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taroxd, 冰川镜华, 纱优纱优, 葳蕤百媚生, Konri, 安诺尔, 我喜欢柠檬味薯片, 月见草
校对:taroxd, 追影, 墨镜, 良良
制作:大括号不换行汉化组
「哎哟,我不是小孩子了」
升到高二的上学第一天,也就是开学典礼当天的早晨,周的母亲志保子打来电话,周百般无奈地回应道。这电话,挑的就是他起床后大致打点完成,又有些空闲的时间带打来的。周在沙发上轻轻叹了口气,感叹母亲太爱操心,同时也对她半是傻眼半是佩服。
志保子不是对周的独居生活有什么不放心,而是挂念着他的旧伤是否又会发作,毕竟还有「二年级」这个因素,她怕有什么会刺激到周。
周自己倒只是偶尔会疼一下,算不上是剧烈的痛苦。父母工作繁忙,周不想害他们担心。
「没事的。我一个人也不要紧」
『难受的话可要说出来呀?啊,跟小真昼撒撒娇那是最好的!』
「随你怎么说吧」
为什么要诱导周去跟真昼撒娇呢。
志保子的心里,可能只是中意真昼,盼着周能跟真昼打好关系。这种想法在儿子看来,那就只是多管闲事了。
周已经察觉到了自己对真昼有意思。父母的干涉,往好了说、往坏了说,都让人心烦。
再说了,周并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喜欢真昼,这种话题还是赶紧带过为妙。
『我觉得啊,小真昼肯定愿意的』
「是是是」
『认真的,难受的时候可别自己一个人扛着啊?我个人建议你去找小真昼』
「我要出门了,先挂了。谢谢你一大早就担心我」
再聊下去,志保子显然还会推荐真昼,于是周简单道了声谢,就挂断了电话。这会儿志保子恐怕是气鼓鼓的吧。
诚然是自己让人担心的,可这关心得明显太过了。
旧伤确实会发作,却也不会痛得让人蹲下来,更何况,只要没事别去想,就不会有痛苦。
(……没事别去伸手就好了)
有真正值得信赖的人在身边,就足够了。
也是这个原因,周心里有点害怕重新分班。但他对这个问题无可奈何,也只好接受了。
关着的手机、黑暗的屏幕,反射着自己阴沉沉的面孔。周露出小小的苦笑。
要是这表情给千岁或者是树看到了,背上可是免不了一顿拍。周想着这些,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准备上学去了。
时隔两周的上学路,让周心中升起微微的怀念。
到了学校,周便前去公告牌附近,那里张贴着分班的名单,他也必须要去确认。
周多少提前了一些过来。不过新学年,早来的学生有不少,在其中就有着一个极为罕见的身影,那是周的朋友,树。
「哎,早啊周,看你是刚来?」
「早。你竟然比我先到,这太阳都得从西边出来了」
「是我老爸赶我出了家门,他说好歹是个新学期,让我早点走」
树轻轻地笑着说,可是看他又有些没劲的样子,周耸了耸肩。
树与他的父亲依旧不和:有千岁这事,树根本不想听他父亲的话吧。
从树的角度,那是个固执地不认可千岁的父亲,树不可能,也不愿去相互理解。若非和千岁的交际关系等等的事由,树的父亲至少是个正直且符合常识的人——尽管常常会比较严格。从朋友的视角看来,那还算是个好父亲。
顺着一想,周发现自己和父母关系非常圆满——不如说是他们对周太过珍视和关爱,反倒让周为难了。他们尊重周,从来不会发生不和之事。
周上的这所学校远离生他养他的故乡,父母把他送到这里来上学,正是为了周考虑。此外,父母无意限制周谈恋爱,甚至反而是支持的。尽管周没有讲出自己对真昼的感情,父母却对真昼中意无比,还说想让她当女儿。万一周和真昼真成了那种关系,父母大概也会欢迎的。
