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伽维尼亚城一处。
动员所有《湖畔仙女》执行的仪式行程,已经悉数告终,伊莎蓓拉松了一口气。
她从水晶球确认「上方」的状况,只见球中映出席德对战白骑士的画面。
之后等天选骑士出炉后,今年的圣灵降临祭就全程落幕了。
「伊莎蓓拉族长,您辛苦了。」
负责辅佐的里贝菈出声慰劳伊莎蓓拉,递出了饮料。
「谢谢你。」
伊莎蓓拉接过饮料,环顾四周。
巨量玛那流窜于大厅地下的庞大魔法阵上,驱动某种力量。
中央祭坛上,摆放着进献给圣光妖精神的供品,是这项秘密仪式的催化剂。
银莲花束、月桂树嫩枝、水精湖之水、巨人族(泰坦)所铸造的献神剑、半人半妖精的少女青丝……除此之外,还呈上了形形色色的供品。
「这些都不是难以打点的供品……但毕竟面对这种情势,今年也能顺利献神真是太好了。」
之后就剩下如何处理沃尔夫皇子与帝国的侵略,但那是之后才需思考的事。
「之后就是骑士献上『武艺』了……席德爵士能荣登天选骑士的宝座,是最好不过的了……」
伊莎蓓拉这么低喃,眼神打算离开祭坛上的供品……正当此时──
沙──
于她视野一角,摆放于祭坛上的供品画面,瞬间显得模糊迷离。
那是一种微不足道的突兀感,一般人只会认为这源于眼睛的错觉,不会多加留意。
「──!?」
伊莎蓓拉的知觉,却敏锐地捕捉到这一幕,令她再度转向祭坛。
「伊莎蓓拉族长,请、请问怎么了吗!?」
「…………」
伊莎蓓拉在惊讶的里贝菈面前,默默无言地走近祭坛。
接着,她望向进献给圣光妖精神的供品。
那毫无变化,遵循古礼的供品依照固定位置摆放,一如她多次确认过的。
然而……
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那股突兀感,朝祭坛念念有词地开始咏唱魔法言灵。
结果──
「怎、怎么会……!?这是……!?」
────
席德所引起的震撼席卷会场。
毕竟,席德甚至并未拔剑出鞘,便单方面地将百余名号称伽维尼亚王国最强等级的妖精骑士,打得落花流水,且易如反掌。
所有人皆屏息凝气,注视席德与白骑士在中央场地对峙。
他能获胜,他将获胜。
无论白骑士是何方神圣,席德都不可能输──
因为,他正是传说时代的最强骑士。
这种充满期待与希望的眼神,全面聚集于他的身上。
「…………」
「…………」
另一方面,席德与白骑士不发一语,相互对峙。
两人默默无言地窥伺对方状况。
最终──
「白骑士,怎么啦?你不放马过来吗?」
席德悠哉地询问,彷佛要打破这种沉默的拉锯战。
「观众都等我们打架,等得不耐烦了啊。要是你不过来的话,就由我主动出招啰。」
当席德有些挑衅,又有些乐在其中地说后。
「席德•布雷泽。」
过去坚守沉默的白骑士,终于打破沉默。
隐瞒真身的伪装魔法依然健在,使他的嗓音听起来不可思议,雌雄莫辨。
「什么事?」
「你挑错尽忠的主子了,还有……更适合你的主子。」
席德闻言,对白骑士疑惑地歪着头。
「什么?你该不会要我跳槽去沃尔夫小少爷那里吧?」
「那种蠢材无所谓。」
「那你是什么意思?」
白骑士明明为沃尔夫效命,却藐视沃尔夫。
令人搞不清楚他的立场。
白骑士则──
「…………」
──「唰啦」一声,默不作声地拔出了剑……摆出架式。
「!」
刹那之间,两人之间的气氛变质。
大气凝重、冰冷、锐利地震颤。
「……喔……?」
席德见状,不疾不徐地压低姿势……
……下一秒钟。
白骑士的身影消失,化为一阵疾风。
他踏着身影迅速难辨的步法,笔直地冲向席德,穿越空气障壁,借着卷起的冲击波大幅铲削附近地面,逼向对方。
刹那之间──撞击之声响起。
金属轰声震天价响。
忽明忽灭的火花染白视界,烧灼观众的眼睛──
唰唰唰唰唰──!
