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还是雪儿的料理最赞啊!」
在那之后,我品尝了雪儿所做的简单但超美味的午餐,坐在偌大的沙发上发呆,这时雪儿坐到我身旁。
「唉嘿嘿……」
雪儿将摆在附近的软垫抱在怀中,面露幸福的微笑。
不懂她在开心什么,我问她「遇到什么高兴的事情了吗?」她就回答「唉嘿嘿……吉雷在家里感觉好开心──」。真是可爱的家伙。
……仔细一想,上次像这样与雪儿生活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
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也很少回信给她……对她有些歉疚。
「──然后喔!虽然今天是新商品的发售日,有个非常、非~常漂亮的人来店里!那个人和吉雷一样是『黑发』……漂亮到我还以为是微服出巡的公主大人!她问我有没有见过某个人,但我不知道是谁……」
我倚着沙发稍作休息时,雪儿一如往常喜孜孜地与我分享「今天发生了这些事~」。
「那个人真的漂亮得像天使喔!我都忍不住羡慕起来了!」
「哦~天使啊。」
我应声回答的同时,短暂一瞬间回忆起某位白发公主的身影。
该不会────不,再怎么说也不是她吧。雪儿遇见的人好像是黑发,而且她也不知道我正在马基可斯迈亚。肯定是不同人。
「不过吉雷真的好了不起。今天开卖的新商品,起初也是有吉雷给我的点子才做出来的……虽然吉雷说不用给钱,但是我其实想全部都给你喔?」
「不用啦,我什么也没做啊。真的。」
「才没有这回事!多亏有吉雷──」
雪儿的双眼闪烁着纯真的光芒,不断吐露对我的赞美。我回以哈哈干笑。不妙,开始冒冷汗了。
实际上,我真的什么也没做。
关于新商品的点子,我小时候住的家里有个老旧仓库里堆着书,我只是把书中知识告诉她而已,而且尽些是「形状大概像这样~」「用这种东西~」之类的笼统描述。
然而,雪儿却凭着天才般的感性与卓越的技术,将点子完美实现,制作为商品贩卖,当天就人气爆发,卖到一个都不剩。真是太扯了。
雪儿虽然像这样认定是「多亏有吉雷」,想把钱交给我,但那点子既不是我自己想的,而且我真的没做任何事,当然也没资格拿这些钱。光是被她称赞都觉得心虚。
回想起来……写在那本书上的点心大多很稀奇。而且在每个国家都没见过类似的东西。虽然这大概是掀起热潮的原因,但这样一来,那本书究竟是谁写的?
「所以说,吉雷真的不用担心钱的问题!也不用去工作……如、如果吉雷愿意的话,在这个家里,当家、家庭主夫,我还会给钱!」
「这也太夸张了。对雪儿也不好意思,我会工作还钱啦。况且我也不会做料理和打扫。」
「别担心!我会全部包办,吉雷只要待在这里就好了!」
「这算哪门子的家庭主夫?」
你说的那个叫小白脸喔。
「唔,又没关系……」
雪儿的脸颊鼓胀起来,一副不满的模样。嘟起来的嘴唇格外可爱。
雪儿大概是把我当作是哥哥般,像这样对我撒娇吧。我也觉得要是我有个妹妹,大概也会像这样对待她。
而且「只要待在这里就好了」……这种话一旦说出口,对方想必会误会「她该不会是对我有意思──?」。但在这方面我绝对不会误会,所以大可放心。因为我在我眼中雪儿就像妹妹一样。
我们就这么闲聊了好几分钟后──
雪儿突然想到什么似地,如此说道:
「差点忘了……吉雷很喜欢魔导具对吧!」
「是喜欢没错,怎么了……?」听我这么回答,雪儿便从口袋中取出了某个东西说:「锵锵~!你看这个!这是什么呢~?」
语毕,她将纸片般的东西拿到我面前。
「……门票?」
我看向她递给我的纸片。那似乎是某种门票。一张长方形的纸。
「嗯!这是魔导大会的出场券!因为奖品是魔导具,想说你应该会开心~!」
确实门票上明确写着【第五十七届 马基可斯迈亚魔导大会出场券】。不过这很不对劲,因为这场大会──
「我记得不开放一般人报名参加啊……况且我根本不符合条件喔?」
【马基可斯迈亚魔导大会】每隔数年举办一次,是由马基可斯迈亚的王族主办的活动之一,历史悠久。
虽然名称为『魔导』大会,但实际上无论是剑术或咒术,只要不违反规则,要用什么都可以,可说是相当混沌的大会。
毕竟是由王族主办,只要拿到优秀名次,就能拿到豪华的奖品与钜额奖金。
有时候是S级怪物的素材。
有时候则是出自传说锻造师之手的刀剑。
奖品似乎会随着主办该次大会的王族是何人而变动。无论如何,豪华度无庸置疑。
既然如此,当然也会有许多人争先恐后想参加。
大会的主办方大概也判断要筛选人数过多的参加者,避免旷日费时──因此对参加者提出了以下条件:
────────────
①隶属于指定的组织、机关或团体,并受到推荐者。
②冒险者等级A以上。
③任何武术达到免许皆传(仅限公认实力与A级冒险者相当者)。
④魔术机关认定魔法力A以上的认定证明书。
────────────
当然了,我不符合任何一项条件。
所以我能够参加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虽然奇怪──
────────────
【出场者名称】吉雷•拉洛
【隶属机关】王立马基可斯魔导学园
【推荐人】阿尔迪•奥达斯学园长
────────────
但出场券上确实写着我的名字。
而且【隶属机关】不知为何写着魔导学园。
但是我可不记得自己成为了讲师或校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雪、雪儿?这个,到底是怎么──」
「──接下来……就由我来说明吧。」
我想问的时候,背后传来充满磁性的低沉男性嗓音。
我不禁全身寒毛直竖。这说话声,不会吧。
我全身感受到不祥的预感与寒意,倏地转身向后。站在该处的是──
「吉雷,好久不见了。」
映于眼中的是嗓音虽然低沉,个头却莫名娇小的矮小人影。
身高像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子般。
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不时晃动。
圆亮的眼睛中,黑眼珠的部分特别大,像是婴孩般惹人怜爱。
猫一般的眼睛────应该说,真的就是一双猫眼。
「呜呃……」
我不由得皱起脸,捏烂了握在手中的出场券。
因为这家伙是跻身于我的「不想见到的人物排行榜」前几名的人物。
种族是妖精族的【猫妖精】,王立马基可斯魔导学园当代学园长──
──阿尔迪•奥达斯本人。
「……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该不会是非法入侵?很好,马上把他撵出去,就这么办。
「哎,别这么说嘛,吉雷。我可是受邀前来做客喔?」
「啥?」
我抓住他的后颈,拖着他移动时,他对我抛出这种胡言乱语。这家伙是在说什么?