一直以来,周都意识到,自己有着非常优越的家庭环境。
(……看看真昼就知道,我应该是个相当幸福的人了)
想到真昼的母亲所展现的冷冰冰的表情,周就陷入了难以言说的心情。这时,树似乎重新振作起来了,他轻轻笑着说道。
「好啦,别管我那老爸了,过来看分班」
「你这笑得我心里都有数了」
树那嘿嘿的暗笑,就好像别有深意似的。周无语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在同样确认着的人中间寻找自己的名字。
没过多久,周就找到了。他从自己的名字再看到同学的名字,便又一次理解了树的笑是什么意思。
名单上有几个认识的名字。
和去年一样,今年也有几个同学分到了同一班,其中就有树,以及去年也是同班、有王子大人之称的门胁优太。
还见到了千岁的名字。树心情那么好,估计有一半是因为这个。
此外,还有一个熟悉的名字:椎名真昼。周平时就总是受这位芳邻的照顾,并且还对她有暗恋之情。
(简直就好像有暗箱操作一样)
当然,分班是学校决定的,周这群人没有任何干预。他没想到,班里竟会有这么多认识的人。
「爽了吧你」
「我没懂啊,有什么爽的?不过有你在,倒是让我松了口气」
「怎么的,嘴巴突然这么甜」
「你先给我闭嘴。爽的是你才对吧,和千岁在一起」
「就是说,我还怕相互喜欢的情侣会被拆开……」
「拆了对周围人估计还更好点呢」
有这对兴致高涨的情侣,就会变得非常热闹。而且这两个人还会自然而然贴在一起,恐怕会有单身的学生不是流下血泪,就是被晒到胃疼。
有关系要好的树和千岁在,周既高兴,又知道这一年必然是个喧闹而不太平的一年。
「你好过分哎,这就是那什么,单身狗的嫉妒吗」
「你把这句话说给其他男生听听,信不信他们会用眼神杀了你」
「开玩笑的啦,真小气。哎,这不也挺好嘛,你关心的人这次也在」
「……要你管」
这一捉弄,周就把脸扭到了一边。接着,周又听到一阵轻快的笑容,这让他不开心地皱起眉头。这时,前方又传来轻巧的笑声。
「虽然没搞清楚状况,不过藤宫是不是闹别扭了?树我说你,捉弄得太过了可是会讨人厌的」
这声音显然不是树的。周重新看向声音的方向,只见王子大人,也就是优太正在敲着树的肩膀。
优太应该注意到了周围有视线在瞄着他,不过并没有介意,或许是习惯了吧。他只是看着周,露出友善的笑容。
「早。今年也和藤宫一个班,多多关照咯」
即便不会有什么大的交集,优太也到公告牌附近周和树两人对话的地方来打了声招呼。优太和树关系不错,找他搭话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就连周都收到了优太亲切的目光,这就不可思议了。
受欢迎的人像这样来搭话,弄得周不太舒服,这不是优太的错,只是周不喜欢过于招人耳目。
而且,新学期要交新朋友的话,过去的记忆又开始苏醒。
心口深处的隐隐作痛,着实叫人怀念。这本该是放下了、接受了、沉到了心底的东西才对。
「……藤宫?」
「呃,啊不好意思,走神了。今年也多多关照咯」
优太略有担心地垂下眉梢。周轻轻一笑作为回应,接着他便放下心,露出柔和的笑容。
「那个笑容不是应该对女生用的吗?」周有点这样的想法。不过,既然对方是纯粹地为自己感到开心,周也就心安了。
接着,有其他男生找优太搭话,优太就离开了。这段时间一直没作声的树则是盯着周看,好像在观察着什么似的。
「你难道是在提防着优太?」
「……没,不是的,就是觉得很少会有人愿意跟我打交道」
