯上关系的,但他会细心地照顾多管闲事的彩叶,也会照顾绚穗的弟弟妹妹们。他是个温柔的人。这点很容易就能看出来。
可是,善却用一副明了的表情听着绚穗的回答。
[是吗。那还真是意外啊]
[意外….为什么?]
[对我们来说,鸣泽八寻是个恶魔]
[恶魔?]
绚穗认真地看着善。面对这个自己完全不知道的形容,她不禁开始怀疑这是不是在开玩笑。
但是善垂下了眼睛,他的声音也在颤抖。
[怪物也不足以来形容他。不能让他留在这个世界上。如果鸣泽八寻是不死之身的话,就把他冻成冰块埋在冻土下面。就像被囚禁在叹息之川的魔王路西法一样]
[怎么会…为什么……]
绚穗下意识地发出低语。她不明白善为什么那么恨八寻。
但是,他露骨的憎恨似乎不是毫无根据的。
善肯定知道些什么。知道绚穗从未见过的真相。
[绚穗你才十四岁吧?]
澄华发出了明亮的声音,像是在安慰感到混乱的绚穗。
[发生大杀戮的时候才十岁吗?和彩叶是从那时开始就在一起的?]
[…是的。我们住在二十三区。但在不久之后,大人们也都走了,只剩我们姐弟了]
[二十三区…隔离地带]
善的眼中浮现出惊讶的神色。
曾经被称为东京的城市,由于市中心残留的“冥界门”的影响,变成了有大量魍兽栖息的危险地带。绚穗他们生活在被世界各国军队抛弃的废墟中央,这一事实令人意外。
[彩叶和努埃马尔——魍兽们,在保护着我们]
[魍兽…保护了你们?]
[是,是的]
善露出了认真的表情,和澄华面面相觑。
看到他们掩饰不住的动摇的样子,绚穗隐隐感到不安。即使是同为龙之巫女的澄华,似乎也对彩叶能与魍兽沟通的能力感到诧异。
[那个,澄华你们过去是怎么生活的?]
绚穗立刻改变话题。她觉得不能再把彩叶的事告诉他们了。
幸好,澄华没有勉强继续彩叶的话题。她轻快地回答了绚穗的问题。
[我作为龙之巫女醒来的很晚]
[很晚?]
[就是这样]
澄华把手伸到绚穗面前
她的手掌上笼罩着一层白雾,不久就溢出了晶莹的颗粒。那是像花瓣一样的雪的结晶。
[意识到自己有这样的力量,是在大杀戮结束两年之后吧。和善相遇的时候]
[在那之前一直都是一个人吗?]
[不。没那回事。我在风俗店待过]
[风俗…….店……?]
[对。工作是消除那些对抗魍兽的人的疲劳,以此赚钱]
澄华露出恶作剧般的微笑。
绚穗盯着她说不出话来。
澄华的年龄是十八岁。也就是说,大杀戮时的她和现在的绚穗一样是十四岁。
但是,和被彩叶守护的绚穗不同,她一个人被丢到了这个世界上。而且靠出卖自己的身体生存下来的。一想到那种恐怖和绝望,绚穗就忍不住颤抖。
[啊,抱歉。请不要露出那种表情。收留我的老板是个好人。所以我并没有遇到那种事情。要这么说的话,善其实更惨]
[……别闹了,澄华。她不知道也没关系]
善打断了澄华的话。他的声音很平静,这更是证明了他有着凄惨的过去。
[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
绚穗低着头小声道。她知道自己没有那个资格,但还是忍不住落泪。
[你不用道歉]
善有些困窘地移开视线。
澄华看到善的这种态度,也笑了起来。
[……两位…为什么恨八寻吗?]
绚穗抽着肩膀问道。善摇了摇头。
[我不恨他。但是,我不能允许他继续存在。仅此而已]
[请等一下,不是这样的]
绚穗用手背粗暴地拭去眼泪,用力摇头。善惊讶地看着绚穗。
[不是这样?你指什么?]