「虽然这条可疑猫妖在讲些怪话……雪儿,是真的吗?」
「嗯!我拜托阿尔迪先生,请他帮忙写了吉雷的推荐信!今天找他来当惊喜嘉宾!」
「……………………骗人的吧?」
雪儿面露善意满点的欣喜笑容。啊,她是认真的。
「……雪儿,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和这只猫有话要说。」
我继续拖着阿尔迪,来到旁边的房间。为避免雪儿听见,我确实地关上门。
「喂,这是怎么一回事,臭猫。为什么我已经接受你的推荐,登记参加魔导大会了?给我在五秒内说出我能接受的理由。五、四──」
「等一下等一下!刚才不是说了吗,是甜点屋的小妹妹拜托我的!」
「……就算雪儿真的找上你。但是你明明就知道我的个性不想做那种事吧?」
「哎、哎呀。虽然以前是这样,但人总是会变嘛……」
「喂,不要挪开视线。你绝对是明知故犯吧?」
阿尔迪的眼神飘向一旁,吹起口哨。
哎,坦白说,要参加魔导大会是无所谓。我对奖品的魔导具也有兴趣,再加上有钜额奖金。对此我并没有不满,可是──
「还是不行,就当没这回事!全部撤回!取消!」
「哼哼,已经太迟了,吉雷。推荐信已经送到管理协会,也拿到了出场券!你就乖乖用我的学园的讲师身分,去
参加大会吧!」
阿尔迪咧开嘴角,面露阴险的笑容。真的超想揍他。
我对参加这件事并无不满,但问题在于使用参加条件①参赛。
────────────
①隶属于指定的组织、机关或团体,并受到推荐者。
────────────
就这个条件来看,我现在的状况是隶属于『王立马基可斯魔导学园』的人员,而且受到『阿尔迪•奥达斯学园长』的推荐。
换言之──我若要参加大会,就必须成为马基可斯魔导学园的一员。
但是,当然我根本没在魔导学园工作。
这家伙十之八九伪造了文件,假装我已经加入的状况来办理申请手续。正常来说应该会审查,但毕竟是学园长亲自提出的推荐。肯定是没有怀疑就直接通过了。
「哎,哎呀,刚好是个好机会嘛!距离魔导大会也没几天了,只要忍耐这段时间就好!」
「……真心话呢?」
「如果顺利的话,让你待在学园工作一辈子,尽情研究你的魔法。」
「少开玩笑了,绝对不要。」
「我去跟雪儿说我不参加。」我抛下这句话就要离开房间时,阿尔迪哀求着「拜托啦!只要一下下!真的一下下就好!」,抱住我的大腿。
我皱起眉头露骨地显露出厌恶感,想把他从身上剥开。虽然他说什么只要一下下,但绝对是骗人的。这家伙有多缠人,我早就亲身体验过了。
……回想起来,初次相遇是在四年前,我来到马基可斯迈亚的时候。
我听闻S级魔兽在附近的森林出没,前来一探究竟──正好撞见了被怪物袭击的阿尔迪。
我立刻就施展魔法秒杀怪物,救出了他,这部分还无所谓,但是当时我打倒的好像就是传闻中的S级魔兽。
阿尔迪口口声声说着「从没见过那种魔法!」「拜托来我的学园当讲师!」,对我提出热烈邀请──当然我拒绝了。
阿尔迪紧追不舍,但我断然拒绝后选择离去,起初我还以为他也甘愿放弃了。
然而从隔天起,怒涛般的邀约攻势开始了。
他在我前往的各地出没,提出邀约,有时还利用客串演员。
「哦!那边的小哥,你这张脸摆明了很适合在马基可斯魔导学园当讲师啊!」
比方说这样。
「你要一份招牌套餐吧!小哥,你该不会是马基可斯魔导学园的讲师吧?如果不是的话,最好当上讲师喔!」
或者是这样。我受到的根本不是邀约,而是死缠烂打的骚扰。
武器店、魔导具店、餐饮店,不管我走到哪里,都有陌生人建议我当讲师,让我几乎陷入无法相信别人的心理状态。就连路人看起来都像是阿尔迪的手下。
结果,我实在招架不住而屈服。但我就是不愿意当讲师,于是便说服了阿尔迪,以短期助手的形式让他雇用。
起初只要单纯测量魔力就好,简直轻松到不行,快乐似神仙。
但是,阿尔迪渐渐显露本性,行径愈来愈激进,开始想要测量我身体的每个部位,或是趁着我睡着时,以研究之名擅自采取我身体的一部分(头发或指甲等处)。未免太可怕了吧?
我不胜其扰,吼着「我受不了了!谁要待在这种地方,我不干了!」,把辞呈甩到他面前,但他却说「拜托再一下下就好!」迟迟不愿受理,被他硬是拖延了一个月,我抵达忍耐极限,最后选择逃亡。
我后来才知道……其实我表明辞意时,据说他为了留住我,擅自捏造了我的文件,打算安排我和许多贵族家的千金小姐相亲。
因为发生过这些事,从那个瞬间起,这只臭猫就成为我心目中黑名单的其中一人。因为这家伙真的烦死人了。
为了避免被他逮到,我穿上了厚重的全套铠甲遮住脸部,又使用《魔力伪装》,否则他肯定会追我到天涯海角吧。别闹了。
「──不过,还能与你相见我好开心啊。在那之后,我也找得很苦啊。找遍了城镇却找不到红发男人……我那时还以为你死了。」
阿尔迪欣然而笑,用手掌中的柔软肉球拍打着我。
回想起来……当时因为一些原因,我戴着红色的假发。
现在我同样用《变换戒指》将发色改为红发,因此这家伙不知道我其实是黑发啊。这样正好,绝对不要让他知道。
「总之,讲师之类的麻烦事我绝对不干。你自己想办法取消。」
我叮咛阿尔迪之后,前去找雪儿。
「哎……吉雷这么坚持的话,我是无所谓啦。我真的无所谓喔?」
我离去前,阿尔迪嘴角浮现一抹奸笑。他在讲什么?只要这家伙自己去找主办单位下跪认错就好了吧?与我何干。
「啊……吉雷!你们聊完了吗?」
雪儿一见到我就从沙发站起身,欣喜地跑向我。
我对着满脸笑容的雪儿说:
「是啊。雪儿,关于魔导大会──虽然不好意思,我打算取消这次参赛。」
我如此告知她。接着──
「…………咦?」
雪儿表情愕然,睁大眼睛默默无语,文风不动。
紧接着,泪滴如断了线的珍珠般一颗颗坠落──咦?咦?为何??
「对、对不起。我都没有考虑过吉雷的心情,自、自作主张……你一定很困扰吧?真的很对不起……」
大颗的泪珠满溢而出,雪儿的肩膀惊慌失措地颤动。拜托先等一下。
「雪、雪儿?没有啦,其实也不算困扰啦。只是我不想参加而已。」
「嗯。真的很对不起。我明明不想做吉雷不愿意的事情……」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想要安抚她的情绪,但她只是反覆道歉,迟迟没有停止哭泣。最后她蹲下身子,抱住了膝盖。不妙,心头传来一阵阵刺痛。
「吉雷……你说呢?」
阿尔迪轻拍我的肩膀,面露平稳祥和的表情。这家伙……!
「骗、骗你的啦~!开开玩笑而已啦!!其实我要参加喔!!!!」
「……咦?什、什么嘛!我还以为我真的给吉雷带来麻烦了!唉嘿嘿……太好了!」
雪儿面露打从心底安心的表情,松了口气般轻抚胸口。
「恭喜就任讲师!欢迎你喔!」
「咕噫噫……这只臭猫……!」
「要开欢迎会才行!你很开心吧?」
「是、是啊。真的好开心啊。开心到现在就想把你当成球踢飞。」
于是我参加大会与到学园就职两者同时确定了。哇~好开心喔~(语气平板)
真是超开心的……所以我在心中发誓,之后要痛殴阿尔迪一顿。高兴到不由得饱以老拳,这也很正常吧?嗯,很正常。真的很正常。绝对很正常。
隔天。
「懒得动、好麻烦,而且我想睡了。啊~好想回家,想回家想回家……」
我全身倚着马基可斯魔导学园内的长椅,感觉要死不活。
「不想工作,懒得动……」
偷懒的欲望抵达极限,让我几乎躺下,好不容易撑起身体,压抑发自内心想回家的心情。
我现在置身之处,是讲师与学生正勤于学习的校舍。
……并非如此。而是围绕着校舍四周,有如迷宫般的广大庭院。
「哎,总比被迫当讲师要好吧……唉……」
在那之后,阿尔迪向我解释「那从明天起就~」等等的安排时,我仔细一想,觉得自己没办法帮人上课,要当讲师更是强人所难,于是我便说「我还是不想当讲师,毕竟很麻烦」,向阿尔迪不停抱怨──最后他同意我以清扫员的身分在学园就职。
一到了今天,我便下定决心「好,我要偷懒」,意气飞扬地来到清扫员的岗位上准备工作。我觉得再怎么说也比讲师轻松,怀抱着也许能开小差的希望。
「这地方未免也太大了吧!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负责啊!」
结果,我负责的区域是校舍内外、学生与教师用的宿舍,绿意盎然的庭院等等……
换言之,学院内全域都交由我负责了。而且清扫员好像只有我一个人。我觉得脑袋都快不正常了。
听人家说,学园的清扫原本是仰赖设置于学园各处的《净化》、《修复》等魔导具,由职员轮流定期注入魔力。所以根本就没有清扫员。
然后,因为自今天起我身为清扫员就任,不知为何就全部都交给我一个人解决了。我可以辞职了吗?
