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Stardust
翻译:叶樱、米夏
校对:妖精桑、叶樱
嵌字:小水、shyu
真棒!好耶!每天都沉浸在幸福里!
大家好,这里是甘织玲奈子!原来是阴角、在高中初次亮相就取得了大成功的女孩子☆
我还以芦谷高中一年级学生的身份,加入了全校的顶级团体。那是个只有五人的小团体,成员都是女孩子,而且除了我以外,已经有两人喜欢上我了哦☆ 哎呀~,玲奈子真是头疼呢!不要争抢我啦——(つд⊂)哭哭www
竟然发生了这种事,简直像在做梦一样,我真是吓了一跳呢☆ 哎,我这个人呢,只是个平平无奇、随处可见的平凡女孩而已啦☆
——这么受欢迎的我,在休息时间却离班级远远的,躲进女厕所闷热的隔间里闭门不出。
我用双手捂着脸。
「……为什么啊……我只是努力过好每一天罢了……这是觉醒了非同寻常的阳角天赋吗……」
诅咒般的声音从我口中弥漫而出。
暑假已过,返校开学才堪堪过去一周——我已经陷入了每分每秒都濒临极限的窘境。
开门声响起,有人进来了。这里是学校的洗手间,理所应当会有人进来,但我还是吓得打了个激灵,屏住了呼吸。
「上学提不起劲啊~继续放暑假吧,放到天荒地老~」
「就是就是」
听起来是一群不认识的女生,我松了口气。门开的一瞬间我还以为是哪个朋友过来找我了。自我意识过剩也得有个度吧。
「说起来,琢磨那家伙啊,前几天好像向王冢真唯告白了」
「诶,真的吗?太逗了吧」
听到熟人的名字,我一下子愣住了。
之后的对话,我只听进去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
「说到这个,新藤也向琴纱月告白了」「咦,原来那家伙喜欢那种类型啊」「不过也可以理解」「濑名的还要多呢」「啊——」「大受欢迎啊」「我就知道」「对吧」「大家都喜欢她呢~」
门的另一侧传来了欢声笑语。芦谷那些花容月貌的美少女们的名字,也许拥有让人略感幸福的言灵吧。
喧闹了一阵后,那群女生离开了洗手间。
我心里清楚,我和她们生活的世界是不同的。没有一个人提到我的名字,估计也不会有言灵。这件事,我心里一直明白。
过了一会儿,我走出隔间。
洗脸台的镜子里,甘织玲奈子一脸生无可恋。
我走进教室。由于脑子里什么都没想,不知不觉中便按照过去的习惯,保持透明的存在感向自己的座位走去。这时,有人伸手向我打了声招呼
是坐在我前排的紫阳花同学,她的脸上堆满了灿烂的笑容。
「欢迎回来,小玲奈」
「啊,嗯……」
我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后,才猛然意识到,不对,我不该这样。
现在我可是从属于顶尖团体的阳角少女——而且,还被全校屈指可数的超级美少女告白,是个厉害的角色。
我给了内心的自己狠狠一击后,脸上摆出灿烂的笑容。
「我回来了!哎呀,吓我一跳。听我说听我说,洗手间挤满了人呢,队伍那个长啊,就像要等45分钟才能玩到的游乐设施一样!这么看来,下次得先领到快速通行券才能去了!」
「那是什么啊,太奇怪了吧」
紫阳花同学扑哧一笑。她一定还是和以前一样可爱超群,但我却没法直视那份笑容。
「我说真的啦!啊,不过你不觉得这种形式的洗手间也很好吗?每人每天发一张票,可以优先进入洗手间一次。用智能手机的app领取,在洗手间的读卡器上刷一下就算使用了!」
「诶?感觉用起来好难啊」
「那就用券吧!每天早上在校门口发放,一个人发一张券!没有用过的券可以在放学时换到好吃的点心……啊,这么一来会不会大家都不使用了!?」
我带着笑容滔滔不绝地说道。感觉说完后过了一会儿才理解到自己说了什么。明明心里对自己有无失言而担心不已,但嘴上却停不下来。
「啊哈哈」
紫阳花同学又对我笑了。她好像很开心,太好了。我只有在猜中正确答案的时候,才会有活着的感觉。
老师进来了。紫阳花同学微笑着说道「之后再聊」,就转向前方坐好。喧嚣如退潮般从教室里散去,数学课开始了。
濑名紫阳花是我的同班同学,举例来说,就是像天使一样的人。
外表看来松松软软,引人注目。声音甜美柔和。不仅温柔,内心也很强大。同时还善于交流,和她在一起完全不会感到无聊。
紫阳花同学简直就像把全世界所有人心中收集到的『女孩子的理想形象』混合在一起烤制而成的薄煎饼,是个了不起的女孩。
