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坐在地毯上。而以轻蔑的眼神看著我的,就是我「真正的」妹妹──佐方那由。
一头黑色短发,没化妆的中性脸孔。
短得露出肚脐的T恤外披著牛仔外套,穿著短裤。
那由一身让人分不清是少年还是少女的行头,在沙发上抱胸跷脚,重重地咂嘴。
「啧……你真的去死一死啦。我会帮你在网路上买个断头台。」
「断头台这种东西,网路上应该没在卖吧?」
「我才不管。而且,不要找藉口。」
没把哥哥当哥哥,骂得狗血淋头。还有,刚刚那也不是藉口。
……不过也是啦。
听到这一连串的情形,我们家第一暴君那由又怎么可能不发脾气。
做和泉结奈打扮的结花被二原同学看到。
为了避免丑闻与校内的传闻,我辩称她是妹妹。
不知道这个辣妹在想什么,竟然找上门来……还宣告要当我女朋友。
连我自己解释下来,搞不懂为何会弄成这样的疑问都太严重,只能叹气。
虽然我也知道是我自己不好,当初就不该牵强辩解……
「而且哥,你叫小结穿上变态毛衣,还声称这个女色狼是你的妹妹──也就是我,对吧?唉……真的好恶。我不行。淫兽。」
「女……女色狼?那由,我又不是自己爱穿!」
「小结又没有错,你只是个被这家伙的色鬼调教弄成了女色狼的受害者。」
「你说这什么话,根本没在帮我讲话吧!就说不是这样了~~真是的!」
结花满脸通红,手脚胡乱摆动。
结花摘下假发,也卸了妆,穿著便服。
她一头蓬松的黑发猛力摇动,拚命辩解。
「唉……这么久没回来,一看却是这样子。把我期待的心情还给我,真的。」
「不好意思啦,很多事情都是……可是,你那个时候打了不显示来电的电话,真的帮了我大忙。谢啦,那由。」
「……呿!就算你夸我,我也绝~~对不原谅你。」
那由撇开脸咒骂。
「而且,那个辣妹是怎样?就辣妹观点看来,哥哥不就像是一种奇珍异兽吗?对奇珍异兽卖弄风情……我只有不好的预感。」
「那由、那由,说奇珍异兽未免太过……」
「不要顶嘴,你这个未婚妻色鬼调教师。」
「小那!就跟你说你这样也会骂到我!」
那由一边削减我和结花的精神力,一边手按下巴思索著并自言自语。
「……欸,哥,那个辣妹,该不会在国中也是你同班同学?」
「嗯?嗯,我们国三是同班没错啊……」
「国三──原来如此,我大概明白了。」
我是完全不明白你明白了什么啦。
那由从沙发上起身,朝我一指。
「那个辣妹,是那个淫魔的同类。真的。」
「…………淫魔?」
「不用我说吧,就是那家伙啊。来……唔唔,光提名字我都恶心……来……来来来……呼~~呼……!」
「你很麻烦耶!我已经知道你在说谁了,不用再硬撑了啦!」
我朝结花瞥了一眼。
结花以五味杂陈的表情对我微微一笑,低声说:「嗯,我知道。」
──野野花来梦。
我的初恋对象,也是我黑历史的象徵。
「我看得见。看得见那个淫魔投胎转世成辣妹,再度对哥施展美人计……」
「你的妄想还真猛啊。」
那由从那件事之后就一直讨厌来梦。
可是啊……实际上,得意忘形装开朗角色的人是我。
自己会错意,以为「我一定可以和她交往!」的人也是我。
被全班取笑的确很难受,但消息到底是怎么传开的,到现在还是不知道。
发生的事情确实造成我的精神创伤,不过不管是好是坏,我对来梦没有任何感想……然而那由似乎无法接受。
「哥,你现在就打电话给那个辣妹。」
「啥?为什么?」
「明白拒绝她:『像你这种骚货,我才不要!』」
「你其实挺蠢的吧?」
我愈想愈头痛了。
「而且我根本就不知道二原同学的电话号码啦……我怎么可能跟辣妹交换电话号码?」
「唔……的确。」
「好啦,小那,总之!」
结花像是要挥开这种沉重的气氛,出声站起来。
然后拍了面有难色的那由的肩膀。
笑得连在一旁看著的我都开心起来。
「你难得回来,一定累了吧?我去做点好吃的东西。先吃饭,好好休息吧。」
「小结……」
才刚看到那由转变为对我绝对不会露出的乖巧态度。
接著她视线落到地板上,仍然噘著嘴,回答:
「……Pepe。」
「嗯!辣味蒜炒义大利面(Peperoncino),知道了!」
结花开玩笑地摆出敬礼姿势。
听到她这么说,那由猛地抬起视线。
「真亏你听得懂……刚刚我说的。」
「之前你来的时候,不就说你Peperon过了吗?这种程度我听得懂啦~~」