白骑士于极近距离内与席德搏斗,顺势将席德往后推了十几公尺。
席德的鞋底在地上划出两条轨迹,扬起漫天沙尘。
当两人的动作终于止歇,观众因火光迸射而炫目不清的视力恢复之时……
位于该处的是──
「你的剑真热情呢。」
「……!」
席德反手拔出黑曜铁剑,挡下了白骑士的剑。
两骑士于咫尺之内双剑交锋,互相瞪视,令观众群情沸腾。
「师、师父他拔剑了!?不对,是不得不拔剑!也就是说,对方是他必须拔剑的敌手!」
「他真的是传说时代等级的骑士吗……!?」
「那到底是何方神圣……?」
天狐紧紧握拳站起,克里斯多福则大为震惊。
席德同时对战百余名妖精骑士,都未从拔剑,此刻却于第一招就已拔剑……这项事实代表将不知鹿死谁手。
观众凝视着席德与白骑士短兵相接,屏气敛息。
然后──
「呼──!」
白骑士有所动作。
他气劲一发,震飞席德,拉开距离。
并旋即随着残影踏步──自下段架式(骗位起势)凌厉挑斩。
碰撞声响起。
席德反手劈砍压制这招后,白骑士又迅速地交换左右双腿回转,流星赶月似地逆向直劈而下。
撞击之声连三响。
席德边退后,边挥开、挡下、化解白骑士的剑击。
白骑士气贯长虹地猛攻,不令人有喘息机会,刹那之际,他的身影朝左右模糊。
他立时绕至席德右方,凌厉短击。
瞄准席德握剑的右手手腕。
席德则转剑回刃,以剑格挡下,迸射出火花与金属声。
白骑士直接加强力道,压制席德的剑,试图提剑上挑──
啪!
席德却松手放剑,边旋转边蹲下。
白骑士锐利挑斩的剑,扫过了席德的上空。
唰!
席德用左手一把抓过掉下的剑,顺势运用旋转的力道,凌厉地扫过白骑士的下盘。
「飕!」的一声,剑压撕裂空气,引起龙卷风──
「──!?」
对方当然做出反应,凌空一跃,闪避席德的一剑。
他直接在空中前滚翻──着地。
再度与席德拉开十几公尺的距离。
然而……
「!」
白骑士脚边已经划出一条雷迹──
随着霹雷轰声,席德化为闪光朝对方奔驰而去。
这是席德擅长的【迅雷脚】。
这等雷速步法与斩击──
「……!」
──令白骑士顿时于眼前张开玛那障壁,彻底挡下席德的雷剑。
一阵更强的撞击声迸射而出,双方周围掀起无可比拟的剑压。
玛那与玛那剧烈互轧,隆隆炸裂。
然后,这股风压甚至吹至观众席,令观众胆颤心惊。
「……真有一手呢。」
席德用剑抵着坚固的障壁,感叹地说。
「…………」
白骑士则噤声不语。
仅无言地隔着障壁瞪着席德。
最后,席德跳离原地,白骑士也解除障壁。
这以时间而言,仅只数秒间的攻防。
不过,却是一段水准奇高无比的紧密攻防。
唯独此时,众人忘记所有派系鸿沟,甚至忘记眨眼地,睁大眼睛观看席德与白骑士之战。
这场天选骑士决定战,原本的意义虽然被三大公爵践踏了……但讽刺的是,此时却因为异国骑士,与原本不应存在这时代的骑士,重塑恢复了真正的意义。
然后──
于两名最强骑士互相睥睨之中。
席德恍然大悟似地盯着白骑士……
以唯有白骑士能听见的悄声说:
「原来如此,我知道你的庐山真面目了。」
「!」
「我一直心想会不会是这样……但我刚才确定了,我认识你,我们以前曾交手过。」
白骑士闻言,出乎意料般顿时僵住,随即又轻蔑地回应:
「你在虚张声势。」
「是吗?」
席德放荡不羁地笑着,再度反手拿着黑曜铁剑,压低架式。
「那么,下一招就来『见真章』吧。」
「……!」
白骑士察觉到席德的进攻之势,也举起了剑,采用上段架式(顶位起势)。
「…………」
「…………」
两名骑士间弥漫着一股寂静。
敌我之间的距离约十公尺。
两人缓缓地以毫厘单位调整攻击距离。
这种眼神厮杀犹若能消磨灵魂一般,这是为了朝对方出招之时,得以先发制人。
观众默默观望,屏息凝气。
最终──
历经恍如度过永劫似的错觉之后。
双方身影突如其来地──消失无踪。
铿───────────────!