[引起大杀戮的,是八寻的妹妹。所以八寻为了赎罪,一直在寻找妹妹的下落——]
[嗯……]
绚穗的话让善低下了头,他的肩膀也在颤抖。
紧接着他的全身也开始颤抖,不久后他放声大笑起来。
[善….?]
[哼…哈哈!哈哈哈哈哈!真的吗…鸣泽八寻真的是这样想的吗?这种事情还不够好笑吗!]
[什么意思?]
[不,没什么…我要感谢你,佐生绚穗]
善拼命的忍住了笑,他温柔地摇了摇头。
他平静地说了下去,带着刺骨的杀气。
[听到了他的有趣故事阿。如果鸣泽八寻真的带着这种妄想的话,那就让他幸福的美梦到此结束吧]
3
载着八寻他们的装甲车,在日落后进入了公园遗址。
开车的是阿克丽娜。没有其他同乘者。为了防备安德烈娅·贝利特的袭击,罗兹和魏回到了画廊的总部。
八寻他们很快就发现相乐善的居所了。
在无人的废墟中,只有一幢建筑透出了亮光。虽然毫无防备,且设置陷阱的可能性很低。但对方是拥有不死之身的不死者。所以突袭和狙击都不管用。因此没有警惕的必要。
但是这个条件,八寻也拥有。
把装甲车停在建筑物的正面,八寻就那样光明正大的走了出来。
与此同时,从建筑物里出现了几个人影。
穿着高中制服的少年和少女。还有穿着水手服的绚穗。
[绚穗!没事吧!?]
八寻强压着内心的焦躁喊道。
从远处可以看到绚穗并没有明显的外伤。身体似乎也没有受到束缚。
[八寻…那个…!]
绚穗带着迷惘的表情想要向八寻传达什么。
但是一个穿制服的少年上前打断了她的话。
[鸣泽八寻?]
[我已经按要求来了。寄出这封信的就是你们吧]
八寻举起折好的信问道。
少年——善静静地点头。
[我对绑架人质的这种卑鄙行为道歉。我会放了佐生绚穗的]
[哈?]
善那不合时宜的耿直之言,让八寻有些不知所措。本来以为会是很麻烦的谈判,现在感觉就像吃了哑巴亏似的。
[会放人……真的吗?]
[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约定的]
面对困惑的八寻,善这样回答道。绚穗身后的少女——清泷澄华轻轻的推了一下绚穗的后背,仿佛在印证他的话。
[拜拜,绚穗。多保重]
绚穗回头看着微笑挥手的澄华,朝八寻他们走去。
绚穗的态度,完全看不出对善他们的恐惧。仅凭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他们对绚穗的态度是比较友善的。
[阿克丽娜小姐。不好意思啊,绚穗就先拜托你了]
把回来的绚穗交给阿克丽娜后,八寻转身向前。
人质虽然被释放了,但不代表八寻他们就安全了。
八寻觉得他这是在宣战。善的言外之意是,从现在开始不再需要谈判了,只能靠不死者互相厮杀来了结。
[等一下,八寻。善他们不是坏人——]
看着浑身散发出杀气的八寻,绚穗想要制止他。
但是绚穗的脚下突然被冻成了白色。
善架起了西洋剑的前端,像是要挡住绚穗的去路似的顶着她。
冰的神蚀能——这是一种威力强大的攻击,包含了如果敢妨碍他与八寻的战斗,无论是谁都绝不会宽恕的决心。
[我会等到你们离开。如果不想被卷进来,就带着孩子先走吧]
善向阿克丽娜发出警告。
[你想和联合会为敌吗,不死者?]
