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跟礼奈约好的,篮球同好会「start」的活动日。
我现在穿的球鞋是自己带来最喜欢的一双,谨慎地绑紧鞋带。站起身来,当鞋底摩擦地板时,发出了令人觉得舒坦的声音。
地板的状况也很不错。
「欸,悠。」
「怎么了?」
我这么回应从旁向我搭话的藤堂。
藤堂说著「还有怎么了」,便用大拇指指向后方。只见礼奈就站在他手指示意的体育馆入口处。
「我才想说你怎么带了那个学妹以外的女生来,那个人是你的前女友吧?」
「是啊。」
大概是对于我乾脆承认的态度感到狐疑,藤堂不禁皱起眉头。
「你们该不会复合了吧?」
「不,并没有。」
「那你为什么还要带她来?你被劈腿了吧,这也太莫名了。」
藤堂露出有些傻眼的表情。感觉就像在说「竟然把劈腿的前女友带来,到底是在想什么」一样。不过,要是状况就一如他说的那样,我应该也会有相同的想法吧。
「以防万一我先跟你确认一下,你应该没向任何人说过那件事吧?」
我这么一问,藤堂立刻回答「当然没说」。
「大家只知道你们分手了而已。我会确实守住这方面的界线。但要是听说悠喜欢上哪个人之类,那种事我也有可能到处宣扬就是了。」
「你的那条界线应该有点问题吧……」
听我这么说,藤堂不禁笑到肩膀跟著抖了起来。
虽然心里还留点不安,但要是到了我连藤堂都无法相信的时候,就真的是无法相信任何人了。尽管是上了大学才结交的朋友,他在我的同性友人当中是最常相处在一起的人。
正因为如此,我才会想跟藤堂说清楚我跟礼奈之间的事情。
要暴露出自己难堪的一面确实会让人裹足不前,但想到这关系到替礼奈平反就不算什么了。
「藤堂,我有些事想跟你说。」
我在藤堂身边再次坐了下来。
朝入口处瞥了一眼,只见礼奈深感兴趣地看著其他同好会成员在射篮的样子。
──我有拜托礼奈在我将所有事都跟藤堂说完之前,先在那边等一下。
我有跟包含彩华及藤堂在内的几个朋友说过「分手的原因是礼奈劈腿」这件事。在这个同好会当中就只有藤堂知道,但总有一天我必须向所有人澄清才行。
礼奈说过「不用为了我这么做也没关系」。
因此,我接下来要采取的行动对礼奈来说只是一种自我满足,看在她的眼中或许没有太大的意义。
然而,这是我至少该做的决断。
为了往后在面对礼奈时,可以不带任何忧虑的必要条件。
所以我这样的决断只不过是高举「为了礼奈」这个藉口来保护自己而已。即使如此,只要这项举动的结果可以让我再跟礼奈重新开始的话,自保的行为也就能赋予意义了吧。
向藤堂坦言这一切,就是这项决断的第一步。
我下定决心之后平静下来,接著吸进了一大口气。
「我之前跟你说,我被女朋友劈腿了对吧。」
我向一脸费解的藤堂娓娓道来。
回想起去年发生的每一件事情,也带著自我反省的意思,我花了点时间仔细述说。
一开始藤堂还只是用轻松的态度听我说,但他的表情也渐渐认真了起来。
藤堂是个对女朋友很专情的男人。这次的事情说不定会让他瞧不起我。以藤堂的个性来说,应该不至于改变他表面上跟我相处的态度,但就不知道他内心会怎么想了。
开始说起这件事之后,我才发现这有可能导致一个知心的朋友跟我渐行渐远,但我也没办法说到一半就中断。
几分钟后,我总算道出一切。
唯独没有明言提到彩华的名字,但藤堂说不定也猜得出来。
而且实际上只是我欠缺思虑,彩华本身也没有错。但能正确理解这一点的人,恐怕就只有我而已了。毕竟我跟彩华之间的关系,就只有我们当事人才清楚。
就连藤堂也无从得知我跟彩华为什么会建立起跟他人划出一线之隔的关系。
正因为我们共度了高二时的那个空间、那段时间,才会有现在这样的关系,但这肯定很难只用言语去形容就能博得让他人的理解。
关于这点,我跟彩华都有所自觉。
我认为正因为如此,彩华才会因为礼奈这件事而重新思考跟我之间的关系,这也让我觉得有些不太自在。
但在电话中跟她说过礼奈的事情之后,彩华也是一如往常地跟我相处。
这多少让我松了一口气。
即使这在他人眼中可能是一段扭曲的关系,但对我来说是无可取代的事物。
话虽如此,这件事跟我面对礼奈时采取的行动完全是两码子事。
对于自己想得不够多所招致的现实,我现在必须堂堂正正地面对才行。
为此,向藤堂全盘托出就是我要踏出的第一步,然而在我倾诉的期间,他一语不发。
──想必是瞧不起我了吧。
当我自己说起这件事,觉得越听越过分的感受就更加强烈。
藤堂想必也是想破头也不知道该答覆些什么才好。
我一直等著他做出反应,不久后,藤堂总算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真的是幸好我没有跟其他人说过这件事。」
「……抱歉。还让你费心顾虑这么多。」
藤堂也跟彩华一样,至少在我刚分手的时候,都为我顾虑了很多。但那是因为牵扯到被劈腿这番特殊的状况。如果只是单纯分手了,藤堂应该也不会太过顾虑我的心情才是。
更何况彩华多加顾虑之后的结果是一笑置之,藤堂则是戏弄我一番,总之都不是常人会采取的行动就是了。
藤堂似乎也想到了同一件事,便笑著说「我只是在闹你而已啦」。
「不过,礼奈倒是满可怜的。」
听藤堂这么说,我也摇了摇头。
「我真的觉得很对不起她……你要是也因为这件事而瞧不起我,那也无可厚非。」
我说话的语气也沉了下来,但没想到藤堂却轻声笑了起来。
「不。说穿了,我也能理解你的举动。我也有过因为将所有开心的事情都逐一跟女朋友分享,结果不知不觉间惹得对方生气的经验。」
「你也是?」
他给人的印象很体贴,这让我感到有些意外。
虽然这个同好会也有很多新生加入,但这是在藤堂担任代表之后,我们才能在为数众多的篮球同好会当中招募到这么多人。
不管跟谁都可以没有隔阂地欢谈,无论学长姊还是学弟妹,不分男女,大家对他的评价都很好。
撇开因为是朋友就特别偏袒这点,在同年的人当中,像藤堂这样具备许多值得尊敬的特质的人,真的很罕见。
一想到这样的藤堂也曾有过跟我同样的失败经验,就让我不禁莞尔一笑。
「……原来你也会这样失言啊。」
「笨蛋,当然会啊。我是在很早的时候就反覆经历这些失败的经验,才会跟现在的女朋友交往得这么顺利。之前的女朋友也是因为这样吵了起来,然后就被对方甩了。」
「是喔。我还以为你在那方面的体贴是与生俱来的耶。」
我开玩笑说道。藤堂也扬起嘴角回应:「哈哈,怎么可能。」
「先尝过大家都会经历的失败之后,当大家失败时就能保持从容了。悠,你对我抱持的印象,不过就是其结果而已。这样还满吃香的喔。」
不知为何,这句话听起来特别有分量。应该是因为这并非借镜于他人,而是藤堂自己实际经历过一些事情之后所得到的结论吧。
除了恋爱之外,这番感觉可以运用在各种情境上的理论,也让我完全接受了。
「很常听到什么大人的从容。但那应该是事先经历过失败,才有办法展现出来的吧。」
我这么说著,便站起身来。
失败为成功之母。
如果我跟礼奈之间发生的事情算是一种失败,说不定往后终究会有以那次经验为基础并进一步活用的瞬间。
我不知道那会是半年后、一年后,还是更久以后的事。
