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的那一天,少年K曾经说过,希望自己成为一个能够对周围的人伸出援手的人物。然而看不见的剧毒却已经逐渐侵蚀到他伸手可及的范围了。
少年K就读的中学,如今已有零零星星几位加入《SPES》的基层人员,让某种药物开始在校园中横行。这是之前我请《黑衣人》们调查这座城市时,已经出现前兆的事件。
我不禁想,这一天来得还真快。
我要和少年K联手改变未来──这样听起来或许有点夸大。
然而这是真的事情。既非做梦也不是什么童话故事。
对我们来说,这是无庸置疑的现实。
正因为如此,我现在才会坐在这里,等待有什么新的动向。
嗯?要问我在哪里吗?
那就是──
「本班机目前正在等候最后一名乘客上机。」
没错,正如广播所说,这里是一架飞机上。接下来假如按照预定,将会在一万公尺上空发生某起事件。而我为了身为侦探解决那起事件,才会坐在这班飞机的窗边座位。
旁边的位子还空著。
我就是在等待应该会坐到这里来的人物。
话虽如此,但我们并没有事前约定碰面。因此就算他按照预定现身,想必也不会注意到我的存在吧。
现在的我,是真正的我。
摘下白银月华的面具,以代号──希耶丝塔的身分坐在这里。
「你如果见到我真正的容貌,会作何感想呢?」
我忍不住呢喃著之前也稍微想过的事情。
会觉得我是个美人吗?这只是想想而已啦。
比起那种事,其实只要他到这里来就好了。
我期待和他再次邂逅,然后……然后──
「…………」
我用右手压住自己的左手。
真不像我的个性。我的左手居然有点在发抖。
少年真的会到这里来吗?
毕竟照他的特质,会不会在被卷入我的计画之前先遭遇其他事件呢?
对,他不会现身在这里的可能性其实是很高的。
之前米亚曾经说过,甚至能够将《圣典》中记载的未来都改变的存在──特异点(Singularity)。
正由于那样的性质,即便我内心多么期望与他重逢,多么想要和他成为搭档,也无法知道是否能够实现。《特异点》没有再现性。到头来,侦探的推理根本无法套用到他身上。
可是,就算这样,我还是会想。忍不住会想。如果和带有那种性质的他再次相逢,如果真的又再度邂逅,到时候应该可以称之为命运了吧──会这样想的我,果然是电影或连续剧看太多吗?
「但这都要怪你喔。」
我如此呢喃,随意注视著起飞前的飞机窗外。
本来我选择要让少年K成为搭档的理由,单纯因为他是《特异点》而已。在电话中对艾丝朵尔大胆放话说自己接下来会找个同伴时,我脑中的逻辑也是如此。藉由让足以颠覆各种世界危机的他待在自己身边,我身为《名侦探》就能达成更加壮大的使命──我是这么想的。原本是这么想的。可是……
「你却看透了我的一切。」
那天他说过,总有一天要拆掉我的面具。
君冢君彦──起初还以为他跟我莫名相似,然而在本质上却有些不同。那个人格究竟是如何形成的?我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想要知道那个原委,结果在一同行动的过程中得到了答案。我认为自己得到了答案。
回过神时,我才发现被摘下面具的他目不转睛地盯著我,发誓下次会轮到他拆掉我的面具。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情让我……对,让我很开心。甚至觉得什么《特异点》的设定根本无关紧要了。
所以──我不确定使用这样的连接词是否妥当。
不过我今天一定要把当时自己怎么也无法向少年表达的话讲出来。
想必我一直以来都想表达的「你来当我助手吧」这句话,我今天一定要说出口。
不是身为白银月华,也不是怪人二十面相,而是单纯以我个人的身分。
「虽然这或许也是一种任性吧。」
自从一年前左右当上《名侦探》后直到现在,我都没有结交过什么同伴。当然,夏露和米亚是我很重要的存在,这点不会错。但是我并不想要用「同伴」这个词将她们囊括起来,甚至把她们拖进我乱来的行动中。因此我虽然重视她们,却也努力和她们之间划清一条界线。
但是少年的状况就没办法如此了吧。今后他在跟我一同行动的过程中,被卷进什么巨大危险的可能性非常高。他真的会愿意陪我踏上那样的冒险之路吗?让他陪我一起冒险真的好吗?
不管思考多少次都得不出答案的疑问,又在我脑中盘旋。然而我唯一当作妥协方案引导出的答案,就是如果邀请他成为这趟冒险之旅的搭档却遭到拒绝,我就会断然放弃。
「他会愿意接受吗?」
当然,我很清楚对方不可能那么容易就答应我的邀约。
因此我将劝诱机会最多设定到三次为止。
「……还是到五次好了。」
考虑到自己表达上的笨拙程度,我稍微再放宽了限制。
不过做为相对条件,即便少年真的答应我的邀请好了,假如我判断这趟旅行只会对他造成负面影响的时候,就要立刻跟他分开。唯有这点必须绝对遵守──我如此下定决心,并安抚著自己吵闹的心跳声,静静等待那一刻到来。
「吶,少年。」
吶──我要怎么称呼你才好?
我开始挑战起下一个难题。
假如他真的来到我身边,我应该怎么叫他比较好?
少年?──有点奇怪,毕竟我们实际上年龄相差不多。
那,君彦?──直接这样叫好像有点太亲密了。
君冢同学?──感觉不太符合我给人的印象。
「有没有什么代号呢?」
那样应该会比较好称呼……但是像这样思考起来才发现意外地难取代号。而且为什么我必须为了这种事情烦恼才行?总觉得慢慢火大起来了。
话说我因为最近都没见面,连他的长相都逐渐忘记了。他长什么样子来著?印象中五官应该算很端整,不过莫名缺乏精神,一双寂寞的眼神彷佛对世上一切都感到放弃,但偶尔浮现的笑容却又有点可爱,然而那只不过是他的面具之一。可是唯独最后对著我笑的表情,肯定是他真正的笑脸。
(插图018)
另外还有──
──那张适合叹息的侧脸。
我在内心松了一口气,拚命压抑著脸颊忍不住要笑出来的冲动,假装在睡觉。
不能穿帮──月华(我)在这里的事情。
不能被他发现──我这股雀跃不已的心情。
闭上眼睛的我听著自己激动的心跳声,并感受少年的气息。
是他。和我散发著同样气味的他,现在毫无疑问就坐在旁边。
「唉,太不讲理了。」
结果少年大概是回想起抵达这里之前发生过的事情,一个人如此嘀咕。
这句之前也有听过的话,似乎是他的口头禅。
既然如此,我今后就用最单纯的一句话帮他抵销掉降临在他身上的各种灾祸吧。告诉他这个充满不讲理的世界根本是愚笨至极的闹剧。
不久后,乘客到齐的班机关起舱门,在跑道上开始加速。
目标是远在一万公尺上方的高空。
从这里,我和他──不对,侦探与助手令人眼花撩乱的冒险活动就要开始了。
首先做为序曲。
竖起耳朵,你听,那声音传来了。
「请问各位乘客当中,有职业是侦探的吗?」
(插图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