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04话「幕后」

赫特鲁蒂与佛莱普顿侯爵,此刻正处于荷尔法特王国王宫的──藏宝库内。

宝库内放著多不胜数的金银珠宝、失落物品。

其中也包括相当多因为不知道有何用途而只能摆著当装饰的东西。

(找到了。虽然我听说过在王国的宝库里也有,不过真的就只是随便摆著而已呢。竟然连这东西的真正价值都不知道,看来侯爵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来到宝库的赫特鲁蒂,发现自己想找的东西后就停下脚步开口说话。

「侯爵,可否将此物让给我?」

对于赫特鲁蒂的提议,佛莱普顿侯爵边抚摸胡须边回答:

「殿下想要这个古代机甲的手臂吗?由于此物非常贵重,无法凭我一人就决定。」

黑色──外表满是尖刺的机甲右臂,确实具有历史价值。

然而,由于专家判断无法将之用于现代,因此才会当成摆饰。

(如此危险的物品,竟然就这样毫不设防地摆著,王国真的已经无可救药了呢。即使只是为了避免万一遭到王国拿来使用,还是得由我先拿到手才行。)

不知赫特鲁蒂想法的佛莱普顿侯爵,摆出了吊胃口的态度。

「侯爵有何期望?」

对于双手在胸前交抱的赫特鲁蒂,佛莱普顿侯爵脸上浮现和善的笑容。

「呵呵呵,看来殿下真的非常喜爱它吶。方便请教您到底想拿它来做什么吗?」

赫特鲁蒂看向宝库中新摆出来的几个宝物。

一个是魔笛,另一个则是凡欧斯公国最强骑士──「班戴尔•希姆•赛登」爱用的机甲用巨剑。

那把供人型动力服运用的巨剑,不但非常大,而且也十分沉重。

曾经由令人胆颤心惊的黑骑士班戴尔所使用的巨剑,同时也是以特殊金属打造而成的贵重品。

眼见属于公国的宝物被收藏于王国的宝库之中,赫特鲁蒂感到十分懊悔。

「魔笛跟班戴尔的巨剑都遭到了夺取,我想拿它来代替失去的财宝,这样不行吗?」

「殿下,『夺取』一词未免不太好听吧。它们可是王国拿到的宝物喔。」

正确的说法应该是,里昂夺得后献给王国的宝物。

虽然佛莱普顿侯爵在这之后始终避免正面回答,不过,当他判断「赫特鲁蒂是真的想要这个东西」之后,表情就变得十分严肃。

「──殿下,您想要这个宝物吗?」

「的确想要呢。」

「请问做何用途?」

「那是古代的机甲零件,除了观赏之外还有其他用途吗?」

「您说得是。」

赫特鲁蒂其实有点紧张。她原本以为,如果希望取得的态度过于强烈,或许会让对方起疑,现在知道应该已经突破难关而松了一口气。

佛莱普顿侯爵向赫特鲁蒂谈起另一个话题。

「我考虑与公国建立友好关系。」

「这话真令人高兴。」

赫特鲁蒂嘴上说高兴,但语气之中并未包含任何感情。

虽然佛莱普顿侯爵察觉了这点,不过依然不动声色地继续说下去。

「我有意让尤利乌斯殿下前往公国,使殿下成为双方友好的桥梁。」

「尤利乌斯殿下不是圣女大人的男朋友吗?」

「让您见笑了。衷心希望尤利乌斯殿下也能怀有如同赫特鲁蒂殿下您的自觉。那么,接下来才是正题──我等准备将部分领地割让给公国。当然,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有必要先整顿王国内部。」

对于佛莱普顿侯爵的提议,赫特鲁蒂表现出的关注,明显比之前强烈。

「──我想知道详情。」

「追根究柢,公国其实也是荷尔法特王室的一脉。我希望能趁这次机会,让两国正式建立友好关系。我们可以携手合作──殿下不这么认为吗?」

对于暗示「来帮我们的忙」的佛莱普顿侯爵,赫特鲁蒂选择冷淡以对。

「谈都不用谈。不过交出些许土地就想要求我方偃兵息甲?何况,割让领地根本是天方夜谭。」

佛莱普顿侯爵摇摇头,笑著开始说明。

「赫特鲁蒂殿下似乎不清楚王国的状况,就算割让也不会造成任何问题。」

「什么状况?」

侯爵开始谈起荷尔法特王国的内情。

「关于与公国间发生战争的那片土地,其实并非王国直辖地。」

不仅浮岛有领主,大陆之上也同样有许多领主。

简单说就是,该处虽然是王国的领地──但毕竟不是王室的土地。

「原来是这么回事吗?菲尔德边境伯的浮岛也在其中呢。但是,既然那一带不是你们的领地,就算想割让也无从割让起吧。」

身为玛丽耶情人之一的「布拉德•冯•菲尔德」,老家位于能够让公国不敢轻举妄动的重要位置。

其他土地也各自属于不同领主,王国无权擅自割让。

──话虽如此……

「倘若没有我等王国的支援,区区地方领主的抵抗,其实不堪一击。公国应该不至于连那些无足轻重的领主也对付不了吧?」

「侯爵真坦白呢。我不会说无法应付。不过──这么做对你们有好处吗?」

看到赫特鲁蒂对于这个等同削减自国领土的提议表示怀疑,佛莱普顿侯爵的嘴笑成了弧月型。

他的眼神闪闪发亮。

「殿下──对王国而言,地方领主只会碍事。」

「碍事吗……」

(这样说来,佛莱普顿侯爵跟菲尔德家属于不同派系呢。)

虽然王宫内部复杂的权力纠葛让赫特鲁蒂感到厌恶,不过她还是接受了侯爵的提议。

「好吧,我就接受这个提议。倘若尤利乌斯殿下入赘,届时希望以此物为入赘礼。」

满是尖刺的机甲右臂。

佛莱普顿侯爵笑著点了头。

「十分荣幸能与殿下谈妥这桩交易。那么,当公国完成准备后请让我知道。先清理王宫内部,在公国获胜之际便由我等出面谈和,这样的发展应该是最理想的吧。」

「──好,以我的名字做为保证。」

(侯爵一脸「靠著破铜烂铁就换到了相当优渥的条件」呢。虽然他似乎认为要把一个小丫头玩弄于指掌之间不费吹灰之力──)

