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26岁上班族与两名女高中生开始同居生活 第1话 两名女高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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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Citrus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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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周结束,假期的热闹气氛完全平静下来的五月某天,晚间十点三十八分。

将智慧型手机抵在耳畔的我化为一尊雕像。

电话另一头是我家老爸。

刚才他似乎说了些冲击力满点的话,但因为实在太过突然,我的大脑并未确实记忆。

我战战兢兢地开口问道:

「……老爸,我刚才没听清楚,可以再说一次吗?」

『嗯?收讯不良喔?记得吗?你有个叫奏音的表妹,就是你妈的妹妹,翔子阿姨的女儿。希望你让她暂时借住在你家。』

「……………………」

我的嘴巴吐不出半句话。

一直开著的电视传出综艺节目特有的做作笑声,统治了整个房间。

老爸的拜托对我如同晴天霹雳。

「唉……」

挂断电话之后,沉重的叹息自然而然脱口而出。

以左耳进右耳出的新闻播报声为背景,我浑身无力地靠著沙发的椅背,将刚才喝到一半的发泡酒一饮而尽。

酒的气泡已经流失殆尽,感觉非常难喝。

眼角余光看到墙上时钟,时间刚过晚间十一点。

我仔细回想刚才的对话。

因为老爸从来不曾在这种时间打电话来,我马上就有不好的预感掠过脑海。

该不会是住院中的老妈病情恶化了?

但是,内容完全超乎我的想像。

我明白了原委,也理解了理由。

于是──我答应了老爸的拜托。

因为我也没理由拒绝。

但是,内心仍动摇不已。

「真的要我和女高中生两个人一起生活……?」

仓知奏音。

虽然是我的表妹,但是几乎不曾见过面。

她的母亲──翔子阿姨──是所谓的单亲妈妈,也许是工作繁忙,几乎没来过我家。

也因此,我对奏音没什么印象,在我的记忆之中,只有她站在母亲身后小声打招呼的身影。

最后一次见到奏音应该是我高三那年的过年时。已经是八年前的事了吧。

我记得当时阿姨为了祝贺我高中毕业,给了我一个红包。

印象中当时应该提过奏音正值国小三年级……嗯,现在的确是高中生没错。

『其实奏音今天突然来我们家……说翔子好像突然失踪了,已经三天没回家,问我知不知道她的行踪。

翔子好像一直以来个性自由奔放,奏音看起来也不太担心──不过在这年头,女高中生要一个人生活实在有太多问题了吧?

但是和辉你也知道,你妈妈现在正在住院。而我下班后也会频繁去医院探病,坦白说实在没有心力好好照顾奏音。

所以我希望你暂时先顾著她,而且她要上学,你住的公寓到学校的距离好像比我们家近很多。』

我在脑海中重新反刍刚才老爸对我说明的一切。

阿姨突然音讯全无。

究竟为何失踪、有没有向警察报案失踪协寻等诸多疑问涌现脑海,但刚才我连一句话都没问。不,应该说我太过震惊而忘了问吧。

「总之要先打扫房间啊……」

「和女高中生两人同住」这句话带来了在深夜打扫房间的冲动。

因为我完全没想过会有其他人来,房里情况满惨烈的。

现在都这么晚了,实在无法著手做大规模的清扫,但至少摆在桌面和瓦斯炉附近的空罐和垃圾一定要先收拾好──我萌生这般念头。

我将空罐一个接一个捏扁,装进半透明的超市塑胶袋。

现成小菜的容器很占空间,让人心烦。

大垃圾袋前几天用完了,我有些后悔在那之后不早点买回家。

隔天早上,我正在打领带的时候,对讲机响了。

因为昨晚接到电话后花了约一小时打扫房间,睡眠时间和平常相比稍嫌不足。

晚上睡得不太好也是重要的原因就是了。

我尽量压抑睡意,朝对讲机回答:

「喂?」

『那个………………请问是驹村先生家吗……?』

大概是因为我没有先报上名字,对方询问的语气显得相当迟疑。

「是的。你该不会是──」

『我是奏音。』

和国小时相比虽然有些改变,但那确实是奏音的嗓音。

我原本还有点怀疑昨晚老爸的拜托是我酒醉后大脑产生的幻觉,但现在人真的来到家门前了。

顺带一提,我家公寓的对讲机没有摄影机,因此完全是以对话交流。

「我爸已经告诉我了。我现在就开门,等一下。」

我关掉对讲机,随即走向玄关。

先稍微深呼吸之后转动门锁。

没事。昨晚我已经把地板上的灰尘扫乾净了,应该没问题。

不知为何直到这时我开始介意「这房间究竟能不能见人」,但一切都太迟了,再怎么介意也来不及了。

我下定决心推开大门。

站在眼前的是一位将头发染成浅色,身材娇小的女高中生。

深绿色的西装外套制服让明亮的发色看起来更加醒目。

呜哇……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时下的女高中生。

她在我记忆中的国小时的模样与现在有著偌大差距,老实说让我不由得有些心慌。

哎,毕竟都是高中生了嘛,自然也会想打扮吧。

话说这套制服……

视线不由得被女高中生的制服吸引,究竟是为什么呢?

「啊~~……那个~~……好久不见。」

奏音大概很紧张,视线四处游走,尴尬地向我打招呼。

见到眼前有人很紧张时,自己反而会冷静下来。

很好,这时该展现大人应有的从容不迫。

顺带一提,我过去从来没意识过这一点。

「欢迎你来,总之先进来吧。」

太好了,说话声音没有走调。

奏音听了我说的话,走进玄关大门。

她似乎有一瞬间皱起眉头,但我不知道那代表什么。

脱下鞋子后,不忘对齐摆好。

「行李就先随便找地方放著就好。」

「……好。」

奏音轻声呢喃,跟在我后头。

刚才打招呼的态度是装出来的吗?

一进屋里就突然不再使用敬语,让我内心有点动摇。

真不愧是女高中生……

这时我才注意到,奏音的行李只有一个手提包和学校用的书包,就这年纪的女生而言,行李似乎太少了些。

大概只带了最基本的必需品吧。

「话说,你吃过早餐了吗?」

「在车站前的便利商店买面包吃了。」

奏音回答时的语气比刚才冷淡。

这感觉──也许她对我怀有戒心?

坦白说,我也不太知道该如何和年轻女生相处。

家里只有一个弟弟,学生时代听同学们聊起家中姊妹,总是无法感同身受。

哎,虽然是女高中生,但也算是自家人。

不久后就会习惯了吧。

更重要的是,奏音的回答让我稍微松了口气。

因为我现在能端上桌的早餐就只有吐司而已。

冰箱里头只剩下矿泉水与发泡酒,再加上鸡蛋、泡菜和鱿鱼丝。

不能让女高中生一大早就吃泡菜或鱿鱼丝,这点小事连我也知道。

这时,我与奏音对上视线。

她一语不发,直盯著我看了好半晌,之后扫视房间,最后又看向我的脸。

眼神绝对算不上温暖。

甚至带有几分寒气。

「怎、怎么了?」

难道她发现了什么惹人不快的东西吗?

不过我昨晚努力整理过了,视线所及范围内应该没有奇怪的东西。

只有普通的家具和普通的生活用品──

「…………没事。」

奏音倏地转开视线,露骨地释放出「我对你已无话可说」的气氛。

实在搞不懂……

女高中生真难理解……

这时我突然注意到时间,看向时钟。

……差不多该出门了,不然会搭不上平常那班车。

「我必须出门了。你知道要怎么从这里去上学吗?要不要我带你到车站?」

「不,不用了。反正有手机,我到这边也是靠手机找到的。」

奏音用指头在智慧型手机的萤幕上飞快滑动,平淡地回答。

看她指头的动作,用起来大概比我还熟练吧。

我的智慧型手机只用在因习惯而持续在玩的游戏,以及接听同事偶尔打来的电话。

「那应该没问题吧。详细状况等回家后再说。不过,我应该会比较晚回来,先把备份钥匙给你。」

我把昨天晚上打扫时找到的备份钥匙交给奏音。

「……谢谢。」

唯独这句道谢的语气稍微柔和一些。我有这种感觉。

大概是为了避免搞丢,奏音立刻把钥匙收进钱包。

「那就先这样,细节等回来再说。」

「……嗯。」

对话无从持续,我转身背对奏音,出门了。

像这样,我和奏音两个人真的有办法生活下去吗?

