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示意考试结束的钟声。
在不同学生听来可能是得以从考试中解放的福音,但对于像我这种熬夜念书到最后很有可能还是会惨败的学生来说,就跟宣示迎来终焉的声音一样。
被当二字在我脑海中跳来跳去,我只能猛力摇头硬是将它们驱逐出去。
只要做好念书计画,确实有足够的时间准备考试。我好歹也有认真上课,还是有不小的机会可以拿到这个学分,但还是留下了满心的懊悔。
当我绝望地仰望天花板时,有人从旁向我搭话。
「悠太,你一脸气馁耶。要被当了吗,哇哈哈。」
「…………小心我杀……」
「等等,那可不是能对女生说的话。」
阻止我把话说完的是那月。尽管到了夏天,她却开始将鲍伯头留长。
新月形的耳环今天也摇来晃去的,男生的视线八成都会被吸引过去吧。
「色鬼,你在看哪里啊。」
「看你的耳环啦,没有任何色鬼的要素好吗。」
「咦~悠太的回应感觉比平常随便耶……」
她眯起了圆眼镜后方的双眼。
从这样的态度看来,那月应该是考得不错吧。这反而更让人火大。
「有拿到学分的人今天不能跟我讲话。我们不是伙伴。」
「怎么这样讲~我本来要跟你转达礼奈捎来的通知。不过好吧,我就回她悠太不去喽。顺便补上一句你一点也不在乎『约好的事』。」
「等等。她说什么?」
一听到「约好的事」这个关键字,我的上半身总算离开了椅背。
那月露出窃笑,轻拍了我的肩膀。
「有求于人的时候该说什么呢?」
「……拜托你惹。」
照理来说应该会再被吐槽一次,但那月似乎也没有坏心到那种程度。
一边说着:「真拿你没办法耶。」一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我看看喔。她说『你能不能若无其事地帮我问问悠太大概几点会来?』……呃。」
「……你知道什么叫若无其事吗?」
「……反正我也是悠太的朋友嘛。这就是所谓的公平竞争。」
那月这么说着,交叉抱起了双臂。
礼奈应该作梦也没想过会被她以这样的方式背叛吧。
虽然不经意得知了礼奈传的讯息内容,但我确实有跟她约好。
尽管这整整两天我的脑容量全都耗在准备考试上,也没有忘记跟她之间的约定。
今天是要去礼奈就读的女子大学玩的日子。
梅雨季那时她就约我去女子大学玩了,但上周才将日期定在今天。
我们没有约定明确的时间,不过从她联络了那月来看,还是尽早过去比较好。
我垂眼看了一下手表,现在才刚过十二点而已。
第五节还有一堂课要上,不过今天还是以约好的事情为优先吧。早点解散之后再回来上课就好了。
我站起身,跟那月说:「你跟她说我们现在就过去。」
「咦~你自己跟她讲啊。」
「那她不就知道是你直接跑来问我了。」
「……真、真拿你没办法耶。」
那月今天感觉有点少根筋,大概是因为考试刚结束的关系吧。
我看着那月动作俐落地在手机上打字,产生了这样的感想。
「这么说来,你有跟小彩说过礼奈也会去参加旅行的事情吗?」
「不,还没。我准备今天跟她讲。」
如果那两人之间的心结没有解开,她说不定会拒绝礼奈参加。
所以在会议室听到可能会是共同旅行的形式时,我才思考了一下能不能推翻这个决定。
但还是只能死心了。毕竟礼奈并不隶属于任何一个同好会。这样的理由薄弱到无法说服其他人。
尽管难度有点高,我还是得拜托彩华看看。
「我怎么了吗?」
就在这么巧的时间点,这时有人从身后向我们搭话。
我光听声音就知道是彩华,便缓缓地转头看过去。
问这件事要谨慎一点。
她们是因为我才会产生心结。必须谨慎一点──
然而在我开口之前,那月先对彩华说了刚才那件事。
「小彩,关于共同旅行那件事啊,礼奈原本就要参加『start』旅行,所以她也会来,在分配房间的时候能不能通融一下呢?」
彩华眨了眨眼。但她很快就点头答应了。
「完全没问题啊。我有听藤堂说过也会有非『start』成员的人参加,所以当时就提过关于分配房间的事情了。」
「真不愧是彩华,超有效率!」
那月在彩华看不到的视线死角对我比了一个V字手势。
看来她是在帮我一把。
「就算你这样称赞我也得不到什么喔。」
彩华轻声笑了笑,转身面对我。
「为了不让礼奈觉得被孤立,你可要好好照顾人家喔。应该是你约她的吧?」
「我……我知道啦。不过她本人好像想跟那月一起行动。」
听我这么说,那月露出感觉很愧疚的表情。
「小彩,其实我还想再约一个人。但我们禁止同好会以外的成员参加对吧?」
「嗯,基本上是这样。不过这次是跟『start』一起举办,要是拜托这家伙搞不好能想点办法。」
那月双手合十面向我。
「拜托你了,悠太!我想约我跟礼奈的同学一起参加,能不能用你那边的邀请名额把她追加进旅行名单里呢?」
「咦?呃,但就藤堂的角度来看,那个人就会是同好会成员的朋友的朋友了吧。说不过去啦……」
「这也是为了礼奈……如果有两个高中同学同行,她绝对会玩得很尽兴……」
那月这样讲让我深深叹了一口气。说到这个份上我也很难直接拒绝。
但想再追加一个原本没有要参加的人,不是我可以独断决定的问题。
「好吧,那就暂定追加一个人喽。名额应该是勉强还够,所以没问题,不过希望能在这星期之前确定下来并通知我一声。」
没想到彩华很干脆就答应了。
还真果断啊。即使人数可以追加,但这应该会让人迟疑能不能当场决定才对。
以防万一,我凑到彩华耳边小声地说:
「真的没问题吗?如果太勉强的话──」
「没、没问题啦。何况我也对那个人有所亏欠……哇啊!」
彩华像是弹开一般离开我身边,轻咳了一声。
就像在闪避我一样,总觉得有点受伤。
「那月,这次我会帮你处理。但不好意思处理方式会有点迂回,我先将那个人的个人资料传给藤堂喔。这姑且算是条件。」
「那我先跟藤堂说这件事。」
「麻烦你了,要是用我们同好会的名义,就没办法以身作则了。」
「小彩,谢谢你~!」
看着那月行了一个礼,彩华也笑了笑,接着便转身面对我。
「唉,你考得怎么样?」
「大概没希望了。」
听了我的回答,彩华露出苦笑。
「只熬夜拼了一个晚上还是很困难啊。」
「我勉强拼了两个晚上就是了。但应该有百分之十五会写。」
「啊哈哈,总之祝你拿到学分喽。是说加上那月,我们三人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彩华的提议让那月露出伤脑筋的表情。