「哎哟,你这自卑又来了。优太他也不是带着什么目的跟你打交道的,不是所有人都为了利益才跟人打交道」
「你疑心真重哦」树摆出傻眼的表情。周回答道「话是这么说」——他咽下了紧跟其后的半句话,「但确实有这种人存在」。
周并不觉得优太是那种人。尽管只是作为同学和优太度过了去年这一年,周也知道他的善良。那样一个诚实体贴、性格讨喜的人,理当人缘好,也难怪有很多朋友。
想必是周心中始终存留的那一块小疙瘩,以及这个容易回想起过去的时期,加重了他的疑心。
周明知这样不好,却总是不由得有些警戒。
「不是门胁有什么问题,只是我怕生,这突然一搭话把我吓住了」
「说你怕生还真没什么错。第一次跟我聊天的时候,你就跟个一脸戒备的猫咪似的」
「喂你说谁是猫咪呢」
「说的就
是你,不碰吧就老老实实的,一碰就把全身的毛都竖起来吓唬人」
周向着把人比作动物的树皱起眉头,小声嘟囔「这哪里像猫了」。
作为一个爱猫人士,周不希望他把那种随性而可爱的生物和别扭的自己相提并论。
「好啦,我觉得等你适应之后,和优太也能打好关系的。算上初中,我跟他有三年同班,我跟你保证,那家伙从头到脚都是好人」
「这个一看就能知道的,是我心情的问题。再说,我也没什么要跟他聊的……」
「这个啊,他会来找你搭话的」
「这是为什么啦」
「嗯哼?因为优太心里你也是个好人?」
尽管树笑着说了这些话,周却不知道他的标准,还是不由得皱起了眉。
「早哟~!今年我们一个班耶~!」
周走进新的班级,正在分给自己的座位上确认着各种要交的文件有没有缺漏,这时稍稍有些睡过头的千岁进了教室。
今年千岁和树都跟周一个班,接下来的日子大概会变得鸡犬不宁,令人胃疼吧。
「早啊。你今天没跟树一起上学啊」
「嗯,我睡过头啦~。哎呀~不小心忘记了新学期这回事,最后是被妈妈叫起来的呢~。阿树人呢?」
「刚才去自动贩卖机那了」
「OK~,那我就叫他买份奶茶吧。啊,昼儿昼儿!今年我们一个班哦,拜托你多照顾啦~!」
天不怕地不怕的千岁使劲地挥着手,朝着更早来到教室的真昼突击过去。
被一大群男生女生围着的真昼眨了眨眼。
虽然昼儿这外号让周围的人都呆住了,但就在下一刻,真昼本人却自然地接受了,并露出了那天使大人的笑容。周围的人或许是明白了千岁得到了允许,向她投去了艳羡的眼神。
这笑嘻嘻地跑到真昼那儿的千岁,真是一大早就充满了活力,周既傻眼又佩服。他又看向真昼,和真昼碰上了目光。
真昼柔和的笑容似乎有一瞬间发生了变化,但下一刻,她就看向了千岁,眼神变得充满慈爱。
「今天下课肯定很早啦,回去的时候一起去吃可丽饼吧~!站前那家味道可好了哦~!」
「嗯,如果不嫌弃我的话」
不知是不是错觉,周觉得真昼又看了自己一眼。但周倒是觉得她没必要每件事都向自己征求同意,想去的话去就是了。况且周也没有限制她的打算或是权力,所以希望她能顺从自己的想法。
午饭的话搞点快餐啊或者去趟便利店应付过去就行。而且,真昼能有这样相当健全的朋友来往,周甚至感觉有点欣慰。
周觉得,在这一点上千岁实在是帮了大忙。周希望她能够带着不怎么和别人一起玩的真昼,在不至于疲劳的范围内四处逛逛,享受其中的乐趣。
跟千岁同班得到好处最多的,说不定是真昼。
真昼尽管受迫于千岁的气势,但仍然微笑着,似乎挺开心的。周远远地望着她,也微微翘起了嘴角。
新学年第一次上学,经过了开学典礼、班里的自我介绍和发布通知,然后就解散了。
放学是在午饭前。周去便利店买了份便当回家——自从和真昼一起吃饭,周就不怎么靠便利店来解决三餐了。吃完后,周慵懒地卧在沙发上。