惊讶地看着冻僵的地面,阿克丽娜坚定地反驳道。
善对她的话嗤之以鼻。
[我并不在乎你们。如果想留下来的话,请自便。但是在那种情况下,我无法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
[走吧,阿克丽娜小姐]
八寻用生硬的语气催促阿克丽娜。
阿克丽娜纠结地咬着嘴唇,过了一会儿,她死心般地点了点头。把不情愿的绚穗硬塞进装甲车,加速离开了这里。
确认装甲车保持了足够距离后,八寻向前方靠近。
现在是不提高声音也能对话的距离。也是只要迈出一步,彼此的刀锋就能到达的距离。
[我对你们放了绚穗表示感谢。也感谢你们从法夫尼尔士兵那里救了那孩子]
[我又不是为了你才这么做的]
面对八寻的感谢,善冷冷地回应。真是个难对付的家伙啊,八寻苦笑着。
但是,他对自己是抱有敌意的,这点也是一目了然。
[所以,你们是想杀了我对吧?]
[就是这样,鸣泽八寻]
澄华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可以告诉我理由吗?]
曾经对绚穗那样热情的清泷澄华,此刻也对八寻投来了冰冷的视线。无法掩饰的愤怒和憎恶传达过来,让八寻感到非常无奈。
[我才想听听呢。你还想不起来自己犯了什么罪吗——]
[我的….罪?]
对于善的问题,八寻不禁苦笑。因为那种东西根本数不过来。
盗窃和倒卖旧美术品。虽说是正当防卫,但在二十三区杀死了至少两位数的法夫尼尔士兵。而将山之龙的巫女——三崎知流花逼上绝路的也是八寻他们。
不过,善他们所指的应该不是这个。
[四年前发生的事,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也许是看到八寻的表情误会了,澄华厉声说道。
[你是在说珠依召唤出来的龙吗?]
[…….鸣泽珠依召唤出的龙。简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口气]
面对八寻冷静地反问,善瞪着他回答道。
[我没有阻止珠依是事实,我也并不想对此找借口。你要恨我就恨吧]
八寻自嘲似的耸了耸肩。然后从正面瞪向善。
[但是,我不会让你们杀了我。我必须阻止珠依。那家伙现在还恨着这个世界。同样的事情还会再发生的]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和侭奈彩叶签订契约呢?你打算重蹈覆辙吗?]
善厉声追问八寻。
但是他的话让八寻感到困惑。
[彩叶?跟那家伙没关系吧?彩叶可没想过要毁灭世界啊?]
[或许吧。但是想要毁灭世界的,是你自己吧]
[什么意思?]
八寻困惑地反问道。总感觉这对话很奇怪。完全不在一个调上。
召唤龙,然后引起大杀戮的是珠依。八寻不可能搞错的。因为是八寻亲眼看到她召唤出龙的样子。
[够了,善。这家伙什么也不知道]
澄华狠狠地撂下这句话。
[是啊。说再多也没用吗]
善举着西洋剑,仿佛在祈祷一般。带着冷气的剑身泛白,冰晶开始在他的周围飞舞。
八寻反射般的拔出了腰间的刀。
由于之前被联合会羁押,九曜真钢现在已经不在身边了。但即使有九曜真钢,对于现在不能使用神蚀能的八寻来说也是暴殄天物。
单凭一把刀,不知能抵住善的攻击多久。虽然不能算安慰,但有总比没有强。至少也有能让善感到戒备的效果。如果对手不是不死者,而是澄华的话,这把刀应该会具有足够的杀伤力。
[你以为引起大杀戮的是鸣泽珠依,其实不然。四年前出现的龙,就是你自己,鸣泽八寻!]
善伸出了剑。
这不是单手剑的刀刃能够伸到的距离。但是,一阵猛烈的恶寒袭来,让八寻后退了一步。在那之后,八寻之前站过的地方已经冻结了。
空气中的水分完全结晶化,尖利的霜柱完全覆盖了地面。如果真的受到攻击的话,八寻的肉体就会完全变成冰柱了吧。
但是善的攻击并没有让八寻感到动摇。
因为善之前说过的话。才更让八寻感到震惊。
[怎么可能……你…你到底在说什么……]
善的神蚀能效果范围并不广。顶多只有六,七米。而且在效果发生前有停滞,所以要躲避并不困难。
但是躲开他攻击的八寻动作迟缓。
脑子里产生的剧痛,不断地向八寻袭来。从记忆中遗漏的四年前的光景,化作零碎的影像,在脑海里浮现。
——太好了…哥哥,你还活着啊……
被血一般深红色的雨淋湿的废墟街道。
以倒塌的楼群为背景,一个白发少女这样说道。
她的嘴角浮现出欢喜的笑容。眼看着破碎的世界,少女幸福地笑着。
——还是说,只是没死掉呢?