她一定是在犹豫要不要直接说明我没办法去的理由。
「抱歉,我等一下有约。」
「啊,是喔。真难得耶。」
「不要说得好像我很闲一样。」
「不就是吗?」
「不是好吗!」
我朝另一边转过身,径直向前走去。
只要说我有约,彩华也不会再追问下去。她的个性就是这样。
「等一下嘛。」
「噗呃!」
脖子被抓住之后,我不禁发出压迫到喉咙的声音。
衣领都卡到脖子了。
我闪开了上半身,结果身体一个重心不稳,后脑勺就──
「真危险啊。」
只有头被双手猛力抓住,她顺着我的姿势将我推了回去。
「没胸可躺了。」那月小声地说着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我回头一看,只见彩华若无其事地说:
「我的胸部才没有那么随便。」
「……说是这么说──」
「嗯?」
「不好意思。当我没说话。」
我正想说梅雨季那时不都大方露出乳沟,却被抢先一步察觉,并挡了下来。但当时的状况跟现在完全不一样就是了。
现在比起那种事情,我还有其他更想问的。
「为什么要阻止我啊?」
「你、你就这么想摸吗?要拿我跟真由的比?还是跟礼奈的比?」
尽管脸颊通红,彩华还是朝我投来蔑视的眼神,这让我连忙否定。
「不、不是好吗!我是问你为什么在我准备要走的时候拉住我啦!」
「啊,是这个意思喔。」
「废话……」
我一边搓着自己的脖子一边这么说。
那月感到有些不安地看了过来,彩华本人却堂而皇之地抱起双臂。
「我想跟你聊聊关于那场旅行的计画。你跟人约几点啊?」
「我已经迟到了。」
尽管我们并没有约好明确的时间,但这样讲比较能够顺利脱身。
听到我的回应,彩华感到意外地眨了眨眼。
「那──那你可得快点去才行呢……路上小心。」
「……怎么了吗?」
「没事啦!」
「真搞不懂你的情绪起伏耶!」
我被彩华从背后推着,强制离开了教室。
回头一看,彩华宣示道:「我跟那月一起吃!」
只见那月感到困惑地回答:「都、都不问我有没有空吗……?」之后,彩华便焦急地赶紧圆场。
看着这样的光景,我在心中对那月合掌之后,便离开了教室。这个合掌的动作,也包含了深深感谢彩华的包容心。
◇◆
走了一小段倾斜的缓坡之后,总算可以看到目的地了。
礼奈就读的女子大学,往旁边走去有一片高级住宅区。由米白色跟橘色的砖瓦盖成的外墙散发出独特的氛围。
一走到正门,还没进到校内已不禁感到有些却步。
毕竟在学校里来来往往的所有学生都是女生。
这让我觉得,现在又不是举办校庆的时期,真的可以进去这个地方吗?
「悠太。」
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我看了过去,只见礼奈飘逸着一头暗灰色发丝,朝我走了过来。
她穿着白色内衬搭配淡紫色套装,戴上一条银色项炼。
尽管是在我们学校里相当罕见的穿搭,在这里看起来却一点也不突兀。当我不禁钦佩真不愧是女子大学时,礼奈便朝我凑了过来。
那双存在感强烈的眼眸向上凝视,在极近距离下看着我的表情。
兼具学生的光鲜亮丽以及社会人士的沉稳,她这样的外表让我不禁感到为之心动。
为了掩饰这样的心境,我缓缓撇开了视线。
结果发现礼奈浅浅笑了。
「呵呵。我觉得悠太应该会喜欢这套衣服。」
「你……你是配合我的喜好穿的吗?」
「嗯。是配合今天的约定唷,我想让你心动一下。」
「这……这样啊。」
这话实在说得太过直接而让我乱了阵脚,这时礼奈朝我的身体靠了过来。她的头轻轻抵上我的锁骨。
「唉,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呢?」
「太、太近了啦。」
顾虑其他人的目光,我稍微离开礼奈后,她微微勾起了嘴角。
「如果旁边没有其他人在会怎样呢?」
「实际上就是有人在,就算这样假设也没意义吧。」
我断然地这么说,礼奈便笑着回上一句:「说得也是。」
「那我们走吧。」
「咦,就这样直接走进去?我不会被警卫射杀吗?」
「悠太,这里是日本喔。」
礼奈牵着我的手,把我带进了女子大学。
正门旁边紧邻着一座以彩绘玻璃点缀的小礼拜堂,让我再次体认到这里是个对男生来说很难习惯的地方。
为了不跟警卫对上眼,我朝着小礼拜堂的方向看去,但这样好像反倒会招人怀疑,对此我后悔不已……在撇开视线的前一刻,警卫好像做出犹豫要不要叫住我的动作,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但没想到即使踏入了学校,也完全感受不到被其他人当可疑人士看待的视线。
偶尔有擦身而过的女大学生们朝我跟礼奈看了一眼,不过马上就回到自己的世界了。
说不定有男生出现在学校里,不像我担忧的那样如此罕见。
有礼奈走在我身边,应该也是一大主因吧。
渐渐恢复冷静之后,我也明确掌握到自己的现状了。
现在的我被礼奈拉着手走在校内。
感觉就像被带来散步的狗一样──平常我应该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此时闪过脑海中的却是过往的情景。
还在交往的时候,我们很常牵着彼此的手。
一起并肩走在路上时,即使彼此都没有开口,只要有一方的手指缠了上来自然就会十指交扣。刚交往没多久的时候,只要牵手都会让我感到心跳加速。
……在这个状况下,不回想起当时的事情才比较奇怪。
然而,现在没有人走在我的身旁。
走在几十公分前方的礼奈,只不过是为了替我带路才会拉着我的手。
无意间觉得手背好像越加发烫的样子,我便开口说:
「礼奈,谢谢。我可以自己走。」
「是喔。」
礼奈立刻就松手了。
那股热意也随之散去,让我明白刚才的热度是来自她发烫的掌心。
我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提及这件事情,最后还是把话吞了回去,开启其他话题。
「这样看来……跟我们学校也有满多相似的地方呢。」
还在交往的时候,礼奈时不时就会说:「你也来我们学校玩嘛。」所以我以为会有在校庆的时候没能参观到的景点。
校内也不是到处都有像小礼拜堂那样的设施,来来往往的学生都是女生这个状况,也是只要习惯了就不会觉得有多奇特。