但只要我没忘记跟礼奈之间的事,那个瞬间就一定会到来。
「真不知道到时候你的对象会是谁呢。」
藤堂这么说著,便扬起一抹窃笑。
我只花了转瞬即逝的时间去思考这件事情,随后就放弃了。
「搞不好是你喔。」
「拜托不要。」
我对依然坐著却往后退开的藤堂轻声笑了笑,而后朝礼奈的方向走了过去。
礼奈从入口处那边谨慎地看了过来,而我也跟她对上了视线。
我全都向藤堂坦言了。
──如此一来,我应该就能更不带忧虑地跟礼奈聊天了吧。
这个答案一定很快就能知道。
恐怕就连我们再次重新开始,这个决定是好是坏也是如此。
我朝著礼奈高举起手,向她示意我已经跟藤堂谈完了。
◇◆
「悠太!」
伴随著这道呼喊,橘色的球体收进我的掌心。我一朝篮框看去,便知道这里距离太远,还不是可以挑战射篮的位置。
前方有两个对手防守。
一个人很快就阻挡了传球的路线,我在内心啧了一声之后,一边寻找其他传球路线。其他队员都各有对手盯得紧紧的,让我找不到可以传球的对象。
「你自己上!」
场上传来某个人焦躁的呼喊声。
像是要呼应那道声音一般,我用一只脚支撑住身体转移重心。对方也很快地做出应对,为了阻挡我的去路,整个人切了过来。
──就是这里。
我让身体转向后方,比防守的人更向前探出半个身体并展开进攻。
视野拓展开来之后,藤堂就在眼前。
当我为了传球而伸出双手时,总觉得藤堂露出了严厉的表情。
「……我知道了啦。」
我持续运球,并横向跳起硬是甩开掩护防守,并在落地前射篮。
打到篮板反弹的球,就这么直接落进篮框之中。
「你明明就能做到那种动作,为什么每次都老是想著要传球啊?」
藤堂这么说著,敲了一下我的肩膀。
身体承受了跳动带来的负担,不禁刺痛了一下。
「传球也是一招漂亮的团队合作吧。」
「当然是。但如果你心里只有传球这个选项,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藤堂捏扁了喝光的宝特瓶,并皱起眉头。
「悠,你那种不想因为自己而分出胜负的想法,比赛中都表现出来了。」
「好刺耳啊好刺耳。」
我猛摇著头,试著远离藤堂的声音。藤堂的篮球打得很好。
或许正因为这样,他常会在比赛结束之后给我一些建议。但都不是针对技术,主要是精神层面的意见。
之前跟志乃原一起来的时候,他才说过「把球传出去也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但今天的主张似乎是完全相反。
「但我最后还是有射篮啊。」
由于当时的状况,选择个人表现比较能确实得分,因此我还是勉强有办法做到。许久没有感受到尽全力甩开防守的那种昂扬感,至今还在内心深处翻腾。
「也是,只要是不得不去做的情况下,你还是会做出决断。面对任何事情都是如此。」
「你是想说什么啊?我真的不懂。」
「哈哈,抱歉。总之最后那球真是打得好。」
伴随著开朗的笑声,他朝我递出手掌,我们便轻轻击掌了一下。
这时,上方传来一道柔和的声音。
「悠太,你表现得很帅气喔。」
礼奈这么说著,朝我递来一瓶运动饮料。
「谢啦。」
将藤堂请我喝的茶放到一边,我心怀感激地收下礼奈给的饮料。藤堂也没有责怪我这样的举动,而是朝著礼奈开口:
「相坂同学,你是第一次看悠打篮球吗?」
「嗯,第一次。悠太从来不会说起篮球的话题。」
礼奈一边回想著我们还在交往时的事情这么答道。
才刚听我说完事情的始末,光是听礼奈这样讲可能就会让气氛变得很尴尬,但藤堂露出的笑容却不会让人感到不自在。
「这样啊,那你觉得悠打篮球如何?」
「我觉得有来看真是太好了,很帅气喔。」
看著礼奈开心地这么说,总让我觉得有些坐立难安。
「我会很难为情耶,别再说了。」
「为什么?又没关系,这就是事实啊。」
听了礼奈的回覆,我不禁抓了抓头。
藤堂似乎觉得我这副模样很有趣,便扬声笑了起来。
「怎么,你们现在感觉满要好的嘛。太好了。」
「比起之前……那是当然啊。」
我不禁用有些含糊不清的语气这么说。让别人了解自己跟礼奈之间事,就等同于让别人知道自己不成熟的那一面。我那实际上毫无意义的自尊心,下意识就想封住自己的嘴。
「藤堂,你全都听悠太说过了吧?」
礼奈向藤堂这么问道。
她指的是分手原因这件事吧。藤堂应该也察觉到礼奈想问的事情,便对她点了点头。
「听说了。你不妨确认一下内容吧?万一在传达上有什么语病,以后应该也没有什么可以更正的机会。」
「不,不用了。我相信悠太。」
礼奈拒绝得太过乾脆,让我感到有点惊讶。
藤堂似乎也这么想,但他后来还是理解似的点了点头。
「也是呢。我也相信他。」
「……谢、谢谢喔。」
听著藤堂跟礼奈这样的对话,我便小声地道谢了。
结果,这让礼奈浅浅地笑了笑。
「对悠太不利的事情,你不用讲也没关系。这种事只要停在藤堂这边就好了。」
听礼奈这么说,我摇了摇头。
「不,我之前也有跟几个系上的朋友说过。我会跟他们所有人澄清的。」
「没关系,不用这么做。藤堂是跟你最要好的男生,所以我才这样依赖你。要是你跟其他朋友全都说过之后,反而害得你被周遭人在暗中指指点点,那样我反而才会责备你。」
「为什么啊?」
「……要是身边的人对你的印象变差,我也会感到悲伤啊。还是说,我希望你不要让我感到伤心这种任性话,你已经不愿意听了呢?」
礼奈垂著眉,这么问我。
……这说法太狡猾了。被她说到这个份上,我怎么可能拒绝得了。这番话既狡猾,同时也很体贴。礼奈无论如何,都是为了我著想。
「我知道了。我不会再说了。」
「嗯。谢谢你。」
「我才该向你道谢吧。你到底是要体贴到什么程度啊?」
我露出苦笑之后,藤堂也同意这个说法。
「就是说啊,你的心胸很宽大。这样的人可不常见喔。」
「呵呵。因为是在悠太面前,我就忍不住耍帅了。」
「一般来说都是相反才对吧!」
藤堂这么吐槽礼奈,接著继续说了下去:
「之后你偶尔也来露个脸吧。我们这个同好会在这方面很自由的。」
「咦,不用加入同好会也没关系吗?」
「没关系啊。实际上也有人没加入同好会,却跑来担任经理。」
藤堂朝我瞥了一道恶作剧般的眼神。
他八成是在说志乃原。
那个学妹在这几个月里,跑来这座体育馆的次数恐怕两只手都数不清了。
跟那相比,藤堂所说的算是相当容易实现的提案吧。
礼奈也稍微思考了一下,最后笑著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啰」。
「那我下一场比赛也要上场。悠,你就休息一下吧。」
藤堂这么说著,就站起身朝著球场走去。
「是赢的人继续打吧,我也要上场。」
当我跟著站起来时,藤堂立刻就朝我反手挥了挥。
「笨蛋,有客人来参观耶。尽量不要让我太闲好吗,为了同好会代表的面子著想。」
「那不就是为了你!」
藤堂听了我的吐槽轻声笑了笑后,就跑向球场了。
好像有个低年级的学生要代替我上场,看来好一阵子不会轮到我上场。
比赛开始的鸣笛一响,藤堂敏捷地动了起来,立刻就把球抢到手。
我看著比赛的动向一段时间后,礼奈向我问道:
「你跟藤堂是从一年级开始就很要好了吗?」