赫特鲁蒂努力忍住想大笑的心情,由于达成目的而松了一口气。

(快点把它送往公国吧。)

王女将视线投向挂在墙上的魔笛。

(劳妲──你就尽管怨恨我这个愚蠢的姊姊吧。)

她紧咬嘴唇,继续为了达成另外一个目的而采取行动。

「此外──巴鲁特法尔特子爵的事,现在处理得怎么样了?确实掌握住他的失落物品了吧?」

佛莱普顿侯爵先收起笑容才点头。

「是的,叫做帕鲁托那的飞船,以及取了亚洛冈兹这种装模作样名号的机甲,全都已经在我等手中。解析工作想必不用多久就能完成吧。虽然想尽快把那小子处死,不过王妃十分欣赏他,所以遇上了一点困难。」

听完这段话,赫特鲁蒂微微一笑。

她现在十分肯定,荷尔法特王国已经亲手毁掉了自己的王牌。

(只要没有巴鲁特法尔特子爵,对公国而言正是大好良机。从那个使魔的态度来研判,这些人没办法控制那艘飞船跟机甲。)

「是吗?这样一来,侯爵所在的王国也就高枕无忧了呢。或许不久之后就能以宰相来称呼您了?」

「宰相」两个字,让佛莱普顿侯爵浮现了发自真心的笑容。

「不敢当,我这种程度怎么敢奢望宰相之位。」

(还在骗人,分明从一开始就是如此盘算的。为了不让雷德古列夫家成为宰相,他应该有过非常多强硬的行为才是。不过,托你的福,我也达成目的了呢。多谢了,愚昧的宰相先生。)

赫特鲁蒂对佛莱普顿侯爵提出请托。

「我想尽快寄信到公国,可以帮我安排飞船吗?」

「我立即为您安排。」

凡欧斯公国的上空。

前黑骑士「班戴尔•希姆•赛登」,这时登上了一艘来自王国的飞船。

他接下了送来的物品,不过无法理解那究竟是什么。

虽然看得出那是机甲的一部分,但是判断不出采用的制造技术。

而且,只有一条右臂也不具任何意义。

「这是公主殿下托付的?」

「是,据说是重要的物品。」

从班戴尔的额头到头顶,有一道显眼的伤痕。

他非常健壮,令人无法相信已经步入初老之年。

「这是──难道是失落物品?」

「似乎是这样。公主殿下说是在王国的宝库里发现的。」

登上飞船者,并非只有班戴尔。

曾以使者身分与王国交涉的伯爵「盖拉特」也是同行者。

他已经养成了不时以手抚摸下巴,看似惋惜不复存在的胡须之习惯。

盖拉特的眼中燃烧著复仇之火。

「希望公主殿下能够送来更有用的东西。而且听说连『无道骑士』的死刑都还没执行。」

无道骑士──这是里昂在公国的别称。

由于他的行为完全不符骑士精神,因此有了这个别称。

虽然里昂当时没有杀害任何敌人,但是,这却导致活著返回家园的骑士、士兵们遭受公国贵族、人民的强烈批判。

正如同里昂所言。

以骑士而言,班戴尔被视为已经年老力衰,而且也失去了黑骑士的称号。

「我不会原谅任何胆敢侮辱公主殿下之辈。」

然而,他依然极具威严。

眼看班戴尔瞪著自己,盖拉特马上像是在逃避般,将视线转到信上。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嗯?」

过了一小段时间后──阅读著信件的盖拉特睁大了眼睛,视线在信纸与满是尖刺的黑色机甲右臂之间一再往返。

「难、难道这是……」

「怎么了?」

听到双手在胸前交抱的班戴尔询问,可能是感到高兴吧,盖拉特提高了音量。

「黑骑士,不,前黑骑士──你有舍弃性命的觉悟吗?」

对于盖拉特的话,班戴尔哼了一声。

「我是个以骑士而言已经不中用的老头子,如果能够对公主殿下有帮助,任何事都在所不惜。」

「非常好!那么我就来说明吧。这是存在于古代──不,神话时代之机甲的一部分。即使在王室中也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的失落物品。」

在场者的视线全都集中到机甲的右臂后,盖拉特张开了双手。

「这个礼物实在太棒了!赫特鲁蒂王女殿下充分完成了使命。这样一来,她的妹妹──『赫特劳妲•赛拉•凡欧斯』王女殿下便已举世无敌了!就算是无道骑士,这次也肯定难逃一死!」