话虽如此,对男生来说这里依然不是让人感到自在的环境,因此我想尽快去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
如果礼奈前进的方向是类似餐厅那种人气景点可就伤脑筋了。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礼奈露出一抺微笑。
「悠太,到了校舍,你一定会觉得完全不一样喔。尤其是厕所,真的超气派。」
「我要是进去就算犯罪了吧……」
「厕所里甚至还有水晶吊灯喔。还是我去拍照给你看?」
「不、不用啦!」
不知道该不该说是天然呆,礼奈偶尔会展现出这样的一面。
不过礼奈现在大概是在闹我,只见她的表情柔和了许多。
我不服气地噘起嘴,再次环顾四周。
「话说回来……真的来了之后,反而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呢。」
「我就知道……所以,我可以带你去几个地方看看吗?我希望你能了解我平常都待在怎样的地方,原本就有打算向你介绍。」
礼奈的个性会事先像这样询问我的意见。
我不会指名道姓,但换作是某个学妹或某个挚友,就算不顾我的想法把我带着到处跑,也一点都不奇怪。
「礼奈平常会去的地方吗?这么说来我真的都不知道耶。」
「对吧。实际上你也几乎没有机会来到这里,应该有很多你不晓得的部分喔。」
「也是呢。」
无论彼此之间的感情再好,想完全摸透一个人是根本不可能的。这个道理对情侣来说也是如此。
更何况我们本来就处于不同的生活圈中,这一点就更加显著了。
填补起当时我所不知道的事情──现在说不定就是这样的一段时间。
「悠太有对哪个地方特别在意的吗?」
礼奈直直注视着我并这么问道。
没办法立刻想好备选答案,我看了一圈犹如全新落成般整洁的校舍。
校庆时到处都是华丽装饰的校地。
换作平时,也散发出我们大学所没有的氛围。
……礼奈每天都生活在跟我截然不同的环境里啊。
我再次体认到这个理所当然的事实。
在女子大学这个不同的环境下,也存在着稀松平常的生活。无论是我还是礼奈,都拥有各自不同的日常。
有个能像这样分享一部分日常的对象,想必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所谓前男女朋友以外的崭新道路,或许就是指像这样的关系。
环视校舍的视线重新回到礼奈身上,又刚好跟她对上了眼。
在阳光反射下的那双眼睛,酝酿出奇幻般的氛围。
……礼奈常常待着的地方是吧。
除了校舍之外,我想到了一个地方。
「像是弓道场之类。」
「悠太,你对弓道有兴趣啊?」
「算是吧。毕竟我只打过球类运动,对于完全没有接触过的竞技反而感兴趣。」
这是我从以前就有的想法。
弓道这项竞技听来熟悉,但其实我没有现场看过。
之前只有在电视或网路上看过,这让我多多少少产生想亲眼看看的念头。
尤其是礼奈练习弓道时的身影,我更是想看──过去的我认真这么想过。
但实际上我没办法进去弓道场,要也只能在外头眺望。
「那就走吧。虽然这样就得先离开校园了。」
礼奈露出柔和的微笑,接着转过身去。
暗灰色的发丝随之飘逸,散发出芬芳香气。
「没想到一下子就要离开校园了。」
从人烟罕至的后门走出去时,礼奈语气开朗地这么说。
「哈哈,这倒是。」
「呵呵。」
我们在两人难以并肩同行的狭窄步道上前进。
砖瓦高墙上四处都有枝叶俯瞰般垂下来,替我们遮去了灿烂耀眼的阳光。
比起在校内,果然还是在外头散步比较自在。
「礼奈,你很擅长弓道吗?」
我无意间提出这个问题,礼奈便「姆唔」地沉吟了一下。
看她这样的反应,我连忙补上一句:
「如果我之前有问过就抱歉了。」
「不,我应该没有说过……说真的,我的实力只是普普通通吧。如果表现很好,应该就会去念有弓道社的学校了。」
礼奈停下脚步,做出拉弓的动作。
我以为姿势跟射箭差不多,但像这样亲眼一看,还是有点微妙的差异。
「弓道感觉很难射中标靶耶。」
「嗯,在习惯之前真的很难。而且弓还重达七公斤以上……就算习惯了,也很难在那种紧绷的气氛中做到跟平常练习一样的射击,所以还满需要胆识的。」
七公斤的重量以女生的肌力来说有点辛苦吧。连我这个男生,光是举个几分钟应该就会感到累了。
我记得以前礼奈曾稍微跟我解释过,弓道跟射箭是似是而非的两种竞技。
射箭是根据箭射中标靶的区域赚取比分的竞技,但弓道只有射中跟没射中两个结果而已。以前礼奈也用开心的语气说过:「这也是深奥之处呢。」
武术竞技的项目当中,我对弓道最感兴趣,如果有机会也想学看看。曾几何时,我心中有过这样的想法。
「要是在大赛前陷入低潮期,真的会很揪心呢。不禁想像大家接连射中标靶,却只有自己一直射偏的情景……以前我超怕比团体赛。」
礼奈眯起了双眼,像是在怀念过去一般。
个人竞技的团体赛。我听说这需要跟球类运动不同的团队合作。礼奈穿上弓道服站在场内的身影感觉很端庄。
她如果是就读男女合校的学校,感觉不用多久就会有男生争先恐后地靠近,我们认识的时候她很有可能早就有男朋友了……对礼奈来说──
「悠太?」
礼奈微微歪过了头。
「……没事。是说,弓道的同好会很罕见呢。校园里有弓道场吗?」
听我这么问,礼奈先沉默了一阵子,之后才露出微笑。
「有啊,我们用的是以前有人使用过的弓道场。弓道社好像在很久之前就废社的样子。如果可以,你要进去弓道场看看吗?」
「真的吗?我连弓都没有碰过耶。」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体验看看就是了。毕竟也没有事先确认过。」
「那应该不行吧。」
我不禁苦笑。在我的印象中,弓道场是个很注重礼节的地方。一般来说那样的地方都会避免让局外人进入吧。
虽然礼奈随口邀请我,但这有可能拉低周遭的人对她的评价。考虑到礼奈的面子,我想还是不要接受比较好。
「我在外头参观就够了。」
「这样啊。既然悠太没这个意愿,我硬是要介绍也没意义呢。」
礼奈这么说着并耸了耸肩。
「而且今天的目的也不是做校园介绍嘛。」
……她的意思是,今天的目的终究只是要让我了解她的日常生活吗?
