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初月屿
校对:初月屿
「明明这次很有自信……」
「明明练习了那么久,为什么……」
「那家伙又是第一名吗……明明没怎么练习。」
「爸爸说过拿不到第一就没有意义了……够了,真想放弃……」
那一定是从更早以前就一直存在于政近周围的东西。
他清楚意识到这一点,是在被托付给久世的祖父母后的不久。
「这次那孩子也是压轴吗?应该是老师在偏袒他吧?」
「好像是很厉害的世家呢,肯定老师也很客气吧。」
「为什么我的孩子没被选上!评分不奇怪吗?!」
「你看那个孩子,那个孩子不像是登堂入室的名人一样吗?你看,就是比多数的孩子被赋予了更多的机会……」〈ps:殿堂入り(でんどういり)指为了彰显在某一领域取得了重大的成果或者业绩的人,把他的名字写入功劳簿里〉
周围涡旋着的,是未得回报者的叹息。以及,充满敌意的嫉妒与躲避。讽刺的是,在那之前一直为了家人而拼命的政近,在离开了周防家之后,终于有时间注意到这些了。
「啊,天才真是狡猾啊」
这是以前在某个钢琴比赛上获得冠军时,同期的参赛者对他说的话。
狡猾……确实如此吧。无论做什么事,只要按照别人教的方法付出一定时间, 就能得到更进一步的结果。在那里,既没有苦恼也没有挫折。别说撞到墙壁了, 连落差都感觉不到。别人呕心沥血付出努力都做不到的事,政近却能在业余时间完成。从小开始,政近就比一般人学得更多,但无论哪一项,都是第一名。 在游泳教室里游得比任何人都快,比每天都去道场练习空手道的孩子更早取得黑带。钢琴的发表会每次都是压轴,书法教室里也总是把他的作品贴在最显眼的地方。但那也不是因为喜欢才去做的。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热情。只是想回应祖父的期待。想被妈妈夸奖。想让妹妹安心。仅此而已,仅此而已……
(咦?那为什么现在还在学习呢?)
妈妈已经不再夸奖他了。虽然祖父很失望。而且在学校里做出那种事,事到如今还能让妹妹安心吗?凭才华践踏别人的努力,有什么意义……想到这里,他终于意识到了。
「没有意义的话……还是算了吧。」一定至今为止也……在政近辉煌的经历背后,有多少人吞下了眼泪。持着发自内心的热情,付出了艰苦努力的人们。没有注意到他们可贵的努力……迄今为止,竟在不知不觉中做了罪孽深重的事。
「……好空虚。」
无论是自己至今为止的行为,还是对任何事情都没有热情的自己。这一切, 都是虚无的……
「政近,到游泳课的时间了哟」
祖母像往常一样来房间叫政近,政近的心已经无法动摇了。
「不去。」
「诶?啊……是么,那今天就休息了」
「真的是,不去了。不干了。全部不干了。」
「……那么,政近如果想辞职的话,也不错哦。」
听了他那淡淡的、自暴自弃式的话,祖母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点了点头。既不否定也不发问,平静的容许。祖母的那种温柔,让他感到非常不自在。政近悄悄从檐廊走到外面,开始闲逛。路过商店街的时候,突然听到了热闹的声音,嗖得看过去,原来是一家游戏中心。
(游戏、吗……)
想起了学校里同学们的话。看来,一般的小学生都热衷于电子游戏。但是,没什么别的,只是被认为对严言清性有害,所以至今为止政近从未 上手过电子游戏。
……政近出于突然涌起的对祖父的反抗之心,慢慢地踏入了游戏厅。玩起了一下子映入眼帘的射杀僵尸的游戏。一开始因为不知道操作方法而被瞬杀,但是玩了四次之后就掌握了诀窍,在第七次玩的时候没有失误地打倒了最终boss。然后屏幕上就会显示得分,被评为了B级。
「啊,减少被攻击的次数和使用的子弹的数量,得分会更高吗?」
觉得很奇妙就轻松过关了,看来胜负才刚刚开始。现在的自己,只是在考试中解出全部问题罢了。接下来,又能减少多少失误,提高多少得分呢。这才是真正的胜负吧。
「反正,就以满分为目标吧。」
之后,政近趁着后面没人,连续玩了几局,一直到他满意为止。就这样,当他终于能够打出满分的时候,排名前几位的名字已经完美地被他埋葬了。
「……像这样吗」
政近突然失去了兴趣,接着又走向了抓娃娃机。但是,同样只要几次就掌握了诀窍,之后就变成了一味肆意捕捞景品的工作。而且,他也不是特别想要景品 ,所以把能拿的东西拿到之后,全部分给了周围的观众。就这样持续了好几天后,附近的游戏厅都禁止其进入。
「嗯,流言好像流传开来了,没办法了啊……….」
他试图说服自己,但残留在心中的郁闷却无法消除。在这种地方,过于优秀的人也会被排挤吗。他无法阻止这种郁闷的心情涌上心头。
「哦,这个怎么办?」
政近低头看着双手抱着的巨大玩具熊,叹了口气。这是他被店员婉言赶出去时,碰巧拿在抓娃娃机里获得的赠品。还给她又觉得不痛快,就拿走了……这怎么看都是面向女孩子的。因为哮喘得厉害的有由希不能拿布偶,要给她的话也就只能给绫乃了……但现在尚没有返回周防家的打算,什么时候能见面完全不知道。而且,即使要给,又该以什么样的表情给呢?