「能够与无道骑士一战吗?」

「没错,获胜的可能性非常高。话虽如此──无道骑士现在似乎遭到祖国背叛,变成了阶下囚。令人感到相当痛快。」

「遗憾不能与他在战场一决高下。」

「我还是没办法理解武人的想法。不过,托这件事的福,赫特劳妲殿下的敌人又少了一个。」

赫特鲁蒂的妹妹──第二王女赫特劳妲殿下。

她负责统率数量多到足以遮蔽公国天空的舰队与怪物,堪称公国的杀手锏。

班戴尔眯起眼睛,注视著机甲的右臂。

「我会救出赫特鲁蒂大人,即使需要牺牲这条性命。」

在想到可以为胡须报仇而满心欢喜的盖拉特身旁,班戴尔用力握紧了拳头。

王宫的地牢。

因为这里十分潮湿,所以有股寒气,让我觉得非常冷。

空气也很沉闷,不是让人会想一直待下去的地方。

由于必须要装成囚犯,所以我的双手都铐著手铐。

在我打著呵欠的时候,狱卒对我示意。

看来有客人来访了。

访客一看到我就发出怨言。

「巴鲁特法尔特,你太让我失望了!」

这个以义正词严语气发言的人,正是原本有可能成为王宫之主的人物。

其实就是尤利乌斯殿下啦。

虽然他对我表现出愤慨的样子,不过,你这家伙出现在这里也让我一肚子火喔。

「您是哪位?」

我装成不认识殿下的样子捉弄他,殿下马上气得面红耳赤,报出了名号。

「尤利乌斯!『尤利乌斯•拉法•荷尔法特』!先别说这个了,你这家伙竟然会背叛,到底是怎么回事?虽然我一直认为你十分卑鄙,但从来没想过你会做出这种事!」

殿下的发言简直毫无逻辑。

尤利乌斯殿下可能是认为,不管我再怎么狡猾都还是不至于背叛王国吧。

──不过,仔细想想到现在为止的种种,即使我背叛也一点都不值得讶异吶。

原因就是你这家伙啦,都是你害的。

不对,先等一下。跟这家伙比起来,主因应该还是婚活吧?每次婚活时的悲惨遭遇都会让我产生「乾脆舍弃这个国家」的念头,不知道已经想过多少次了。

「我没有背叛,全都是冤枉的。救命啊,王子殿下。」

「还有精神说笑就不成问题吶。巴鲁特法尔特,你要给我老实说清楚。」

看来殿下不打算帮我。

哎,要是换成我处在尤利乌斯殿下的立场,我大概也不会伸出援手吧。

何况,这家伙根本就没有那么大的权限。

「说什么?」

「你这家伙,在我面前还敢摆出这么狂妄的态度。」

「殿下觉得一个即将被当成叛国者处死的人,对那个国家还会有任何留恋吗?总有一天会让你们后悔,给我好好记住。我是有仇必报的人。」

「这样啊。其实我也有话要跟你说,就先从我这边的事开始吧。」

对于我那些话,这家伙竟然就这样轻易打发过去了。

「王国的骑士团扣押了你拥有的帕鲁托那跟亚洛冈兹。虽然他们似乎没办法起动,不过问题不在这里。」

就我来说,这已经是严重的问题了。

虽然鲁克西翁应该会好好处理,我不至于感到不安,但还是会觉得不快。

「有些人想要把你处死,不过也有人拥护你。我想你大概是被用来当成派系斗争的棋子,但是总觉得情况有点怪,跟平时不太一样。」

在我看来,王宫随时都很奇怪。

比如说让我晋升之类的,还有让我晋升之类的。总之,我不认为唯有现在特别奇怪。因为随时都很怪,甚至希望有人能告诉我,王宫到底有没有一时片刻正常过。

「所以呢?」

「巴鲁特法尔特──你为什么会背叛?这次有什么阴谋?」

不只把我当成背叛者,甚至还怀疑我有阴谋,实在太过分了。

我是那么差劲的人吗?

「我不是说自己是冤枉的吗?有人想把我关起来啊。」

「什么!?」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啊!你好歹也是在王宫里生活的王子殿下吧?稍微发挥一点想像力啦!你这家伙实在太过单纯了。

「殿下认为我会背叛吗?如果要背叛的话,我会做得更巧妙一点啦。」

「这么说倒也没错。如果是你,应该能做得更好──而且总是会做出对方最讨厌的行为。」

尤利乌斯殿下这种理解方式让我很火大。你这家伙,到底相信我哪一点啊?

虽然殿下对我说出了他的想法──为什么现在变成你来找我商量啊?

「虽然我没有经历过战争,不过,我觉得现在的气氛就像是战争即将爆发。」

搞不好还会引发内乱──我差点就说出这句话,幸好忍了下来。

虽说荷尔法特王国是个大国,但敌人也不少。

像公国一样采取敌对态度的国家,其实还有好几个。

在这种状态下还随时可能发生内乱──感觉公国会趁机行动,真的很恐怖。

我有不好的预感吶。

「──这就是所谓的修正力吗?」

现在这种宛如要强行重现那个女性向游戏世界原本故事发展的情况,一直让我觉得彷佛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在暗中运作。

我的自言自语让尤利乌斯殿下一头雾水。

「修正?巴鲁特法尔特,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因为我被关在这里,所以不太清楚详细状况。」

因为尤利乌斯殿下用手摸著下巴,像是在思考什么,所以我试著提出请求。

「欸,放我出去啦。」

「办不到。我现在没有这种权限。」

这个王子殿下实在很没用。哎,不过就算真的让我离开地牢,也只会让事情变得更麻烦而已。

话说回来──我有点想不通。

堪称公国王牌的魔笛,因为能力过于恐怖,所以现在受到王国的严密保管。

何况连赫特鲁蒂也不在,公国应该不会轻举妄动才是。

虽然是这样,但赫特鲁蒂还是有著可疑的行动。

该不会真的是故事剧情的修正力在搞鬼吧?