新的班级里有很多认识的人,看上去也有不少沉稳的同学,周感觉自己应该能顺利度过这一年。认识的人多,这实在是万幸。要是一个都没有的话,接下来这一年恐怕就要不好过了。
周自知自己阴沉的气质,要结交新朋友、加深感情还是有些难度的。可以说,难点在于到达「值得信赖」这一阶段。
「真亏得能跟树打好关系」周为过去的自己而感叹,并缓缓闭上眼睛。不适应的班级,让他感到了些许疲惫,再加上吃完饭特有的倦意,周转眼间就进入了梦乡。
对周而言,尘封的记忆会让他产生细小而强烈的疼痛,就好像碰到倒刺一样。平时他不会想起这些,充实的高中生活将它驱赶到了记忆的深处。打从遇到真昼开始,周甚至几乎没有想起来过,即便想起来,也就好像浮出水面的泡泡一样,刚一出现就会立即消失。疼痛也不过是一点点而已。
如今,这份记忆又鲜明地浮到表面。也许是新的学年开始的缘故,也许是被真昼的过去所触动,又或者是因为在周的眼里,那个扎伤他内心的男生和优太有着些许的重叠。
『从今年开始,请多多关照!』
曾经有个男生,这么跟周说着,伸出手来和周握手。当时的周更加坦率,不懂得怀疑别人。周围也全是善人,使得周没怎么承受过别人的恶意。因此,周相信他和他们都是这样的,不曾产生怀疑。
『——像你这种人,我一开始就……』
周一跃而起。这句话的后半部分,没有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微微湿润的视野里,映出的是一如往常的房间。窗外洒进春日的阳光,将无灯的房间缓缓照亮。屋里只有周一个人,除了比平时更急促的呼吸以外,都是静悄悄的。
他长吸一口气,调整好呼吸。一看时间,从打瞌睡开始,已经过了一小时左右,这算是打了个不小的盹儿了,疲劳却一点都没缓解。大概是做了噩梦的缘故吧。
身心俱疲的周,本该还能继续睡的,但他的睡意却一扫而空。
(洗把脸清醒一下吧)
周祈祷水流能冲走自己内侧的疙瘩,前去了洗手间。
「……周君,你脸色不好哎」
最后脸上是弄干净了,心里的阴霾却没有消散,只是变浅了些。周得出结论,只要等这份阴霾重新沉到心底,再忘掉就好了。因此,周也留了点心思,不让自己的表情反映出心情,导致真昼注意到变化——结果还是给富有洞察力的真昼发现了。
真昼是和千岁转了一圈,然后过来的。等到吃完晚饭,真昼就好像等着这个安宁的时刻一样,看着周的脸说道。
「……你身体不舒服吗?」
「没,不是的……呃,要怎么说呢,我打了会儿盹,然后做了噩梦」
「是做了个讨厌的梦吗?」
「嗯,差不多吧,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用放在心上」
看到真昼打探般的眼神,周轻轻摇头,给自己罩上一层薄薄的壳。
真昼是聪明的。她不会涉足别人不愿被触及的地方,一旦明白周现在不打算说,她就会退下。
以两人的关系,周还不至于要架起这样一道屏障,只是他怕自己内侧柔软的部分被突然触碰的话,会导致一阵剧烈的抽痛,所以他才会选择用一层薄膜来分隔。他知道,只要这样做,真昼就不会硬是过来触及。
真昼似乎发觉了周不打算说出口,她笔直地抬头望着周,不生气、不伤心,也不为难。
被通透的焦糖色眼睛盯着看,周好不尴尬,而真昼仍然注视着他,好像根本不在乎周的心情如何。
「咋了」
「没什么,就是看周君的头发,好像很适合摸摸」
「啊?」
周都做好了准备接真昼的下一句话,她却突然讲出莫名其妙的话来,周不由得睁圆了眼。他原以为真昼会问他问题,真昼说的却是头发这件毫无关系的事情。在周感到困惑的时候,真昼还是看着周的头发,表情一如往常。
「我能摸摸吗?」
「怎么了啊这是……你要摸那就随你摸呗」