碰撞轰声,响彻云霄,火星咆哮,足以焚尽万象。
当两道闪光刹那交错之时──席德与白骑士原本相隔十公尺临敌对峙,双方位置却彻底对调了。
彼此呈现挥尽剑刃之姿,背对背地伫立,收招静止。
观众则甚至忘却呼吸似地,注视两人。
最终──
「哗啦!」的一声,席德的胸口裂出一条浅浅斜纹,血花迸溅而出。
然而,他却不在意伤势,别有深意地放肆一笑道:
「『见真章』了。」
下一秒钟。
啪啦……白骑士的全罩式头盔纵向裂出一道纹路。
头盔依从重力,从中裂成两半,直接掉落至地面。
唰啦!
突然之际,原本藏在头盔内的长长银发,如飞瀑般流泄而下。
席德不必回头,依旧背对着对方,深信不移地宣告:
「你的真面目就是……恩黛儿。」
「~~~~!」
白骑士心有不甘地狠狠咬牙。
没错,如席德所说,那张脸是──
「席德•布雷泽,虽然可恨,答案正确。」
──北境魔国的盟主,长相与艾尔文如出一辙的神秘少女──恩黛儿本人。
「恩、恩黛儿……!?」
「她、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艾尔文与天狐等认识恩黛儿的人,为之震惊。
观众当然也难掩错愕与困惑之情。
「没、没想到……白骑士居然是少女……」
「而且……那女孩……是不是和艾尔文王子有点像……?」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白骑士──恩黛儿无视议论纷纷的观众。
沉默了一会儿后,转向席德,问道:
「你为什么会知道?」
「…………」
「我让芙洛菈施展的、隐瞒真身的伪装魔法很完美,现在没有人看得出我玛那的颜色,但为什么……?」
「是你的剑路。」
席德也边回过头,边爽快地回覆:
「我绝对不会忘记,曾交锋过的对手剑路。」
「真教人傻眼,也太超乎常人了。」
恩黛儿嗤之以鼻,低声嘟哝。
「不过……一段时间不见,你的身手提升了很多嘛……不对,有点不太对。」
席德以超自然视觉,仔细观察恩黛儿的身影。
或许是因为施加伪装魔法的头盔碎裂,恩黛儿的玛那与方才相比,变得更容易感应。
尽管如此,还是相当难以察觉,却能掌握到一件事。
「你的存在好像逐渐变成异质的某种东西……有这种感觉。喂,恩黛儿……你那力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似乎骤然触动席德仍旧朦胧的传说时代记忆。
恩黛儿目前所散发的力量与气息。
席德在传说时代时,曾于某处感应与对峙过。
那究竟是……?