而我。
在暑假里,被她告白了。
『我喜欢你,请和我交往』。
这是每个人都憧憬的、王道地直球告白。
我们同为女孩,也许这多少有些不同寻常。但即使是这样,得到紫阳花同学的告白后,几乎所有人都应该高兴得要升天了吧。一定会感受到无上的幸福,未来也会从此绽放出玫瑰色的光辉。
……本该是这样的,可我……
黑板的轮廓在视野里变得越来越模糊,我回忆起那天发生的事情。
***
时值日落时分的公园。站在我面前的,是鼓足了勇气向我告白的紫阳花同学。
「好…………」
就在我如此回答的数秒后,我忽然回过神来。
「不对,那啥!」
当我反应过来自己所作的回答时,不禁感觉后背一阵发凉。
「刚才的,不是的,那个!」
我半带惊恐地大声解释道。
「该说是紫阳花同学的心意让我太高兴了好呢!还是该说我从来没注意到紫阳花同学对我的心意好呢! 唔,怎么说呢,我觉得很荣幸!非常地! 虽然这对我来说是一件很棒的事,不过! 我那个,该怎么说好呢!」
我就像是内部已经空荡荡的摇奖机,无论怎么转动,也摇不出一个字来,我越来越焦躁不安,感觉就要眼前一黑了。
就在此时,紫阳花同学长舒了一口气。
她一只手按在胸口,仿佛至今为止的时间都停止了似的说道。
「啊啊,紧张死我了」
紫阳花同学微微眯起了眼睛。
「突然和你说这种事,你肯定被吓到了吧」
「啊,没有! 我非常高兴! 真的……真的!」
「不用这样。我只是想任性一次罢了。谢谢你哦~能听我说这些」
我一边沐浴在紫阳花同学的微笑中,一边拼命地咀嚼着刚才那个告白的含义。
就是说……就是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因为对方是紫阳花同学,所以我想这大概不会是整蛊。不过,要这么说的话,为什么她会喜欢上我呢……?还说要和我交往……
我不禁愣在原地。
就像父母带着我去银行办手续的时候一样,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于是求助地望向真唯。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然而真唯也一时半会儿什么反应也没有地看着我,随后她清了清嗓子,加入了对话。
「这个,那啥……也就是说,你们俩?要开始交往了吗?」
「呵呵,也许真会变成那样哦~?」
紫阳花同学的声音有点力不从心,有点像我紧张的时候说话的那种感觉。
「这种展开还真是,让人大吃一惊啊」
「也吓到小真唯了吧」
「是啊。不过紫阳花是一个很棒的人。一想到你能好好的将你的魅力传达出去,我也觉得有点自豪」
「这一切的一切,可都是多亏了小真唯」
我对于两人的对话是一个字也听不懂。为何两人能如此亲密地对话。以及为何真唯还能这么冷静。
因为,你看嘛,真唯明明那么喜欢我,那么看到我糊里糊涂点头答应的时候,真唯就应该第一个冲出来阻止才对……难道说,她其实已经不喜欢我了吗……
不好。思绪乱成一团了。现在还是优先考虑紫阳花同学的事吧。
「啊,那个………………交往这件事还是…………」
即使我想出言拒绝,但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就因为这样,人类从古至今才一直重复着战争。
我感觉到背上开始流汗,耳鸣也嗡嗡响着。
在听到某个建议时,我总是习惯率先提出反对。而且,我本来还一直拒绝着真唯的,就更不能对紫阳花同学搞特殊对待了。那样的话也太没有原则了。
恋人什么的我做不到,让我们就这样一直做朋友吧。
不过,同样的话我真的要对紫阳花同学再说一遍吗?
——就我这熊样子?
「能………………………………」
「……能?」
紫阳花同学凑过来看着我的脸。我好想就这么消失啊。
然后我用着快死掉的声音,诉说道。
「能给我……一点时间吗……?」
「时间?」
「对……那个,因为我要考虑一下……所以需要时间……」
紫阳花同学一脸认真地注视着我,稍稍思考了一下,说道。
「好吧」
「…………谢、谢谢……」
「需要多久?」
「诶!?」
明明只是普通的询问而已,却感觉自己像是被拎到天神面前的罪人一样。
「s、三…………三年……」
「诶?」
下意识地就想着直接拉到上限,结果紫阳花同学的眼睛都睁圆了。
不,不了不了!