「嗯,那请过来吧」
说完,真昼走到沙发的一边,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周又一次发出「啊?」的声音。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为了让我摸起来更方便,把头躺上来吧」
「不是不是不是」
这个主意明显不对劲,周连忙摇头,真昼则静静地看着他。
周不知道真昼为什么突然间说起这个,陷入了极度的混乱,提出这事的真昼还特别冷静,更让周摸不着头脑了。
「是嫌我的大腿不好吗?」
「也、也不是这个意思……」
真昼发出不满的声音,而周仍然摇头。
把头躺在喜欢的女孩子的大腿上,这机会并不常有,说是天上掉馅饼也不为过。但要说能不能顺着心情答应,那又是另一码事了。
真这么做的话,周恐怕会难为情得要死。哪怕两人有过一些亲密接触,膝枕也是特别的:前些日子的拥抱是事出紧急,又是为了安慰真昼,还不至于太过羞耻,膝枕则不一样了。
「行了,过来吧」
「这、这有点……」
「周君」
「……嗯」
周正要以羞耻为理由拒绝,不过当真昼微笑着喊了声他的名字,他就没了抵抗的力气。这恐怕是因为有肉眼看不见的压力流露了出来。
真昼没有半点退让之意——或者说是击败了周的抵抗。她隔着裙子拍了拍大腿,示意周躺上来。
周打从心里觉得,还好真昼穿的是长裙。他犹犹豫豫地,把头躺上了真昼的大腿,背朝着真昼,身体在沙发上横卧。
传来恰到好处的柔软和弹性。纤细的腿上没有多余的脂肪,又有着女孩子特有的柔软,结实地支撑起周的脑袋,就好像在说,以周的重量,是压不垮的。
无论是正合适的高度、真昼身上散发的淡淡芳香,还是让人惬意的体温,都在另一重意义上削弱着周的抗拒心。
再加上上面有双手温柔地抚摸周的脸颊,周身上的力气都卸了下来。
「要是我就这么做了坏事,你该怎么办」
周以冷淡的语气小声嘀咕,这是他一点小小的抵抗。接着,他听到一丝笑声。
「一下子站起来,然后踩在你身上?」
「非常抱歉」
近来真昼的毒舌有所收敛,久违地又听到一回,周感到有些怀念,再加上那吓人的内容,他便赶紧道了歉。看到周的反应,真昼开心地笑个不停。
「反正周君也做不出来的,既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精神」
被真昼若无其事地说了句没胆子,让周心情复杂。考虑到可能会惹真昼讨厌,周也确实拿不出勇气,这样看来,真昼还真没说错。
「没精神就没精神吧,好好让我弄一弄,你乖一点,我摸起来也轻松」
真昼轻声呢喃着,把洁白的手指滑过周漆黑的头发。周抿住嘴唇,无话可说。
(……这大概是在关心我)
周觉得,应该是真昼正设法让他打起精神。她发觉了周有心事,所以想帮助周释怀。
真昼为什么会想到用膝枕消解压力这一招呢?这是个谜。只是真昼的膝枕的确让周觉得安宁舒适,周提不了什么意见。
也许是现在周的心有些累了,心跳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激烈,有的只是打瞌睡那般舒心的感觉不断地沁入身体。他从来没想过,有人轻柔地梳自己的头,会是那么心旷神怡的一件事。
好久没有跟人这么撒娇过了。周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这么逐渐沉入幸福和满足的海洋。这实在太过惬意,照这样下去,恐怕真的会睡着。
「说起来,有女孩子在给你膝枕,你却连一句感想都没有,作为一个男人这真的没问题吗?」