「是啊。」
藤堂在横向切入后射篮的身影,撇开对朋友的偏袒,就算以同性的角度来看,也是相当吸引人。
以前刚加入「start」的时候,我们两人的搭档组合活跃于其他篮球同好会对抗赛中,甚至令人感到怀念,而我们就是度过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
认识了两年。我跟藤堂的这份情谊,想必在出社会之后也会持续下去。
曾听人说过在大学交到的朋友会相伴一辈子,这应该是因为彼此是在价值观跟行为举止都相对成熟时才认识的关系。每当我跟藤堂聊天时,都会这么想。
如果我们国中就认识了,我自己也不知道会不会成为朋友。这点放在礼奈跟志乃原身上也是一样。
「你们认识的契机是什么?」
「其他同好会的迎新活动。我们在那边认识之后,就加入这个『start』了。」
「原来是这样啊。大学时认识的朋友感觉很棒呢。」
礼奈这么说著,就从手提包中拿出装著红茶的宝特瓶。那比她给我的还更小瓶。
礼奈转开瓶盖并喝了一口之后,就重新面对我露出浅笑。
「感觉很害羞,你不要一直盯著我看。」
「啊,抱歉。」
我连忙撇开视线。虽然并非只是因为在视线一隅看见礼奈的嘴角就忍不住盯著她看,但无论如何这肯定都不是一种称赞。
然而身在体育馆这个空间里的礼奈散发出与众不同的氛围,视线无论如何都会被她吸引过去。
志乃原那时也是一样,在体育馆内穿著便服的身影无论如何都很抢眼。如果那个人本身就是很容易引人注目的存在就更不用说了。
「这么说来,悠太也没有跟我去过我的同好会呢。」
礼奈的语气像是突然回想起来似的,我也回覆一句:「的确没有。」
「对吧。」
礼奈点了点头之后,将宝特瓶的瓶盖转紧,并放回手提包里面。
我确实一直都知道礼奈有在练习弓道,却直到我们关系结束之前,都没机会见过她练习的身影。说真的,我甚至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她的同好会露脸。
「这么一想,我们都有著很多彼此都不知道的一面呢。」
「或许吧。一年内能知道的事情,想必相当有限。」
就连二十年来都在一起的家人也不会熟知彼此的一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过对学生来说,一年这段期间也确实满长的,因此还留有很多从来不知道的事情,正表示我们交往的过程中可能存在著某些问题。
「悠太当时是想要了解我的,而我也想去了解悠太。」
礼奈脱下大衣,挂在左手臂上。那件厚实的大衣应该很有重量,我正想要替她拿而伸出手,却立刻就收了回来。
我手上还满是刚比赛完沁湿的汗水,应该会让她觉得反感吧。
「但是,我们一定还是有些地方会顾虑著彼此。也想必有很多无法说出口的事。」
礼奈一边缓缓地将头发勾到耳后,接著说:
「所以,我有一件事很想问你,就趁现在说啰。悠太,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一瞬间陷入沉默。球鞋摩擦的声音,以及运球的声音听起来都变得格外响亮。礼奈在这么问完之后,就一直紧盯著我,没有撇开视线。我勉强正面对上那认真的眼神,并开口说:
「我现在不太去思考这种事情。暂时大概不会想跟某个特定的对象交往吧。」
「咦,所以是要跟不特定复数的人交往吗?」
「才不是!」
我慌张地否定之后,礼奈便咯咯笑了起来。
「呵呵。我开玩笑的。」
「什么嘛,对心脏很不好耶……」
我认为这方面的玩笑话,尤其在面对礼奈时应该要特别小心。但既然是礼奈自己提起,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也让我放松了一些。当然,我非常明白这话题不该由我拋出。
然而刚才的回答对礼奈来说,看起来恐怕就像是一种逃避吧。我绝对没有说谎,但我也知道自己答得含糊不清。
但对于礼奈的提问,我确实无法瞬间给出明确的回答,这也无可奈何就是了。
礼奈稍微歪过了头看著我好一阵子之后,露出恶作剧般的微笑。
「你在跟我交往之前,有跟两个女生交往过对吧。」
「喔,对啊,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分别是在国三跟高一的时候。
两次都是不到半年就分手了,不过以学生来说,无论交往过的人数还是期间应该都算平均值。
「你还有在跟她们见面吗?」
「怎么可能。都已经好几年没联络了。」
高一的前女友只有加了IG,但国三时的前女友就完全不知道她的任何联络方式了。我对此之所以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应该是因为我们本来就是随波逐流才会交往,是一段没有投入真心情意的关系吧。
虽然也有人从国中开始就是认真交往,但我并非如此。第一次体验到两情相悦的感情开花结果,并深切喜欢到心焦的对象,就只有眼前的礼奈而已。
「你之前说过,跟她们交往的时间都不长对吧。那不就等于是没有可以拿来比较的人了。」
见礼奈悄声地喃喃著,我便费解地回问道:
「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知道这样的想法就伦理上来说是不对的……我只是在想没有人可以拿来比较的话,悠太会是怎么想的呢?」
拿来比较的人。确实就交往对象来说,就只有跟礼奈在一起的事情在我心中留下鲜明的记忆,但我不会因为没留下什么跟其他前女友之间的记忆而觉得感伤。
我觉得本来就没必要跟前女友做比较。
「我现在说了有点坏心的话呢。我自己也这样认为,但我想不到其他的说法。」
「我不介意啦,而且我也能明白你想说的话。能比较的对象越多,当然也会觉得越精准吧。」
比较对象太多或许会造成反效果,但也是有具备一定程度的指标比较好的想法存在。
最理想的状况当然是第一次交往的人就是所谓命中注定的对象,但以我的状况来说,从第一次跟人交往是在国三这点来看就已经没什么好说了。
「但是,也总不能事先体验交往看看。」
既然要交往,就必须建立起认真的关系才行。
但正因为认真以对,直到实际交往之前必须要有各式各样的资源去分析,也比较难累积经验。所以交往经验才会更显珍贵又具备价值,然而以恋爱来说,经验累积得越多,却又不见得会让人认为是件好事。
在跟自己交往之前就算有一次交往经验,这样的异性就不值得信赖,是个糜烂的人──也是有人会说这种话。
凡事都会随著经验的累积而更为精确。照理来说,第一次就要让事情成功的难度很高,这才是理所当然的。
当然,对双方来说可以第一次就成功的话,确实是最理想的状况。
但下一次就是第四次交往的我,实在没办法说这种漂亮话。就这方面来说,为了确立自己的指标,如果可以「体验交往」或许是再方便不过了。
前提是对方也要认同这只是体验交往。这也是理所当然,假如只有我单方面是这样的打算就跟人开始交往,那就算是人渣。