不安猛然扑向我,但现在多想也无济于事。

──总之今天一到下班时间就立刻回家吧,反正这时期也不算特别忙。

我走在公寓的走廊上,如此下定决心。

早晨的阳光照在身体侧边。

今天的天空万里无云。

但是根据气象预报所说,晚上似乎会开始下雨。

哎,只要在入夜前回到家,下雨也无所谓吧。

我很快就把天气拋到脑后,按下电梯按钮。

下午五点。

告知下班时间的钟声响彻公司内。

我已经将办公桌的桌面收拾乾净,在钟声止息的同时站起身。

「我说驹村,下班后要不要去喝一杯?」

同事矶部坐在椅子上,张嘴打呵欠的同时对我说道。

「不了,我要回家。」

没事的话我也许会去,不过奏音应该在家里等我了。

我早上已经决定今天一下班就要直接回家。

「我想也是,你看起来已经想赶著回家了嘛。辛苦啦。」

矶部利用椅背伸了个懒腰,同时对我摆了摆手。

他没有特别追问理由,是因为过去我这样回绝邀约的次数也不少。

对方很可能认为我是个随兴的人。

哎,实际上也许就是这样。

不过,今天绝非没有兴致才拒绝。

我也不打算特地向他解释。

反正一说出口绝对会带来更多麻烦。

我没有回头,快步离开公司。

傍晚的电车,车厢内呈现与早上不同的拥挤。

好像是因为出了轨道意外,直到数班车之前电车都停驶。

大概是这个原因,乘车率比平常的傍晚还高。

虽然比不上早上挤沙丁鱼般的电车,但人已经多得身体会触碰到前后左右的乘客。

车内有很多人在闲聊,颇为吵闹。

我抓著车门附近的吊环,愣愣地看著贴在墙上的头痛药广告。就在这时──

车厢猛然往左右摇晃。

冲击力让站在前方的中年男性的头撞上我的眼镜,眼镜稍微歪掉了。

我立刻抬起一只手调整眼镜,但中年男性不打算转头看我,也没有要道歉的意思。

我有点不高兴,不过也没必要特别放在心上。

这年头要是多说什么,也有可能招惹麻烦上身。我可不想和麻烦事扯上关系。

我让情绪平静下来,正要把视线再度转回眼前的广告──

(────嗯?)

这时我觉得不太对劲。

非常细微且没有根据的不对劲的感觉,平常我应该不会当一回事。

刚才朝我的眼镜使出头槌的中年男性前方站著一位年轻女生,背对著他。

她的手与身体紧贴著车厢门,看起来挤得有些难受。

这是乘客多的时候时常能见到的平凡无奇的情景。

然而,透过车窗玻璃反射,可以微微看见她的表情好像有些紧绷。

(该不会──)

我再度打量刚才头撞到我的中年男性。

我总觉得他和那个女生的距离太近了。

毕竟现在车上人多,彼此靠得近也没办法。尽管如此,这种不对劲的感觉究竟是──

(该不会,是色狼?)

但是从我的角度看不见中年男性的手。中年男性身旁有一个高壮男子,他的身体恰巧形成一面墙。

该怎么做?

……不。

根本就没什么好想,也有可能只是我误会了。如果是这样,我有可能会终结这个中年男性的社会地位。

对方甚至有可能恼羞成怒而动用暴力。

没错,就这样当作没看见──

然而在这瞬间,我们对上视线。

我和映在车门玻璃上的女生。

她的表情确实非常紧绷,而且看起来像是在恳求些什么。

这时,我的脑海不知为何浮现了奏音冷淡地对我回话的脸。

眼前的女生看起来与奏音年龄相仿。

………………

不知过了五秒还是十秒,又或者是三十秒。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我苦苦思考著。

随著时间经过,不能对她视而不见的心情莫名越来越强烈。

如果她是奏音,我会如何?