「──这个世界真的很讨厌。」

尤利乌斯殿下对我这次自言自语充耳不闻,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地牢。

如果就这样回归原本故事发展的话,到时就只能选择逃跑了。

因为,要是公国打出最后王牌,我──不对,即使是鲁克西翁也一样没胜算。

宛如跟尤利乌斯殿下换班似的,接著造访地牢的人物是──赫特鲁蒂。她塞给狱卒某个东西后,狱卒就离开了岗位。

狱卒离开前对我使了个眼色。

「阁下受到相当恶劣的对待呢。」

「都是某人害的啊。别说这个了,你这样公然在王宫内走动,真的没问题吗?」

「多谢关心,我照规定申请并获得了许可。还有,不是我让阁下入狱的喔。虽然我确实提过希望能剥夺行动自由,不过,采取如此苛刻待遇的还是王国的贵族们。」

罪魁祸首结果还是你啊。当我满心不爽时,赫特鲁蒂把脸凑向铁栅。看准他人软弱的时机接近对方──这是诈欺师之流常用的手法吶。

「要我帮助阁下出狱吗?与其为这种国家效命,不如投靠凡欧斯公国旗下。我保证提供理想的待遇,让阁下能够过著渴望已久的风平浪静人生。」

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为之一震。

看来她已经确实查明了我到底怀著怎样的期望。

相较之下,王国则似乎完全无意了解我──真让人伤心吶。

「真的很愚蠢呢。轻视公国,而且还将阁下当成派系斗争的工具,这个国家的贵族们实在让人看不下去。他们打算利用我来毁掉阁下喔。」

就算同样是殿下,不过她跟尤利乌斯殿下截然不同。

这个人看来更有才干。

「对我表示臣服吧。我可以任命阁下成为我的骑士。与其对腐败的王国尽忠,这样肯定更能实现阁下的愿望。既不是地位也不是名誉,我保证会提供安稳的人生。」

对于朝著这边露出微笑的赫特鲁蒂,我的回答是──

「请恕我拒绝。」

微笑之中多了一丝焦躁的赫特鲁蒂,似乎想知道我拒绝的理由。

「王国有这么重要吗?阁下应该是领主贵族吧?大可全家人都投靠公国喔。」

「虽然这个提议非常吸引人,不过,我不打算跟没有信用的对象谈交易。」

何况,公国人对我也怀著相当深刻的怨恨。

再顺便提一下,让我落入现在这个处境的人就是你啊。

始终保持隐形状态的鲁克西翁现出身形,加入对话。

『畏惧船主而使之身陷囹圄的,不就是你们吗?趁目标担心受怕时表示有意协助等行为,正是一种典型手法。莫非以为我方已经失去判断力?』

赫特鲁蒂看向鲁克西翁。

「竟然偷听,真是个讨厌的使魔。」

『倘若你认真想招揽船主──有意遵守约定,我早已协助说服船主了。』

「你这个使魔真的很讨人厌。分明丝毫不认为我认真在拢络他却还这么说。」

也就是说,到现在为止的发言都是在骗我啰。

──真让我伤心吶。因为她的提议非常吸引人,所以我不知动摇了多少次啊。

赫特鲁蒂离开铁栅,语气变得十分冰冷。

「阁下大可引以为傲,因为你被认定为有可能对我们造成妨碍的人物。」

我目送赫特鲁蒂转身离开地牢,然后躺倒在床上。

「她很讨厌我吶。」

赫特鲁蒂逐渐远去的背影,看来似乎有点寂寞,是我多心了吗?

『她并非打从心底厌恶船主。』

「都那种态度了耶?」

『倘若她真的心怀怨恨,大可不必前来拜访船主。然而,根据我的预测,即使臣服,最多也只是能够免于一死的程度。』

「──要是她刚才再认真一点,我就会答应了。真可惜啊。」

『所言不实。即使赫特鲁蒂是认真的,船主依然不会背叛王国。』

「很难说喔,还是要看她开出的条件啦。」

『──是吗?此事暂且按下不表,在船主房间放置伪造证据的犯人是米奥。』

「他不是老姊的专属仆从吗?」

『因为那些人对船主怀恨在心。要立即把他处理掉吗?』

「你不要没事就说这种恐怖的话啊。不过──」

『喔哟,狱卒回来了。』

返回牢房的狱卒向我攀谈。鲁克西翁再次进入隐形状态。

「子爵大人,咖啡跟红茶,接下来您想喝哪一种?」

「红茶,拜托用比较好的茶叶。」

「哎呀,这种地方不可能弄得到什么高价茶叶啦。」

「话说回来,从亲卫队队长一下子成了囚犯,我的人生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也吃了一惊,或许是王国创立以来前所未有的案例?」

我一点都不觉得高兴就是了。

狱卒为了准备红茶而再次离开地牢。当我开始打呵欠时,鲁克西翁现形了。

我解开手铐,用手指转著玩。

『在地牢中太过惬意了吧?应当再多些紧张感。』

「那样太累人了,我不想这么做。幸好之前就跟米莲王妃建立了不错的关系。要是在遭到逮捕后又受到严刑拷打的话,到时就真的笑不出来了。」

『届时我会尽快救出船主,打沉这片大陆喔。抑或是将与船主无关之人都从这片大陆上一扫而──』

「别说了,我讨厌大屠杀之类的行为。」

『──船主真是慈悲为怀。』

虽然时常忘记,不过它毕竟是个在我当初发现时有过「歼灭新人类」之类发言的家伙。

对这个世界而言,鲁克西翁很可能才是最最危险的敌人。

不过,即使是这样的鲁克西翁,依然赢不了游戏的最后头目。

虽然不会落败──但应该也还是无法获胜吧。

因为,想打赢最后一战所必须要有的事物,除了圣女的力量与莉薇亚的能力之外,还有「爱」。

先不提这个,我一直待在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一切原由都在于我遭到逮捕的那天。

──遭到逮捕的那一天。

我被带往王宫后,在某个房间见到了两位大人物。

「吉尔伯特先生,我遭到逮捕了。」

我还有开玩笑的余力──理由?因为我早就知道自己迟早会被抓走。

不过,我这个笑话没能让眼前的两人露出笑容。

其中之一是安洁的哥哥,同时也是雷德古列夫家的继承人「吉尔伯特•拉法•雷德古列夫」。

吉尔伯特的表情,看来像是感到安心。

「亏你还有这个余裕。那些认为你会是威胁的贵族似乎没有看走眼。在这种状况下还能说笑的胆识,值得尊敬。」

胆识?才不是咧,我就只是因为事先知道,所以先做好了某种程度的心理准备而已。

另一位大人物──米莲王妃──谈起了正题。

「里昂,关于这件事,指使之人是目前最大派系的领袖佛莱普顿侯爵。」

──棒打出头鸟。

像我这种以超乎寻常速度飞黄腾达的后生晚辈,肯定让很多人看不顺眼。

公国正是利用了这些人的嫉妒心态。

「王宫内部也不是坚若磐石呢。许多派系都以自己的想法在行动。听得懂这句话的意思吧?」

「也就是说,侯爵跟公国有著共通的利害关系?」

吉尔伯特点了头。

「没错。尤利乌斯殿下的失势,导致雷德古列夫派系的势力萎缩。取而代之崛起的是佛莱普顿侯爵派系──就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是原因所在。」

「我?」

米莲王妃提到了我所拥有的失落物品──鲁克西翁。

「也就是说,一艘能够独自击退公国舰队的飞船,让许多人产生了戒心。认为需要提防里昂你的侯爵,决定和怨恨你的公国合作……这是很有可能的吧。」

我的出现,反而让侯爵派系团结起来了?

虽然我觉得实在很讽刺,不过王妃的话还没说完。

「里昂,对侯爵等人而言,你是比公国更强大的威胁。佛莱普顿侯爵更是对你防范有加。」

「啊?咦,可是──」

吉尔伯特对表现出惊讶的我感到傻眼。

「试著思考看看吧。面对数十艘飞船却还能获得压倒性胜利,代表你一个人就拥有如此强大的战力。我知道你无意对王国造反,不过,你觉得所有人都会相信吗?即使相信,他们敢说你不会变成敌人吗?」

相较于公国,他们其实更畏惧我──或者应该说鲁克西翁?

虽然这种想法其实也不算有错,但是,因此而选择与公国联手就未免太蠢了吧?