然而缺点在于看在他人眼里应该是糟透了。就算当事人双方都同意体验交往这样的关系,周遭会认同这种关系的人大概是少数吧。
而且最大的问题就是我身边并没有具备这种伦理观念的怪人。
「嗯,怎么想都不可能。」
我这么说,礼奈便感到有些可惜似的,但与此同时也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也是呢。该怎么说呢……我是有点想推荐悠太透过这样的形式累积经验,但也会感到有些不安吧。」
「反正我身边也没有那种会对体验交往感兴趣的家伙。」
我自己这么说出口的瞬间,几个月前的情景便重新浮现在脑海中。
总觉得去年的平安夜好像有聊过这样的事情,不过又好像没有。
「这件事再跟我说得仔细一点!」
「啊?」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这让我不禁觉得说不定真的有言灵存在。
回头一看,出现在眼前的是──
「啊。」
礼奈轻呼了一声。
在我跟礼奈的视线前方,志乃原正双手抱胸,嘴角扬起大大的笑容。
◇◆
「为什么!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志乃原这么谴责礼奈之后,立刻将视线转移到我身上。
我则用眼神回应,表示已经将所有事情都跟这个学妹说了,她也没有恶意。
渐渐地,志乃原原本鼓起来的脸颊,也开始泄气委靡。
「我之前就有这样的预感了……」
「什么预感啊?」
我随口一问,志乃原便猛抓住我的肩膀,前后拚命地摇晃。
「就是学长!会带礼奈!来这个同好会的预感啊!」
这星期已经是第二次被摇晃到头昏眼花,但我还是勉强开口回应:
「我要带谁来!是我的自由吧!」
「我知道,所以才会很火大嘛──!」
「欸,真由。」
志乃原对礼奈的声音做出反应,接著就松手放开我的肩膀。因为突然被放了开来,我就这么重心不稳地往后仰倒,却不见有任何人在乎。
「是,你这次记得我的名字了呢。怎么了吗,礼奈?」
「你觉得悠太受欢迎吗?」
「呃,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啊!」
听到礼奈这么问,尽管我在爬起来的时候先做出了反应,志乃原的视线却还是直直看向礼奈答道:
「应该是受欢迎的吧。毕竟你也跟他交往过了。」
「啊哈哈,也是呢。虽然交往的契机跟他是不是受欢迎无关就是了。」
「喔。」
尽管志乃原做出这样满不在乎的回应,礼奈也丝毫不介意地继续说了下去:
「受欢迎的人要是放著不管,就会跑到自己无法触及的地方,而这在某方面来说也是理所当然。如果不喜欢这样,只能认真去加深彼此的情谊。」
从刚才开始她们就把我捧得很高,但原本就受欢迎的人很明显是礼奈才对,我也压根不记得自己有变成越走越远的存在。假如是的话,我就不可能到了大三还无法摆脱自甘堕落的生活。
准备找工作的时间越来越近,我却还无法决定努力的方向在哪里……自己这么否定之后,总觉得感到很空虚。
「你在说什么啊?我跟学长的关系可是如同马里亚纳海沟那么深喔。」
「喂,我可不记得有跟你深入到那种程度。」
「学长,你很吵耶!」
「现在是在讲我的事吧!」
就算我这么回应,小恶魔学妹的视线还是紧紧盯著礼奈。
「而且,就算礼奈跟学长之间发生过许多事情,我的行动也不会因此改变。」
这是前天在第一堂课开始之前,她直接对我说过的话。
对我来说这是一番令人开心的话,但听在礼奈耳里,或许会抱持不一样的印象。
「真由,你的行动是什么?」
「跟学长很要好地相处!」
「这样啊,谢谢你。」
「咦?」
志乃原发出像是突然没劲的声音。她本来好像还想说些其他的话,却因为礼奈这一句回应而说不出口的样子,只能张著嘴愣在原地。
「谢谢你跟悠太这么要好。他本来就不太会跟年纪比较小的人来往。有真由在,未来想必能成为他的财产。」
「是喔……呃──也是呢。学长也确实有说过,很少跟年纪比较小的人扯上关系。但该怎么说呢,就是……」
礼奈微微歪过头,这让志乃原下定决心之后说:
「礼奈现在还是有种学长的女朋友的感觉,那让我觉得非常奇怪。」
「呵呵。我现在是前女友就是了。」
礼奈若无其事地回上这么一句。
志乃原沉默了几秒之后,转头对我说:
「……学长,如果不是我听错,刚才礼奈是不是说了『现在是』……」
「我是这么说的喔。」
礼奈这么答道,志乃原也不等我回应就再次面向她。
「也就是说,马上就要复合了吗?」
面对这个岂止直白,简直像是子弹球一般直接的问题,礼奈也没有一丝胆怯地回应:
「至少不会是现在。我们之间的关系,直到前阵子才刚重新开始而已。」
「这种──」
「所以说,我们刚才只是聊到如果有个可以短时间体验交往的对象,应该就能让悠太明确看出他自己对于恋爱的指标了。但这不过是举例而已。」
「这件事再跟我说得仔细一点!」
「嗯,我这就来说……」
志乃原的气势让礼奈感到伤脑筋似的垂成八字眉。
在一旁看不下去的我抓住志乃原的脖子将她带离礼奈身边。学妹嘟起了嘴,用埋怨的眼神看了过来。
「你要不是学长,我现在就咬住你的手指了。」
「啊──那幸好我是学长。」
「我想听的不是这种话──!」
她挥舞著手臂动来动去的,我这才勉为其难地松开了手。
第一次跟志乃原来到体育馆的时候,我还会顾虑不要触碰到她,现在却能毫不在意地抓住她的脖子了。像是这种小地方就能让我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如何啊,学长?要不要跟我体验恋人生活一段时间?」
「不要。」
「竟然秒答!」
志乃原在露出惊愕的表情之后,无力地蹲了下来。
「难得有这个机会可以加深跟学长之间的情谊……最近好不容易比较亲近了。」
「你听好了,我怎么可能只为了像是累积自己的经验,就夺走你的时间啊。」
如果是出租女友那种靠金钱维持的关系就算了,既然是出自善意,应该还有其他更值得运用这段时间的方法才是。
在对方明显不会得到任何好处的状态下,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开口拜托人家。
说穿了,不但浪费自己的时间,平常更是浪费了志乃原的时间,这样的我或许也没资格说这种话。但志乃原也有在担任美发模特儿之类的,她那充满个性的力量应该还能应用在其他地方才对。想到这边,我觉得自己并没有做出错误的选择。
「我也想累积各种经验啊。既然我都说好了,不就是双赢的局面吗?」
「绝对不行。」
「拜托你不要用那种像在拒绝毒品的口气好吗!」
「对悠太来说,在某种方面或许就是毒品呢。但可能已经太迟了就是。」
礼奈这么插嘴之后,又继续讲下去:
「我刚才也说了,这只不过是在举例而已。真由,你也不用那么当真喔。」
「不,我是认真的。对我来说,这也是正好有这个机会。」
我从没见过她那样认真的表情,总觉得不太自然。
「……为什么?」
我这么一问,志乃原就闭上嘴并低下头去。她看起来正在犹豫要不要说的样子。