我应该会毫不犹豫地采取行动吧。

我再度看向玻璃窗,她像是正忍受著什么,闭紧了眼睛。

这时我敢肯定她应该是遇到色狼了。

我下定决心,一把抓住中年男性的肩膀。

「────!」

中年男性的肩膀猛然颤抖,转头看向我。

因为惊愕而睁大的眼睛与我四目相对。

那表情显露出的胆怯,大概是因为没想过会被人发现吧。

但是,就在这时。

喀当一声,电车急遽减速剎车,停了下来。这阵摇晃让我差点跌倒,一时松手放开了中年男性的肩膀。

糟糕。电车到站了吗!

车门很快就开启,那女生飞快跑到月台。

紧接著,中年男性同样逃也似的冲向月台,我则追在他身后。

但是傍晚的车站月台上挤满了候车的人群。

中年男性轻易穿梭在人潮之间,转眼就消失在月台的另一侧。

我连忙想追赶,但是恰巧月台另一侧有电车靠站,大量乘客如洪流般自车厢涌出,让我无法拔腿奔跑。

现在人这么多,实在没办法用跑的逮到他。

「可恶!」

后悔让我不由得咒骂。

被他跑了啊……

但是见他逃跑时身手矫健,该不会是惯犯?

这时我突然想起那个女生的存在。

女生愣愣地站在月台正中间。

她的脸色铁青,让我确信刚才的中年男性真的是色狼。

尽管短裤裤管下那双健康的大腿很惹眼,也绝非能伸手触碰。我对那个中年大叔更加厌恶了。

「那个,你还好吗?」

我这么问道,女生肩膀倏地颤抖,转身面向我。

「啊!啊,嗯,没事。」

「这是我猜的,他该不会有摸你?」

「刚才……被摸了……原来真的有色狼……」

一阵罪恶感顿时涌现心头。

要是我稳稳抓住他,说不定就能逮到现行犯,直接把他交给车站站员。

「要不要跟站员说明那个大叔的特徵?要我帮你作证也可以。」

「咦!不,这就不用了。」

「可是──」

「那个,真的很谢谢你注意到我。呃,我是第一次遇到,所以吓到了……下、下次我一定会开口求助的!」

「不对啦,当然是最好不要再有下次。」

「也、也许是这样……那个,但是真的不用告诉站员!真的、真的没关系!」

女生不知为何坚持拒绝。

尽管这个女生觉得没关系,但是对今后要来这个车站的其他女性而言,我想应该大有关系吧──

话虽如此,非亲非故的我也没理由那么关心。

现在就按照她的希望,别向站员举发吧。虽然有种不舒坦的感觉就是了。

「既然你这么坚持,就这样吧……那我走了。」

哎,总有一天那个大叔会遭到天谴吧。

我把日后的问题丢给神明,再度在月台上排队。

这也是当然的。在刚才我们交谈时,我原本搭乘的电车已经驶离月台,必须等下一班车到站。

其实我还得尽早回家才行,完全忘了奏音正在家里等我。

「咦!请问,该不会你原本不是要在这一站下车?」

「没错。」

「所以,刚才透过玻璃窗对上视线并不是我的错觉啊……那个,真的很谢谢你,特地为我耗费时间。」

女生对著我深深低下头,及肩的头发滑溜地往下垂。

到头来我并没有帮上她的忙,其实没理由接受她的道谢。

我没来由地有种尴尬的感觉,只能无谓地摸著自己的侧颈。

「然后,那个,我也知道这样很厚脸皮,但我有一个请求……」

「什么?决定还是要跟站员说吗?」

「不,不是那个……」

话说到这里,她在胸前双手并拢──

「那个,只要今天一天就好,可以让我借住一晚吗……?」

她双眸闪烁著湿润的光芒,对我说出莫名其妙的请求。

「────────啥?」

我不禁用力皱起脸。

走出车站后,天色已是一片昏暗。