尽管我这么想,礼奈还是一步步朝着弓道场走去。
◇◆
跟礼奈会合之后,大概过了一小时左右。
走在平常的校园内,能清楚看出跟我就读的大学之间细微的差异。
建筑物散发出的氛围截然不同。
从可以如实感受到建筑物的设立理念这点看来,这所大学在创校时说不定聘请了知名设计师来进行设计。
设立在校园各处的名人铜像以及不明所以的装置艺术,全都是会触碰现代小孩心弦的设计。而且放眼望去,铺满整片校园的西式石板路感觉很优雅,也使那些装置品更添庄严。
校舍外观看起来多是东西融合的风格,给我的感觉很像之前跟彩华一起去的温泉旅馆,只是将规模放大了好几倍。
穿越后门后直接进入校园正中间,一路走到正门的这段徒步路线,我还是多少感到有些紧张,不过礼奈本人倒是开心地跟我闲聊。
虽然如此一来,比起参观校园,好像跟礼奈聊天才是主要活动的感觉,但在讲话的时候也能抛开那种紧张感,确实满开心的。这让我一度想着干脆到学校外面的咖啡厅聊天,不过这就失去来到这边的意义了。
之后来到可以看见不同于刚才的门,而且也比较大的后门附近,刚才一路走来的主干道自此像是枝叶般分出好几条小径,直直延伸而去。
每一条路都是通往不同地方,各个地方都设有指标。
礼奈走向其中一条,我也跟了上去。
这条小径的两侧都种了满满绿叶的树木,也让我的心情舒缓了一些。
「到了春天,这里会有很多樱花凋落下来喔。」
礼奈无意间开口这么说。
「我觉得换成『很多樱花盛开』这个说法比较漂亮喔。」
「呵呵,这倒是。」
一般来说比起凋落的花瓣,都会比较喜欢绽放的花。
总觉得礼奈这个说法有点奇怪,我不禁思索了一下。
那时彩华跟礼奈见面的地点,会不会就是在这附近呢?
路旁的小道上设有连在一起的两张长椅,感觉正适合坐下来交谈。
「你在看哪里呢?」
「嗯,没有啦……我只是觉得那个长椅坐起来好像很舒服。」
红褐色的长椅上头没有坐人,礼奈感觉有些犹豫地沉默了一下。
「……也是呢。要不要坐着休息一下?」
「不,没关系啦。而且怎么会是男生先喊累啊。」
我笑了笑,走过那张长椅。
侧眼一看就能知道礼奈一时停下了脚步,但最后我们还是继续走了下去。正当我想问她要走去哪里时,礼奈刚好转头看向我。
「来到不熟悉的地方,不会觉得累吗?」
「呃……是没错啦。」
有时还是会感受到周遭投来的视线,说不定这让我在精神上更加感到疲惫。
即使如此,也不至于散步到一半就要在这里休息的程度。
在气温大约三十度左右的状况下,就算坐在长椅上感觉也只会更累而已。
可以的话我比较想离开女子大学,或是在有冷气的室内休息。但理所当然,我应该是禁止进入校舍才对,这让我不禁苦恼该如何是好。
仔细想想,最让我感到放松的时刻是到校园外的弓道场那时。
礼奈无视我这样的想法,向我问道:
「如何?久违地来我们学校有什么感想?」
「很开心啊。感觉很华丽,这种跟我无缘的氛围让我觉得很新鲜。」
不过也因为这样让我觉得更加静不下来,但考量到礼奈的心情,我还是这么回答了。要不是有礼奈的邀请,我平时绝对没办法踏入女子大学。要是再过个几年自己一个人进来的话,肯定会被警卫关照。
这肯定是一次宝贵的经验。
「唉,那你实际上是怎么想的?」
「咦?」
「就是……不知道你真正的感想是怎样?」
礼奈微微歪过头,勾起了嘴角。
我一再思索她重复诉说的这句话,但我知道礼奈期望听到的,一定是我的真心话,便叹了一口气。
「嗯……说真的……对于像我这样的男生来说,还是会觉得不自在吧。有点啦。」
听到我坦率的感想,礼奈淡淡一笑。
「啊哈哈,那就是不行嘛。果然会这样想啊~你之前说过如果不是在校庆的时候来感觉有点困难的原因,我现在应该能理解了。」
「即使如此,也像我刚才说的,真的觉得很开心。所以正负抵销了。不如说还有加分。」
礼奈小声地答着:「谢谢。」最后还是露出一抹苦笑。
「……悠太,你在跟我交往的时候,约会行程总是由你决定嘛。那想必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吧。」
面对这个突然的问题,我回了一句:「没这回事。」
礼奈却摇了摇头。
「我一直很希望悠太可以来我们学校看看。但是,我从来没有特别思考过……悠太来了能不能玩得开心。应该说我自认有思考过,不过全都想得太乐观了。」
这样的经验我也反覆经历过好几次,因此可以理解这样的心情。
在我第一次计画约会行程的时候,也完全没有考量到礼奈的喜好。
能够渐渐习惯也是多亏有彩华的建议,以及累积起来的经验。
而且直到我习惯之前都没有为此感到挫折,是因为礼奈对于我拙劣的行程一句抱怨也没有,还总是玩得很开心的关系。
实际上比起主导事情,我觉得由他人来主导比较自在。
然而当时的我无论如何都想顾及面子,没能将这样的价值观说出口。
所以就某种方面来说,或许是想在礼奈面前装酷。
「其实我想回顾一下当时的心情。在我内心的某处,总觉得由别人主导是理所当然……但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这真的很困难呢。」
「能听你这么说,那时候的我也算是得到回报了。」
我勾起嘴角笑了。
内心那个当时的我感到开心不已。我有这种感觉。
「就因为这样吗?」
「对啊。男生在这种地方可是很单纯的。」
就算是花了很多时间构思出约会行程,只要得到一句道谢就满足了。如果身为男朋友,更是只要看到女朋友玩得开心的表情就能心满意足。
说到头来,男朋友这种生物在计划约会行程时,希望女朋友会喜欢的心情是必备动力。
如果只是想顾及面子,计划最初的两、三次约会大概就是极限了吧。
实际上以前在我们交往时,最大原动力就是礼奈感到开心的一抹微笑。
尽管刚开始一直失败,多亏礼奈对我投以温柔的笑容,即使还不是十分熟练,也算是知道如何计划约会行程了。
「谢谢你总是主导每一场约会……虽然现在才说也太迟了,但总算说出口。」
「……嗯。」
如果现在礼奈的这句话可以传达给过去的自己,我们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未来呢?