就这么过了一段时间,我跟礼奈也面面相觑。接著,礼奈很客气地向她问道: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并、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只是心境上的变化而已。」
志乃原总算做出反应,并朝著礼奈说道:
「我觉得自已从礼奈身上学到了很多。」
「从我身上?」
「是的。呃,这并不是在挖苦你。不好意思,如果你听起来像是那样的话,我可以向你下跪道歉。」
「不、不用下跪啦。不过……这样啊。如果真的有帮上真由什么忙的话,我也会很高兴的。」
志乃原说她学到了很多,恐怕是指我跟礼奈的那件事吧。从志乃原下意识道歉就能明白,一般来说因此惹得别人不开心也不奇怪。然而,也没想到礼奈会回说她很高兴。
──她还是一样心胸宽大。
自从我们相遇那时,礼奈就蕴含著能温柔地包容他人的魅力。她本人说不定会否认这点,但那样的包容力就出自于宽大的胸怀吧。
志乃原对礼奈这样的回应眨了眨眼,随后便朝她飞扑过去。
「……礼奈,之前真的很抱歉。我一直在说些很没礼貌的话。」
「之前?」
礼奈愣了愣,但我立刻就听懂了。
因为我从志乃原本人口中听说了她单方面质问礼奈的事情。志乃原那次独断的行动也在我身后推了一把,好让我再次去见礼奈,因此对我来说是好事一桩。但站在礼奈的立场看来,志乃原的行动单纯只是一种没礼貌的行径才是。
礼奈似乎也总算明白志乃原所指何事,便摇了摇头。
「没关系。不如说,那还让我觉得有点开心。」
「咦?」
「我认为正因为你单纯仰慕著悠太,所以才会做出那样的行动。那时候我也得以再次确认到,悠太果然是个很有魅力的人。」
礼奈这番话让我浅浅地叹了一口气。
「真亏你有办法说出那种难为情的话……」
「因为,这就是事实啊。」
礼奈朝我这边瞥了一眼,并浅浅一笑。
然而志乃原似乎还是无法接受礼奈的说法,再次向她问道:
「礼奈,你为什么不对我生气呢?虽然事出有因,但换作是我,就算只有一次,还是不太想跟曾经待我刻薄的人扯上关系耶。」
「嗯……」
礼奈微微歪过头,并抬起了视线。接著在几秒过后,她才缓缓开口:
「要是没有什么原因,我也不想吧。但在事情的原因当中,有可以原谅的,也有不能原谅的状况。之前那件事就像我刚才说的,让我觉得很开心。」
「……你为什么有办法这么站在对方的立场思考呢?」
「我只是不想要不由分说地否定而已吧。因为我也曾经后悔过,要是当初有替对方设身处地著想,说不定就会得出不一样的结果了。」
──我似乎也明白了这番话是所指何事。
这是一段迂回的讯息,还是……
「能这么接受我的礼奈总不可能是坏人呢。」
志乃原这么说著,便扑到礼奈身上。
礼奈「哇!」地惊呼了一声,但还是抓住志乃原的手臂。我只能哑口无言地看著她们突如其来的攻防。
飞扑过去的志乃原沉默地抬头看著礼奈,但不久后她便伸手环抱住礼奈的腰。她一边说著「这里真令人安心……」之类的话,礼奈尽管露出伤脑筋的样子,但也开始抚摸起她的头。
「其实我在拉面店遇见你的时候就很想这么做了……」
「原、原来你那时候在想这种事啊?跟我说一声就好了啊。」
「我现在是被迫看你们演哪出啊?」
我不禁压低声音喃喃说道。礼奈跟志乃原亲昵和睦的模样,表面上看起来相当令人莞尔,但对于跟她们两人都有深刻交流的我来说,就是一副令人坐立难安的光景了。
直到刚才,志乃原散发出的气息,像是会做出非常不得了的发言,但现在也荡然无存了。刚才她跟礼奈之间的对话,似乎解开了志乃原的心结。
「呵呵。感觉好像小动物一样,真可爱。」
「礼奈的胸部好柔软喔……」
「啊!等等。真是的,你不要乱动。」
志乃原的脸就像要埋进胸部一样,让礼奈慌张地跟她拉开距离。但没想到志乃原出乎意料的固执,结果礼奈也容许了她的行为。这是只有同性间才能被允许的事情,要是异性也想做出相同的举动,就会直接进警局了。
我背后开始感受到同好会的成员纷纷将视线集中过来,总觉得坐立难安。幸好没有人待在可以听得到我们说话的地方。
「欸,学长。」
志乃原从礼奈的胸口含糊不清地向我搭话。这让我很犹豫要不要回应在这种状态下的学妹。
对于打算忽视的我,礼奈拋来一记责怪的眼神,我才不得已应她一句:「怎样啦。」
「既然只有跟这样魅力满点的礼奈交往的记忆,那往后学长的恋爱之路确实很令人担心呢。」
「不用你多管闲事。」
「我说的是真的啊。」
说真的,我最近满脑子都只想著跟礼奈之间的事情,很少有机会去想关于往后恋爱的事。再加上身处于总是有人陪在身边这样受到眷顾的环境之中,也不会感到寂寞。
即使确实有著想交个女朋友这般茫然的念头,却从来没有明确地去思考关于下一个女朋友的事。
就算能交到女朋友,感觉也是许久以后的未来的事。
然而仔细想想,像这样常有异性陪在身边的时期应该无法持续太久吧。我对于自己并不具备随时都能吸引人的魅力这点很有自觉。尽管如此,这么没资格的我却时常有异性陪在身边。若要把这个视为一次机会,或许我就该趁现在交个女朋友。
乍看之下好像很有道理,但其实是个满过分的想法,不过男人说到头来就是这样。脑袋不用担心会被任何人窥见,就算有著令人不禁蹙眉的思考也是无可厚非。
只要识相地不让这样的想法表现出来,也不会露馅的话,我觉得就没什么问题了。
「我现在不打算交女朋友啦。」
但是,这也确实是我自己的真心话。
尽管有想交女朋友这暧昧不清的欲求,但在这想法还没变得更明确前,我想保持单身。
圣诞节那阵子有很多为情侣们设立的活动,这个事实也一直存在于脑内一隅,因此单身的立场让我感到寂寞。实际上气温一旦下降,人类似乎就会基于本能追求异性的样子。
但现在天气越来越温暖,也想不到之后还有什么特别的活动。
就某方面来说,我也知道自己对恋爱的动力减低了。虽然脑海中在无意间还是会闪过恋爱的念头,但其他时间几乎都没有想要恋人相伴的意思。
而且──
「嗯,也是呢。」
礼奈这么回应的声音,不知为何,给我带来一种松了一口气的印象。
礼奈的存在,也是我觉得不需要恋人相伴的原因之一。
要是才刚重启彼此关系的对象马上就结交了恋人,不用多想也知道会陷入一种复杂的心境之中。所以无论自己对恋爱有没有产生动力,我暂时还是不能交女朋友。说不定这样的想法只不过是自我满足,但既然多少可以促成圆满的关系,那就不算什么。
「我才不管这种事呢。」
志乃原离开礼奈胸前,转而面向我这边。
「连当事人的意见都不管是什么意思啊?」
「呸──!」
志乃原朝我吐出了舌头。
「你是在耍我吗?」
「也能这么说!」
「否定一下好吗!」
志乃原咯咯笑了起来,并再次飞扑到礼奈的胸口。一开始对她这样的行动感到困惑的礼奈,这次也勾起浅浅的笑。对礼奈来说,应该很少遇到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拉近彼此的距离,但她看起来感觉也满开心的。志乃原真的跟年纪比她大的人很合拍。
但是,她说了一句很令我介意的话。
──我才不管这种事呢。
这句发言是跟平常一样在闹我的吗?还是知道我所有的状况才这么说的呢?