「这种事情一般人哪会记得?」
「嗯~~也是啦,如果是完全不认识的人说的,我可能已经忘记了。可是你是小那啊,我当然会记得。」
「……小结。」
结花说声「那你等一下喔」就跑去厨房了。
那由呆站在原地,茫然看著结花的背影。
接著低声说:
「小结真的是天使。」
啊,她娇了。
竟然能收服以只有傲没有娇出名的那由……结花真有一套。
正当我感慨万千的时候。
「比起来……真的太扯!」
一记力道惊人的手刀砍中我不设防的侧腹部。
这一下实在太痛,让我痛得蹲下去,连声音都喊不出来。
那由低头看著这样的我──喃喃说著:
「决定了。我绝对……要把小结以外的狐狸精都赶跑。」
◆
──要把小结以外的狐狸精都赶跑。
她都说出这么耸动的台词了,让我提心吊胆,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好事。
无论吃晚餐时还是洗完澡后,那由的情形都和平常没有两样。
她一身宽松T恤配短裤的休闲打扮,懒洋洋地躺在地毯上,盯著手上的扑克牌。
「……小结,抓。」
「呀~~!」
结花手上的牌散了一地,整个人垂头丧气。
如果可以,真希望她不要用力垂下头。她水蓝色连身裙的肩带都歪了……让我有点不知道眼睛该往哪儿看。
「呜呜……亏人家差点就脱手了~~……」
「小结想什么都太会表现在脸上,一看就知道,真的。」
「是小那太扑克脸了啦……」
我、结花和那由三人懒洋洋地在地毯上玩扑克牌。
结花与那由相处比先前见面时更融洽,感觉彼此都很放松。
「啊,小结,这张我当然要抓吧。」
「咦咦咦!为什么,为什么?真是的!」
……她们像这样一起玩闹,宛如一对亲姊妹。
天真的结花,以及对结花很乖巧的那由。
她们两人只是开心地玩,就让旁观的我都觉得温馨起来。
「唉……这样就四连败了啦。小那太强了~~」
「只是因为你真的很弱……不过,我觉得──」
那由盯著屡战屡败而消沉的结花。
然后顶著一如往常的扑克脸说:
「小结应该会是个好妈妈。」
────嗯?
「小结人真的很好,又很有母性,大概会超级疼爱小孩,感觉就是个理想的妈妈。真的。」
「咦,会……会吗?也没这么了不起啦……嘻嘻。」
「不不不,你真的可以。马上就可以,所以──你应该当妈妈。」
那由才刚说完,就跑到客厅墙边。
接著──啪一声关掉电灯。
「呀!」
本来正玩扑克牌玩得酣畅的客厅,一瞬间笼罩在黑暗中。
伸手不见五指当中──听见一阵快步跑来的脚步声,随即听到结花「咿!」的小声尖叫。
「结花!你怎么了?」
「突……突然有人从背后,架……架住我……」
「你放心,小结,是我。」
「不,这不能放心吧!为什么你要突然架住结花?」
「……这很简单吧。」
才刚听见叹气声。
那由光明正大的宣言回荡在整个客厅。
「为避免狐狸精被吸引过来,制造出你们两人的既成事实──这才是最好最棒的方法吧?」
「你比我想像中还蠢吧!」
这个超乎想像的烂点子让我全身乏力。
「我说你……这真的蠢到让做哥哥的都要担心妹妹的将来了。」
「别说那么多有的没的,拿出勇气啦。不用担心,我……也会努力当个好小姑!」
「要担心的不是这个问题!」
「我不会看的,我会闭上眼睛。赶快制造既成事实……」
「──小那,你是笨蛋~~~~~~!」
「呀!」
我听到咚的一声。
「唔唔唔唔……」似乎听见那由闷哼。
我急忙挪步,打开客厅的灯。
「小那,这样不行!这样我怎么能不生气啦,真是的!」
结花手扠著腰,对蹲下去的那由训话。
她的脸是我看过最红的一次。
相对地,那由大概挨了一记顶心肘,只见她按住心窝,说不出话。
「小那,不可以随便做这种恶作剧吧!因为,这……这种事……对女生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事件!」
「这……这不是恶作剧……我是认真的……」
「那就更恶劣了吧!」
就这样,那由被难得真心进入训话模式的结花训了一顿。
她要哭不哭地用结花听不见的音量说:
「……这些也全都是野野花来梦害的。」
(插图013)
不行。
这丫头一点都没在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