「他们是不是太低估败给我的公国啦?」

「确实有人拿来取笑,不过,只要参与过战争就能理解公国究竟是多么可怕的威胁。应该就只是没有说出口而已,内心想必还是相当焦急。」

早知道就该多强调几次,要大家更加提防玛丽耶跟公国的。

「那么,现在是要我背著冤罪任他们拘留吗?」

「很抱歉,不过还是得请你就此入住地牢了。理由是──这样会比较安全。」

吉尔伯特的说法是,只要能够逮住我,侯爵派系就会感到安心,而自己等人也能趁这段时间采取许多行动。

派系势力弱化的雷德古列夫家也相当辛苦吶。

此外,米莲王妃好像也有不少辛酸。

「状况跟几个月之前不一样了。里昂,即使你遭受暗杀,我也不会感到惊讶喔。」

这个一点都不好笑的消息让我直冒冷汗。

「看到来抓我的骑士们那么拚命,他们似乎真的都非常痛恨我──不会吧?」

「那些人是认真的。虽然我们成功在半路上拦到你,不过还是一度为之胆寒呢。」

吉尔伯特的发言让一阵凉意窜过我的背脊。状况的危险程度似乎远超出我的想像。

「里昂由王宫这边来保护。现在就只能做到这样了。把你视为威胁的贵族相当多,不是只有敌视公爵家的派系而已。很多贵族都想要取得你的失落物品,藉此增强自己的实力。」

米莲王妃以宛如开导年幼孩子般的语气为我说明。

由米莲王妃来扮演妈妈──虽然让人有点心痒,不过现在先不提这个。

吉尔伯特说话时的神色相当紧张。

「关于佛莱普顿侯爵,可能是因为逮到你而放心了吧,他开始正式设法掌握大权了。我这边也会变得相当忙碌。」

米莲王妃谈起了骇人听闻的话题。

「王宫里的氛围变得相当恐怖,实在不太妙呢。搞不好会发生内乱?要是赫特鲁蒂殿下也参与,公国很可能会跟著展开行动,真的让人很担心。」

真的打算挑起内战吗?

搞定我这个问题之后,接著又是权力斗争──佛莱普顿侯爵也真是辛苦吶。

要是他没来搞我,我本来也不打算理他的说……

哎,不过也得考虑到玛丽耶,所以目前就只能先慎重地静观其变──

「现在明明就不是搞什么内乱的时候吧。」

米莲王妃如此回应。

「这点大家都很清楚。但是,对佛莱普顿侯爵来说,同时也是大好机会──能够挤下雷德古列夫家,在王国中掌权的机会。为此,即使多少有些鲁莽,侯爵还是会做。这次成为牺牲品的,正好就是里昂你。」

──会不会太过分啦?拜托别把我拖进权力斗争漩涡啊。

而且,为了争权,甚至不惜与敌对的公国结盟──真的很恶劣。

虽然吉尔伯特有点无奈,不过似乎还是能够理解佛莱普顿侯爵的行动。

「侯爵之所以与公国联手,应该是出于即使有些损失也还是想要掌握权力的心态吧。」

「听来真令人讨厌。」

「是啊,的确令人讨厌。」

即使现在责备吉尔伯特也无济于事,所以我问起了感到在意的问题。

「请问安洁她们知道我已经获得保护了吗?」

「不知道。不对,应该说不能告诉她们。你获得保护是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的高度机密。这也使得安洁独自去找赫特鲁蒂殿下理论了吶。」

「──她没事吧?」

「安洁很快就获得释放,不必担心。这让你在意吗?」

「当然。」

因为她是学园里少数几个理想的女生之一啊。

而且还是我的──朋友。多少会担心吧。

「哎呀哎呀。」

米莲王妃以手掩口露出微笑。她是不是又有哪里误会啦?

真是──这人实在很可爱。

吉尔伯特说话时,看起来似乎有点高兴。

「那么,有件事想麻烦你帮忙。」

「有事要我帮忙?」

──事情就是这样。

遭到关进地牢里的我,现在就像是鱼饵。

用来钓例如尤利乌斯殿下、赫特鲁蒂之类的人。

藉此找出哪些人企图与我接触等等的。

「真亏他们想得出这个方法吶。」

『──近来有不少人向船主身边的人多方打听。这些人的目的,多半就是收集情报或暗杀吧?』

「咦,难道你这家伙早就知道了?早点告诉我啊!」

『请放心,我不会坐视船主遭到暗杀。』

不是啊,还是应该让我知道吧。否则,毫不在意悠闲度日的我,不就像是个傻瓜了吗?

「下次开始要跟我说喔。」

『一档归一档──王国委实相当脆弱。』

「你扯开话题啰?不过,王国很脆弱,这点我有同感。」

因为,王宫内部的派系斗争,甚至把公国也拖下水──害我被打入大牢的关系。

赫特鲁蒂的动向也让我相当在意。应该不至于发生「决定把魔笛还给公国」之类的情况吧?

「赫特鲁蒂小姐也真是死缠烂打吶,不对,或许该说是公国?竟然想利用王国的权力斗争,从内部来瓦解……那个女性向游戏的不严谨设定到哪去啦?恩怨情仇会不会太过浓稠了?真亏他们有心搞什么权力斗争吶。」

『──船主,关于荷尔法特王国扭曲的支配体制,完全不符常理。』

「怎么说?」

『刻意累积地方领主们的不满。目前已是随时可能爆发叛乱的局面。』

「是吗?比如说我的老家,因为欠了很多钱,所以根本没空搞什么叛乱喔。」

『请勿以船主出身的家为基准。』

「那么,你的想法是?」

『如同公国拥有杀手锏一般,王国很可能也握有某种王牌。』

秘密绝招啊……

说到可能性的话,应该就只剩下「那个」了吧?