但就算是后者,这个说法也没有错。站在志乃原的立场看来,我们的状况终究只是在与她无关的地方上演的事吧。
「那总之呢,学长可以借我体验一下吗?」
……她应该是随便说说的,才能在这个场合做出这种发言吧。
「这个话题还要继续讲下去喔?」
我刻意露出傻眼的表情,志乃原便鼓起脸颊说:「请不要擅自结束这个话题好吗!」
「我有一个感到自卑的地方。」
「只要是人,任谁都会有个自卑的地方吧。所以你不用放在心上。」
「又不是只要说出正论就好了!」
志乃原用一副要朝我咬过来的气势这么抱怨,但她现在跟礼奈黏在一起的关系,看起来只像个可爱的小动物而已。
这也让我气不起来,便叹了一口气。
「我可以说点以前的事情吗?」
我朝球场看去,只见比赛还在打上半场。就算有出场的机会应该也还要再过一阵子,说真的这段时间我也正好无所事事。
「就听你说到下一场比赛开始好了。」
「学长有这么喜欢篮球吗……」
「那当然,我一直都是篮球社的嘛。」
国高中生的时候我都一直在打篮球,就算现在换了环境,有时无意间还是会很想碰球。
说穿了,我会加入篮球同好会也是因为想打球的时候就能参加活动的关系。跟志乃原相遇的那时候像这样的机会也很有限,但最近我参加的次数相当频繁。
「我国中的时候也是篮球社的,但完全不会想打球想到坐立难安呢……呃,话题又扯远了。」
志乃原摇了摇头,不等我跟礼奈做出反应就开始说了起来。
「从前从前,我梦想著能成为公主殿下。」
「每个女孩子都会这样想呢。」
礼奈莞尔一笑地说。志乃原虽然一副苦闷的样子,但还是回了一句:「对吧。」如果刚才那句话是我说的,她肯定又会冲著我说:「又不是只要说出正论就好了!」
大概是为了先重整一次心情,志乃原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这次为了认真听她说,我也跟著侧耳倾听。
「我的恋爱观跟别人相比显得有点偏差对吧。关于这点,真的是从很久之前我就心知肚明了。」
「喔……我记得你之前也有说过对吧。」
大概是今年一月的事吧。当我回到家时志乃原就在家里,正看著恋爱节目。就是她说著「怀疑自己的恋爱观与一般大众有所偏差」那时候。
「那时不是你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想法啊。」
「我一直都这么想,才会婉转地向你坦白。我本来是不想吓到你,但事到如今应该没关系了吧。无论学长,还是礼奈都没关系。」
我跟礼奈彼此看了一眼,并点了点头。
就算知道她的恋爱观有所偏差,也不会改变我跟志乃原之间的关系。虽然不敢保证绝对不会被她吓到,但因此让我跟志乃原之间的关系产生改变的可能性为零。
虽然礼奈也才刚认识志乃原而已,但就她的个性来说,不会对他人的恋爱观抱持偏见并跟对方保持距离,这点我最清楚不过。志乃原大概也是直觉上这么想的,或是因为信赖我的关系,让她对礼奈也有著同等的信赖。
「听到的瞬间或许会退避三舍,但我绝对不会因为这样就对你敬而远之喔。」
「一般来说这种时候就算是说谎也会说『绝对不会退避三舍』吧!但学长确实会这样讲就是了!」
虽然她的语气强烈到像在演戏似的,还是难掩感到开心的表情。志乃原应该也不想让气氛变得太沉重吧。
志乃原用一如往常的开朗语气侃侃道来。
「在我心里,对于产生这种偏差的原因大概有个底。自从我还很小的时候就跟周遭产生了一些偏差,也因此跟人发生过一点小纠纷就是了。」
志乃原抬头仰望著体育馆的天花板。
一片橘色的挑高天花板像要把人吸进去一般,为整个体育馆带来明亮的氛围。
眺望著像是阳光般的光线害我眼前留下残影,让我在看不清志乃原表情的情况下,继续听她说下去。
「一心想著要改变而焦急不已,但又陷入失败之中。一般来说人应该都是在这样的过程中成长,但即使如此我还是改变不了,就拖延到现在。所以,我觉得现在这段大学生活就是最后了。这次就是可以改变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
大学生活的时间相对从容。如果从有社团活动的国中之后来看,要说这段大学生活是时间上最充沛的的时期也不为过。
正因为如此,志乃原才会以这段大学生活当作一个阶段的时限,并拉出一条界线吧。
就算出了社会应该也还是有机会可以改变,但一直想著还有下次、下次再说,结果就一直没有改变的话,或许确实需要狠下心来逼迫自己。
志乃原想要改变价值观的心情,至今也是偶尔会散发出来。
既然如此,我也想替她加油。无论作为她的学长,还是作为一个人都是。
「我会支持你的。毕竟要改变自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为了改变自己的恋爱观而这么认真,说不定对于有些人来说只会一笑置之。可能会笑她何必为了这种事情这么认真。
但是,至少志乃原本人是认真的。而且身为学长就是要诚挚地倾听学妹的烦恼。
因为是学长就必须做点什么协助的这种刻板观念,我并不是那么赞同,但我确实想替志乃原做点什么。
不管怎么说,我们的关系都维持到这个地步了,也是会产生这样的心情。
「那就请你跟我体验交往吧。」
「我不要。」
「现在这样绝对是会顺势答应下来的气氛吧!」
志乃原这么说著开始跺脚。要不是现在正在比赛,大多人的视线都集中在球场那边的话,肯定会被人怀疑我们三个人到底在谈些什么吧。
「就算要体验交往,是不是姑且要取得礼奈的认可比较好啊?」
志乃原这么说著,转头面向礼奈。
礼奈听志乃原这么说,露出有些惊讶的反应,但她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我没有权利阻止这件事情。」
……因为不是情侣关系,所以无法阻止。这是个非常理所当然的原因,但我还是不禁垂下了视线。或许现在礼奈并不希望我抱持著罪恶感,但我想必还会感到自责好一段时间。
不过志乃原似乎没有多想这些事情,只见她用一样的语气向礼奈问道:
「那你希望为期多久呢?时间太长也不好吧。」
「……两天左右吧。」
「也太短!」
志乃原感到惊讶不已,而我也因为别的理由感到震惊。
「等等,为什么把当事人晾在一旁径自谈下去啊?一般来说也会问问我的意见吧。而且我刚才已经说我不要了吧,还是我没说呢?」
「你没说呢。」
「我绝对有说!」
我忍不住吐槽失去几秒前记忆的学妹。她有这么方便的脑袋还得了。