「一,一个月!你看怎么样!」
一个月的时间对于告白的回复来说,说不定也挺长的了。即便如此,紫阳花同学还是迁就我了。
「唔、嗯。我知道了,小玲奈」
虽然我总是遇到困难就摆烂。不过……
说老实话——就紫阳花同学向我告白这件事我完全无法理解,我甚至感觉呼吸都快要维持不了了。
如果再一直被紫阳花同学那样盯着看的话,我可能真的会窒息而死。
这时,紫阳花同学向我伸出了手。
「啊」
紫阳花同学就这样,抓住了我食指的指尖。
紫阳花同学的手,充斥着热意。
「小玲奈,我是认真的哦……我的心意,全部都是认真的」
紫阳花的心情,完美地传递给了我。
我明白。紫阳花同学无论何时都是一心一意,是个堂堂正正的了不起的人。
只是我没办法接受这份感情罢了。
紫阳花同学微微一笑。
「不用勉强自己也可以哦。不过,我会等着的,小玲奈的回复」
「啊,嗯……」
对此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紫阳花同学走了,一脸有话想说的真唯也相继离开之后,终于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低头望着掌心,喃喃自语。
「……紫阳花同学,为什么……」
对紫阳花同学重要的告白敢持保留态度的,我真是该遭天谴。
在光芒的照耀下,我开始了面对自身阴暗面的日子。
那之后过了一星期,学校开学了——。
距离作出回复的倒计时,只有不到四周的时间。
——然而我甚至无法把呼吸调整顺畅。
***
「啊——……」
我靠在空无一人的屋顶围栏上,感觉自己化身成了一床棉被。
被风一吹,就感到自己和地球融为了一体。
在这里,人的生命都是不值一提的东西。
烦恼忧愁什么的都随风而逝……
不,我可不逝啊。
午休的喧闹嘈杂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我生活在人类社会,我是人,而不是一床被子……
这时,铁门响起了刺耳的开门声。
「呀,你在这里啊」
我都不需要回头,听声音就知道是谁来了。
来的人是王冢真唯。站在我身旁的她,拥有出众的身材和美丽的金色长发,而且是一名现役模特。
成绩优异,运动神经超群,外表秀丽,再加上是当红模特,被上天赋予了所有才能的真唯,在芦谷高中拥有庞大的拥护人群。于是便有了绰号,spadari,就是superdarling的缩写。
虽然有时会有点强人所难,不过如果能和真唯交往的话一定能过得很幸福吧。这结论是无可争辩的。
尽管如此,如果有人被真唯告白却不同意的话,那只能说这人口味独特,又或者说是个性格扭曲到不如去死的家伙。
比如说——像我这样的。
「现在的你就好像刚认识你的那阵子一样啊」
真唯的声音,不管何时都像电子钢琴一般和谐动听。
「……是呢」
真唯面带微笑,把手臂撑在栏杆上托着脸颊,如同艺术品一般的美貌映入眼帘,让我不禁心跳不已。我明明没有这种资格的啊。
我低下了头。
「……抱歉,真唯」
「嗯」
视线的前方是混凝土地面,我的话语就像眼泪一般拍打在上面。
「怎么说呢……事情变成那种样子」
这句话既包含了被紫阳花同学告白这件事,也包含了我作了个模棱两可的回复那件事,以及明明真唯还在场我却表现得态度很轻浮这件事。
不过无论是哪件事我都表现得很蠢以至于不能直白地说出口,只能说出这种模糊不清的话语。
「那种样子……那种样子,啊」
就像碳酸饮料开瓶一样,真唯噗嗤一笑。
「没能预测到这个结果,我也算是有一定责任的吧」
「这怎么能怪你!」
我猛地抬起头来。
突然的大声让真唯吃了一惊,我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啊,不是……你看嘛,说到底都是我优柔寡断的错……」