「多半是那个吧?」

『──倘若船主知道什么,希望能尽早与我讨论。』

「不好意思啰。不过,没有莉薇亚的话,应该就无法起动才是。──好啦,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才好呢?」

『首先是歼灭新人类──』

「驳回,给我认真回答。」

『我是认真的喔。』

「你啊,有的时候真的让我觉得很恐怖耶。我想知道的是,继续这样发展下去会变成怎样。雷德古列夫家跟佛莱普顿家──你觉得哪边会赢?」

『答案显而易见──端视船主的意愿。』

安洁一获释就立刻赶往公爵家的宅邸。

在公爵家位于王都的宅邸之中,有人在等著安洁──她的父亲文斯。

听完安洁慌张地回报赫特鲁蒂的行动后……

「复仇吗?二流的选择。话是这么说,不过王国也有不少叛徒。」

「父亲大人,请您协助释放里昂。里昂他没有做任何坏事!」

文斯眯起了眼睛。

「不要任性。这种程度的事,在王宫之中是家常便饭。就算用我的权力让他出狱,他也拿不回最重要的飞船与机甲。」

文斯这段话,让安洁倍受打击。

「──您的意思是,一旦没有失落物品,里昂就没有价值了吗?到现在为止,里昂为我付出了许多心力。」

对于提出抗议的安洁,文斯冷淡地回应。

「那又如何?他之所以能够出人头地,无庸置疑是倚仗失落物品的力量。我可以认同他的胆识,然而,没有失落物品的他,究竟还有多少价值?」

安洁握紧拳头,看似悔恨地低下头。

「他、他对我有恩。里昂是我的恩人!」

「我已经给过了相符的回报。你回去学园吧。」

「──呃!」

安洁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办公室。

文斯看著女儿冲出房间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

「真是──要是能再坦率一点就好了。」

目送笨拙的女儿离开后,文斯站了起来。

吉尔伯特正好在这时走进办公室。

「父亲大人,安洁刚才以相当吓人的表情跑走了喔?」

「有人会盯著她,不用担心。虽然对安洁过意不去,但是,如果让她得知实情的话,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那孩子太过感情用事了。真希望她能够就这样坦率面对自己的心情。」

「毕竟到现在为止,她接受的教育都是凡事要为家里著想,突然说可以自由恋爱,或许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吧?我想,只要好好说清楚,她应该就能理解。」

文斯微微一笑。

「这方面就牵扯到很多微妙的问题了吶。如果我们硬把安洁推给他,其他贵族必然有所不满。而且也得考虑到那孩子的心情。究竟只是朋友关系,或者是──」

或许是可以接受了吧,吉尔伯特点了头。

他暂时放下安洁的事,开始报告调查成果。

「我调查过那些企图与处于地牢之中的子爵接触的人了。看样子,那群人似乎因为无法起动帕鲁托那而感到焦急。一部分人提出『或许杀掉原本的所有者之后就能让船承认新主人』的见解。似乎还有人直接向陛下陈情,建议应当尽快行刑。」

文斯双手交抱。

「害怕子爵吗?哎,这也是无可厚非的。毕竟他是单枪匹马就让公国军撤退的骑士。一旦想到矛头哪天有可能转过来指向自己,任谁都会焦急吧。」

对于与公爵家为敌的派系而言,随时都得担心里昂会将矛头对准自己。

那些人的焦虑,文斯其实也能理解。

「神殿那边也开始闹起来了。面对当前局势,就算是权力斗争也还是该知道分寸吧。长此以往,搞不好国家会因内乱而分裂。」

文斯解开了交抱的双臂,如此低语。

「不过只是该来的时刻终于到来了而已。毕竟本来就是彷佛为了要使之在某一天爆发般的安排。话说回来,视我为敌的人还真不少吶。」

直到不久之前都还身为最大派系领袖的文斯,殚精竭虑思考如何应付势力已然大幅增强的侯爵派系。

「──你做了件蠢事吶,迈尔坎。」

低声说出佛莱普顿侯爵的名字后,文斯看向吉尔伯特,笑了出来。

「吉尔伯特──你不觉得安洁看人的眼光相当准吗?」

吉尔伯特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要是没有安洁,公爵家多半也会对里昂怀有高度警戒吧。

虽然撤回与尤利乌斯的婚约确实造成重创──但公爵家也因此而得以收揽里昂。

「就某种意义上来说,应该算是相当幸运的吧。没有轻易改为支持『第二王子殿下』是正确的。」

文斯也同意儿子的意见。

「那么,你回领地为战争做准备吧。我还得留在这里办些事。」

吉尔伯特点头后就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随后,文斯也动身前往王宫。

此刻,王国军旗下的军舰正浮在学园上空。

搭上机甲的骑士们警戒著四周状况,地上也有骑士与士兵在巡逻。

非比寻常的警备,让学园的学生们也感受到一触即发的紧绷气氛。

宛如战争前夕的紧张感。

回到学园的安洁,看到了正朝自己跑过来的莉薇亚。

她们一靠近彼此就抓住对方的手,在非常接近的距离开始交谈。

「安洁!里昂同学!里昂同学被抓走了!」

面对陷入混乱的莉薇亚,安洁努力忍住盈眶的泪水。

毕竟周围还有其他学生在场,而且这里又是人来人往的大门前方。

「我知道,先进去吧。」

为了回女生宿舍,安洁带著莉薇亚开始移动。

目前的状况,似乎让莉薇亚感到不安。

「里昂同学被人带走,在这之后,库拉莉丝学姊她们也都离开了学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陷入慌张的,并非只有王宫。

连学园内也受到了影响。

「战争要来了。」

「战争!?」

「安静,说话小声点。」

两人急忙走进了莉薇亚的房间。

因为进入房间而松了一口气的安洁,双腿顿时一软。

在莉薇亚搀扶之下坐到床上的安洁,开始说起现状。

「有一群人跟公国勾结。那些人抓住了里昂,把他关进了王宫的地牢。帕鲁托那跟亚洛冈兹也都遭到了扣押。」

「怎、怎么会!里昂同学又没有做什么坏事!」

「他们才不在乎这些,就只是认为里昂会碍事而已。──要是我拥有更多权力就有办法保住他了啊……」

对于觉得自己可悲而陷入沮丧的安洁,莉薇亚以像是想到什么妙计般的语气开口说道:

「王妃娘娘!如果能请米莲王妃帮忙──」

安洁摇摇头。她十分明白,如果王妃能做些什么,肯定早已采取行动。既然王妃没有出手相助,应该就是不方便帮忙的状态吧。

「米莲王妃无法伸出援手。我想她应该有过什么安排,但是,既然没能获得实行,肯定是有谁暗中压下了命令吧。也可能是现在已经没办法只顾著里昂了。」

侯爵派系突然有了大动作。

安洁知道这有著什么样的含意。

对照过从老家那边获得的情报后,想不懂也难。

「莉薇亚,王宫那边接下来会因为权力斗争而陷入混乱,搞不好还会爆发内战。」

「咦?这、这是为什么呢!」

对于因「内战」一词而惊讶的莉薇亚,安洁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到处都处于高度警戒的状态,而且父亲大人跟兄长也都四处奔走,王宫之中可说其实已经开战,就只是还没人真的流血而已。」

安洁认为,学园上空之所以会出现飞船,多半也是为了发生万一时的准备吧。

(这样的话,来到学园的飞船会是米莲王妃或父亲大人安排的吗?)