然后她问向八寻。
曾经被八寻称为妹妹的少女,她的背后跟随着龙。
螺旋般在云海中游动,睥睨着大地的虹色“怪物”——
恐怖而梦幻的景象,唤醒了快要忘却的事实。
白发少女并不是龙。
她只是召唤了龙。和把自己的肉体化为山之龙的三崎知流花不同。
所以珠依才没有失去人类的姿态。因为她并没有变成龙。
[啊….啊啊…啊……]
八寻的喉咙里发出苦闷的声音。
尘封的记忆盖子被打开。那些不该回忆起的罪恶记忆——
鸣泽珠依不是龙。那么,她召唤出来的龙,又寄宿在了谁身上?
不死者。
沐浴着龙血,得到永生肉体的存在。
但是,为什么受到龙之巫女加护的不死者,可以使用和龙一样的权能呢。
为什么即使受到了足以彻底失去肉体的重伤,还能再生呢。
八寻被称为“血缠”的血之铠甲又是从哪里产生的呢。
那样子就像龙鳞一样——
再见了,哥哥。能见到你真好……
珠依那天的最后一句话,在耳边回响。
珠依召唤出来的,八寻看到的虹龙,又消失在哪里了呢——
不,它并没有消失。
那只龙选择了寄宿。寄宿在了,八寻的身体中。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八寻双手抱着自己的头,尖叫了起来。
从他全身散发出无法控制的强烈龙气。
他想起来了。那一天,珠依把八寻变成了龙。
然后八寻按照她的意愿发动了龙的权能。
在东京都中心打开冥界门,让魍兽们来到这片土地上。
而通过媒体扩散开来的八寻的身影,疯狂地污染着看到它的人的精神,使人们走向了杀戮。扣动大杀戮扳机的,正是八寻自己。
[——善!]
[我知道!]
澄华瞪着表现出暴走征兆的八寻叫道,善也用力的握着剑。
善的肉体被青白色的鳞状铠甲所覆盖,包裹剑身的寒气也开始增加。
[至少给你致命一击,让你不再烦恼——【冰暴】!]
善向八寻冲去,以惊人的气势刺出剑。
从剑前端放出的冷气,把周围的空气冻成白色,向八寻袭来。
不仅是大气中的水蒸气,连氮气和氧气本身也能凝固的凶恶神蚀能。极低温的冰枪吞没了八寻,瞬间冻住了他的全身——正常来说应该是这样的。
但是,善的攻击并没有打到八寻身上。
从一旁冲出来的冲击波打散了善的攻击,救了八寻。
[什么….!?]
澄华目瞪口呆。
冲来的冲击波余韵所产生的暴风,像一堵保护着八寻的墙,阻挡着善的追击。
在那暴风墙的对面,出现了像阳炎一样晃动的人影。它利用大气的折射来隐藏自己的身影,不被察觉地接近了八寻。
不一会儿,完全现身的是一个看起来像猎犬一样的年轻男子,和一个拄着银色拐杖的女子。旋涡的风吹动着她的黑发。
[山濑道慈……]
稳住剑的善不高兴地叫出了男人的名字。
山濑的喉咙里发出嘲笑的声音,他露出了讽刺的笑容。
[不好意思啊,相乐。我找这家伙还有事。就别把他冻成冰雕了吧]
[在说出这话后你还想全身而退?]
山濑护着蹲在地上的八寻,善毫不松懈地瞪了他一眼。
山濑是受风之龙加护的不死者。相对于他操纵大气本身的神蚀能,善的权能是以大气中的水分子为介质来发动的,两者之间的相性很差。如果可以的话,他本想避免正面交锋。
但是山濑好像没有战意似的,把握着刀的双手举过头顶。
[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我也是做生意的。哎呀,谢谢你把这家伙和火之龙的巫女分开了。托你的福我省了很多工夫]
[什么….?]