「……送给外婆吧」
他嘀咕着,回过神来,已经来到了设有很多游乐设施的公园前。无意中朝那边望去,只见五个看上去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聚在一起。与此同时,视线自然而然被其中一人吸引住了。
(诶,天使.……?)
瞬间的忘我。同时,自然而然地浮现出这样的感想。差不多是一个脱离现实的漂亮的女孩子。白色的皮肤反射着炫目的光芒。蓬松的金色长发。闪闪发光的蓝色明眸 。美丽可爱得令人窒息的容姿。但是,现在那张可爱的脸被困惑和悲哀所笼罩,似乎在拼命地诉说着些什么。
「na ix、si ux、le su、ka?」〈ps:原文这里玛夏说的是一些零碎的假名,联系上下文并不能的出她想说什么,故此处用假名代替。〉
「喂,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要好好说日语哟~玛利亚~酱~。」
女孩拼命地说着蹩脚的日语,周围的女生都露着坏心眼的笑容看着她。对此,少女更加拼命地组织语言,但四个人恐怕似乎已经猜到了,却继续用「听不懂」「日语太烂了」之类的话挑逗她。政近觉得眼前的景象似曾相识,皱起了眉 头。
四人组嘲笑少女的丑恶表情。充满恶意的,对比自己优秀的、异样的存在进行贬低和伤害。同那些纠缠政近,被他用暴力排除的同班男孩子们的表情一样。
【已经够了……完全、无法传达……】
少女终于忍不住用俄语哭诉起来,其他四个人也跟着大喊。
「喂喂喂~!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入乡随俗吗?是外国人才不知道吗?」〈ps:"郷に入っては郷に従え(ごうにいってはごうにしたがえ)",但这个孩子说成了"ごーにいってはごーにしたがえ",估计是作者在讽刺她们吧。〉
「啊~啊,好不容易邀请你来玩的。算了,不要管玛利亚了,我们一起玩吧~」
「说的也是呢~」
四个人故意大声留下充满恶意的话语,丢下少女跑走了。那之后的一瞬间,少女双手紧紧抓住裙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
这场面实在太恶心了,政近一瞬间有想要狠狠地踢向那四个女生的后背的冲动。但是,他马上抑制住了那种暴力的想法,把目光转向了孤零零的少女。
淡粉色的嘴唇紧紧地抿着,强忍着马上就要哭出来那样的坚强身姿。看着她的样子, 政近的胸口一阵发闷。
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走近少女,用不太熟练的俄语跟她搭话。
【没事吧?】
听到这个问题,少女猛地抬起了头。然后,微微湿润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目不转睛地盯着政近。
【诶,现在……?】
【俄语,会说……一点?】
只是把单词串联起来,有些稚拙的俄语。但少女啪得露出灿烂的笑容,浑身流露出喜悦和兴奋。
【诶,你会说俄语?好厉害好厉害!】
说实话,他没能理解正确的意思。但是,从勉强拣出的单词中,明白了是被她夸赞了。最重要的是,那纯粹的称赞闪闪发光的眼睛……让政近的心受到了强烈的冲击和动摇。
【我,玛夏!】
「啊,啊…?」
【玛夏!】
政近对自己也没有预料到的心动感到困惑的时候,少女微笑着告诉政近。一开始他还以为是不懂的俄语,但在她的追问下,政近马上理解了他的意思。
【名字、是什么?】
「嗯……?啊,名字啊!你是说……玛?」
【玛夏!】〈マーシャ〉
「玛茶?」〈マーチャ〉