「累死了……可是要再努力一下啊我!」
我鞭策着乏力的身体,为注入魔力而前往剩下数个魔导具的地点。
这个嘛,哎,其实我一个人也能办到就是了。
由于学园内部相当广大,听说光是一个魔导具必须注入的魔力就相当于C级魔导士持有的魔力量,而且还要花上三十分钟,不过我只要几十秒就能搞定,也不会因为魔力匮乏而昏倒。
这部分是没问题。但问题是设置地点太多了。
我从一大早就四处奔波不曾休息,但是到现在还没结束。这工作未免也太艰辛了。要人命啊。
不过,因为很累人,所以薪水似乎也很高。对于正在找工作的我而言,也许正好是个不错的外快。再加上魔导大会的奖金,就能还清欠雪儿的钱,而且听说今年的大会不同于往年,奖品是魔导具。
……传闻中,那似乎是与难以驾驭的次元魔法之一《空间转移(Teleport)》有关的魔导具。既然如此,我个人也非常想趁机拿到手。
之前我一时之间认为自己被阿尔迪骗了,但转念一想,这提案对我也有益处。结果好就好了。
「现在位置在这里,魔导具则是在……那边吧?」
我看着学园的地图,边走边找了好几分钟。
「哦……就是那个吧。好,那就早点解决掉──」
发现了目标的魔导具,为了注入魔力而走向设置场所,这时……
「各位同学!拜托各位好好出席课堂──」
「很烦唉!不要再管我们了!闪远一点啦!」
「对啊对啊,我们对上课又没兴趣~」
「刚才就讲过了,我们就不想听课啊。」
「可、可是,这样子我们的面子也──」
男性身穿学园发配给讲师的长袍,与穿着学园制服、年约十三岁的五名学生正在大声争论的场面映入眼帘,让我停下脚步。
看来他们互不相让。听了他们对话的内容,状况似乎是男性讲师正在恳求跷课的问题学生「拜托你们乖乖出席」。
「很碍事耶……」
我躲在一旁,暂且旁观。
……但是他们迟迟没有离去的迹象,我决定先不管这地方,为了前往其他场所而动身离开。
看着他们别在制服上的璀璨胸章,应该是贵族的学生吧?一般学生都在专心上课,还真是浪费啊。
在马基可斯迈亚,无论是谁、无论是哪个教育机构,都能免费接受教育。虽然要上魔导学园需要通过测试并合格,但是凭着努力也能通过。
但是,在几年前似乎并非人人都能接受教育。
据说后来是继承了过去拯救了马基可斯迈亚的『英雄』的理念,将其化为政策实施,才演变至此。不过坦白说我也不太清楚。感想只有「听起来很好啊」。
「也有这种麻烦学生啊。哎,与我无关就是了。」
在这之后,我为剩余数个魔导具注入魔力,工作结束了。真让人汗流浃背啊!
我前去向职员报告完工后,不知为何对方非常讶异。
……听他说,好像没必要一天之内全部做完。真的假的?
就职为清扫员后过了几天。
「人生真是太棒了……活着感觉真好……」
任凭清爽的微风吹拂我的发梢,我躺在草地上,用全身享受着从天洒落的温暖阳光。太棒了……
也许会有人误会我在跷班,但并非如此。我是说真的,绝不骗人。
原因在于,我在几天前就结束了所有的工作,现在无事可做。
本来应该要花上大概十五天才能解决的工作,我只花一天就搞定了。职员们纷纷对我投出「绝对不可能」的质疑眼神。甚至一度怀疑我动了某些手脚。
不过,职员发现我确实做好了所有工作后,我正式得到了公认的偷懒权利。太好啦。
于是,上班时间一开始我就像这样仰躺在地上,享受着休息时光。
为了避免被任何人发现,我选了个少有人踪的地点睡觉,因此不会被学生或讲师投以狐疑的目光。也不会有人打扰。每天不知不觉就到了下班时间。只要睡觉就能领薪水,难道是真的?简直棒透了。
除了一开始,阿尔迪也不曾叫我去找他。该不会这里就是我梦寐以求的乐园(Eden)吧?拜托终生雇用我。
我认真考虑要在这地方永久就职的同时,舒服地躺在草地上。
「──我看看喔,这里是这样写,所以要这样子。不对,可是那样的话,这条术式就不会起作用……完全搞不懂!这本书也太难了吧!是谁把这本书拿来的!」
「──啥~?明明是路达斯自己叫我拿白魔法的书过来吧!?不要因为自己笨得没办法理解就抱怨别人好不好~?」
「──你刚才说我笨!?难道瑟诺就看得懂吗!」
「──这……我是看不懂啦!可是叫我拿来的是路达斯吧!?要从家里偷偷把书拿出来可不容易耶!」
「──路达斯、瑟诺,你们很吵喔。会被讲师发现啦。小声一点。」
「──我也知道啊。还不是因为这个笨蛋在抱怨!」
「──好啦……将来团队一定会需要白魔导士,大家一起努力吧。我们一定能办到的。」
「──就是说啊~大家好好相处嘛~不可以吵架喔~」
「──唔嗯。神的教诲也有提到。『世间和乐就是美』。」
一群人吵闹的说话声,从一栋稍微偏僻而无人使用的小仓库传来,让我皱着眉睁开眼睛。
吵死了……难得我睡得正舒服的说……
我为了抱怨几句而起身,朝声音的方向过去。现在明明是上课时间,会出现在这种地方,难道是跷课偷懒吗?还真是一群不知长进的家伙……决定了,我一定要严正告知「想跷课就去我不在的地方」。
「喂──?」
我探头看向仓库内部,怨言几乎脱口而出时,我打消了主意。
我随即悄悄躲进暗处。那几个家伙……
「奇怪?刚才有没有人听到谁在说话?」
「听错了吧?现在是上课时间,不会有人来吧。话说这本书也太难了……」
「我这边也看不懂~我看还是去找人教我们比较好吧?」
「去找那些只会按照教科书内容上课的家伙们?与其这样,我们自己读还比较有意义。」
「大概是听从父亲大人他们的命令吧,不愿意教我们高等的魔术……我们又不想当政治婚姻的道具。」
「就是说啊。所以我们要让大人知道。『我们才不会被你们束缚。要成为冒险者自由过活』。为了这个目标,被讲师发现就糟糕了,我们只能自己想办法搞懂。」
「理由我也知道啊,但是读不懂就是读不懂啊。啊~有没有既不是讲师又很懂魔法的人来教我们啊~?」
我原本以为他们正在偷懒。也就是跷掉无趣的课程,跑来玩耍。
不过……和我想像的完全相反。这些学生们脸上神情认真,阅读着堆在这间小仓库内的书籍,互相教导彼此,热心钻研。
从他们的态度中,他们也许有某些想达成的目标、想做的事情、想实现的梦想。若非如此,人不会像这样热心又自动自发地学习。
怀抱梦想是件好事。人当然是有目标或梦想,有想做的事,会活得比较开心。和没有这些东西,也没有活着的希望的空洞家伙相比,绝对好上百亿倍。
「……不过,与我无关。」
我避免发出声响,悄悄地离开了刚才背靠着的仓库墙面,然而──
「啊~真的搞不懂!干脆随便试试看就好了吧!?既然是回复魔法,失败也不要紧吧!」
「咦?你想干嘛──路达斯,不可以啦!」
「不用担心啦!呃,我记得术式就像这样──」
「喂,你在干嘛啦,笨蛋!住手──」
「要开始啰──《上位治疗(High Heal)》!」
我就要离开时,不祥的对话传到我耳中。
同时,透过单纯注入许多魔力的咏唱以及简陋的术式,魔法发动了。
「好耶!你们看吧,成功了!果然我真的是天────?」
我听见了其中某个学生屏息的声响。那恐怕并非一试就成功的惊讶,也不是感叹,而是恐惧。
施展魔法时最重要的,就是对该魔法的理解度。
火、水、风……等等的五大元素系魔法,施展时若没有深刻理解每种元素的性质,结果就有可能产生『正在燃烧但是不烫的火球(Fire Ball)』之类摸不着头绪的魔法。
当然,高等的魔术师能刻意创造出这种现象……不过那也是出自理解的技巧。施展时是否知晓个中原理,两者大不相同。
那个学生施展的回复魔法的原理是,使人类原本持有的自然治愈能力活性化。
那么,如果将原本用于治愈目的的回复魔法,施展在健康的人体上,会有何种结果?