我们是不是就不会错过彼此了呢?
每当我们独处交谈时,这种想法总是会在脑海中载浮载沉。
偏离人烟稀少的小径一侧,礼奈低语了一句:「今天很满足了。」接着她稍微伸展了一下身体。
「如果没有其他想去的地方,我们就离开学校吧?这样你应该也会觉得比较开心。」
礼奈这么说着,露出浅浅的笑。
……我跟礼奈之间的关系,没有生疏到会把这副表情当真。
要是真的就这么解散了,礼奈回去之后想必会不断反省今天的事情吧。
我并不是足以让礼奈自律到这种程度的男人。
没什么优点的我之所以能跟礼奈交往,都是多亏她在女子大学这样的环境,以及校庆这个时机。这些机运全都凑在一起,我才得以触及礼奈的心弦。
能跟她交往,可说是接连的奇迹所促成。
当我们还是情侣时,我之所以打从心底喜欢礼奈,或许也是因为我对此有所自觉。
所以我总是不忍让礼奈流露出寂寞的神情。
而且,我在体育馆也对礼奈说过了。
──让我伤脑筋也没关系。
那无疑是我的真心话。
既然礼奈决定将自己内心的想法说出口,我也要有所成长才行。
听礼奈这样讲才产生这样的思考或许也让我心有不甘──但我也决定要在礼奈面前坦白自己的想法。
「难得有这个机会,我想多在这里待一下耶。像是看看礼奈平常会去的地方,但也只限男生可以去的场所啦。如果有这样的地方,你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大概是对于我这样的回答感到很意外吧。
礼奈沉默了几秒,最后还是露出了满面笑容。
「当然好!」
她的语气听起来真的很开心。光是如此,我就打从心底庆幸自己说出了真心话。
然而这样的心情是现在的我所涌现的情绪,还是出自内心过去的残渣,唯独这点就不得而知。
但我想,礼奈的微笑会让我跟着开心起来是不变的事实。
总有一天,我们之间的关系或许也会得出一个明确的答案。届时得出的,究竟是不是我们双方都能接受的结论呢?
一阵暖风窜过我们之间。
绿叶摇曳着,不禁夺去我的目光。
礼奈看着这幅光景说了一句:「感觉好棒。」随后轻轻地拉过我的手。
「我们进去吧?」
礼奈柔和的微笑,从过去到现在都不曾改变。
◇◆
进到校舍之后,不同于给人封闭感的外观,迎面而来的是一片宽敞的大厅。
整个大厅一直到宽阔的阶梯都铺满了酒红色的地毯,正中间用金色勾勒出大大的校徽。
挑高的天花板上挂着气派的水晶吊灯,就算有新郎新娘走在这里一点也不奇怪。
一旁摆设了好几张色彩缤纷的沙发,女大学生们在圆桌上放了应该是外带的饮料。
「天啊~真不愧是女子大学耶。」
「我现在已经习惯了呢。一年级的时候,每次只要看到这里心情就会很高昂呢。」
「我想也是。感觉女生会很喜欢。」
「呵呵,男生对于公主殿下之类的也不感兴趣嘛。」
「这也是因人而异啦,我没什么兴趣就是了。」
「悠太要是感兴趣,我也会吓一跳呢。」
以前曾希望自己能变成公主殿下的人,看到这样的室内装潢应该都会很开心吧。
一边缓缓走上楼梯,我低调地环视四周。
结果发现到一件事情。
「哦,也有人穿运动服啊。」
听我这么说,礼奈点了点头。
「像是运动服那种宽松穿搭,感觉很时髦呢。我没办法穿得很好看就是了。」
「啊~原来如此。不是因为校内没有男生,所以比较放松之类的理由啊。看来是我的偏见,抱歉。」
我道歉之后,礼奈说着:「没有啦。」并挥了挥手。
「当然也是有松懈的时候喔。我也好几次没化妆就来上课了。」
「是喔,竟然!」
我睁大了眼,礼奈害臊地低下头去。
「因为快要迟到了……不过学校也有化妆间嘛。就算身上穿着运动服,我应该也没看过一整天都不化妆的人。」
「什么是化妆间?」
我反问了这个没听过的词。
「就是化妆的地方。那月来的时候,说感觉像艺人的休息室一样,她玩得很开心喔。还说跟自己的学校完全不一样。」
「是喔。也就是说,我们学校也有化妆间啊。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我想现在的大学有这种设施,应该不是太稀奇的事喔。」
礼奈轻声笑了笑之后,连忙抬头看向我。
「啊,我今天有化妆喔!」
「我看得出来啦。明显很可爱啊。」
……这种说法好像在暗指她没化妆时就不可爱了一样。
说完之后产生了这个悬念的我,伸手搔了搔头。
但这似乎也只是杞人忧天,只见礼奈笑弯了眼。
「谢谢。」
「没什么啦,呃,而且这也是客观所见的事实。」
「但那是从悠太眼中看见的客观想法吧。对我来说还是觉得很开心。」
礼奈感慨地这么回应之后,用手指调整了一下项炼。
她很适合穿戴那种散发高雅光泽感的饰品。
不知道对于我这样的视线有什么想法,礼奈开口说道:
「悠太最近又变得更会打扮了呢。大家都在偷看你喔。」
「一个男生混进女子大学,大家当然会看吧……是说真的没问题吗?我看还是离开校舍比较好吧?」
虽然校园内偶尔会看到男生走过去,但进到校舍里再怎么说应该都算违反规则吧?