对于山濑含糊的话语,善有一瞬间分散了注意力。
这导致了善没能注意的她的存在。
一个穿着黑色礼服的娇小少女,站在了八寻身边。在月光的照耀下,她的头发就像洁白的雪一样。
[欢迎回来,哥哥……来,请回忆一下。你真正的样子——]
她的低语在八寻的耳边回响。
在黑暗中,她的双眸像宝石一样闪烁着红光。
[鸣泽珠依….!]
在叫出少女名字的同时,善释放了神蚀能。
冰冻的大气化作致死的洪流,涌向鸣泽珠依。
就在那一瞬间,八寻抬起了头。
随着一声巨响,大地发出轰鸣,善等人的视野被黑暗所笼罩。
4
彩叶听说朱莉受伤归来,便慌张的向医务室走去。
因为朱莉在画廊日本支部的战斗员中极具人气,所以医务室的周围,聚集着一群不安分的男队员。
彩叶拨开他们冲进医务室,看到的是盘腿坐在床上,胸前缠着绷带的朱莉。
[朱莉!?]
看着朱莉浑身贴满膏药的可怜样子,彩叶的声音也变了。
[发生什么了,你的伤!?是怎么了!?]
[啊,这个啊?被机关枪打中了]
[被…机关枪打中!?]
[嗯,没事的。这点伤很快就会好的]
朱莉这样说着,揭开绷带举起了红肿的胳膊。全身多处重度挫伤。说不定还有骨裂。
但她的动作并没有停顿,表情也很从容。
[因为我们就是这样被制造出来的。虽然不能像八寻那样瞬间痊愈]
[什么啊!好了,你安静点!绷带我来帮你缠!如果疼就说出来,不要勉强!]
彩叶强行从朱莉手里抢过绷带,笨拙地开始进行治疗。
朱莉少有的露出了困惑的表情。看她的反应,仿佛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这种话。然后她笑了起来。
[真像个母亲呢,彩叶]
[应该是白衣天使吧…!?]
[唉,要是真能安静下来就好了。好像也不能那么说]
[诶?]
就在朱莉抬起头来的同时,医务室里又进来一个新的人影。是拥有褐色皮肤的高大女性战斗员——小队长葆拉·雷森特。
[朱莉…桥塌了。东西两边都塌了]
葆拉直白的报告。
[桥…塌了?]
彩叶惊鄂的喃喃道。
画廊的队舍和总部位于横滨港对面的填埋地上。这里曾是保税仓库的地区,四面环海和运河,不过没有桥的话就哪也去不了。
失去了桥,就等于被完全孤立。
[只剩下南边了吗。真是麻烦啊。是想把我们彻底包围吗?]
朱莉用缺乏紧张感的声音说道。彩叶抽搐着脸颊看着她。
[彻底包围….是因为我吗?]
[彩叶是被盯上了没错,但不能怪你。因为招致安德烈娅怨恨的是我和罗兹]
[…安德烈娅?]
听到朱莉说出的陌生名字,彩叶皱起了眉头。
[是的。安德烈娅·贝利特。画廊大洋洲分部的执行董事。虽然几乎没有血缘关系,但也算是我们的哥哥]
[所以是朱莉的哥哥包围了画廊吗?为什么?]
[就是常有的继承人之争吧。也可以说是嫉妒。因为他的支部经营不善。所以才想得到龙之巫女,也许是想借此来个反败为胜]
[这种理由…]
彩叶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感到了强烈的无力感。
想要得到龙之巫女的理由,以及因此而怨恨妹妹们的想法,彩叶无法理解。
[由于安德烈娅的关系,这场战斗变成了贝利特画廊家族之间的争执。也就是说,不能期待联合会的仲裁]
朱莉在绷带外面套上制服,忧郁地摇着头。
[而且还有其他盯上了彩叶的民间军事公司,安德烈娅也雇佣了他们,现在是大规模的进攻]
[如果再这样下去……对我们是相当不利]
葆拉冷静地补充道。是啊,朱莉也事不关己地附和道。
[彩叶的孩子们呢?]