答案很简单。
灌注的魔力将无处可去,对健康人体效果过剩的回复魔法实际施展──
「咿!这、这是怎么了!?我的手臂……」
──结果就是受影响的部位会坏死并腐烂。
所以了,魔法必须先确实理解,理解之后再施展,否则就会发生这种事。
我起初自学时也好几次吃过这种苦头,之后我就下定决心,唯独这个原则一定要遵守。因为就算是初次见到的魔法,若不彻底分析魔法术式,理解性质之后再施展,就会发生始料未
及的事态。
「《上位治愈(High Heal)》。」
「这个笨蛋!快点找老师──────咦?」
我躲在暗处轻声咏唱,隔空将学生的手臂再生至恢复原状。
「我的手臂!我的手臂……奇怪?长出来了。」
不理会学生们惊讶的反应,我不发出声响,避免曝光并离开现场。
……万一被发现,遭人家指指点点也很麻烦。
隔天。
历经一波三折,我必须和昨天的学生们决斗。
「……那么,为防万一我再说一次。在三分钟内,只要能对我造成任何损伤,我就按照约定教你们魔法。但是,如果办不到就不要再来烦我。我既不是这里的讲师,也不是你们的父母,非亲非故。很碍事。」
「我知道啦,大叔!话说这种条件太简单了吧!不要小看我们──」
「喂,死小鬼。我才十八岁。不准叫大叔,叫我哥哥。」
我扯开嗓门,态度嚣张的学生阖上嘴。
学生们纷纷压低声音,交头接耳对彼此说着:「咦?认真十八?」「眼神太混浊了吧?」「我还以为差不多二十六。」「话说真的是这个人吗?看起来一点也不强……」诸如此类的鬼话。
「有够麻烦……」
一股懒得理的感觉涌现,让我垂下肩膀。
几个小时前,我一如往常般来到学园后,被阿尔迪叫了过去,他再三恳求我当这些学生们的讲师。
问他理由才知道……学生们昨天目睹了手臂被我的魔法治好的那一幕,为了找出连触碰都不用,一瞬间就使之恢复原状的人物,因此前去拜托阿尔迪。
而阿尔迪认定那时间会在外晃荡的只有一个人,于是找我过去。当时阿尔迪一脸忍不住贼笑的表情,让我很想揍人。
我当然拒绝了,说我绝对不要。
但因为他不断恳求,到最后我也觉得烦,听见阿尔迪提议「条件就设定成只要在决斗上对吉雷造成任何伤害,怎么样?」于是便答应,演变成现在来到竞技场的宽广圆形竞技区域上,与他们对峙的状况。
「唉……早点解决吧。我也很忙的。」
随时都可以放马过来。我挑衅道。在这之后我已经预定要睡到傍晚。一定要早点结束,度过有意义的一天。
「但是,我也许会害你受重伤喔!?毕竟我是天才──」
「路达斯,你有在听人说话吗?学园长不是说过了?这个竞技场设下了《竞技战场(Battle Field)》,受伤也不碍事。」
「是这样喔?哎,都好啦。很好。那就从我先来──」
「啊~等一下。你们有点误会啰。」
我用手制止了最吵闹的学生──路达斯,他正意气飞扬地打前锋。斗志被我泼了冷水,学生们似乎一头雾水觉得「奇怪?规则不是这样吗?」。
「你们该不会打算一个接一个上吧?」
听我这么问,学生们脸上的表情像是在说「咦?这不是当然的吗?」。
我叹了一口气,懒散地瞥了他们一眼,说道:
「为什么我要做那种麻烦事啊?就你们这种程度,所有人一起上也能轻松解决啊……少废话了,所有人一起上。」
「──!」
听了我的挑衅,学生们的表情变了。不晓得是因为发现被取笑还是因为被看轻,斗争心明显浮现在表情上,直瞪向我。
……很好,这样这些家伙们就会拿出真本事攻过来了吧。因为要是之后他们说「刚才没拿出真本事」会很麻烦。
要是我承受了他们自豪的魔法也毫发无伤,自尊心看起来很高的这些家伙们应该会哑口无言,自己打退堂鼓才对。我这点子真是太妙了。太天才了吧?
「竟敢瞧不起人……我会让你后悔!『奔驰天空的疾风,烧尽万物的烈焰』──」
路达斯拔出了挂在腰间那柄看起来很贵的魔法剑,开始咏唱。决斗开始的号令都还没下……算了,也无所谓。
「──『葛罗瓦尔家次男,路达斯•葛罗瓦尔在此下令。以永不熄灭的炼狱之焰,烧尽吾敌』──《迅风狱炎(Wind Ignis)》!!」
第一节、第二节……咏唱结束后,熊熊燃烧的巨大火团,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轰向我。
专精攻击层面的《火魔法》啊。原来如此,既然能驾驭没有深刻理解火魔法就无法使唤的这招魔法,会得意忘形也是人之常情吧。
不过──
「什么──!!?」
我一步也没动──路达斯的魔法直接命中我。
不过,我身上没有任何伤痕。毫发无伤。
路达斯看着我,像是说「这不可能」似地瞪大眼睛,嘴巴微微开阖。
哎,自豪的魔法完全不起作用,难免会吃惊吧。毕竟刚才那招是四节的上级魔法,他想必很有自信吧。
「啥!?刚才那是怎样!?」「咦?刚才明明就打中了吧!?」其他学生的惊呼声纷纷传来。
「路达斯的魔法居然这么简单就……瑟诺、露露!提尔!出『那招』吧!」
「瞭解~!」「嗯~!」「知道了!」
冷静观察的男学生──亚克对着浓妆的女学生、文静的女学生、看起来很正经的眼镜男学生如此喊道。
看来他们还藏有其他绝活。就见识一下吧。
「……有一手。」
我伸手扶下巴,不由得呢喃称赞。
四位学生分别开始咏唱火、水、风、暗等不同属性的魔法。
一般应该会认为「他们想同时攻击」吧──但并非如此。
「《复合魔法》啊。」
我施展《识破》,视野中浮现了飘浮的魔力线,魔力线联系在学生之间,让我如此判断。咏唱的速度、每个人对术式的理解、细致的魔力操控……只有这一切都彼此契合才能施展复合魔法──而且居然能这么多人同时施展……看来他们还算小有身手。
「大家,要上啰──!?……啥?」
「咦!?为什么被消除了……刚才明明就很完美啊──!?」
见到魔法在施展前烟消云散,学生们大惑不解。
他们能施展高等的《复合魔法》,确实让我吃惊。不过──
「咏唱太慢了。别以为敌人会等你们喔?」
「──!」
不过要在实战上运用,还差得远呢。复数人共同施展的《复合魔法》的弱点就是冗长的咏唱,如果无法将咏唱简略化,只要像我刚才做的那样介入术式,到头来终究无法成功施展。
学生们面露懊悔的表情。因为自豪的魔法被轻易无效化了。
「……就这样了吧。」
我瞄向设置在竞技场上的魔导时钟(Magi Clock)。原订三分钟的时间限制只剩大约十五秒。剩下这点时间,再怎么样也没其他手段了。
我确信胜利,放松浑身力气的瞬间──
其中一个学生,亚克微微一笑。
那就像是见到猎物中计般的表情。
同时,事先施展的《魔力探知》捕捉到魔力。
捕捉到的位置──就在我正后方。
「兵不厌诈,抱歉了。」
从背后无声现身的学生,将他手中的钝器──战槌高举过头。
……原来如此。刚才大阵仗的复合魔法,同时也是为了避免我注意到埋伏吗?脑袋还真灵光。
不过──
「想得太美了。」
战槌朝我当头挥落,在击中我的前一个瞬间,我抓住战槌,使之静止。
「咕──!?」
那位学生攻击失败,为了拉开距离而试图抽回战槌……但是见到战槌像是被钳子夹住般一动也不动,他吃惊地睁大眼睛。
「还、还没完!下一招──」
「没了,已经结束了。」
学生们没有放弃,准备施展魔法。我慵懒地扬起下巴,示意魔导时钟(Magi Clock)。
「决斗是我赢了。」
见到魔导时钟(Magi Clock)已经稍微超过了三分钟。学生们纷纷面露不可置信的表情,凝视着魔导时钟(Magi Clock)。他们先是发愣般僵住好半晌──
「…………可恶。」
大概是认输了吧,他们膝盖跪地,垂下头。
……很好。这样一来就不会再找我麻烦了吧。能够放心啦!