然而,礼奈却摇了摇头。
「这里是向一般民众开放的校舍,所以没问题。平常上课的地方比较难带你去。」
总觉得她这句话是指除了这栋校舍以外的校区是禁止男生进入,让我紧张地咽下了口水。
「恕我冒昧,但请问一下,刚才那样到处逛真的没问题吗?呃,警卫没有跑来叫住我,应该是没事才对啦……」
谨慎起见我这么一问,没想到礼奈的视线却有些游移。
「你如果是自己一个人应该就会被阻止了。但是跟我走在一起……我偶尔会跟警卫聊天,他应该有看出我们是一起行动的吧。」
听她这么说,我不禁停下脚步。
「几──几乎是灰色地带!我会被报警抓走!」
「别担心,有我跟你走在一起,不至于啦!而且我偶尔会跟那个警卫闲聊!」
礼奈也连忙重复一次对我这么解释。
难怪那个警卫会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
就他的职务来说应该要叫住我才对,但又看在我很明显是礼奈熟人的份上,因此才会强忍下来吧。
……等一下跟警卫道歉好了。
礼奈「啊哈哈」地苦笑了一声,感觉有点内疚的样子,继续说下去:
「总之,这栋校舍真的没问题。其他像是餐厅之类,也有开放给一般民众进入,这里也设有男厕喔。」
「喔喔,所以才会偶尔也能看到男性啊。但几乎都大叔就是了。」
这个回应让礼奈伸手抵着下巴,思考了一下才向我提议:
「等一下可以带你去我喜欢的咖啡厅吗?就在这栋校舍的顶楼。虽然人满多的,但也有男生出入,不会让你觉得尴尬喔。」
「……那不是在女子大学里也没差吧。」
想去咖啡厅的话,车站前到处都是。
但礼奈听到我的吐槽就噘起嘴来。
「人家邀请悠太来这边还是别具意义的啊。更重要的是,那也是我平常会去的地方!」
「这、这样啊。那倒是满想去的。」
「好耶。」
礼奈轻声笑了笑,走在我前方带路。
上到三楼的时候,铺在楼梯上的鲜红色地毯变成大理石的风貌,幅度也越来越窄了。
「感觉从霍格华兹变成时尚的城堡了。」
「这印象确实是满像的。悠太喜欢哪一种魔法?」
「索命咒。」
「男生就是会喜欢这个呢。」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感觉好丢脸!」
看到她流露出望着小孩子般的慈爱目光,我不禁伸手掩面。
我们一边闲聊一边走着,来到阶梯的两条岔路口,礼奈朝着右侧的阶梯继续前进。
当我跟着她的背影走去时,礼奈向我问道:
「悠太,你会不会累?」
「那是男生该问的吧!你别这么顾虑我啦。」
这里是有冷气的室内,而且这点程度的阶梯走起来也不辛苦,我反而担心礼奈的体力。
「我走习惯了嘛。」
礼奈朝我回过头来,好像正想开口说些什么。
──但这时礼奈的身体忽然朝旁边倒下。
我睁大双眼。
她身后有个不认识的男生。在我的视线一隅,只见他露出焦急的表情。
双方都是瞬间走出转角处,于是她跟从另一头走下来的男生撞上了。
「礼──!」
我及时朝着礼奈伸出右手,将左手放在扶手上。
幸好是在近距离发生的状况,只要准备好撑住礼奈的姿势,时机上是来得及的。
这时右手承受了一道重量,我在左手施加力道撑住礼奈。
在右手还抱着礼奈的状态下,我以放在扶手上的左手为中心让身体转了半圈。
像个陀螺似的,我利用离心力分散掉身体倾倒下来的力道,礼奈不禁「呀!」地惊呼了一声。
那个男生相当慌张地朝我们跑了过来。
「对不起,我没有好好看路!」
看来好像是一对情侣,只见在那个男生身旁的女大学生一脸铁青地俯视着我们。
我也垂下视线,这时礼奈也抬头朝我看过来并眨了眨眼。
「对、对不起!你还好吗?」
那个女朋友也跑来道歉之后,礼奈在我怀里动来动去想要点头,但好像没能照着自己所想的做出动作。
「我完全没事喔!」
礼奈暂时停下了动作,维持这样的姿势勾起微笑这么说。
她的状况怎么看都不像没事,但既然受害的礼奈本人都这么说了,那对情侣也一再道歉,之后便走下楼梯。
那个女朋友轻轻顶了一下男朋友的头,让人看得出他们平常应该感情满好的。
「……不会很重吗?」
「咦?」
礼奈红着脸,对我这么问道。
由于是突如其来的举动,我完全没有顾虑到重量。一听到她这么问,我的手臂也明显感受到一股明显的重量。
(插图008)
抱着一个人的情况下,这也是理所当然,但要是再让女生在意自己的重量就太不好意思了。
为了将礼奈拉起来,我让身体朝着刚才的反方向转了半圈。这个动作需要满大的力气,但我尽量不表现在脸上。
在我身旁站好的礼奈脸还是很红。
「久违地碰到了悠太的手臂。」
听到她觉得有些可惜的语气,害我差点呛到。
「……别、别闹我啦。」
「你表现得很帅气喔。谢谢。」
看着礼奈浅浅地露出微笑,我不禁抓了抓头。
这么说来,手掌上好像传来某种柔软的触感。
不,应该是我会错意了吧。就当作是会错意了。
重新振作起来的我,再次稳稳踩上阶梯,慢慢走到顶楼了。
就像礼奈说明的那样,来到这层楼就能看到几个男生。有年纪差不多的男生在,让我多少放心了下来。
眼前看到的男生打扮都满时尚的,真不愧是会踏入女子大学的男生。我来到这里会不会显得突兀啊?
「就是那间。」
「哦!」
她带我来到的咖啡厅,就位于在绕过半圈顶楼的地方。
「好潮喔~」
我不禁感叹。
这间咖啡厅跟车站前会有的那种复古或摩登风格又不太一样,整间店走怀旧路线。
明明店内可以容纳许多人,却散发出某种藏身处一般的氛围,这在喜欢去体验各式各样咖啡厅的女大学生来说,应该也很受欢迎。
从外头也能看见符合女大学生喜好的美丽室内装潢,感觉要是我们学校里也有这么一间咖啡厅,志乃原肯定会一天到晚泡在里面。
一进到店内就能感受到百货公司般的高级感,环顾四周能发现,来到这里的学生也大多是个性比较沉稳的人。
跟几个男生对上眼时,我都快萌生同伴意识了。
而且店内也有几位男性店员,当我就坐的时候,紧张的心情就已经放松下来了。
「我去点餐喔。悠太要喝咖啡欧蕾吧?」
「咦,这样好吗?那我要喝冰的咖啡欧蕾!」
「收到!」
礼奈玩笑般朝我敬礼,然后马上朝着柜台走去。
看着她点餐的背影,总觉得自己好像在随心所欲地利用她一样,让我感到有些内疚。
……不过对礼奈来说,应该不需要这样的情感吧。
说起来,礼奈平常都在这间咖啡厅做什么呢?