「喂,恩黛儿,你……你们暗黑教团到底有什么阴谋?」
「席德•布雷泽,那不干你的事。」
恩黛儿冷言驳回席德的问题。
「更重要的是……我的目的是你啊,我是来见你的。」
「……?」
「也罢,虽然这么早就曝露真身不在计划之内,但算了。
我是为了来见你,才忍受屈辱,装成那蠢货的家臣,你要觉得荣幸。」
「喔?来见我?虽然无所谓,但到底有何贵干?你好像也不是来找我雪耻上次那一战的。」
当席德纳闷地歪着脑袋时……
「《闪光骑士》席德爵士,成为我的臣子吧。」
恩黛儿出人意表地延揽席德,连席德本人也稍微眨了眨眼。
接着,她对席德继续说:
「你弄错效命的君王了。你跟着艾尔文那种货色太暴殄天物了。为我效劳吧,我才是配得上你的君王。」
席德听见恩黛儿的话,暂时默默倾听后表示:
「恩黛儿,抱歉,我今生今世的主公……」
席德敛起双眸,打算委婉地拒绝恩黛儿……正当此时。
「拜托你。」
目空一切且傲不可当的恩黛儿,竟然发出类似恳求席德的哀求之声。
「……恩黛儿?」
「不准为艾尔文效忠……不准看着她……!」
缓缓地。
恩黛儿的情绪,缓缓地激昂奔腾起来。
「抛弃艾尔文那种货色,为我效命!看着我!只准你看着我!」
「…………」
「如果你生气我之前做的事情,我会道歉,也会反省!而且,芙洛菈也会设法解除你和艾尔文的契约关系!你不该透过艾尔文的玛那活下去,应该用我的!」
「…………」
「如果你愿意抛弃艾尔文,为我尽忠的话……我也可以为你献上我的一切喔!只要你希望的话,我愿意做任何事!
所以求求你!席德爵士……!求求你……!好不好!?」
恩黛儿竭力地恳求,席德则不发一语地注视着她。
那似乎并非谎言或玩笑,而是出自真心诚意。
虽然理由不详……但恩黛儿真心渴望席德。
「…………」
恩黛儿拥有与艾尔文如出一辙的长相,是奥卜司暗黑教团的至尊魔女•芙洛菈尊为主人的神秘少女。
席德不明白,她为何会对艾尔文抱持如此激烈的恨意与竞争心态,并对自己那么执着。
『你明明是《闪光骑士》,为什么唯独不救我呢?』
以前恩黛儿说过的话浮现脑中。
席德终于领悟这句话的真实含意。
那恐怕是恩黛儿无意识间所发出的求救讯息。
意即──……
席德阖上双眸,深呼吸。
最后,他睁开眼,笔直地凝视恩黛儿。
接着道:
「抱歉……但我今生今世的主公只有艾尔文一人,无法为你效命。」
「……!?」
这一刻,恩黛儿露出俨如见证世界末日的神情,席德想继续对她说:
「但我……」
『身为一介骑士,会拯救你。』
他试图把话说完……正当此时──
「呵呵呵……啊哈哈哈……」
恩黛儿却开始诡笑。
这种疯癫的笑法……犹若遭遇穷途末路,万念俱灰。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恩黛儿?」
「啊啊,什么嘛!说的也是!你果然会选艾尔文,不选择我!」
恩黛儿眼角噙泪,发飙厉吼:
「为什么!?为什么!?我和她明明一模一样!但为什么总是她获得一切,我却一无所有!?她受尽眷顾,我却无人问津!?够了!已经够了!都够了!」
砰!