「不过这两天如果没有任何肢体接触限制的话,也是可以喔。」
「听人说话啊!」
「悠太,没关系的。」
礼奈平静地说了这一句话。
我跟志乃原都不禁同时注视著礼奈。
「你、你们是怎么了啊?」
「礼奈……谢谢你!如此一来学长也会采取行动了!」
志乃原用夸张的动作张开双手,再次紧紧抱住了礼奈。
「等一下,为什么啊!」
「悠太。」
再次被平静的语气叫住之后,我又一次吞回涌至喉头的一番话。
现在这个场合最有发言权的人就是礼奈。不管是志乃原还是我,都静静等著礼奈开口。
「刚才跟悠太说的体验交往。虽然只是举例,你听起来可能觉得我是在开玩笑,但其实我还满认真的。」
「为什么要认真啊。礼奈,你──」
──你真的不介意吗?我正想这么问,但还是决定不说了。
顾虑礼奈的心情跟询问她这件事,这两者不能牵扯在一起。我不能问出这种事情。
因为无论她怎么回答,我一定都没办法解决。
「嗯。」
礼奈轻声笑著,点了点头。简直就像察觉我的想法似的。
志乃原离开礼奈身边之后,便猛力抓住我的手臂。
「好啦,学长,我们走吧。」
「真的拜托你等一下,唯独下一场比赛我绝对要上场。有什么话等我打完球再说。」
「那我去换上平常那件运动服!」
志乃原这么说著,很乾脆地放开了我的手臂。
从她挂在纤瘦肩膀上那个包包比平常还要大,而且装得鼓鼓的这点看来,就能得知她事先做好了准备。
我并没有跟她说过今天要来参加同好会的活动,她应该是看过我挂在房间的日历上标好的行程吧。
以藤堂为首,志乃原一边跟附近的同好会成员逐一打招呼,一边朝著更衣室跑了过去。
看著志乃原的背影,礼奈悄声地喃喃道:
「……我刚刚忍不住有点觉得什么叫祸从口出了。」
「不然我现在就去拒绝她吧。」
「不行。」
「为什么啊!」
「我一直在想……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再次将我纳入选项里头。而想到最后的结果,就是现在这样。」
正打算跑去追上志乃原的双脚立刻停了下来。
──复合。
尽管大多情侣都会分手,有些时候也是有人会复合。我之前就知道礼奈想跟我复合。
但她还是第一次像这样直接说出口,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才好。就算拚命绞尽脑汁,也不觉得有办法说出自己能够接受的回应。
「抱歉,让你伤脑筋了吧。」
礼奈不禁垂眉,并这么说著。
过去的我跟礼奈,就是因为没将闷在心里的想法说出口才会错过彼此。
即使如此,或许也不是将所有话都说出口就是好事。
「说话的取舍及选择真的很困难呢。」
「是啊……很困难。」
我这么回应道,礼奈也说著:「这也没办法呢。」并耸了耸肩。
要是可以具体看见刚刚好的界线不知道有多轻松──这种不可能实现的想法浮现后,很快就消失了。
代表比赛结束的哨子声,此时听起来似乎比平常还要响亮。
◇◆
「你会好好接受真由提出的体验交往吗?」
离开同好会的回家路上,礼奈双手各拿著一个鲷鱼烧向我这么问道。她朝我递出奶油口味的那个,我便心怀感激地收下。
「鲷鱼烧果然就是要吃奶油口味的呢。」
「一般来说都是红豆就是了,但奶油也很受欢迎呢。何况悠太不吃红豆馅嘛~」
礼奈又补上一句「明明就这么好吃」,便张著小嘴吃起鲷鱼烧。
我也不是完全不吃红豆馅,只是如果要自己出钱买来吃的话,我绝对会选奶油口味。我觉得鲷鱼烧的饼皮跟洋式的甜味绝妙地很搭。品尝的方式这么分歧的鲷鱼烧果真深奥。
当我正想针对这件事高谈阔论时,礼奈很客气地用手掌遮住了我的嘴。
「不行。不然话题又要扯远了。」
「唔……」
被她这么一说,我这才发现话题已经偏掉了。
我只是在脑中做出回应而已,就以为自己已经说出口了。
当奶油的甜味在嘴里消失到一定程度之后,我总算开口说:
「我是很想拒绝,真的得答应那家伙的请托才行吗?」
在她拜托了要体验交往之后,我先专注于同好会的活动。此时志乃原之所以不在场,是因为骗她说我们本来就有预约好餐厅了。关于这件事,要是志乃原在场,话就会讲不下去。或者是会朝著意料之外的方向发展。
志乃原一开始也是不断耍赖,但终究屈服于预约这个词的力量,最后便继续参加同好会活动,加深与其他成员之间的交流。
同好会成员们也满欢迎她的参与,这更体现出志乃原的社交能力有多强。
彩华的处世之道是会经过一定程度的打算,但相对的,志乃原好相处的个性则是天生的。正因为如此也会有危险的一面,但在我至今相处过的人当中都没有像是志乃原这样的类型,因此尽管我们已经认识了好几个月,直到现在还是会带给我新鲜的感觉。
礼奈似乎也在想一样的事情,她说著:「真由很快就能跟大家打成一片,真的好厉害啊。」也不禁微微一笑。
「受到像真由这样坦率类型的人仰慕,我还是觉得对你而言是一大财产。」
听礼奈这么说,我也不甘愿地点了点头。
要承认这件事总觉得让我有点不甘心,但那个学妹对我来说确实是很重要的存在。自从跟志乃原变得这么要好之后,我很快就相当感谢她了。所以尽管是一笔很伤的支出,我还是买了钱包送她。
但那时只不过是感谢她在生活上给了我很大的帮助。
最近对志乃原感谢的心意,一点一点变成了包含那点在内的模样。
也就是说──变成感谢她相伴在我身边。
志乃原这个人无时无刻不待在我脑海中的一隅。理由并非单纯跟她变得要好而已,而是因为我窥见过好几次她具备我缺少的一面。
她会将自己的感受以及想法率直地透过话语或行动表现出来。
明明个性跟我相反,却也懂得如何配合彼此,我们一同共处的时间早已融入我的日常之中,甚至到了令人惊讶的程度。
大概是因为我活到现在从来没跟志乃原这种类型的人这么深入地相处过,她频繁地给我带来某种新鲜的感觉,而这也不可思议地让我感到很自在。
「但还满劳心费力的喔。她好像也很冲动地跑去找你……那时候真是抱歉了。」
「呵呵,为什么是悠太要向我道歉啊?」
礼奈笑了一下之后,将本来装著鲷鱼烧的包装纸揉成一团。
「我刚才也说了,真由为了你而生气这件事,反而让我感到很开心。」
礼奈这么说了之后,便开始梳整起头发。
她顺手将暗灰色的发丝勾到耳后。左耳的耳环在阳光的照耀之下微微晃动。
「不过,所谓学长姊就是会替学弟妹搞砸的事情道歉是吧。这种关系真好。」
「是吗?」
她那样钦羡的语气,让我感到有些意外。
礼奈也有加入弓道的同好会,高中时应该也有参加社团活动才是。想必也有一两个学弟妹吧。