我都不敢和真唯对上眼,慢慢蹲了下来。
「明明真唯说了那么多喜欢我,我却因为紫阳花同学的告白顺势就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太差劲了……」
「虽然我觉得以我的立场来偏袒你们也有点奇怪」
真唯眺望着阴沉的天空。她现在是什么心情呢,我无从知晓。
「如果你接受了我的求爱还转而去选择紫阳花的话,那确实很过分。不过,你和我目前还不是恋人吧。这样的话,其实你也没有做那么不仁义的事吧」
「那……」
真唯总是在这种时候通情达理,让我很困惑。
我们之间的关系,只不过是玲真好友。
彼此珍重,一起决定高中三年的前进方向,时而接吻的特殊关系,不过正如真唯所说的,我们并不是恋人。
不过……
「……那也不行」
我紧紧地握住了眼前的栏杆。
「毕竟,我曾说过……会好好考虑真唯的事……」
顿了一会儿,真唯说道。
「如果这就是你好好考虑之后的结果」
「才没有,这样的,根本不算好好考虑了……」
我摇着头,感觉很难受。就好像要从体内吐出异物一样开口道。
「在给真唯答复之前,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
这个声音太顽固,太刺耳,不是该用在关心我的真唯身上的语气。
真唯叹了一口气。
「这件事,不就是我和紫阳花你更喜欢谁的事吗?」
我忍不住抱着头。
「我不懂啊……喜欢一个人,这种事……我完全搞不懂……」
为何真唯会喜欢我,为何紫阳花同学会喜欢我,我是真的一点都搞不懂。
「…………明明连我都不喜欢自己…………」
这是绝对不会对紫阳花同学说的话。
因为如果我否定了我自身的价值,那么认同我的紫阳花同学也就被我正面否定了。
『你想要交往的那个女生,是个烂人啊,我很讨厌那家伙』这种话,我怎么可能对她本人说出口。
然而,我却轻易地对真唯说出来了。
明明真唯也是一样的,不仅如此,真唯还是第一个发觉我自身价值的人。
「啊……」
我抬头望去,真唯什么都没说,只是微笑着。
然后啪地把手搭在了我的肩上
「我,喜欢你哟」
「……」
真唯,为什么能如此温柔呢。然而,我的内心却不为所动。
不对,在真唯的光芒照耀下,我的阴暗面渐渐浮现出来。
说来就很奇怪,被紫阳花同学告白的话,第一时间应该是『好开心!』的想法才对。这样才是正常的。
即使当时没有感觉,事后也会慢慢回过味来『啊,我真的好幸福啊』,一般来说不应该是这样的吗?然而,我却只想着逃避……
「我啊……」
啊啊,这样啊。
总算明白了。
——我并不是渴求着被人喜欢。
想被谁特别对待也好,想成为挚友也好,想当第一也好。
这些伟大的愿望全都是谎言。
被邀请的时候希望能加入她们,和她们在一起的时候希望能得到允许,自己发言的时候希望能获得关注,自己做了什么事的时候希望能得到回应。
这些,总结为一句话,就是
——只是,不 想 被 人 讨 厌 罢 了。
对于恋人关系如此抵触,只不过是不想被人触碰自己的内在,如果自己真实的一面被揭露,说不定就会被人讨厌。
不对,不是什么说不定,而是一定会被讨厌的。因为我本人比谁都清楚自
己,所以才会厌恶自己。
所以我总是强迫自己远离他人。面对真唯一次次的追求也尽数拒绝了。
只要保持距离的话,就算是这样的我也能给他人留下『其实她人还挺好的』的印象。我只能尽力扮演成一个阳角,蒙混过关来掩饰真实的自己,这样就能和朋友们一直相处下去。也不会就此暴露自己人性的浅薄。
然而——当对方即将疏远我时,我又会抓住对方不放。想要对方待在自己身边。把周围折腾得够呛。
想要『真正的朋友』这话,不过是谎言。觉得能够互相示弱的关系性比较好,其实不就是为了能得到不会被对方讨厌的『保证』而已吗?