这一刻,恩黛儿所穿的纯白盔甲,发出轰声迸裂四散,碎片射向四周。
之后,她浑身上下窜起黑暗玛那,恍如火山爆发……暗色玛那在背后形成双翼,气势奔腾地展开。
接着,黑色玛那如猛毒般传导于空间之中,转眼间侵蚀了现场布下的【不杀结界】,并轻而易举地摧毁了它。
众人不明所以,茫然不解。恩黛儿平时身穿的漆黑哥德风礼服,裙摆「唰」的一声延展开来,她举手伸向空中。
空中幽冥漫天,她伸手入内,拔出一把妖精剑。
那是漆黑妖精剑《黄昏》。
恩黛儿所持有的、世界最强的漆黑妖精剑。
「《野蛮人》!如果你不愿成为我的人,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恩黛儿露出怒不可遏,却又隐约有些哀愁的神情,将剑锋指向席德。
「继续厮杀吧!我绝对不会把你交给艾尔文……!既然这样,至少让我亲手送你上路……!被我的凛冬拥抱而死吧……!」
忽然之间,恩黛儿所擅长的幽暗酷寒,俨如凛冬暴风似地滔天而起──将斗技场内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以下。
她浑身上下迸发猖狂的杀气,与无边无际的黑色玛那。
当她彻底解除伪装魔法后,席德便察觉出某事。
如今恩黛儿……有些不同。
她与过去相比,有着迥然不同之处。
恩黛儿这个存在,即将转变为异质他物。
如此一来……将万劫不复。
「……放马过来吧。」
席德默默且不疾不徐地,举起黑曜铁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恩黛儿全身弥漫汹涌澎湃的黑暗,朝席德冲刺而去。
────
眼前展开一场次元迥然相异的世纪争锋。
恩黛儿于剑上凝聚幽暗酷寒,席德则于剑上凝聚轰鸣迅雷,两人以摧山搅海之势正面冲突。
恩黛儿所劈出的每一剑都挟带暗色寒气,使空气冻结,暴雪呼啸劲吹,逐渐于地面上凝结冰霜。
当席德高速地与之对决时,雷霆迸灿,闪光明灭,勉强清净祓除侵蚀现场的幽暗。
双方挥尽剑刃,提剑上挑,扫堂横斩,转剑回击,震回他剑,深入敌怀。
彼此于战场上纵横驰骋,接连出招。
两人酣战,缠斗不休。
剑刃的交锋撞击声,断断续续地回荡于斗技场之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恩黛儿……!」
此杀戮战场彷佛光暗对垒,斗得天昏地暗,犹若人间炼狱。
恩黛儿宛如闹脾气的撒泼儿童,持续发动攻势,席德则面不改色地一一见招拆招。
另一方面──
「沃尔夫皇子……!」
位于贵宾席的艾尔文逼问沃尔夫: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为何延揽她为自己的骑士……!?」
「这、这是指……什么意思……?」
沃尔夫试图别瞥开视线,艾尔文却揪住他的领口,拉回他的目光。
「少装蒜了!你看看她现在施展的力量!任谁都知道那是漆黑妖精剑!是禁忌的黑暗之力……!
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她叫做恩黛儿!是北境魔国的盟主啊!」
「……!?」
「你不是要对抗北境魔国吗!?恩黛儿为什么会助你一臂之力!?你该不会是在算计我吧!?」
「鬼、鬼才知道……!」
沃尔夫也吼了回去。
「我也不知道白骑士是那种女人啊!而且,我根本就不知道,白骑士长什么样子……!」
「你……你说什么!?怎么可能有这么荒谬的事──」
「你去问推荐白骑士当我家臣的人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那到底是谁……!?」
「我之前说过了吧?就是给我制造人工妖精剑技术的魔法师……那女人最清楚白骑士的事了……!」
「魔法师?那女人……?」
艾尔文闻言,脑中瞬间拼凑出一个答案。
「是芙洛菈……!」
以这状况而言,位于沃尔夫背后的,无疑是奥卜司暗黑教团的至尊魔女•芙洛菈。