「从志乃原的态度就看得出来,礼奈也是受到年纪比较小的人仰慕的类型吧。而且我也觉得你散发著同辈之中没有的那种氛围。」
我是以她有著要好的学弟妹为前提才这么说,没想到礼奈却摇了摇头。
「我不是那么会照顾人的类型。当然我也努力想去关照学弟妹,但以个性来说总是还有适合与不适合……而且运动社团中,还是个性外向的学长姊比较受人仰慕呢。」
「哦……是这样啊。」
听她这么一说,我也多少能理解了。确实比起运动社团,礼奈给人的印象比较接近文化类型的社团。虽然弓道在运动社团当中感觉也是聚集了一些个性比较沉稳的人,可能是礼奈所属的弓道社气氛并非如此吧。
「……骗你的。你就当我没说吧。」
「咦?」
「我就坦白说了。刚才只是给『自己没有亲近的学弟妹』这件事,套上一个煞有其事的藉口而已。不禁打肿脸充胖子了。」
这么说著,礼奈就伸手轻轻敲了一下自己的头。这个动作蕴含著会让四周的男学生忍不住回头看的可爱,幸好这时没有其他人看见。
「你要是没有自己拆穿,我绝对想不到会是这样。」
我老实地说完,礼奈便轻声笑了笑。
「也是呢。但我已经下定决心了。刚才是有点趁势说了下去……即使如此,只要不是什么特殊状况,我都会对你明确说出自己的想法。」
「……这样啊。」
礼奈自从那件事情之后,就想做些改变。我相当清楚要下意识改变自己的言行举止,是一件需要有坚定的毅力,而且并非一朝一夕就能达成的事。因为跟我之间发生的事情让她决定承受这样的辛劳,我本来应该要为此感到很对不起她才对。
即使如此,我还是──
「悠太啊。」
「怎、怎样啦?」
「你看起来好像有点开心耶。」
这么说著,礼奈便用手指碰向我的脸颊。
她要为此感到不开心也可以,但礼奈依然露出温柔的微笑。
「礼奈,你真的是行动派耶。」
「那也要视状况而定。那件事对我来说,相当于现在不改变的话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这对真由来说也是一样。」
礼奈语气轻松地这么说,并接著讲下去:
「悠太,我看你还是跟真由交往个两天吧。」
「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我跟不上突然拉回去的话题,但礼奈只是轻声笑了笑。
「我啊,决定赌一把。别看我这样,我很明白自己所处的立场。我大概可以掌握现在的自己对悠太来说是什么程度的存在。」
「那是怎样,感觉很可怕耶。」
「这、这样很可怕吗?那倒是让我觉得有点受伤。」
礼奈垂下眉,并消沉地低著头。
我见状便慌张地摇了摇头。
「抱、抱歉抱歉,不是啦。我刚才那样讲只是想掩饰难为情的感觉。」
明言自己是在掩饰害羞,那才是最令人感到难为情的事,但现在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当我为了解开误会而一再解释时,礼奈便抬起头来。而且她脸上还带著相当灿烂的笑容。
「嗯,我知道。抱歉,我只是有点想捉弄你。」
「……竟、竟然做这种小恶魔般的事情。你是在哪里乱学这种事的啊?」
「我只是想像了一下,真由应该会这么做吧。」
──这倒是。应该说,我敢确定之前一定有过完全一样的互动。
「这种反应果然只要想,就能做到呢。」
「那当然啊,这种程度对女生来说不过是一般交流的范畴而已。但如果不是在两人独处的时候这么做,之后就会很可怕了。」
「之后会很可怕?」
「要是身边有同性在,感觉就会在背地里被说成是个做作的人。在这种世道,大剌剌的女生给人的观感也比较好。」
「更何况就算不想,男人也会为此著迷。」
我这么补足了礼奈的这番话。
刚才那样的举止,男人会误以为这个女生对自己抱持好感也不奇怪。
冷静地从旁看来也会知道并非如此,但对当事人而言,就是会不禁解释成「正因为对自己抱持恋爱情感才会做出这样的举止吧」。
就算女生自己没有那个意思,但小恶魔般的举止就是会让男人怦然心动。而做出这种举止的若是像志乃原或礼奈这样的女生,就更有效果了。
但假设本人并非刻意做出小恶魔般的举止,我也大概能猜到这样的误会将招致怎样的结果。
「真由似乎也经历过不少艰辛的事。」
「你有听她说过什么吗?」
「一点片段而已。我也没有问得更详细。」
「不过,我想也是吧。」
志乃原不太会跟我提起以前的事情。我之前也从没提及自己的过去,因此对于志乃原不说些以前的事情也不会觉得怎么样。等她想说的时候再说就行了。要是不想,那一直都不跟我说也没关系,我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然而,我现在会想再多了解志乃原一点。
那家伙说过,受到我的信赖让她觉得很开心,但我会想更加了解她的这份心情,追根究柢也大概就是这样吧。
我单纯想更了解志乃原这个人。
我认识的是现在的志乃原,跟她的过去没有关系。但是,也正因为有过去的志乃原,才会构成现在这个志乃原。而我喜欢现在这个志乃原的为人,所以也会想知道她的过去。
因为我不想被她疏远才没有问出口,但这就是我真正的想法。
「我希望你能把这件事当作我的请求听进去。你就答应真由吧。」
「但我觉得那只是在开玩笑吧。那种事──」
「真是的!」
礼奈轻轻捏了我的脸颊。
虽然完全不会痛,但相对的就只有那带著风韵的指尖触感传了过来。
「姆嘎!」
「知道了吗?」
……去跟其他女人体验交往这种句子,会用这么灿烂的笑容说出口吗?
她露出像在探视我一般由下往上看的眼神,与此同时说话的语气彷佛确信我会点头答应似的。
「……这样好吗?」
「我都在拜托你了。」
无论我会怎么答覆体验交往这件事,志乃原还是会跑来我家。我本来打算到时候再明确拒绝她。
照志乃原的个性来说,只要把话说白了,她也绝对不会硬是跨越那条勉强拉出的底线。她就是能理解跟我之间的距离感,这样才有办法构筑我们之间令人费解的关系。
「悠太,我是在拜托你。」
「好啦,我知道了。」
说不过她,我只能举双手投降。
伦理观念明显有缺失的这项体验交往的提案。即使如此,也不是要高调地公诸于世。如果只是一段短暂的期间,应该也不会发生多么令人伤脑筋的事吧。
「所以说,礼奈是赌了什么?」
我这么一问,礼奈便走向道路一旁的垃圾桶,将包装纸丢掉。我也跟著她走向垃圾桶。
「秘密!」
看著礼奈的背影听见了这个回答。
在那开朗的语气之中,似乎掺杂了不一样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