父亲之所以指示自己在学园待命,或许就是因为学园相对安全的缘故?

当安洁思考著这些事的时候,莉薇亚以彷佛充满不安的态度发问。

「──里昂同学会变成怎样呢?」

有那么一瞬间,安洁想要以谎言让莉薇亚放心──最后还是决定坦白说出事实。

「对不起,我家决定对里昂见死不救。他们认为一旦失落物品遭到夺取,里昂就没有价值了。面对现在的状况,米莲王妃帮不帮得了里昂,这个我也没把握。里昂说不定会被处死。」

听到「处死」两个字后,莉薇亚先是垂下头,然后飞快地站了起来。

眼看脚步摇摇晃晃的莉薇亚似乎打算就此离开房间,安洁抓住她的手加以阻止。

「你想去哪里?」

「安洁──对不起。我想帮助里昂同学。为了这个目的,任何手段我都要试试看。」

「你──」

莉薇亚边哭边试著离开房间。

安洁猜到了莉薇亚的心思。

「等一下。──我也跟你一起过去。」

于是,安洁与莉薇亚一同离开房间──前去请求有可能救出里昂的人物协助。

玛丽耶成为圣女后,学园就为她准备了特别的房间。

即使在女生宿舍之中,那也是最具规模的房间──供安洁这个等级的千金们生活的房间。

坐在房内沙发上的玛丽耶翘著二郎腿。

她看著站在眼前的两个人,心情十分愉悦。

「你们希望我去帮那个路人?为什么我非得救他不可?」

即使玛丽耶的女生跟班们不停轻笑,安洁还是再次恳求对方。

「我认为身为圣女的你应该有办法救他。拜托──希望你能救里昂。」

莉薇亚也深深一鞠躬。

「拜托!请救救里昂同学。」

玛丽耶脸上浮现夸饰胜利的笑容,喝了一口饮料。

(听到那个路人被抓走的消息时,我就已经够高兴了,没想到现在连这两个人都跑来求我,真是太令人开心了!)

两人寻求协助的对象是──身为圣女的玛丽耶。

(哎,不过我既没有帮那家伙的理由,而且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就是了。)

虽然玛丽耶当上了圣女,不过毕竟时间太短,所以还不知道该如何掌控整个组织。

虽说她甚至连想让里昂获释所必须的手续都不清楚,然而,她还是决定要好好利用这次机会。

她注视著安洁跟莉薇亚,开口说话。

「你之前对我说了不少难听的话吧?」

安洁道歉。

「还、还请高抬贵手。是我思虑不周。」

「当然啰!接下来是那边那个脑袋空空的你。」

「是、是的!」

用「脑袋空空」当成莉薇亚的别称后,玛丽耶开心地提出质问。

「你不觉得求人帮忙的时候也该遵守礼仪吗?」

「礼仪吗?这、这个──」

面对不知该如何回应的莉薇亚,玛丽耶这么说:

「你们两个──得要在大家面前向我磕头。这样的话,我就可以考虑看看那个路人的事。」

虽然玛丽耶提出了条件,不过,在她的内心之中──

(安洁莉卡的自尊心很强,绝对不可能接受吧。至于奥莉薇亚,虽然感觉做得出来,不过到时还是可以说只有她一个不算,得要两个人都磕头才行,所以我也不必守约,这样就好了吧。哎,如果她们真的这么做,我也很伤脑筋就是了。)

──其实是这么想的。

玛丽耶现在非常后悔。

地点是学园内某处广场。

(不会吧,这下要怎么办?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啦!)

她全身冷汗直流。

前来围观的人群,已经完全包围了玛丽耶等人。

位于中央的,正是玛丽耶与她的跟班们。

「玛丽耶大人,您看看她们的可悲模样。」

「公爵千金跟平民一起低头恳求了喔。而且还把额头贴在地上。」

「实在太难看了。」

周围的学生们发出各式各样的嘲笑。

站在玛丽耶身旁的凯尔,打从心底感到傻眼。

「让她们做到这个地步,真的没关系吗?坦白说,连我都有点看不下去了喔。」

莉薇亚与安洁,两人并肩跪在广场上磕头──面对眼前的女主角跟反派千金,玛丽耶的冷汗流个不停。

虽说确实是自己的要求──但是没想到她们当真这么做了。

即使是非常容易得意忘形的玛丽耶,这次也笑不出来了。

(等一下!真的拜托等一下啊!我原本是以为她们肯定做不到,所以才会要求磕头的!我哪有可能想得出能够救得了那个路人的方法啦!)

说起来,玛丽耶根本想不到有什么办法能够帮里昂。

然而,由于两人已经跪下磕头,这样一来就变成玛丽耶不守约定了。

周遭众人嘲笑两人的声音传入玛丽耶耳中。──四周的人群,情绪远比玛丽耶更加激动。

「公爵千金真是不像话。」

「想到自己竟然当过这个人的跟班就觉得想哭。难道她就没有身为贵族的矜持吗?」

「听说是为了男人耶。那个巴鲁特法尔特到底好在哪里呢?」

不少曾经是安洁跟班的人也在窃窃私语。

身居高位者,要是轻易低头道歉就无法获得下属敬重。

正因如此,所以玛丽耶才会一心认定安洁不可能跪下磕头。

玛丽耶的跟班对著安洁和莉薇亚摆出一脸了不起的态度。

「好啦,快点好好对玛丽耶大人提出请求啊!」

当依然保持磕头状态的安洁提出「希望能救里昂一命」的恳求后,四周却以更加絮絮叨叨的态度攻讦她。

「不是这样的吧?求人时还是该有求人的方法喔?堂堂公爵家的千金小姐,连怎么拜托人帮忙都不懂吗?」

「呃!拜托救里昂一命──玛、玛丽耶大人!」

听到某个跟班不但要求强烈自尊心的安洁继续磕头,还叫她以「大人」称呼自己,连玛丽耶本人也无言以对了。

「那边的平民也给我照著说啊。」

「请帮助里昂同学,玛丽耶大人。」

「一旦少了巴鲁特法尔特就变成这副悲惨模样。你啊,一直都是躲在那个男生背后,靠他保护著而已嘛。」

玛丽耶的跟班以及周遭围观的学生,大家都在笑。

(咦,现在是怎样?跟班实在很恐怖。这些人只是拿我的名字当藉口,趁机发泄自己内心的郁闷而已吧?真是让人不敢相信。)