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
就在此时。
真唯的手心,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颊。
「啊……」
我抬起头,眼前正是真唯美丽的容颜。
四目相对,数秒后。
只有这个瞬间,我混乱的头脑停止了思考。
想着,她会吻上来吗。
如果能被她蛮不讲理地渴求的话,我的价值也能得到进一步的巩固吧。就像漫画里很常见的——说着『拜托了,让我全都忘了吧……』柔若无骨地靠上去的那种场景!如果不是这种时候的话,我倒也会很感动啦。
然而,真唯并没有更进一步,反而收回了手。
「……今天,还是不了吧」
「真唯……」
虽然并没有想被吻,也没有想被触摸,但是如果不被这么做的话,反而担忧起来,自己是不是已经无可挽回地被讨厌了。
我真是无可救药。
真唯一脸悲伤地从我身旁慢慢离开了。我曾经和真唯那么亲密无间,如今我甚至想不起来她的笑容是什么样的了。
屋顶的铁门啪嗒一声关上了。
我抱着膝盖坐了下来。
因为自我嫌恶,眼泪流了下来。
「呜……呜呜……呜……」
中学生的玲奈子仿佛就站在我的旁边,用『我早就提醒过你了』的轻蔑眼神俯视着我。还在我耳边低语,你做白日梦也该适可而止了,想成为阳角这事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不可能的。
全都,如她所说。
既没有被责骂,也没有被殴打。更没有被排挤,相反大家都很温柔,对我充满了善意。
谁也没有生我的气。
然而内心被击溃的我,完全是一个心灵缺陷的废材。
真唯,紫阳花同学。
真的,对不起。
如果我真的像两人所想的那样,是个耀眼、坚强、一直向前看的人就好了。
就算不是,至少有把大家骗到最后的觉悟和勇气也好啊。
然而,我就是这样一个总是在意别人评价,为了不被谁讨厌而见风使舵的可悲的女人。
对不起,真的。
让你们产生误会,真的很抱歉。
「……好想去死……」
午休结束的铃声响起来了。
而我并没有回教室,我第一次翘了高中的课。
下午的课我全都翘了,直到学校没有什么人的时候,我才总算回到教室。
逃课啊……终于,我也成不良少女了啊……
本来在学校就已经很难受了,还逃课引起别人的注视则更加的让我害怕。胆小鬼就不应该逃学……
我做贼心虚地回到了教室……
班上的同学都走完了。
我发自内心的松了一口气。
如果碰到紫阳花同学的话,我又得谎称自己身体不舒服,徒增自己的罪孽。
「……紫阳花同学」
做好回家的准备工作后,我望着紫阳花同学的座位。
「……为什么,会对我这种人」
我想再怎么考虑也是无用的,因为我曾无数次询问真唯『为什么』,虽然有得到回答,然而其中没有一个答案是我能接受的。
不过就算如此,我也不能马上就转换模式放弃思考这件事,这就是人类的不足。赶紧系统升级吧,人类。
我叹了口气,背上书包。
「回吧……」
带着逃课的负罪感,我逃也似的离开了教室。
虽然心里害怕得不行,不过好在学校似乎没有给我家里打电话。
我在晚饭时也没怎么说话,只想着赶紧吃完然后窝回自己的房间。妹妹好像说了些什么,不过我没去听。
澡也没洗就这样直接钻进被窝里。精神早就疲惫不堪了,然而一直想着讨厌的事情,怎么也睡不着。
想着好好睡一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强迫自己把眼睛闭上了。到了第二天。
我的心别说治愈了,感觉甚至开始化脓了。
***
「妈妈……今天我身体好像有些……不舒服」
「哎呀是吗?那还去上学吗?」
我穿着睡衣来到起居室,支支吾吾地说着。
「我能请个假吗」
我移开视线小声说道。偷偷看去,妈妈看向我的视线中虽然带着一丝担心,但还是露出了若无其事的微笑。
「也好,上高中后你也很努力了。好吧,你可别请了假就只顾着玩游戏哦,你要乖乖地好好休息哦」
「嗯……」
我轻轻点了点头,颤颤巍巍地返回房间。
擦肩而过的妹妹歪着头问道「咦,姐姐今天要请假?」。我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向房间走去。
身后传来妹妹和妈妈的对话。
「姐姐该不会是翘课病又犯了吧?」
我心里一惊。
「……」
才不是,我真的不舒服啊!连这句怒吼都没能发出,我回到了房间。
爬上还带着体温的床,我躺了下来。
我刚伸出手想去拿手机,又缩了回来。虽然可能会有人联系我,但昨天刚翘了课,现在再联系就很尴尬,所以我看都没看手机屏幕。
大门打开的声音,和妹妹「我出门了」的招呼声。接着从房间外传来了爸爸出门上班、妈妈开始做家务的动静。
我躺在被窝里,把这些都当作耳旁风。
「啊……」
我提心吊胆地在迷宫里徘徊,顺着回收的细线向前摸索。中途细线突然断开,我就迷失了前进的方向。这就是我内心的真实写照。
不对不对,心里有一个声音在逞强。
现在只是碰巧累着了,只要休息一天就能恢复过来。明天又可以打起精神去上学了。
想得太多了,为什么要因为大家可能对我说什么而瑟瑟发抖呢,根本就没有人会注意到我翘了课的。
话说现在确实是身体不适啊。妈妈不是说了吗,一直以来都很努力了,只是累着了而已。
到了明天,一切又会回到正轨。
会回到正轨的。
「……嗯」
房间的窗帘遮蔽了阳光,我把头都蒙进被窝里。
但是,我心里是清楚的。
不去上学的初中时期,翘课后的第一天,我也像今天一样因尴尬不已而不想上学。后来时间拖得越来越久,不上学的日子也越来越多。
我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醒来时外面已是晚霞满天。
我揉了揉眼睛,爬下了床。
「没精神啊……」
一日无梦。
在学校的一天明明可以遇到那么多事,时间可以安排得那么紧凑。为什么在家休息的时候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呢?大概这就是相对论吧。(?)