要是在车站前的咖啡厅就会有所顾虑,所以不适合在那边用电脑。但这里四周都是学生,感觉会满有效率的。
在这里也看不到喧闹的学生,既然是礼奈喜欢的地方,或许平常的气氛就是这样。
毕竟是有几千名学生的规模,很容易就想像得到校内应该也有好几间咖啡厅。既然是女大学生会去的店,想必散发着更加独特的氛围。
「悠太,你肚子会饿吗?」
端着红茶、饼干以及冰咖啡欧蕾来到圆桌的礼奈,一坐下就对我这么问道。这里的咖啡欧蕾牛奶加得比我想的还要多,这让我不禁犹豫要不要再加果糖下去。
「不,我没有很饿。不过刚好觉得口渴了,谢啦。」
「不客气。」
结果我还是加了几滴果糖,喝了起来。
虽然变得比我平常喝的咖啡欧蕾还要甜,但总觉得这样比较有女大学生的感觉,偶尔喝一次也不错。
今天喝着这样甜甜的风味也满惬意。
我一点一点地喝着咖啡欧蕾,沉浸在冷气很凉的店内,以及咖啡欧蕾的双重奖励中,此时,礼奈开口说道:
「说起来,夏日旅行的事情,谢谢你答应那月的要求。」
「……对了。关于那个,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我切换了一下脑中的思绪。
海边旅行计画在八月举办。梅雨季那时我邀请了礼奈来参加,然而当时的状况单纯是「start」的旅行。虽然变成跟「Green」一起举办之后也一样是到海边玩,但必须跟她说明这件事情才行。
「那场旅行啊,变成要跟户外活动同好会一起举办了。这件事是前天才在谈,人数跟要去的地方会有所更动。」
「Green」预约的饭店是位在日本海沿海的度假饭店。虽然这样可以压低我们的费用,相对地就变成一大群人一起搭车,在整趟旅行的几个细节上都会有所变动。
结果礼奈听了眨了眨眼说道:
「你说的那个户外活动同好会……是那月加入的那个吗?」
「嗯。她虽然会跟我们同好会的旅行一起行动,但其实是以户外活动同好会成员的身分参加。」
「原来如此。有那月跟悠太,还有真由也在,让我很安心……」
礼奈的表情沉了下来。
光是如此,我就能察觉礼奈的想法了。无论如何,这都是必须确认的事情。
「嗯。彩华也会参加。她是副代表。」
我这么说完,礼奈紧闭上嘴。
由整个同好会一起决定要与「Green」一起共同旅行的计画是无法推翻了。礼奈如果是「start」的成员之一或许还有所转机,既然是以受邀的身分参加旅行就没办法了。
光看礼奈的反应,这次有可能就不参加──
「彩华会同意吗?」
「咦?」
「她不同意的话,就不能参加了吧。」
礼奈眼神直率地注视着我。
这两人之间会有心结,原因都出在我身上。但是不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解开心结了呢?
「那家伙说OK喔。我有先跟她确认过了。」
「……太好了。」
礼奈放心地呼出一口气。
她的反应令我感到意外。
仔细想想,礼奈之前就说她跟彩华见过面了。梅雨季听她说起那件事时,我记得她当时是说──道别的时候,我们都是面带笑容。
说不定她们之间的关系没有我臆测的那么糟糕。
搞不好都交换联络方式了。
我揪紧了自己的大腿,做出这样乐观的推测。
对于希望她们变得要好的自己,我莫名感到火大。我是笨蛋吧。到头来都是我造成她们之间的心结,这么想也太悠哉了。
「悠太?」
「……没事,抱歉。所以说呢,这有让你放心了吗?」
听我这么问,礼奈「嗯──」地悄声低吟。
接着她压低了音量说:
「其实,我有跟那月一起去过那个同好会的迎新。但我没有加入。」
「咦,礼奈也有去喔?」
这让我吓了一跳,不禁发出傻笨的声音。为了蒙混过去,我喝了一口咖啡欧蕾。
总之先暂且将刚才在思考的事情放在一旁吧。
「嗯。很巧吧。」
「还真巧啊……为什么跟我说这件事?」
大学一年级的四月,我还不认识礼奈。这更让我觉得世界很小。
然而礼奈却没有加入「Green」。整理了一下脑中的思绪,我大概知道她没说出口的事情是什么了。
今年一月那场欢庆考试结束的聚餐时聊到的话题。
那月参加了「Green」的审核,提及听过外貌审核的传闻。既然那月知道这件事,她很可能也有跟礼奈说过。如果这正是礼奈决定不加入那个同好会的理由──对她来说,这会成为她是否要参加这次旅行的顾虑。
我不认为充斥着一群注重外貌审核的异性的团体当中,礼奈可以顺利融入。
但我知道她这个担忧只是多虑了。
我们已经是大三学生,是同好会的中心。当时在同好会中的那些高年级生不是已经离开,就是已经毕业了。
而且现在包含副代表彩华在内的干部群,不会允许外貌审核的存在。那月也在一月那场聚餐时说过:「小彩好像也是后来才发现这件事,她得知的时候表情很明显觉得厌恶。」
所以,我现在就能替礼奈屏除她的疑虑。
由不隶属于那个同好会的我来说,或许会缺乏可信度。
即使如此,也总比没有任何圆场来得好多了。
「礼奈。」
「嗯?」
「你应该也知道那月参加的同好会有外貌审核的传闻吧?」
礼奈眨了眨眼之后,视线也跟着游移。
「嗯……好像有这么一回事。」
虽然说得暧昧不清,但从她的表情就能看出她清楚记得这件事。
我虽然不在那个迎新现场,站在女生的立场看来,不难想像那是会让人感到很不舒服的一件事。
那不过是当时主导同好会的那些人的问题,现在树跟彩华站上代表的角色,整个环境渐渐变成完全不能将此想法宣之于口。
「你或许不会相信,但已经没有那样的事情了。至少现在──」
「啊,原来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礼奈很干脆地做出这样的回应。
这让我有些没劲,紧紧盯着礼奈看。
「你、你这样盯着我看,感觉很害羞耶。」
「呃,抱歉。应该说你这么干脆就相信了,反而让我觉得不安。」
「什么嘛~讲得好像我怀疑你的说法比较好一样。」
礼奈轻声笑着,伸出食指轻轻抵上我的手臂。
「我相信喔,毕竟是悠太亲口说的啊。谢谢你告诉我。」
说完这句话,礼奈接着喝了一口红茶。
八月的那场旅行,将会是我最后一次跟着同好会一起去海边了。
在这场旅行当中,跟我亲近的那些人也都会参加,这令我感到很开心。而礼奈跟那时一样,对我投以义无反顾的信赖──也真的让我觉得很高兴。
「得去买件新的泳装呢。」