我打算早早去睡觉,正要离开竞技场的时候──
「我们果然没有本事吗?居然会这样,根本束手无策……」
「喂!没这回事啦!这次只是那个清扫员太强了──」
「可是,也许就像瑟诺说的一样。凭我们这样,就算成为冒险者,也不可能在世界上四处旅行。」
「不要讲丧气话。不是决定好了吗?大家一起争取自由,逃出这个处境。」
「是没错啦……」
这样的对话传到耳畔,拦下我的步伐。
「啊~……」
……仔细一想,我还有
些问题没问。就这样回去也不大舒坦。既然都扯上关系了,干脆就先问清楚吧。
「喂,你们几个。我想问一下……你们是为什么想学魔法?」
我提问后,学生们抬起脸,语气孱弱,断断续续地回答。
根据他们所说……这些家伙们都是地位甚高的大贵族家的儿女,由于将来想成为冒险者,自由自在游历世界,因此想要学习魔法以提升实力。
大多是三男或次女,被父母当作是政治婚姻的道具,或者是长男的备用品。
就算恳求父母允许自己成为冒险者,也只会被一句「不要说蠢话」打回票,根本就不被当一回事。
所以他们打算悄悄添增实力,从学园毕业的同时一起逃家成为冒险者,脱离这教人窒息的世界,自由自在地生活。
怀着同样烦恼的问题儿童们聚集起来,组成形同家族的团队,彼此扶持的同时,梦想着令人雀跃的冒险。学生们如此对我陈述梦想。
……原来如此。看来他们怀着远大的志向啊。确实,没有实力就成为冒险者,横死荒野的可能性还比较高,事先提升实力总是没坏处。
「可恶……早知道就不问了。」
听了他们的理由,我发自内心后悔。若是无关紧要的理由,我就能一脚踢开他们了说……我沉重叹息之后开口:
「…………我就教你们一点吧。」
我说道。表情有如哑巴吃黄莲。
「咦?可是决斗是我们输了──」
「对啊。所以只教一点点。我待在这学园的这段期间──到魔导大会结束为止,就只教你们这段时间。」
学生们抬起了消沉的脸庞,面面相觑。
「啊~但是不要会错意喔。这是为了我自己。可不是为了你们。」
没错,唯独这句话要说在前头。将来,如果这些家伙们明明没什么实力却成为冒险者,结果被魔物吃掉的瞬间被我当场目击,我肯定会觉得不太舒服。就这么单纯。
所以这是为了我自己。我一点也不在乎这些家伙们,我要做的都是为了我自己。
我这么说完,学生们纷纷脸庞绽放光芒,口口声声喊着「好耶~!」「真的吗!?」顿时围上来。好挤。
「既然这样,『老师』!刚才那招!!告诉我为什么挨了路达斯的魔法却没事!!明明连防护魔法都没施展,为什么──」
「还有我还有我!教我超强的火魔法嘛!最好看起来要很帅──」
「我想问刚才抹消复合魔法的方法──」
「我想和『老师』请教操纵魔法之类的──」
「还有我~!拜托『老师』教我回复魔法──」
「那么贫僧想学强化魔法──」
「等……等一下等一下!不要同时讲话!我会教你们,不要拉我衣服!还有不准叫我老师!」
被学生们团团包围,每个人都争先恐后地拉扯我的衣服,我使劲甩开他们。真的又吵又烦躁。真想回家。
在这之后,纷纷喊着「拜托快点教我们」的学生们拖着我移动到其他地方──
我有点后悔,心想「早知道就别管他们了」。
「──所以说,因为这里要这样算,所以最后结果是这样。懂了吗?」
移动到教室,我被逼着为他们上魔法课,为了教会不断喊着「无法理解」的学生们,我用魔导杖再三敲着写上魔法计算式的黑板,对他们示意。
「拜托,完全听不懂啦!?讲得更仔细一点啦~!」
我明明已经解释得浅显易懂到不能更简单了,但是坐在教室最前方的座位,妆容偏浓的女学生瑟诺,发出不满的意见。
我正在说明的是,刚才路达斯的魔法明明直接命中,我却毫发无伤的原理。
「我说了,因为我的《身体强化》的魔力量远远胜过路达斯的魔法,所以才能无效化。哎,还有魔法抵抗和属性相性会影响计算结果……不过魔法对决,基本上就是魔力量高的那边会赢。但换作是同性质的魔法,就要用这条计算式──最后会是这种结果。很简单吧?」
「简单……?说到底,光是初级魔法能胜过上级魔法这部分就莫名其妙了!这种事我从来没听说过!?」
也许是我说明得不好,学生们头上浮现问号。其实道理很简单啊……
「那是因为你们被魔法咏唱过度局限了。所谓的魔法,本来是更自由的……对了,比方说──《火球(Fire Ball)》。」
我为了说明而在右手展开了初级魔法的《火球(Fire Ball)》。只要是魔导士,任何人都懂得施展的入门级魔法。在这教室应该没有人不会吧。
「我现在想把这颗《火球(Fire Ball)》砸到路达斯身上。你觉得会发生什么事?」
「为什么是我!?哎,这个很简单啊!因为我的魔法障壁的魔力量比较高,『《火球(Fire Ball)》碰到我的瞬间就会消失』,对吧!?」
路达斯双手抱胸,充满自信地说着。我刚才讲的那些话,这家伙真的有听进去吗?
「那我接下来就把这个扔向路达斯……其实是外头的操场。你们睁大眼睛看好喔。」
我打开窗户,先确定操场上四下无人,这才随手把《火球(Fire Ball)》扔了出去。于是──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嗡!!!!