洗过脸冲过澡,我呆坐在餐桌前等待晚餐。
手里没拿着手机就会闲得无聊。没办法,我只好先看看傍晚的教育节目。未来无量的少年少女们看起来很开心。他们之中有多少人到了明年、后年还能继续出现在节目中呢……我自然而然地思考起这些沉重的事情。
妈妈和我说了几句「身体好点了吗?」「感觉明天能去学校吗?」「早知道就去医院看看了」类似的话,我随口敷衍了过去。
妹妹回来了。
「我回来了——呜哇,你怎么一脸要死的样子」
「……」
见我没有理她,妹妹哼了一声,回自己房间去了。
早知道吃晚饭前就不出房间了,我想。沐浴在妹妹的阳角光环下,我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芦谷的同伴们。
换好居家服的妹妹来到起居室,玩着手机坐了下来。
「我说姐姐」
「……怎么了」
「嗯——……不,算了,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顶着这张没有表情的脸,哇,真的好丑啊」
「哈?」
我本来就说了自己身体不舒服,你为什么要突然对我说这些。我皱着眉头反问道。
妹妹的态度还是那么惹人讨厌。她换了个话题说道:
「啊,说起来,暑假里不是有几个女孩子来家里玩吗?她们说想看看姐姐的相簿呢。你的照片都放在哪里啊,爸爸的房间吗?」
「你在说什么,当然不行了」
「不不不,仔细找找还是能找到一张像样
的照片的吧。就算姐姐以前是那个样子,也还有幼儿园或者婴儿时期的照片呢」
「我不是说,不行了吗!」
我的手重重地拍在了桌面上。
用意想不到的音量喊了出来。
起居室里陷入了沉默,只有电视在发出欢快的声音。
妹妹冷冷地看着我。
沐浴在不含一丝畏惧的视线下,我感觉自己的血液渐渐冷静下来了。
「你好吵啊。不行就不行嘛,拍什么桌子」
「……啊」
我缩回了手,连抱歉都说不出口。
我只能和前来查看情况的妈妈擦肩而过,离开了起居室。
——不过说起来,如果这天妹妹没有提到相簿这档事,我就不会想到那件事。换句话说,也许我还得晚个好几年才会回归社会。
但是我一点也不想承认这是妹妹的功劳!