礼奈在半空中用食指描绘出比基尼的样子。她的脸已经露出满面笑容,让人丝毫感受不到刚才那样不安的心境。
看来是顺利排除礼奈的疑虑了。
「悠太喜欢比基尼吧?」
以为要约去买东西的我,这么回答:
「男生大概都喜欢啊……呃,这样说感觉满恶心的,抱歉。」
「这就是健全的证据嘛,我不会在意。而且这也是我问的问题。」
礼奈轻声笑了笑。接着一时沉默地喝起了红茶,最后还是轻轻放下杯子,对着我说:
「我有事要跟悠太说。」
「嗯?怎么了,这么郑重其事。」
「请问下星期有什么日子呢?」
「……考试的日子。」
我这么回答之后,不禁有些泄气。
从遥想旅行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相对的,面对考试的焦躁感也随之涌上。
「幸好还有要去旅行的计画。不然我可没办法努力念书到最后。」
由于这学期要靠自己努力,因此平常就有在念书,但当考试日程迫在眉睫的时候,更得把那些内容塞进脑袋里才行。
尽管自己是这么想的,全科目合格的目标很快就在今天面临了无法达成的危机。
回想起自己在时间管理上的怠慢与疏失,不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礼奈听了我的回答便眨了眨眼。
「悠太,你的学分还好吗?感觉可以毕业吗?」
「还好啦,算是可以。下学期应该就能拿完学分了。」
「那就跟我一样。嗯,悠太一定没问题的。」
她是在鼓励我啊。我再喝了一口咖啡欧蕾,简短地致意:「谢啦。」
但她刚才为什么要这么问呢?我不认为只是想确认我能不能顺利毕业而已。
正当我对此感到费解时,礼奈表现出犹豫着想做些什么的样子。她喝红茶的频率格外地高。才刚喝一口放下杯子,很快就又立刻拿起杯子来。我正要开口问她究竟怎么了,礼奈说了一声:「好!」并翻找起自己的包包,从中拿出一个小小的品牌提袋。
上头印着很受学生欢迎的品牌名称。
接着,礼奈便将那东西递到我面前。
「悠太──祝你生日快乐。」
「咦!」
我不禁发出惊呼。
这时,我总算想通她刚才为什么要这么问了。她会问起下星期的事,是因为跟我的生日有关。
下星期的七月二十二日,就是我的生日。
「……你还记得啊。」
──而且今天的目的也不是做校园介绍嘛。
要去参观弓道场的时候,礼奈这么说过。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嗯。因为我很想替你庆祝一下。」
「……谢谢。我超开心的。」
「你、你都还没拆礼物耶。」
「你的这份心意让我很开心啊。」
脑海中的某处确实记得自己的生日快到了,只是一旦跟考试期间重叠,注意力就全都放在那边了。礼奈说不定发现跟我讲话时有点牛头不对马嘴。
我从提袋中将礼物拿出来。出现的是一个带有厚重感的盒子。
感受着礼奈的视线,我打开礼物盒的盖子。
「──哇啊!」
那是一只手表。茶色的皮革表带,配上玫瑰金的边框及黑色的圆形表盘。
三根指针是带有透明感的白色,边框用金色点缀。
带有一致性的设计,让我不禁为之屏息。
「竟然送我手表……」
「不、不符合你的喜好吗?」
「不,不是,我超开心的!因为我都没有这种设计时尚的手表!」
我忍不住立刻大声地回话,随后才赶紧捂住自己的嘴。
「抱歉,我喊太大声了。」
道歉之后,我拿起那只手表。
在休闲感当中又带着简约感,是我喜欢的那种设计。
「太好了~」
礼奈打从心底松了一口气般露出微笑。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将红茶喝完,想必是真的满紧张的吧。总觉得有点对不起她,我是真的感到很开心。
岂止开心,我甚至觉得自己不能收下这么好的礼物。
「唉,这么好的东西,我真的可以收下吗?」
「嗯。这是我送你的,当然可以收下啊。」
礼奈露出柔和的微笑。看到她这样的表情,不禁觉得自己真是问了个没礼貌的问题。
「……谢谢你,我真的觉得很开心。其实我一直很想要一个像这样的手表,但不断催眠自己反正看手机也能确认时间。」
一戴上手腕,就有一种沉沉的厚重感。跟简单的服装很相衬,也很有存在感。
这副模样让礼奈的眼睛都亮了起来,还拍手鼓掌。
「很适合你耶!好帅气!」
「真的吗,好耶!」
「你这么喜欢真是太好了。我本来还有点害怕呢。」
「害怕?为什么?」
我心情很好地笑着,喝了一口咖啡欧蕾。动了动左手就能在视线一隅看到手表。甜味在嘴里扩散开来,更增添了幸福感。
「我知道你现在是真的觉得很开心,所以是没差。依照悠太的个性,在收下礼物时也会想着『得让对方开心才行』之类的事情吧。」
「嗯,多多少少吧。大家不都是这样吗?」
「我不晓得大家是不是都会这样……但送出礼物后,反倒被收礼的人顾虑,这种感觉打击还满大的。因为悠太的表情我绝对看得出来嘛。」
礼奈就像卸下重担似的伸展了身体。
礼奈的手腕上也戴着细细的手表及手环。肯定是因为她平常就有配戴这些东西,才能挑选出适合我的设计。
「礼奈的手表也好时尚喔。由你来选,真是太好了。」
「嗯。而且也倾注了希望能再共度相同时间这样的心意。」
礼奈用食指抵着嘴,快速对我抛了一个媚眼。
看她做出小恶魔般的举动我也勾起嘴角,再喝了一口咖啡欧蕾。
我看到礼奈自己那份饼干还留下几块,她马上递到我的手边来。我很感激地收下之后,礼奈也露出微笑。
「好吃吗?」
「嗯,好吃。」
「呵呵,那就好。」
礼奈双手的手肘都抵在桌上,将端正的脸蛋摆在纤细的手指上。
看她这样柔美的动作,我自然而然地挺直了背脊。
「──悠太。」
她的眼神充满深情。
不知为何,此时的我没办法撇开视线。
店内传来的细碎声响感觉都渐渐远去。
「下星期就要开始考试了呢。」
「……嗯。」
「抱着想去海边玩的期待,好好努力吧。」
静谧的语气,听起来很舒服。
她白皙的手突然朝我伸了过来,温柔地擦了擦我嘴唇。
「……沾到饼干屑喽。」
礼奈笑着这么说,用餐巾纸擦了擦。她手腕上的手炼闪现一道光辉。
在她将餐巾纸摺起来的前一刻,我瞥见那上头并没有留下任何脏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