猛烈的爆炸声传来的同时,气浪与沙尘席卷整个操场──
「呃……咦咦咦咦咦……!」
──烟尘散去时,操场上出现了一个偌大的坑洞。
学生们目睹那情景,纷纷目瞪口呆。
「就像这样,『初级魔法一定很弱』是错误认知。就算是初级魔法,只要魔力量够高,就能发挥相对应的威力。也能弹开上级魔法。」
「可、可是!初级魔法没办法注入那么多魔力吧!?注入太多魔力,魔力就会雾散而无法施展──」
「所以我刚才说,那是因为受到魔法咏唱的局限。最好把先入为主的观念全部扔掉。」
比方说,咏唱就类似料理的食谱。
按照步骤去做,就能保证一定程度的威力。但如果要更进一步活用时,「这道魔法只能发挥这程度的威力」这种先入为主反倒会碍事。
于是人就无法构思正确的魔法意象……结果使得魔力雾散。按照教科书学习的学生们容易落入这种陷阱。
我的魔法是独学钻研,在错误中习得,因此没有落入这个陷阱。那时我真的非常拼了命在学魔法。
遇到无论如何都想学的魔法时,我还曾经入侵禁止进入的魔导图书馆,避开守卫的耳目,拼了命熬夜阅读。
但我最后还是被抓到,被迫成为自称馆长的女人的帮佣,也为她打点日常杂事。不过魔法还是成功学到了,过程就先放一旁。而且我最后逃走了。
「基本上来说,阶级较高的魔法比较强,这的确没错。所以没什么理由特地使用低阶的魔法。魔法的相性以及同性质魔法之间的计算式,还有对太过强力的魔法需要设下制约等等……太长了我也讲不完,而且也很麻烦,我就不说明了。你们自己随便找书学吧……好了,就到此为止吧。」
正好下课钟声响了,我打算走出教室。
「等、等一下啦,老师!」
这时瑟诺有些着急地上前叫住我。
「我能说明的都讲了。剩下的就自己想。还有我说过不要叫我老师。」
「不是啦,不是有问题……那个,要怎么办?」
瑟诺指着教室外头的操场,如此说道。
操场上有个偌大的大坑,许多的讲师与学生正发出惊呼声。
「……………………该怎么办?」
见到讲师们慌慌张张地四处奔波,我冷汗直流。
不妙,我刚才随手就扔向操场上,但完全没想过之后的问题。看起来好像引发了大骚动。该怎么办才好。
……哎,哎呀,反正之后修回原样就没事了吧。嗯,一定没问题的。虽然好像不太妙,但应该没问题吧。
在这之后──我躲过了进入极度警戒状态的警卫监视,悄悄将之修复为原样。
但是……隔天,学园报的头版登出了『魔人来袭!?谜样消失的爆炸坑』的头条新闻,学生家长的投诉有如狂风暴雨:「学园的警备是怎么回事!?」「没办法放心把我家孩子托付给这种地方。」
这场骚动几乎导致当权贵族对学园的信赖降低,以及巨额捐款的撤消,最后靠着阿尔迪四处辛劳奔波……好不容易平安收场。到这边还没问题。
但是,我装着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辛勤工作时,阿尔迪表情平稳地把手摆到我肩上,一见到那表情我就明白了。啊,他已经知道是我了。
于是,我必须赔偿他为平息事端而耗费的庞大金额共三千万里圆,或者是无条件为阿尔迪服务直到还清,二选一。
我选择了赔钱。真想哭。
与学生们的决斗中获胜,给他们上了第一堂课的数天后。
「钱钱钱钱钱钱钱钱──
」
我要舔遍整个学园的校地般仔细打扫,同时渴求着金钱。
「钱……我想要钱……」
我用手中的扫帚打扫着一尘不染的走廊,检查有没有钱掉在地板上。
虽然与我错身而过的讲师对我投出看着可疑人物的眼神……但我现在已经焦急到觉得这种事根本无所谓。
「什么也不想思考……只想回家躲到温暖的毛毯里面……」
但我却办不到。因为三千万里圆的清偿期限就在十天后,我根本没空能休息。
「果然当初别理他们比较好……?为什么我会落得这种下场……」
除此之外,我虽然对那些学生声明过「只教一点点」,但他们在那之后就一直对我死缠烂打,成天吱吱喳喳地叫着「老师教我~」,而且不只是工作中,居然就连假日都跑来家里。我的肉体与精神已经濒临极限。开什么玩笑。
话说,别在假日跑来啊。见到雪儿开心,我也没办法赶人回去,混帐东西。
「不过只要再忍几天。再忍一下子就解脱了!」
距离魔导大会只剩几天。
只要撑过这段时期,就与他们毫无瓜葛了。至于必须还阿尔迪的债务,应该有办法解决才是。反正过去落入类似的状况,也都船到桥头自然直了。
「哦哦……已经中午了啊。总之就先吃顿饭──」
听见告知午休的响亮钟声,我前往平常吃午餐的人踪稀少的优良地点。
「呼~累坏了……」
抵达了目标的场所,我没看周遭,就让懒散的身躯躺在长椅上,放松力气。
只有现在我什么也不愿思考。麻烦的事情之后再说。那正是我的准则。未来的我肯定会帮忙解决。大概吧。
「有没有钱会凭空无限涌现啊……不,不如说我不想要钱,我要求不多,我要一辈子不用工作,还有三餐附午睡的生活。被人家包养感觉很尴尬就算了。要用正当名义这样一辈子。」
我逃避现实的同时,与长椅合体般瘫软在椅子上。
「很吵。」
就在附近──我身旁传来了这句话,我抬起了俯着的脸。
……看来这位子已经有人占了。刚才太累了完全没注意到。
「喔喔,不好意──呃!?」
我想道歉而把脸转向对方,咽下了话语。
「……啊。」
对方也慵懒地看向我,我们恰巧四目相对。
澄澈的水蓝色头发与眼眸。
外观年龄大概十五岁左右。
身穿一袭与那发色十分相配的洁净服装,印象有如贵族家的千金。
脸庞的造形十分工整,称之为美少女也不为过。
……话虽如此,由于眼神冷漠及面无表情,这一切都被糟蹋了。
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慵懒的氛围,与我有几分相似,令我萌生亲近感。
那少女看起来非常眼熟。我甚至觉得最近也许和她接过同一个委托。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水蓝色的少女稍微板起脸,半睁的眼睛瞪向我。
「喔、喔喔……好、好久不见。」
出乎意料的遭遇让我表情僵硬,以颤抖的声音回答。为什么会她在这里?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才好。我全力运转脑袋。
既然这家伙在这里……蕾蒂也来了吗?如果真是这样,绝对会衍生出麻烦事。我逃到这里的意义不就荡然无存了?
「……好久不见。」
蕾蒂的团队成员之一的少女──伊芙•德尔其斯以狐疑的眼神瞪向我……随后如此低语。
「你那个是……想换形象?」
伊芙那人偶般白皙又纤细的指尖指向我的头顶──我的头发,以有些厌恶的语气如此问道。
「那个?……喔喔,你是说发色?还满适合的吧?」
我一瞬间不知道她指什么,但立刻理解她指的是发色。
现在我用《变换戒指》将黑发改成了红发,让她觉得好奇吧。我个人觉得红发其实也不错就是了……
「不适合。非常。」
「……是喔~」
虽然我这么想,但看来只有我一个人这么认为。真想哭。
「言归正传……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伊芙用瞪视般的眼神打量着我,眼眸微微眯起,但是变化非常细微。
坦白说,因为她几乎面无表情,因此变化也看不太出来。她的颜面神经死了吗?
「我因为有些缘故要参加魔导大会,在大会开始前会在这里工作。话说勇者团队那边怎么了?被开除了?」
「不是开除。我是这里的毕业生。」
随手翻阅着拿在手中的厚重魔导书,伊芙以慵懒的语气简短回答后,陷入沉默。
……咦?就这样?是毕业生又怎样?话才说一半而已吧。
「呃~因为你是毕业生,所以出现在这里?所谓的访问母校?」
我问道,她默默摇头。看来并非如此。
「那是你有东西忘在这里,跑来这里拿?还是来见某个人?」
「不是。只差一点,可惜。」
那张无表情的脸让我怀疑她是否真的觉得可惜。又不是机智问答,快说清楚啦。
「……学园长叫我来。只要一小段时间,当白魔导士的讲师。」
也许是听见我的心声,她说出了解答。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白魔导士的确人数稀少,特别拜托她也很合理……不过我觉得有点意外。这家伙和那只臭猫居然有关联。这世界还真小。
「那还真是辛苦你了。不过你也可以拒绝吧?」
我提出心中的疑问后,伊芙只回答「我自己也有其他事要办」,说完就转过头,继续专心阅读魔导书。
我面露僵硬的表情说「是、是喔」,同时苦笑。
该怎么说,被拒绝的感觉有够露骨。
明明就近在身边,却有种设下了好几重结界魔法的感觉。可以强烈感受到「不要跟我说话」的气场。难道我对她做过什么事吗?