我赶忙回家的同时,刚才那个女生正快步跟在我的斜后方。

结果在那之后我一直找不到好办法甩开她。

我家附近的车站乘客比其他车站少,没办法利用人潮来甩开她。

途中我也试过拔腿奔跑,虽然我爆发力较强但持久力不足,最后还是被她追上。

我自从升上大学就不曾好好运动,不过我对自己体力衰退的程度还是不禁稍感绝望。

居然连这点距离都跑不动了。唉,毕竟近来连小腹都开始微微凸出……我深刻体会到自己正渐渐变成中年大叔。

我像是要甩开哀伤的现实,再度转头看向她。

「欸,我看你还是回家比较好──」

「只有这件事我绝对不要。」

她板著脸回答。

……真麻烦。

同样的话我已经重复讲过好几次了,但她的回答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变过。

我原本想乾脆带她去警察局,但我可以轻易想像她随口胡扯「差点被他性骚扰」、「他找我援交」、「这个人在说谎」之类的谎言,让我蒙受无谓的嫌疑,于是我打消这个念头。

虽然目前她看起来不会讲这种话,但毕竟人不可貌相,随时都有可能翻脸像翻书一样。

我和年轻女生。

警察会取信于谁,不用想也知道。

我觉得日本社会可以对男性友善一点,但现实非常残酷。

话说这下麻烦了。要怎么甩开她?再试一次全力奔跑?

这么想的同时,冰冷的触感开始一点一点打在头上,我不由得仰望天空。

差点忘了,天气预报说入夜后会下雨……

「……姑且一问,如果你没遇到我,你今天有什么打算?」

出于好奇,我这么问道。

「嗯~~我想说到公园或找个桥底下睡觉。」

她轻描淡写地说。

「你是说,你原本没打算找其他人?那你为什么会对我提出那种请求?」

「因为……在车上眼神对上了,而且你刚才不是想救我吗……所以我直觉你一定是好人。你还戴著眼镜,看起来就很正派。」

「呃,你对戴眼镜的人有偏见。戴眼镜的大人除了我以外多到数不清,和个性正派与否无关,还是会有烂人。」

「或、或许真的是这样──不过该怎么说呢,我觉得你应该不一样。」

我微微叹息。

该说是欠缺紧张感,还是太过天真?

哎,被女高中生评为「像个好人」感觉是不差啦,不过这是另一回事。

难道她不曾在电视上看过未成年女生遇害的事件新闻吗?

明明随时都有可能成为事件的被害者,思考却完全不会触及那种可能性,让我不禁有些晕眩。

「顺便问一下,你几岁?」

「我?16岁,高二。」

我高二的时候好歹也更────不,现在不是回忆过去的时候。

「高二离家出走,就叛逆期而言有点晚啊。」

「也许……是这样,但是,我一直忍耐到现在──我已经没办法再忍下去了……」

「家人对你唠叨?」

「对我来说重要的事物,实现梦想的东西──被丢掉了……」

她如此说道,嘴角浮现自嘲般的微笑。

这个瞬间,不知为何我心底一阵骚动。

一直压在心底深处不愿让人触碰的事物似乎被挑起了。

就在这时,我到了自家公寓楼下。

雨已经强得足以打湿肩膀。

「那个,只要玄关就好。我可以睡在玄关,只要今天一晚就好──」

「你叫什么名字?」

「咦?」

「名字。」

「呃,那个,阳葵。」

「阳葵。只限今晚,你可以住在我家。但是真的只有今晚。听好了,就一个晚上。晚上外头下著雨,就这样把你赶出去,万一你湿淋淋地在公园睡觉,结果得了肺炎,我会良心不安,所以让你住一晚。只是因为这样,所以真的就这一晚。」