[让夏尔特带去避难了。和其他非战斗员一起]
[是吗。这样就能暂时安心了]
[等等!绚穗…绚穗去横滨要塞还没回来。魏先生也]
彩叶慌忙说道。
绚穗和她的护卫魏,在彩叶愤怒离去后,还留在横滨要塞与八寻交谈。可是,五个多小时过去了,她们仍然没有回到队舍。不仅如此,到现在都还联系不上
[绚穗的事你不用担心]
[呃,罗兹?]
背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让彩叶吃惊地回过头去。
毫无声息地出现在医务室里的,是说要去解决连环杀人案而独自出门的罗兹。看着姐姐满身绷带的样子,她面不改色。
[你知道绚穗在哪里吗?]
[她被水之龙“阿西迪亚”(acedia)的巫女和她的不死者抓走了]
[被抓了….被抓走了!?被水之龙的巫女….!?]
连续冒出的生硬词汇,让彩叶感到混乱。
[诱拐绚穗的犯人要求八寻一个人去接绚穗——所以现在是他去接绚穗了]
[让八寻一个人去!?可是,我不在八寻身边的话——]
[他就没办法使用神蚀能]
[你明明知道这一点,为什么….!?]
彩叶一边发出抗议的声音,一边向罗兹逼近。
但是罗兹歪着头,好像在说,为什么要问这种理所当然的问题呢。
[在这种情况下,我不能让你离开基地]
[因为被包围了。桥也塌了]
朱莉也加入了谈话。
[话虽如此…但是!]
[如果我的设想正确,八寻是没问题的。大概吧]
穿好制服的朱莉从床上站了起来。
[你怎么能这么断言呢….?]
彩叶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朱莉。
朱莉带着愉快的微笑继续说道。
[在和道慈他们谈过之后就确信了。那两个人是按照统合体的指示行动的。安德烈娅哥哥也是根据统合体的安排出现的。水之龙的巫女他们大概也是吧]
[统合体…?不过,道慈是发布揭露视频的那个人吧?统合体不是想要隐藏龙之巫女的存在吗]
[也许已经没那个必要了吧]
朱莉回答了彩叶的问题。
把龙之巫女的信息发布给全世界的山濑,其行为和统合体的利害关系相反。谁也想不到这样的两拨人在暗地里有联系。
所以安德烈娅·贝利特才毫不怀疑地相信了山濑的情报。
但是如果山濑是在统合体的指示下行动的话,安德烈娅就是被统合体利用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在同一时间发生的绚穗绑架,很有可能是统合体计划好的情节。
[这就是我判断八寻平安无事的原因。如果是统合体在幕后运作,那么肯定和她有关——]
[她….?]
[给予八寻加护的龙之巫女,可不止你一个]
[你是在说珠依啊….!?]
彩叶瞪大了眼睛。
地之龙的巫女——鸣泽珠依。听说四年前引起大杀戮的罪魁祸首,她现在正被统合体保护着。
如果存在于幕后的,是对哥哥拥有着强烈执着的鸣泽珠依的话,也就能明白八寻被一个人叫出去的理由了。即使水之龙的巫女他们想要伤害八寻,珠依也会保护他吧。
[不行…那种事….]
彩叶感到胸口隐隐作痛,下意识地低语道。
八寻跪在珠依脚边,吻着珠依的手。过去从未感受过的不愉快感情开始溢出。
朱莉她们无言的看着彩叶困惑的样子。
紧接着,远处响起一声沉闷的爆炸声。那是炮击的声音。
[开始了]
朱莉用清朗的声音断言。
话音刚落,大地就像落下了重物一样开始颤抖,彩叶他们所在的队舍也跟着摇晃了起来。
那是多辆装甲战斗车辆的一齐炮击。由安德烈娅·贝利特率领的民间军事公司的联合部队,开始进攻画廊的日本分部。
5
[没事吧,澄华!?]