就在睡意即将充满全身的时候,忽然传来这样的声音,周一下子就清醒了。不仅如此,他还差点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我说啊」
「我听千岁说,男生累的时候膝枕能补充浪漫、恢复疲劳来着」
听到这句话,周就明白了这膝枕都得怪千岁提了多余的建议,不过要说多余吧,其实也不全是,膝枕反而成了个奖赏。这样一来,周还责怪不了千岁。
真昼拿手指肚轻触着周的脸颊。周思考着要怎样回答她,自然而然地抿紧了嘴唇。
实话说,感觉是极好的,周甚至每天都想来个一次。当然,周不会这么回答,不然的话,恐怕真昼不是无言以对,就是退避三舍。
真心话不能说,而不夸又是不行的。
现在周正在借她撒娇,还占领了女孩子的大腿,再怎么也说不出「不好」这俩字来。
然而,傻乎乎地老实说出感想的话,显然会让真昼讨厌自己。一顿烦恼过后,周决定做出温和的称赞。
「……我觉得很好,但是你别随随便便给人膝枕啊」
「这还是我第一次,怎么会是随随便便的」
第一次,这个单词出其不意,让周心里一跳。事实上,不用多想也能明白,她一般不会接近异性,身体接触更是绝无可能,周当然是第一个。
想到真昼信赖自己到了愿意膝枕的地步,周的心里和脸上都开始发烫,而真昼似乎没有注意到周的模样,心满意足地用手指梳过周的头发。
「总之,这是我自说自话做的事,周君老老实实地享受就好了。毕竟我只是要摸摸」
「……是么」
简单来说,真昼的意思大概就是「这是我自己要做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面对把这一切都说成是为了自己的真昼,周既觉得抱歉,又为她的细致考虑而觉得心痒。带着这样的感情,周坦率地顺从了真昼的好意。
「……周君,你对今年的班级怎么看?」
真昼默默摆弄了一阵周的头发,接着忽然向周问道。
「唔,我没想到我们竟然会在同一个班里」
原本周想的是,要是有个关系好的人分在一个班,日子就能放心过了。结果居然是所有人都齐聚一堂。
「呵呵,周君吓了一跳的表情,真有意思」
「我说……这能不吓一跳吗。况且还得留心」
「留心?」
「得保持距离啊,不能随便跟你搭话或者做出亲密的举动之类的」
一方面是有认识的人,得以放松,另一方面是真昼也在,必须要注意相处的方式。周基本上不打算跟她说话,只怕一不小心拿出了亲密的态度,那可是会闹出惨剧的。
周并不准备把自己和真昼的关系随意带去学校,只要在家一起过就足够了,没必要非得跟大多数男生为敌。
既然不想让人知道这种关系,他也就不打算去跟真昼说话,作为外人相处便是。
这一点,真昼想必也是能理解的。周闭上眼睛——然后脸被捏了。
「……咋了」
「……没什么。道理我都懂,只是感情不允许我什么都不做」
「什么跟什么啊……」
看样子她有些闹别扭,然而周对此却无能为力。
虽然只是种可能,但真昼似乎是在学校也想跟周说话,有知道真昼柔弱一面的周在身边,或许能让她觉得安心吧。
不过,这只会让周困扰。假设周有树那么性格讨喜又容貌端正,也许还能正大光明地跟真昼说话;而事实上,周并非树那样开朗又惹人喜爱的优秀青年,也没有什么突出的特长。即使周和真昼之间有着友情,周围的人是否承认又是另一码事了。
不难想象,会有人发表高论,说「天使大人如何如何,这个人跟她不配」,进而排斥周。周确实是习惯了一个人待着,但他不想周围人对他怀有敌意。
「……算了,暂且就这样吧」
「……这『暂且』我很在意啊,不过务必请你这样」
「在家的时候要正常哦」
「那肯定的。话说要正常的话,膝枕是不是停下比较好?」