我啰嗦地反覆主张「仅此一晚」,这样她也该明白我想说的意思了吧。

阳葵满脸讶异,愣了好半晌,最后露出花朵绽放般的笑容,使劲对我低头道谢。

「只要一晚就够了!真的非常谢谢你!你帮上大忙了!那个,请问该怎么称呼──」

「我姓驹村。」

我报上姓氏后,阳葵不知为何呵呵轻笑。

「……有什么好笑的?」

「没事。也许该说我的直觉猜中了吧,驹村先生真是个好人呢。」

这时候的我大概摆出了有生以来第一次吃到苦瓜时的表情吧。

我和阳葵站在玄关,有如石雕般全身无法动弹。

我过去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厌恶自己的轻率。

为什么我没考虑到奏音和阳葵两个人会同时在我家……?

呃,今天一整天实在发生太多异常状况。

所以当傍晚状况接踵而来,早上的记忆就有如后浪推前浪般被推到意识之外,这也不能怪我吧……这藉口好像不管用。

况且我在车站也一度回想起奏音的存在。

奏音和我们一样,站在门前愣了好半晌,最后摆出狐疑的表情盯著我的眼睛呢喃:

「该不会是你女友?…………恋童癖?」

这句话出乎意料地伤了我的心。

「不是,不是我女友。还有,我绝对没有恋童癖。」

然而,阳葵有如落井下石般,紧接著开口说道:

「该不会你和女友同居?咦?可是穿著制服……是高中生?驹村先生该不会,有那种癖好……?咦?」

「就说了,不是女友。等一下,你们俩先冷静下来听我说。你们都不是我的女友,真的只是因缘际会、无可奈何、莫名其妙演变成现在这种状况。所以先冷静下来,好吗?」

呃,最不冷静的其实是我。

但是被怀疑是恋童癖,我要如何维持冷静?

我喜欢的是感觉很适合黑色丝袜的那种性感成熟女性。如果浑身散发著愿意让我撒娇的气质,那就更没话说。

但是这两人没有一项符合。

更正,若要说年轻对我而言是扣分要素,倒也没这回事──不对!我在想什么啊?

说起来,为什么会演变成这种男人外遇被当场抓包般的感情纠纷?

是说,为什么我这么慌张?