这代表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实。
占领王国咽喉──西方兰格萨要塞的帝国军帝诰骑士团,全都装备着人工妖精剑。
没错,也就是芙洛菈所制造出来的无色人工妖精剑。
芙洛菈行事万无一失,不可能做出对北境魔国不利之事,她不可能平白给予卓格尼尔帝国威胁魔国的力量。
艾尔文有股极为不祥的预感。
这样下去,不仅王国,连这片大陆上最大国•卓格尼尔帝国也将发生惨剧──她如今如此坚信。
「沃尔夫皇子!现在马上以你的名义,派传令妖精去占领兰格萨要塞的帝国军……叫他们『放弃人工妖精剑,返回本国』!」
「啥!?」
「然后,你也赶快丢掉那把人工妖精剑!不然一定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憾事!」
「艾尔文王子!你在说什么蠢话!?」
沃尔夫情绪激动起来。
「你怕了吗!?就算你再怎么舍不得自己的国家,事到如今,也不可能照你说的去做吧!?」
「现在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了!你根本搞不懂状况!搞不懂芙洛菈那魔女有多心狠手辣、惨无人道!人工妖精剑既然出自她手,就极为危险!人类不可碰触!」
「可恶,艾尔文,你给我闭嘴!」
一旁的三大公爵六神无主,手足无措,沃尔夫则反揪起艾尔文的领口,厉声道:
「喔,这样啊!你该不会害怕我的白骑士的力量了吧?你开始认为你自豪的席德•布雷泽快输了吧?」
「不是!不是那样!而且,恩黛儿根本就不是你的骑士──」
「那是我的骑士!」
沃尔夫不愿面对现实,振振有辞地道:
「我不认识什么恩黛儿!那家伙是白骑士!是我的骑士!是为我打造霸业,世界最强的骑士!所以她是能赢得天选骑士决定战,为我夺来这国家和你的忠臣!区区女流之辈不准命令我──!」
沃尔夫这么喊道。
他握住腰际的人工妖精剑,狠瞪着艾尔文。
「你还要继续说这种话吗……」
不行。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沃尔夫已经彻底失去理智了。
不对,抑或……他或许从一开始就神智不清了。
总而言之,艾尔文直觉地认为目前分秒必争。
必须尽早让帝国军解除人工妖精剑的武装,否则将酿成无从挽回的局面。
然而,具备能向帝国军发号施令之地位的沃尔夫处于这种状态,根本无计可施。
(我到底该怎么办……!?)
伊莎蓓拉不在场。
她说今天有绝对抽不开身的仪式,今天一整天无法陪在自己身边。
沦为叛徒的三大公爵明显无能为力,单纯诉诸武力的话,任凭布雷泽班同心协力,也不及装备人工妖精剑的沃尔夫。
(该怎么办……?)
艾尔文哀求似地,望向在中央场地血战的席德。
恩黛儿的猛攻势如破竹。
幽冥寒气无穷无尽地涌现,为吞噬席德而翻腾肆虐,阴森呼啸,席卷而至。
冻结的无限剑击伴随寒气,攻向席德。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无论怎么偏袒地判断,席德都屈居劣势。
毕竟,仅只双剑交锋,幽冥寒气便能透过剑击传导,逐渐冻伤席德。
席德的身体慢慢冻结,动作愈来愈缓慢。
那让人一筹莫展。
无论席德有多么矫捷灵敏,有多么健壮顽强,都无济于事。
恩黛儿的幽冥酷寒是一种无敌之力,能平等地赋予附近森罗万物死之冻结。
恩黛儿的攻势锐不可当,导致席德似乎即将遭她压制。
(恩黛儿……一阵子不见,到底怎么练成这种实力……?不对,话说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谜团与疑问无穷无尽。
然后,席德即便居于颓势与逆境,仍旧竭力奋战。
纵使面对常人早已一蹶不振、放弃决胜的绝境,他依然平静地意欲达成对艾尔文立下的骑士誓言。
既然如此──
(我能做的就只有……相信席德爵士……相信我的骑士而已!)