我抢先到爸爸的房间翻出相簿,带回自己房间,扔到了桌上。
然后坐到椅子上抱着腿缩成一团。
「我不是一直坚持说不行的嘛……都怪遥奈太迟钝了……」
我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反驳妹妹对我说的话,无意义地消磨时间。
「为什么大家都是这样,轻易就闯了进来……快停下来啊……不要再管我了,我这种人放着自生自灭就好了……」
唉。
我从抽屉中拿出一张相片。
那是一张三人合照。
照片是紫阳花同学给我的,在夏日里的那天,摄于照相馆。照片中的我带着笨拙却开心的笑容。
我位于正中央,两旁分别是真唯和紫阳花同学。我们就像相交已久的挚友,依靠在一起。
我真希望这一天能永远持续下去,三个人的关系也永不改变。但是真唯和紫阳花同学都很坚强,无论关系如何改变,都能认可自己身上的变化。
只有我这个懦弱的人接受不了任何改变。如今我仍然被困在那个夏天,而两人早已抛下我,渐行渐远。
我用手指轻轻摩挲着照片,指尖暖洋洋的。
有人在敲门。
「姐姐,我开门了」
「诶!?」
我慌忙把照片藏在相簿底下。
妹妹像个侵略者一样冒冒失失地闯进了我的房间。我惨叫起来:
「你竟然就这么就闯进来了!?才过了几分钟啊你还真敢来呢!?你的记忆只能维持五分钟吗!?」
「我不知道啦。我在爸爸的房间没找到相簿,就想着肯定是姐姐偷走藏起来了」
我像抱着自己的孩子一样紧紧抱住相簿。
「我说了不行的吧!?说了好几遍了!」
「可是还是有拍得不错的吧?姐姐只是不想让自己阴角的一面暴露对吧。所以还是让我找找看吧」
「一张都没有!谁让我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都是垃圾呢!」
「你说啥?」
妹妹低声说道,厌恶之情溢于言表。噫。
「是初中时期的姐姐才是垃圾吧」
「不要把别人叫作垃圾啊!」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遥奈抢走了我的相簿。
「别抱着了快给我」
「啊啊!」
我知道,如果动真格地和她较量,我一定会因为体力差距而败下阵来,所以只得弱弱地捏住了她的衣摆。
「如、如果得不到我的认可,也不许拿出去哦……一张都找不到的话,就乖乖放弃吧……这些条件是底线……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当场烧掉这本相簿……」
「有必要这么拼命吗?好了,我答应你就是了……」
遥奈坐到床边,翻看起相簿。
甘织家的相片几乎都是曾经是相机发烧友的爸爸拍下的。除此之外,还有买手机之前,我借用数码相机拍的照片,或是遥奈借来替朋友拍的照片。
「啊,这张怎么样?」
「不要!看起来好傻!」
「那这张呢」
「发型太奇怪了吧!?」
「你好麻烦啊……」
「我只是不满意遥奈选择照片的标准而已!」
我满眼通红地翻看着相簿。
没有吗?一张都找不出来?把我拍得像是阳角头头的照片,真的没有吗?连一张奇迹都没有吗!?
「我说姐姐」
「怎么!?」
「你今天翘了一天课对吧」
「诶!?」
我像海盗桶玩具一样抬起头来。
「那、那啥~?我、我今天肚子疼,为、为防万一才请了假哦~?」
妹妹一副看穿了一切的表情。
唔……怎么,我就这么简单易懂吗……?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无论姐姐想翘多久的课,对我的人生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影响,说穿了我其实超无所谓的」
说过头了吧!?
「不过呢,反过来说,如果姐姐和阳角们混在一起,对我也会有积极的影响,不得不说这点让我很吃惊」
「……你什么意思」
我偷偷观察遥奈的神情。
我不知道面无表情的妹妹是以怎样的心情说出刚才那一番话的。
明明是我的妹妹,这也太不公平了吧。我希望她能在脸上表现出更多表情。
「我又不是为了遥奈才在高中亮相的」
「我知道啊,可是我陪你特训了那么久,收取一点相应的报酬不为过吧?出人头地费之类的」
「……这个好像是这样……?」
实际上,她给我提供了诸多帮助。
「你说一个人没法去美容院,又不好意思让妈妈带你去,我才陪你去的。服装和化妆品也是我帮你挑选的。现在想来,我不禁要问了,这种事情拿来问上一年还背着双肩书包的小学生妹妹真的好吗?」
「这个好像也对……」
细数起来,类似的事还有很多。
遥奈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什么事都直言不讳,是因为我再三恳求她『如果我的言行有不恰当的地方,就指出来!』。多亏她的帮助,我改掉了语速过快的毛病,揪着对方不感兴趣的话题说个不停的坏习惯也缓解了不少。
虽然说出来有些不好意思,但大致上,就在这么多琐碎的事项上不厌其烦地配合我这一点,我还是很感谢她的。
不过,要说我最感谢她的是什么——
「所以说,如果姐姐现在又变回家里蹲,本质上我不就吃亏了嘛。我向姐姐投资的时间也会打水漂。所以,你明天要去上学哦」
「我、我又不是故意要翘课!等身体恢复了我就会去了!本来我就打算明天去上学的……」
这时,妹妹竟然拿起了我放在一旁的手机,手机刚才已经解锁了。
「啊,你做啥呢!」
「呜哇,消息都积了这么多了。你看,真唯学姐和紫阳花学姐都很担心你哦。我就先回复一个『不用担心,明天我会去上学的』过去了」
「喂!不要擅作主张!笨蛋,快住手!」
妹妹把手机扔回给我。
我看了看屏幕,哇,这家伙居然真的这么回复了……
「再怎么说这已经越线了吧……更何况是用LINE发出去的……」
「倒不如说你还得感谢我呢,姐姐做不到的事,我却随手替你完成了」
「而且还一副让人感恩戴德的模样,真不要脸……真想看看你爸妈长什么样……」
真唯、紫阳花同学……就连小香穗都发了消息给我。我看着同学们的名字,心情平静下来。
大家真是太温柔了。
她们对我有多温柔,我就多么想报答她们,虽然我在这方面完全做不好……但是,这份想要报答的心意……并不是虚假的……
「这样一来,你明天就算不想去也得去了吧」
遥奈双手叉腰,一脸得意。
你把我逼到不得不背水一战的地步,竟然还敢摆出那副表情……
「太斯巴达了吧……」
「不会啊。我对社团的后辈还要严厉呢,姐姐这种程度还远远不够。话说这点小事你还是做得到的吧,你和我可是拥有相同的遗传基因呢」
这家伙对我一向毫不留情。先把我的退路尽数封死,让我无处可逃,再把我逼到不得不前进的境地。我也就只好破罐子破摔,硬着头皮上了。
虽然我没有说出口,但这就是我最感谢她的地方。
如果手段再温和一点就好了!