……啊啊,真受不了,简直莫名其妙。

「总之先进来再解释吧……?」

奏音这时也许察觉到我真的很混乱,便有些傻眼地催促我们进屋。

明明我才是主人,唯独在这个瞬间我有种立场和奏音对调的错觉。

「………………」

说明了始自早上的一连串经过后,寂静充斥在狭小的饭厅厨房二合一空间中。

顺带一提,因为没有三人份的椅子,所有人都站著。

明明在自己家里,我却站著和别人交谈,感觉很奇怪。

「简单说,你忘记我在家了。」

奏音鼓起脸颊,如此低声嘀咕。

「那个,真的很抱歉……」

对此我也只能道歉。

自己的存在被遗忘,想必不会有人心里觉得舒服吧。

况且,奏音今天早上才刚到这里。

对她来说,这是第一天在全然不同的环境。

哎,对我而言也是第一天就是了……

然而听到表哥亲口表示「我把你忘了」,想必也会有些怒气吧。

「那个……不好意思……我看我还是──」

大概是觉得如坐针毡,阳葵静静地开始后退,就在这时──

咕噜噜噜噜~~~~

非常响亮的咕噜声在厨房响起。

声音来源立刻就曝光了。奏音满脸通红地垂下脸。

对喔,肚子饿了……这时我也想起自己空著肚子。

「我……我肚子饿了……」

奏音垂著脸,以不愉快的语气嘀咕。

听见她这句话,我不由得微微惊呼:「啊。」

我完全忘了回家前要去买东西。

这一切的原因都出在阳葵身上,但我不打算找藉口。

因为早上我就已经知道家里没有像样的食物了。

「抱歉。因为太混乱,我完全忘记要买东西了……我想现在叫披萨来吃,晚餐就吃披萨可以吗?」

「何必问呢,既然没有晚餐就只能这样了嘛。不然就要现在去买食材──不过这附近没有超市也没有便利商店吧?」

没错。这一带是住宅区,距离最近的便利商店走路也要二十分钟。

换言之,来回就要四十分钟。

因为这样,房租也比较便宜,自从弟弟搬出去之后,我还能继续住在这间一房二厅的公寓里。

「雨也越下越大了,老实说要出门感觉很麻烦……而且我刚才看过冰箱,几乎没有食材可以做菜。」

「咦……你开过冰箱了?」

「因为你一直没回来。我肚子饿了,想说先做点吃的。」

「这样啊……真的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

阳葵也跟著道歉。

「不用再道歉了啦……总之我想先吃点东西。快点订餐吧。」

奏音这么一说,我就把之前留的披萨传单拿来摊开。

平常塞进信箱的传单我都会马上丢掉,刚好一周前的我觉得留个一张也许会用到。

真想称赞当时的我干得好。

「我好像是第一次叫披萨……」

奏音如此呢喃,我不由得凝视著她。

「真的?一次也没叫过……?」

「嗯。」

这样啊。仔细一想也不奇怪,母女两人的生活大概不常有机会叫披萨吧。

「那么,种类就由奏音点自己喜欢的,当作第一次叫披萨的纪念吧。」

「……谢谢。」

于是奏音点了号称可一次品尝所有人气口味,价格也最昂贵的豪华大披萨。

这家伙,会不会太高估上班族的财力了啊?

这种东西就连我也是第一次点耶。

我们移动到客厅,重新简单自我介绍后,等待披萨上门。

奏音的行李早上摆在餐厅的椅子上,现在则被随便放在沙发旁边。

奏音在她的行李旁抱著腿坐著。裙底风光差点映入我的视野,我连忙转开视线,坐到沙发上。

我是希望她可以多注意一点,但我觉得我们的关系还没有亲近到能纠正这一点,现在还是先打消念头。

「呃,你叫阳葵,是吗?」

奏音喊出这个名字后,与她面对面正襟危坐地跪坐著的阳葵肩膀倏地颤动。

「啊,是、是的!」

「你为什么离家出走?」

乾脆俐落的直球。这就是女高中生的对话能力吗?

「呃~~那个,我有一个梦想,可是父母强烈反对。然而我过去一直不当一回事。因为这件事,我从国中开始就和父母处得不好……」

对喔,她提过实现梦想的东西被丢掉了。

「然后因为明年要考大学了,父母希望我放弃那条路,但我就是无法接受……我什么都不听,一心一意朝著梦想努力,可是──」

「顺便问一下,你的梦想是什么?」

「咦?呃……那个,当插画家……」

阳葵嘀咕般轻声说完,害臊地垂下头。

奏音摆著一副「虽然不太懂,不过很厉害嘛」的表情。

我的感想也和奏音相同。只是,那应该不是安定的工作,这一点我大概能猜想到。

「总、总之,我父母很反对我的梦想──我过去收集的道具被擅自丢掉了。不只是颜料和笔之类的手绘工具,连数位板也……」

「擅自丢掉了?咦?未免太过分了吧!」

就算是父母,也确实不该擅自丢掉孩子的东西。

如果发生在夫妻之间甚至可能导致离婚──我在网路上看过。

「事情真的发生得很突然──于是我终于忍不住──离家出走了。」

「原来如此……然后你就漫无目的地四处晃荡。」

「其、其实我原本打算自己租一间房间!我有不少从以前存到现在的压岁钱!我本来想说让爸妈知道我一个人也能过活──所以我也去过不动产公司,但是对方说未成年要有父母许可……」