善一边打碎了掩埋视野的冰块,一边叫道。
[没关系…可是,已经….!]
被善护在身后的澄华,焦躁地拂去身上的冰霜。
善完全冻结的左臂破碎散落,一边喷出蒸汽一边开始再生。
袭击两人的,是在极低温下液化的氧气和氮气的洪流。是水之龙的权能。
善对鸣泽珠依发动的攻击,就像打在了看不见的墙壁上,然后又向善他们反弹了过来。
那是地之龙的神蚀能【千引岩】——
据说连通往冥界的黄泉比良坂也能堵住的,是斥力屏障的权能。
[怎么回事,山濑道慈!?为什么鸣泽珠依会在这里!?]
结束了肉体再生的善,瞪着在后方高处观望的山濑。
为了保护鸣泽珠依,八寻展开了斥力屏障。身为火之龙巫女契约者的他,竟然发动了地之龙的神蚀能。
八寻以前屈的姿势摆好架势,就像一头凶猛的野兽。
失去了自我意识的八寻跟随着鸣泽珠依,就像她的眷属一样。
[这是我雇主的意思。啊,别见怪]
山濑同情地看着善。
凭山濑的那种态度,善确信一切都是早有预谋的。
将侭奈彩叶和八寻分开。逼到绝路,再唤醒他的记忆。然后趁八寻陷入混乱之际,由珠依支配他的精神——
一切都是山濑一手造成的。
[开什么玩笑!]
[哎呀….]
善把剑指向山濑。山濑轻松地避开了向他放出的极低温冰枪。通过让风缠绕全身,山濑获得了超凡的敏捷性。
[你这是什么意思,宫美!?你们的雇主到底是谁!?]
澄华对着宫美喊道。
宫美按住长长的黑发,带着梦幻般的微笑说道。
[统合体]
[….统合体?]
[从远古时代开始,利用龙的力量的人们的后裔。诺亚运输什么也没说吗?]
[不知道,反正都是些不怎么样的家伙]
澄华悲伤地眯起眼睛,挤出声音。
似乎在呼应她的愤怒,善撒下的龙气更强烈了。
[让开,山濑道慈。不然把你们也一起冻了]
[相乐啊,作为日本人,对年长者说话还是要注意一点]
[闭嘴——!]
善把剑插在地面上,地下的水分瞬间冻结,半径几十米的范围,都变成了冰层覆盖的冻土。
[真是的,现在的年轻人真不通情达理]
就在鞋底即将被冰吞没之前,山濑把爆风砸向地面,由于反作用力飞向空中。
望着高高飞起的山濑,善露出狰狞的笑容。
没有翅膀的人,无论怎样自在地操纵风,都不能在天空中飞翔。山濑着地的瞬间会毫无防备,善再次举起剑,准备攻击。
但是山濑面带笑容,挑衅地问道。
[这样好吗,被我吸引注意了哦]
[什么….?]
对山濑的警告有所反应的善环顾四周。
这反而救了他。站在八寻身边的白发少女,伸出手指着善。
[快逃,澄华!]
[善….!?]
善抱着呆站着的澄华,跳出去摔在了地上。
但是,即使这样也来不及了。善感觉到能改写世界的地之龙龙气,覆盖了自己的脚下。
[【虚】——]
[【冰瀑】!]
珠依的低语和善的咆吼重叠在一起。
善的脚下,半径几十米的范围,突然无声地陷了下去。
将东京二十三区变成无法居住的危险地带的神蚀能【虚】——地之龙的权能,被称为冥界门的竖孔穿入大地。
[多么强大的力量啊……怪物!]