「啊,这张不是挺好嘛!」
看遥奈这为所欲为的模样,与其说是侵略者,不如说是掠夺者。她发现了桌上那张我匆忙间藏在相簿底下的照片,拿了起来。
那张真唯、紫阳花同学和我在夏日里的那天拍下的照片。
「那个是——」
这不算是以前的照片啊……
我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嗯,好吧。就这张吧,你要好好珍惜哦」
我想,如果交给妹妹带走,也算不错吧。
那张照片拍得实在太美,留在我
手上会让我惶恐不安。
「谢了,姐姐!」
留下一句很有体育社团风格的精神饱满的道谢后,妹妹离开了房间。
事情一了就立刻离开。这人生的浓度让翘课在家的我望尘莫及。
真是的,该怎么说她才好……
我坐回到床上,不知不觉间伸手拿过相簿。之前翻看到一半就因为和遥奈之间的闹剧被丢在一旁,我把相簿翻回第一页,从头看起。
真令人怀念。我上小学的时候还是能和别人正常交流的啊。
照片中,有好几个过去曾经是我朋友的孩子。其中有促使我憧憬阳角的孩子,还有一些我连名字都记不起来的孩子,各不相同。
她们是不是……也像如今的我一样遇到了烦心事,遇到了困难,每天都努力克服呢?
好想聊聊回忆啊。好想和某个人聊聊以前的开心事。
这大概是我在逃避『现在』吧。但是,是过去造就了现在的我。偶尔回顾一下自己的人生,又有什么不对……
这些人里有没有我知道的联系方式呢。
有没有上了高中后才联系却不会觉得不自然的人呢……或者对我大肆吹捧,能满足我的自尊心的人……最后那句甘织卑贱子冒出来了。
「……啊,这个女孩」
这时,我的目光顿住了。
那是个对着镜头羞涩地比出V字的小学女生。是我带着数码相机去当时上的补习班里拍的。
她是个戴着眼镜、有些驼背的女孩子,乖巧又温柔,我们经常在一起兴致勃勃地谈论自己喜欢的漫画和动画。那时真开心啊。
上补习班时,我们两人总是待在一起。当时心里根本没有自己的行为会被别人厌恶或者喜欢的念头,只感觉每天的时间如白驹过隙,却又过得很充实。
「……假如今天一觉醒来,能回到小学时期就好了……」
这样就可以在学校尽情玩耍,去补习班和那个女孩聊漫画聊个尽兴……我们可以一齐笑到肚子疼,再被补习班的老师训斥『你们要认真听课』,我们表面上假装反省,背地里却在吐舌头。
我呆呆地看着照片,放任自己的思绪在永远无法回到的过去里徜徉。忽然,一种不可思议的既视感涌上心头。
奇怪,为什么,我好像有些印象……?
不,这都是我过去拍的照片,有印象是理所当然的,我说的不是这个。但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嗯嗯?」
就在我死死盯着相簿的时候,手机收到了一条消息。
出现在屏幕上的名字是——
『玲奈亲,等着你哦!』
——诶,不是吧,怎么可能。
「…………诶?」
曾经在补习班一同学习的朋友,对,我记得她叫……
皆口香穗。
巧合的是,她和真唯小团体的一员——小柳香穗拥有同样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