「啊~~……」

阳葵看似乖巧文静,但似乎是很有行动力的类型。

即使如此,在关键部分好像少了根筋,或者该说太天真。

「我因为这样感到失望,有一段时间住在旅馆。但是钱很快就用完了──思考著接下来该怎么办,搭上电车之后──」

「就遇到我了?」

阳葵默默点头。

「阳葵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咦?」

奏音再度单刀直入地问了。不过这也是我想提的问题,算是帮了个忙。

「你无处可去吧?要回家吗?」

「只、只有这件事,我绝对不要……」

「但是你还未成年啊。再怎么讨厌爸妈,还是回家比较好吧?」

「这我也知道。我当然明白自己是小孩子……因为我幼稚得连我自己一个人没办法租房子都不晓得啊。」

不知道是对我还是对自己感到气愤,阳葵猛然鼓起脸颊。

我觉得这种反应就是她孩子气的地方,但要是说出口想必会让她更不愉快,所以我决定保持沉默。

「可是,我现在就是不想回去……无论如何就是不想回家……一想到家里的事情,真的很痛苦……」

「既然这样,就暂时待在这里吧?」

「咦?」

「啥────!」

听了奏音这句话,我吃惊的程度更在阳葵之上。

「等等,你自作主张在讲什么?」

「可是,人明明是你带回来的吧?」

「是这样没错……但我只是觉得晚上下著雨,让她在外面过夜太可怜──」

「这种藉口对警察应该不管用吧?」

「唔──!」

确实就如奏音所言。

无论有什么理由,我把未成年少女带回家仍是事实。

这年头,这样就有可能被视为一种犯罪。

「如果她爸妈已经拜托警察寻人,一旦被警察发现,我就──」

先前不愿去想的可能性浮现心头,令我直打寒颤的感觉瞬间扩散到全身。

「啊,这个应该不用担心。我家里很重视这方面的面子……爸妈大概无法忍受我离家出走这件事对大众曝光。」

「呃,这是什么家庭……」

「这个嘛……这些事我不能说……不好意思……」

阳葵难受地放低视线。

该不会她是出自名门的千金小姐──政治家的女儿之类的?

如果真是这样,感觉就更危险了。

我真的能平安脱身吗?

「总、总之应该不会演变成上新闻的状况。」

「这样的话,你还是待在这里就好啦。」

就说了,为什么是奏音擅自决定啊?这里可是我家耶。

我觉得实在应该出声抗议。就在我即将开口时,奏音先接著说:

「因为我过去从来没有跟男性一起生活……有阳葵在,我应该可以比较安心,也会比较开心……」

这句话大概是奏音的真心话吧。

她之所以不看向我,也许是因为内疚。

我只好再度闭上几乎要张开的嘴。

奏音家一直是单亲家庭,而阿姨也没有再婚。

换句话说,她没有体验过家里有男性的生活。

而她现在却必须和过去几乎不曾见面、年近三十的表哥两人一起生活。

对奏音而言,这是太过剧烈的环境变化。

这时我才第一次感觉到她心中的不安。

只要稍微设身处地,就该马上明白才对。

早上的冷淡态度就是源自于此吧。

不知是何种缘分,奏音和阳葵正好同年。

为了奏音,是不是该让阳葵留在我家?

「你们的心情我明白了。但是……万一被发现我就……」

「这部分我当然会全力帮忙以免穿帮。」

「我、我也是!」

两个人激动得身子向前倾。

我不由得伸手按住眉心。

但是,这一瞬间我当然也拿不出让所有人都接受的解决方案──

「…………哎,既然你们两个都这样说,那也没办法……」

听了我的回答,两人表情焕然发亮,对彼此微笑。

毕竟她们同年,很快就打开心房。

「请放心,我绝对不会让驹村先生被当成罪犯!」

如果有成年人听了这句话就能放一百二十个心,那个人要不是天真过头,不然就是单纯是个笨蛋。

不过,我这时似乎变成了笨蛋。

唉,一起生活的人从一个变成两个,也没太大差别吧……

我希望没有太大差别。

不过,在我心中某个角落确实有一部分正为此感到雀跃。

和两名女高中生一起生活──

如果我弟在场,目睹这种状况一定会吐槽:「这是哪门子的成人游戏啊!」

心中充满了预感,原本平凡的生活接下来将彻头彻尾改变。

于是就在我的房间,我和两名女高中生的奇妙同居生活就此揭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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