玛丽耶把自己要求跪下磕头的事摆到一边,对周遭众人产生了想敬而远之的心态。

这时──

「玛丽耶大人,这里有个刚好适合搁脚的东西喔。」

玛丽耶跟班中的某人伸手指向了──安洁的后脑勺。

「咦!?」

其他跟班也陆续附和。

「哎呀,这样的话,不如拿公爵千金当成椅子,把平民当搁脚凳。」

「能够成为圣女大人的椅子,肯定很高兴吧,安洁莉卡?」

「还不快点给我应声!」

看到某个女生作势踩向安洁,玛丽耶差点发出惊叫。

(你们到底在做什么啦──!打算害死我吗?要是那个路人知道我让她们有过这样的遭遇,他绝对会来报仇的啊!那、那、那家伙会杀了我的!)

想像起里昂面无表情举起步枪模样的玛丽耶,双腿顿时抖个不停。

(对、对啊。那家伙不是拥有外挂级道具吗?要是真的惹他发火的话,到时我──)

对于这些言行越来越过分的跟班女生,伸手加以阻止的人是──尤利乌斯。

「我见识到你们的决心了。玛丽耶,不必让她们再多做什么了。」

在尤利乌斯这句话之后,布拉德接著开口:

「是啊,既然都做到这个地步了,我们也得展现出同等的诚意才行。」

吉尔克也点了头。

「如此一来,双方都可以将过去的事情一笔勾销。玛丽耶小姐,就此饶过她们吧。」

虽然前三个人都是居高临下的态度,不过克里斯也表示同意。

「继续羞辱她们只会让玛丽耶的名誉受损。」

古雷格一手握拳打在自己掌中,然后对玛丽耶露齿一笑。

「既然她们都这么做了。玛丽耶,你就帮巴鲁特法尔特那家伙一次忙吧。」

由于这个世界没有磕头陪罪之类的文化,所以其他人就只有「既然都做到这个地步了,就放过她们吧」这种程度的认知。不过,里昂知道这个行为的含意。

毕竟他也跟玛丽耶一样是转生者。

想到万一这件事的风声传入里昂耳中……玛丽耶就因为恐惧而不停颤抖。

(糟糕,要是现在才说什么「其实我没办法救他」之类的话──我的人生就到此为止了。更不如说,那家伙靠自己逃出来不就好了吗?为什么不这么做啊,未免太笨了吧?)

玛丽耶因为想不出对策,于是决定向那五个充满自信的人求助。

「可以请大家助我一臂之力吗?」

五人向玛丽耶点头,然后陆续离开广场。

玛丽耶现在只想尽快逃离这个状况。

她转身背对下跪磕头的两个人迈开脚步,跟班们也随后跟上。

「玛丽耶大人真是宽宏大量。」

「换成我的话,早就踩下去了吧。」

「哎呀,如果是我,还会叫她们先脱光衣服再道歉呢。」

听到跟班们这些话,玛丽耶开始感到不快了。

(不好笑。──真的一点都不好笑。我开始搞不懂跟班有什么意义了。这些人到底是怎样啊?跟我原本想的完全不一样嘛。)

在七嘴八舌说个不停的众多跟班中,唯有卡拉默默地追随著玛丽耶。

玛丽耶离开之后。

在周遭的嘲笑声中,安洁与莉薇亚站了起来。

四周的话语极为无情。

「需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公爵家也开始走下坡了吶,连向人低头有什么含意都不知道。」

「这女人真的很没品格呢,竟然跟平民那么要好。」

两人在嘲笑声浪中慢慢离开。

莉薇亚对安洁开口说道:

「其实丢脸的只有我一个人就够了,为什么连安洁你也要这么做?那个──像是你家的立场之类的……」

安洁的笑容,看似颇为悲伤。

「我就只是认为这是最好的方法而已。我也知道这么做对不起家里喔。不过,对我来说,比起面子,救出里昂更加重要。我真的是个笨女人吶。」

方才低头恳求玛丽耶的安洁,边说话边笑──同时也在流泪。

「这下子真的会被舍弃了,因为我让家名蒙羞了。但是,即使如此,我还是──只要里昂能够得救,我都愿意接受。」

安洁的神色彷佛变得豁然开朗。

不但未婚夫尤利乌斯遭到玛丽耶夺走,而且还连婚约也都被撕毁了。

对于这样的安洁来说,要向玛丽耶低头求助,究竟会是多么煎熬的事?

(──安洁这么重视里昂同学……)

莉薇亚拿自己跟安洁相比,一股苦涩感涌上胸口。

凡欧斯公国上空。

一只以将浮岛改造成飞船的航空母舰为旗舰的舰队,几乎遮蔽了整个天空。

在数量超过一百五十艘的飞船四周,有著无数的怪物。

即使魔笛落入王国手中也不成问题。

因为,公国其实还拥有另一根魔笛。

这根魔笛的使用者是赫特劳妲第二王女。

今年十四岁。

有著与姊姊相似的容貌与柔顺亮眼黑发。

虽然这对姊妹相当神似,不过,以运用魔笛的实力而言,赫特劳妲其实更胜一筹。

她率领的怪物数量更多,而且,魔笛本身的性能也比先前在赫特鲁蒂手上的那根更为强大。

照原本规划,单凭赫特鲁蒂的先遣队就应该足以消灭王国。然而,里昂却单枪匹马破坏了整个计画,公国因此阵脚大乱。

公国原本并未预定要派赫特劳妲出战,逼得公国必须这么做的人,正是里昂。

「无道骑士不会参战,没错吧?」

某个家臣回答了赫特劳妲的问题。

「不会有错。根据报告,属于失落物品的飞船与机甲都已遭到扣押。王国的愚蠢贵族们不知居安思危。」

赫特劳妲四周尽是公国的重要人物。

骑士前来回报。

「公主殿下,相关准备已就绪。」

少女──赫特劳妲──轻轻点头,迎接赌上公国未来命运的战争。

「就此举兵进攻王国。诸位,拿出斗志吧。目标是荷尔法特王国的王都。无需理会其他虾兵蟹将!──出击!」

赫特劳妲一声高呼,周围的重要人物们齐声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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