望着深不见底的黑暗洞穴,善的声音开始颤抖。
他们藏身的餐馆也好,正面的田径跑道也好,所有的一切都被巨大的竖孔吞没了,连痕迹都没有留下。
因为在竖孔上架起了冰桥,善和澄华才得以幸免。如果神蚀能的发动晚了哪怕一瞬间,善他们也会有和田径跑道一样的命运。
澄华脸色苍白,在善的臂弯里颤抖着。
尽管如此,她还是刚强地瞪着珠依。澄华还没有丧失斗志。
[住手。现在的鸣泽兄妹已经到达八卦了。你们不是他们的对手]
在安全地带着陆的山濑,用粗暴的语气劝善。
[八卦….?]
[同为不死者,你以为我们是对等的吗?对方可是引起四年前那场大杀戮的怪物啊]
回答了善的问题,山濑的视线转向八寻他们。
浮现在他浅笑眼眸里的,是掩饰不住的恐惧神色.
对此感到困惑的善,耳膜被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冲击。
那轰鸣声的真面目。是八寻释放的咆吼。
站在珠依身边的八寻的样子变了。铠甲般漆黑的鳞片覆盖了他的全身,瘦削的身体膨胀了将近两圈。
他的外表已经没有了人类的样子。
巨大的四肢前端长着钩爪,裂开的嘴里也长着尖牙。他现在的样子,比法夫尼尔更接近龙。比自己身高长一倍的尾巴,像有意志的独立生物一样蠕动着。
[拍照啊,宫美]
山濑用掩饰不住兴奋的语气对宫美说道。
[嗯嗯]
拿着高性能数码相机的宫美表示同意。
[这是正规的大独家报道啊。嗯,有一半功劳是你的]
山濑心满意足地低语。
宫美拍摄的视频将被传到视频网站上,经过统合体编辑后向全世界公开。
这才是山濑他们的真正目的。也是统合体赋予的任务。
[山濑道慈…你们的…统合体的目的是什么?利用鸣泽八寻是想干什么!?]
善用混乱的口吻问山濑。
山濑看着比自己小了近十岁的善,脸上浮现出虚幻的笑容。
[不公平啊…]
[什么?]
[你不觉得太不公平了吗,相乐善?龙的神话和传说,留存于世界各地。然而,八个龙之巫女都出现在日本,只有日本人被赶尽杀绝。为什么会发生这样不公平的事情呢?]
[………….]
善困惑地移开视线。
看到他一本正经的反应,山濑冷冷地笑了。
[答案是,偶然。因为偶然,最早的一条龙出现在了日本。剩下的七位龙之巫女受其影响而觉醒。因为看到了龙]
[难道说…]
澄华害怕地倒吸了一口气。仅凭山濑给出的一点提示,她似乎就找到了真相。
是啊。山濑夸张地点点头。
[统合体的目的是通过播放该影像,在世界上产生新的龙之巫女。为此,我和宫美以揭露型主播的身份走红,增加订阅用户]
[等一下!除我们以外的龙之巫女诞生的话——]
[啊啊。会发生的,快乐的大屠杀!]
山濑像演戏一样张开双臂。
[这样一来,国家和民族就不存在了。会发生大混乱,世界会变得一片混乱吧。统合体的人花了好几代,几百年,就在为那一天做准备。以整个世界为中心,成为新世界的王]
[怎么会……怎么能让他们这么胡来呢!]
善愤怒地亮出了剑。
山濑轻易地回避了他的攻击,反而从近距离打出冲击波。
压缩到极限的大气子弹,搅动着善的全身,善被击飞的身体落在地上发出声响。普通人就算当场死亡也不奇怪。
[我不明白啊,你为什么生气?这不是很好吗,发生大屠杀。我们可是在四年前那场闹剧中幸存下来的胜利者啊。利用统合体,以王位为目标,也不错吧]
[闭嘴….!]
沾满鲜血的善,咬紧牙关站了起来。虽然肉体还没有完全再生,但善的意志还没有断绝。
但是山濑不打算继续攻击善。
[唉,我们在这儿唠唠叨叨也晚了]
[什….么?]
[开始了]
山濑自言自语的表情,就像等待烟花燃放的天真孩子一样。
在那之后——
化为龙人的八寻再次发出咆吼,横滨大地上出现了巨大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