「话、话说回来,蕾蒂和莉娜现在怎么了?你们不是同一队的吗?」
「蕾蒂在那之后,就被叫去葛兰赫罗讨伐魔物。莉娜则是音讯全无,目前还没除籍。」
伊芙从未正眼看我,语气平淡地回答。真不晓得为何她这么讨厌我。
话说回来,原来蕾蒂被找去讨伐魔物了啊。果然最好别当什么勇者。没得清闲就要到各地讨伐魔物,我绝对不干。真是太黑心了。
至于莉娜,哎,算是不出所料。虽然非常可疑,但因为没有证据,因此无法从团队除名,于是演变成只留下位子的现况吧。换作是我,无论如何都会通报骑士团就是了。
「还有,尤尼威尔许王国的公主大人问过我,知不知道你跑去哪里了。她还问过了每个人……你做了什么?」
「我、我什么也没做耶?为为为为、为什么啊?我完全想不到喔??」
「……」
伊芙的持续凝视中带着沉静的压力。一道冷汗流过我的额头。
「伊、伊芙小姐?如果可以的话……如果你愿意对蕾蒂和拉菲妮保密,我会很感谢你。」
「……」
伊芙一语不发,立刻将拇指与食指捏成圆圈状。好奇怪喔,这看起来有点像要求钱财时的手势啊……
「这些给你,拜托了。」
我取出钱包,将内容物秀给伊芙看。伊芙看了便左右摇头。
……真没办法。只好动用我的最终绝技──
「玩笑罢了。你不用求我,我也懒得说。」
我想要双膝跪地,流畅摆出五体投地的姿势时──伊芙语气平淡地这么喃喃。
「……哎,其实我早就猜到了。其实你本来就不打算说──」
「还是说吧。」
「请高抬贵手。」
我将额头贴在地面上磨蹭,以诱人哀愁的模样拼命恳求。真的请你不要说。拜托你求求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我不会说……不要那样子。」
我秀出华丽的跪拜姿势后,伊芙打了我一下,厌恶地说「快停下来」。
「那就好。一言为定喔?绝对不可以说出去喔?」
「我知道了……不要再跟我说话。」
我再三强调后,她以不高兴的语气说完,取出另一本魔导书开始阅读。伊芙浑身散发着「不要跟我说话」的气场。我似乎比刚才更被她讨厌了。
……也罢。早点吃午餐开始睡午觉吧。
就从异空间收纳(Item Box)中取出我带来的便当吧。
「呃……可以让一让吗?」
坐在旁边的伊芙令我不大自在,我对她说道。
「为何?」
「……我平常吃午餐习惯躺在这张长椅上。」
「喔。」
「所以让一下。」
「是我先来的。你去其他地方就好。」
伊芙的拒绝不留任何余地。最后她还把原本摆在大腿上的魔导书挪向我这边,像是要故
意干扰我。
「……」
我默默取出便当,放松力气躺向椅背。虽然她那觉得碍事的视线不断从侧面刺向我的脸颊,但我打从一开始就没有移动这个选项。这里是绝佳的午餐午睡地点。我赌上一口气也绝对不会让开。
「…………」
我与她并肩坐在长椅上,默默地听着魔导时钟(Magi Clock)的滴答声响,迳自吃着午餐。
「……………………」
伊芙阅读的魔导书翻页时发出的窸窣声响传到我耳畔。
「………………………………」
我就直说了吧。超级尴尬。
虽然午餐很美味,但气氛很糟糕。虽然我并不想与她交谈,但是两人独处时一语不发实在很难熬。而且还参杂了几分吵架般的气氛,难受程度也跟着翻倍。实在有够尴尬。
我以拷问般的气氛为佐料,品尝午餐,过了几分钟后……
大概是读完了,伊芙碰地一声阖上书本。
她于挂在腰际的装饰可爱的小包──《收纳》的魔导具中东翻西找,不知想取出什么东西。大概是午餐吧。
看她身材这么纤瘦,也许只吃一个饭团吧……当我这么猜想时──
「……」
她取出了便当──将那十层高的便当盒摆到长椅上。咚一声响起,绝不夸张。外表涂漆的黑色便当盒。我不由得表情抽搐。咦?她要吃这些?
接下来会有其他朋友来和她一起享用吗?若非如此这个量绝对消耗不完。再怎么想也不可能装进她那纤瘦的身体里。就物理层面上来说不可能──
「开动了。」
──虽然我原本这么认为,但在伊芙把料理送到嘴边的瞬间,食物就像是被吸入虚空般消失了。目睹那情景,我知道自己多虑了。这家伙会不会太夸张。
料理接二连三如魔法般消失。
剩下空无一物的便当盒。
伊芙面无表情,看不出是否感到美味。
我并未感觉到魔力。所以说眼前的情景并非出自魔法。
我目瞪口呆,愣愣地注视着伊芙用餐的情景。
「……不要看这边。」
「喔、喔喔。抱歉。」
伊芙有些害臊似地伸手掩嘴,听她这么一说,我连忙挪开视线。
几分钟后。特大号的便当盒已经空无一物。这已经超过大胃王的程度了。
我过于好奇个中原理而心神不宁,这时伊芙再度取出魔导书,一页又一页静静地继续阅读。拜托对我解释啊。
我超想知道的……可是,再怎么说,对女性那样问可能会很失礼。我好奇得睡不着。怎么办。
……对了。在这种时候──就该玩魔导具,分散注意力。
我从异空间收纳(Item Box)随便取出魔导具,打算开始保养。真教人心情平静……
「奇怪?这个要怎么弄啊?……糟糕,我完全忘记了。」
然而,因为这魔导具我很久没使用了,保养方法已经从记忆中消失。我为了回忆而呢喃低吟……但是完全想不起来。
最后一次保养是在什么时候……好像是四年前左右?如果真是这样,也差不多该保养了……不过随便乱碰也许会弄坏,然而如果现在不保养,感觉一辈子都不会去做。可是又想不起来──
「……那个,是《天翔靴(Wind Boots)》?」
我试着回忆而苦苦思索时──伊芙停下了翻阅魔导书的手,对我问道。
我回答「是没错」,伊芙便倏地阖上书本,不知为何全身靠向我──好近!太靠近了吧!?