【玛、夏!】
「啊啊,玛夏?」
这么一确认,少女……玛夏高兴地连连点头。然后用手掌示意政近,又说了一遍。
【名字、是什么?】
「啊……政近。周防、政近。」
【シュオゥ、マシャチカ?】
「政近,ま、さ、ち、か」
【!玛萨琪卡〈マサーチカ(Masatika)〉!】〈ps:周防政近(すおうまさちか)(Suoumasatika)〉
「唔、唔?嗯……算了」
总觉得被认为是俄罗斯人的名字,政近一边歪着头,一边笨拙地点头。于是,玛夏笑眯眯地垂下视线说。
【这孩子呢?】
「什么?」
【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啊!」
隔了一拍才明白是在问布偶的名字,政近一下子红了脸。对被这个天使般的少女误认为是"随身携带布偶的男生",感到非常不好意思。
「不,在游戏中心……懂吗?游戏、中心」
政近窥视着玛夏的反应,判断出对方没有听懂,再次从脑海中翻找俄语。
【礼物……游戏、礼物。不想要。给你吧】
【?诶,给我吗?】
【给你】
说着把玩偶塞了过去,玛夏露出短暂的困惑的表情,然后咧嘴一笑。
【哇,真的吗?谢谢!好可爱~♡】
无比高兴的玛夏紧紧地抱着玩偶,政近总感觉自己好像也被抱紧了。对着因难以言喻的害羞和喜悦而转过脸去,玛夏再次问道。
【那么,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没有】
【是吗?嗯~,那么你的名字是萨姆伊尔三世!】〈ps:这里帮大家回忆一下,玛夏有个被当做男朋友的鲨鱼玩偶就叫萨姆伊尔。〉
虽然听不太清楚,但总觉得她取了个很有个性的名字,政近脸上浮现出暧昧的笑容。玛夏拉起政近的手,视线指向圆顶状的游乐设施。
【玛萨琪卡,玩吗?】
「什么?」
【赛跑!】
「什么、什么?啊.…」
牵着政近的手跑了起来。一开始以为是天使的少女,其实并不是天使, 而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但是,那天真无邪的笑容……这对一直被投以回避和厌恶表情的政近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冲击。在和玛夏交谈、一起玩耍的过程中,政近感到破碎的心灵正在慢慢得到治愈。想多和她说话。想向她展示更多的优点。
从那以后,原本不怎么感兴趣的祖父的俄罗斯电影,他也开始积极地接触。曾经一度想放弃的学习,也开始一点点地学进去了。或许那只是把玛夏当成了母亲的替代品。或许只是为了向她寻求母亲不再给予的认可和称赞。
尽管如此……那、确实是恋爱。
【怎么了?玛萨琪卡】
【嗯,那个叫玛萨琪卡,总觉得像俄罗斯人,所以别这么叫了吧?】
【是吗?嗯~~那怎么称呼才好呢?】
「至少,如果加上"君"的话就会变得像日本人了……」
【这样……的话,"萨君"吧!】
【不,只留下了"萨"了吗?】
这样一来,俄罗斯人的气质不就微妙地残留了吗?玛夏笑嘻嘻地把脸凑近苦笑着这么想着的政近。
【那么,我呢?】
「嗯?」
【你怎么称呼我?】
不管怎么叫,"玛夏"已经是爱称了。没有再改变的打算……但是,看着玛夏那充满期待的眼睛,怎么可能说这种话。
「嗯~……」
一下子想到的是,顺理成章附加"酱"的方案。但是,那个称呼在小孩子心里也相当尴尬……
【喂,怎样的名字?】
「嗯~……」
但是,如果被这样逼迫着的话,放弃这个选项从他脑海中消失了。政近移开视线, 踌躇地开口。
【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