艾尔文下定决心道:
「沃尔夫皇子,吾以崇高真命圣王亚瑟之嫡系传人──艾尔文•诺尔•伽维尼亚之名在此立下全新誓言。
假使吾的席德爵士落败……吾将彻底成为汝之物,身心共同效忠于汝,成为一名被汝拥入怀中、染上汝颜色的女人。
不过,如果……席德爵士获胜,荣登天选骑士的宝座时,汝必须承认吾为一国之君,并销毁所有帝国持有的人工妖精剑,汝意为何?」
沃尔夫听见艾尔文的提议后──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不怀好意地笑着。
「输掉后,你可别奢望能够耍赖喔。」
「君无戏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我接受!」
沃尔夫扬声大笑。
毕竟,对他而言,没有比这更有利的赌局了。
沃尔夫的白骑士,明显凌驾于席德之上,目前也即将战胜席德。
既然如此,仅凭在此另结约定……艾尔文──不对,艾尔玛公主便将确实成为自己的禁脔。
沃尔夫坚信自己将得胜,放声高喊:
「来,杀吧!白骑士!宰了席德•布雷泽──!」
另一方面,艾尔文仅笔直地注视着席德。
「……席德爵士……」
于是……
席德与恩黛儿惊心动魄的激战,持续进行──
────
──好冷。
斗技场内极为昏暗──且寒冷。
目前明明是初春午后,却宛如凛冬暗夜。
雪花漫天飘零,厉风激烈翻腾,狂风暴雪飒飒肆虐。
盘踞幽蔽现场的黑暗吞噬了光明,若无负责照明的鬼火妖精飘摇照耀,将天昏地暗到看不清场地状况。
观众席间的人群吐出白色气息,挥除头顶与身上的积雪,因足以伤害灵魂的酷寒瑟瑟发抖。
这全拜恩黛儿剑中所无尽产生的幽冥寒气所赐。
就连位于远离中央场地的观众,也因为这天寒地冻而颤抖。
而中央场地,更宛如恸哭冥河一般的寒冰地狱。
「呼──……呼……」
席德吐出白色气息,反手持剑,与恩黛儿对峙。
「…………」
另一方面,暗色暴雪中央──恩黛儿则目不转睛地盯着席德。
两人暂时怒目互瞪──最终,彼此又如烟霞般消失,留下残影。
敌我的攻击距离瞬间消失。
雷光与幽冥交错。
击声撼动斗技场内。
冲击力道使得场内积雪漫天飞舞。
席德与恩黛儿战得冰雪四溅,屡次以惊人速度与威力仗剑交锋──
最终──
「──!?」
席德被恩黛儿的剑压震飞,跳跃两三步后退。
「……唔。」
接着,他忍住不屈膝跪地,凝视着对方。
席德果然彻底屈居劣势。
自交战开始后,时间经过愈久,席德的动作就愈迟缓。
这也是天经地义的。
「席德爵士,真遗憾呢,我的幽冥寒气是死之凛冬……不只能冻结物体,还能随着热能,一同彻底夺走生者的生命力(玛那)喔。」
恩黛儿用手指沿着自己的剑身轻抚而过,勾起嘴角,得意洋洋地宣告。
「你也懂吧?在这片死之凛冬中战斗,愈是打长期战,你的生命力就会自动散失,变得愈来愈弱。」
「好像是这样呢。」
席德隐约有些苦涩地望着自己的手。
上面紧紧结了一层薄冰,进而冻结。
「流经我体内的血液已经冻结了一大部分,完全无法动弹只是时间问题。」
席德擅长的维元,是一种自呼吸与血流中燃炼玛那的功法。
意即,他的身体继续冻结下去的话,维元将愈变愈弱。
简单而言,恩黛儿的漆黑妖精剑是维元术者的天敌──对席德而言,可谓他的克星。
「我先说了。即便如此,你也是很了不起的怪物。一般妖精骑士光是直接接触到我的幽冥寒气,就会当下全身冰冻致死呢。」
「…………」
「总而言之,我以前还无法得心应手地施展自己『真正的力量』,所以才逊你一筹……但如今可不一样了。」
恩黛儿笔直地瞪着席德。
「我目前『真正的力量』觉醒到相当程度了,不可同日而语。」
「…………」
「席德爵士,是你输了。我的死之凛冬已经彻底宰制现场了,就算厉害如你,无论之后如何挣扎,也无法颠覆劣势。」
「…………」
尽管如此,席德依旧默不作声,持剑盯着恩黛儿。
恩黛儿平淡地说:
「唉,席德爵士,你……会死喔,会死掉的喔。」
「…………」
「话先说在前头,我的幽冥寒气还不止这点本事。我是因为不想杀你,才手下留情,你都不懂吗?」
「…………」
「只要我有心,幽冥寒气的威力还能上升,我的本领可不只这样。不过,你……已经无路可退了,对吧?」
结果,恩黛儿垂下原本摆出架式的剑……盯着席德。
她露出犹若遭人抛弃的小狗般的眸光,直勾勾地凝望席德说:
「我再对你说最后一次,席德,成为我的骑士……」
「…………」
「抛弃艾尔文那种货色,陪在我身边。求求你,这真的是……我最后一次恳求了。」
恩黛儿无助地恳求。
「抱歉,我办不到。」
席德摇了摇头。
「我说过很多次,我今生今世的主公就只有艾尔文一人。」
「这样啊……」
恩黛儿闻言,落寞地垂下头去。
脸颊上留下两行清泪,又旋即冻结,化为冰晶消散。
然而,席德又对沮丧落泪的恩黛儿说:
「不过,如果你向我寻求某种帮助的话……我身为一介骑士,发誓将拯救你……『骑士不语虚诳』。」
「……!?」
结果,恩黛儿瞬间猛然双眸圆睁。
最后,她愤怒得颤抖,怒不可遏地瞪着席德──厉声吼道:
「吵死了……闭嘴、闭嘴、闭嘴……!事到如今,不需要你同情或怜悯我……!说那种违心之论……!」
「恩黛儿,我……」
恩黛儿朝席德举起了剑,打断对方语尾未落的话语,情绪激动,滔滔不绝地道──
「够了!我知道你无论如何都不会成为我的!那我就硬把你留在我身边!不会交给艾尔文!才不会把你交给她……!」
她如闹脾气的幼儿般哭叫。
双手持剑,高举过头──喊道:
「汝乃司掌死亡之黄昏幽冥,无处不及•──!」
这一瞬间……
更加凄冷的幽冥寒气盘踞于空间之中,瑟瑟呼啸。
黑暗无穷无尽,奔腾旋绕,掀起猛烈无比的狂风暴雪。
这股酷寒与过去无法相提并论。
世界的热能被更进一步剥夺,气温急遽下降,毫无极限,令人不禁认为至今为止的寒意恍若春天;世界的热能被进一步夺走,气温不断地下降下降再下降──
恩黛儿附近突起冰柱,发出哔剥声响。
它们不断延伸,俨如多根耸入天际的尖塔。
场地逐渐被浓密的幽暗与冰雪所封闭禁锢──
「这、这该不会是……极致祈祷!?那就是恩黛儿的极致祈祷……!」
「真的假的!?居然在这时候出招!?」
位于观众席的天狐等人发出惨叫。
「难、难以呼吸……!竟然连这边的空气也冻结了……!?这是何等力量……!」
露易丝苦闷地挣扎。
所有观众都因为恩黛儿异乎寻常的力量,骇然惊恐。
而当此时,她的力量与寒气逐渐无边无际地提升──
「──•挥舞凄冷寒剑殛戮熙春•──」
恩黛儿慢条斯理地念出一字一句,有如在命令这个世界本身。
她以古妖精语继续念着祈祷文。
气势磅礴的酷寒逐渐激昂高涨。
任谁都以灵魂感应到了,不能让她念完那段祈祷文。
然而,已经无人能够阻止。
光是靠近那阵势若摧枯的寒气,绝对会毙命。
面对这种酷寒,恐怕连席德的雷电也会惨遭冻结。
目睹这种绝望的光景──
「…………」
──席德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恩黛儿。
接着──
「──•为三千世界铺展极夜凛冬──……!」
当恩黛儿的祈祷终于完成之时。
幽冥寒流以她为中心,猛爆地扩散开来。
无可匹敌的深邃黑暗,足以冻结一切生命。
犹若将舔尽世上每一寸土地似地扩散侵蚀。
那急如星火,势不可当,凛冽地覆盖屏蔽森罗万象。
这是一种全方位全空间的攻击。
无法闪避抵挡,甚至无法逃离。
一旦发动,即等于胜利,是一种必中必杀的死亡空间。
席德束手无策地被幽暗酷寒所吞噬。
「师、师父──────────────────!?」
天狐悲痛的惨叫,回荡于斗技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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