「这个不算」
说出谜之例外发言后,真昼再次梳起了周的头发——准确来说,是把玩着头发,让头发变得蓬松,充满空气。周觉得继续说下去又会让真昼闹别扭,便闭上了嘴巴。
只要什么都不说,就会带来极致的感觉,这次就先乖乖享受吧。
也许是默默坦率接受的周让真昼的心情变好了,真昼开始以更加仔细的动作整理起周的头发,温柔而慈爱。周有一点难为情,然而更多的是浸染全身的幸福,这感觉支配了周的身体,使得周彻底任由真昼摆布了。
(……这会把人惯成废人啊……)
舒服。要是一直这么下去,恐怕不一会儿就会潜入梦乡了。周体感到废人制造机真昼的价值,在倦怠感中闭上眼睛,沉浸到真昼的体温之中。
仅仅是这样,睡意就急剧地袭来。天使大人的膝枕实在可怕。
这要是再一翻身,转到了真昼那一面,那么体温和甘甜的香气恐怕会让周更加幸福。如果真的这么做了,恐怕就回不来了,于是周背对着真昼,勉强给自己踩住了刹车。
真昼疼爱地摸着周,每次一摸,周都会陷入要融化一般的感觉。他觉得有些恐惧,最终却还是把身体沉浸到了难以抗拒的幸福感之中。
「……看你挺困的样子」
一声细语传来,周再无抬起眼皮的力气。
「放心,我会叫你起床的,你慢慢睡吧」
充满慈爱而甘甜的细语声,让周再也无法抵抗睡意,他就这么把身体交给了裹住全身的睡魔。
抬起沉重的眼皮,周发现自己正在仰视衬衫下的山丘,以及更远处真昼的脸:真昼正以慈爱的目光看着他。他一跃而起。
周应该是在睡着时无意间翻了个身,头朝向了天花板。结果一醒来,他就目击到刺激的情景,还微微有些心跳加速。
「……我睡了多久?」
这一跃而起的举动,让真昼吃惊地睁圆了眼睛,接着她淡淡地笑着,回答了周的问题。
「大概一个小时吧。睡相很可爱」
「别一直盯着啦」
「你有资格这么说吗」
周正要责备说出多余感想的真昼,却立刻就被真昼驳倒了。
的确,在真昼睡着的时候,周有好几次都盯着她的脸看,还碰了碰她的脸颊。他没有资格说别人。
「总是只有我露出大意的样子,周君也应该变得松懈才是」
「那都是你自说自话松懈的……啊疼、疼横横」
「乱说话的就是这张嘴吗?」
脸的两边都被轻轻捏住,于是周老老实实道歉说「会不洗」。
「这就对了,真是的」
或许是周的道歉让真昼满意了,真昼不再拉扯,而是轻戳起了周的脸颊。尽管依旧还是摸着脸,
但周也拉扯过真昼的脸,所以没法阻止。
周的脸比真昼的更硬,也没有那么好的伸展性,捏起来应该没什么有趣的才是。真昼却乐在其中,微笑着摆弄了一番,然后用手指缓缓划过。
「脸色变好了呢」
「我之前脸色那么差吗?」
「没有。但我天天看着,这还是能看出来的。你也一样吧,如果我心里憋着什么,你肯定能看出来」
「也是」
「就是这个道理」
真昼若无其事地说完,而后又一次划过周的脸颊,淘气地笑道。
「如果有什么难受的事,要来找我哦?就像你对我做过的一样」
「……我会考虑的」
真昼迅速地用拇指、中指和无名指夹住了周的脸。
周实在是不想再被捏来捏去捏得出丑了,便慌忙回复道「我、我知道了啦」。真昼这才满意地点头「那就好」。
「……你太硬来了」
「女孩子多多少少会硬来的。再说我在外面很乖巧的,这种样子还没给周君之外的人看到过,也不会做的,所以没问题」
「很有问题吧」
不如说这样才更加恶劣:真昼宣告了这是只会对周做的特殊待遇。
真昼倒是没怎么在意自己说的话,她看到周为了掩饰害羞而摆出不开心的表情,笑了起来。而周为了进一步掩盖住自己的难为情,把脸扭向一旁,小声嘟哝道「这个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