「《天翔靴(Wind Boots)》要从这里注入魔力,先让魔导具启动。保养要在那之后才行。不然会坏掉。」
「喔、喔喔……」
伊芙动作流畅地启动《天翔靴(Wind Boots)》,彷佛熟知方法般开始保养。在魔导具之中特别困难的《天翔靴(Wind Boots)》竟然也能这么简单就……这家伙该不会──
「白鹰、化妆美人、诱导思念。」
我突然说出了魔导具狂热爱好家应该能理解的一串单字。
接着,伊芙的耳朵微微颤动──
「《黑鹫(Noir Eagle)》。」
她不假思索便即刻回答。
「恐惧、丑陋哥布林、憎恨。」「《次元幽灵(Dimension Phantom)》。」
这题也马上回答。
「单相思、赤红诅咒、笨拙的梅伊──」「《双子人偶(Twins Doll)》。」
我说完之前就答出来了。
「黑恶鬼、白深渊、已死的活祭品──」
──在这之后,我和伊芙之间的谜之问答,大概持续了三十分钟。
听了我提出的问题,伊芙一次也不曾答错,立刻说出魔导具的正确名称。
看在旁人眼中,肯定会觉得莫名其妙吧。
「……有一手。」
「……你也、满行的。」
我和伊芙在同一时间对彼此伸出手──握住彼此炽热的手掌。
这家伙……绝不会错。是个相当高水准的魔导具爱好家。
成为真正的魔导具爱好家的登龙门──『知道这些就是魔导具大师!S级魔导具分辨测验!』的刁钻问题,居然能对答如流……绝非泛泛之辈。
「「…………」」
我们握着彼此的手,以眼神交谈。
不知为何,感觉像是交到了并肩经历激战而存活的战友。
伊芙的表情似乎也浮现几分笑意。不过还是几乎面无表情。只是我猜的。
在这之后──通知午后授课时间的钟声响起,我和伊芙踩着沉重的步伐,分别前往各自的工作岗位。
从这一天起,我们一到了午休时间,就自然而然聚集于此,聊着有关魔导具的话题──我第一次遇见能陪我聊这么多的人,度过了非常有意义的时光。
我在人生中第一次萌生了「这就是所谓的朋友吗?」的感受……同时也有种「感觉似乎还不差」的心情。
「咦?伊芙你有《天魔翼(Devil Wing)》喔?呜哇,超羡慕的说……唉,能不能让我看一下──」
「不行。现在放在家里仓库保管。」
「那我可以去你家──」
「绝对,不行。」
「是、是喔。好可惜……」
午休时间。
我和伊芙一如往常地热中于魔导具的话题。
地点并非平常的好地方,而是无人使用的某间教室。
这地方没有其他讲师在,因此不需介意旁人,能尽情聊天。虽然没有向学园长阿尔迪取得任何许可,纯粹只是擅自占用,不过应该没关系吧。应该吧。
「话说回来……再过不久就是『英诞祭』了,那时候会举办的『古代遗物展览会(Artefact Show)』你有参加抽签吗?我每年都有抽签,可是一次也没去过……」
一想到不久后会举办的『英诞祭』,我的肩膀猛然垂下。
『英诞祭』。
虽然我不知道详情……听说这场庆典是为了赞颂数年前拯救了马基可斯迈亚的『英雄』。
英诞祭当天,城镇中会热闹庆祝。摊贩沿街摆摊做生意,有许多人满心期待。
只有这样的话,跟一般的祭典没什么差别。
然而,英诞祭最大的特征在于──几乎马基可斯迈亚的所有居民都会变装为红发。
听说当年拯救了马基可斯迈亚的英雄是位红发的人物。因此在这个庆典当天,民众也会变装。此外只要戴上红色假发,摊贩的价格也会打八折。这样当然大家都会变装。
我之前走在街上时,曾有位大叔连连拍打我的背,跟我说「哦,这位小哥还真急啊!」……看来大家都很期待吧。
不过,老实说我对英诞祭一点兴趣都没有。
更重要的是,在英诞祭时于某个场所举办的『古代遗物展览会(Artefact Show)』,这更让我期待。
然而,『古代遗物展览会(Artefact Show)』只允许参加抽签并且抽中的人物入场……虽然我每年都参加抽签,但每次都落空。到底是为什么啊,有没有搞错。
而且门票上附加了禁止变卖的术式,入场时如果不是本人,就会触发自动烧毁门票的机制。
不知为何,两人一起入场的双人票就没有设下防范机制……但同时中奖机率非常低。实在无法指望。
「……这个。」
我认真思考干脆对主办者下诅咒的时候,伊芙得意地微微挑起嘴角,从她摆在附近的可爱小手提包中,取出了一张纸片。
……等等,那个该不会就是──
「骗、骗人的吧……!?」
出乎意料的现实令我惊愕,我凝视着伊芙自豪地摆在我眼前的长方形纸片。
「这,这这这这这、这东西,到底是从哪里……!?」
我在口吃与呼吸急促的双面夹
攻下,凝视着我每年参加抽签都落空,梦寐以求的──古代遗物展览会(Artefact Show)的双人票。
「因为,我认识这个的主办人。人家给我的。」
「居、居然靠私人关系抢门票,真亏你敢自称是魔导具爱好家!我才不想用那种肮脏的手段参加古代遗物展览会(Artefact Show)!」
「……行为和发言,相反。」
伊芙指着对她拜倒在地的我,如此说道。看来我的身体十分老实。我已经动作流畅地下跪磕头。
「不、不过,既然你认识主办人,应该可以想办法多塞一两个人进去吧?」
「不行。这张票已经是我跟人家硬要,才帮我准备的。」
我苦苦哀求,却得到冷酷无情的回答。
「拜托帮个忙!」我舍弃了自尊,拿出全力恳求,但伊芙毫不理会。多一个人而已,有什么关系嘛!
「我虽然不能去拜托主办人──但我可以考虑把这张门票给你。」
「咦?真、真的吗?」
听见伊芙说出不可能的发言,我睁大了眼睛,嘴巴开阖如金鱼。
「神、神……!」
伊芙等同至高之神。现在这个瞬间,原本不信神的我已经信奉伊芙。女神伊芙降临人世。
我不由得百般崇敬地说「日后我会用大人来称呼您」,但伊芙抗拒说「绝对不要」。
「不过真的好吗?这张既然是双人票,你原本应该打算和某人一起去吧?」
「原本预定要一起去……但我想今年应该去不成。」
伊芙微微垂下脸,表情蒙上阴影。
……看来似乎有些复杂的缘故。难道对方临时取消了吗?
「那我就不客气收下──」
「门票可以给你,但有条件。」
我摇摇晃晃地对门票伸出手,但在抓到手中之前,门票倏地被抽走,手掌落空。条件?什么嘛,只不过是点小事──
「没问题。要什么尽管说。」
只要能拿到这张门票,除了犯罪我什么都愿意。甚至要求我舔她的脚,我也会在听见的瞬间照做吧。若要我当一辈子的奴隶,我也无法答应就是了,但期限是一年的话,倒可以考虑看看。我心里没有自尊这种不值钱的东西,再者这张门票也值得我这么做。
「希望你陪我去买东西。」
「可以啊……咦?买东西??」
听见出乎意料的条件,我不由得回问。
「嗯。想买衣服。」
「衣服??」
我的视线毫不客气地打量伊芙的外观。
听她这么一说──她这身服装的确是精心考虑过的穿搭设计。
身上的饰品成为可爱的点缀,和伊芙的容貌感觉十分相配……大概吧。我对服饰之类的没兴趣,不太懂就是了,只是单纯的感想。
「我好歹也是女生,会打扮自己。」
「没、没有啦,我不觉得意外……」
伊芙神情稍微不悦,语气也显得不满。我连忙辩解。万一她改口撤回提议那就糟糕了。
「况且这是……为了穿给『雷』看的。」
「雷?」
是谁啊?她原本预定要一起去看展览的朋友或恋人之类的吗?就她刚才那讲法,听起来像是恋人。
「对。我喜欢的人。」
「哦~是这样啊。」
伊芙不知为何微微垂下脸,脸庞落入阴影。果然是恋人关系吧。不过那无关紧要,只要能拿到门票就好。
「话说回来,只要陪你去买东西就好?那现在马上去也可以。」
我打算提议立刻动身时──
「嗯。要买的东西全部由你付钱。」
「……真的假的?」
伊芙默默地点头。哎,如果能拿到在魔导具爱好家之间高价转售的双人票,帮她付帐只是小事一桩。反倒该说太便宜了。
「我……我知道了。我接受这条件!」
「表情……」
伊芙倏地取出小镜子,举到我面前。映于镜中的是我无比僵硬又扭曲的脸庞。不妙啊,真心浮现在脸上了。
「还有……购物过程中我会试穿各种衣服,希望你告诉我感想。」
「要我的感想?为何?」
「因为你和雷,非常相像……我是说个性。」
「……好吧,这点小事是没关系啦。」
也用不着问我,去问本人不就好了。虽然我这么想,但既然伊芙这么说,我就照办。现在的我是顺从的下仆。如果轻率拒绝,她打消主意就伤脑筋了。
「那就约在魔导大会结束之后吧。」
我回答「瞭解」,为了今年有幸能参加古代遗物展览会(Artefact Show)而浑身颤抖。而且还是双人票。因为伊芙好像不去,我能独占两人份的座位。未免也太棒了吧……!
我原本是这么觉得的──
「没钱。」
离开魔导学园的回家路上。我看着轻如鸿毛的皮夹,呢喃说道。
「三万五千里圆怎么想都不够吧……」
装在皮夹里头的钱只有微薄的三万五千里圆。这金额只消买一件稍贵的衣服就会马上飞走。很不妙。
「靠魔导大会的优胜奖金……这招也不行吧。那正好和我欠阿尔迪的负债同样是三千万。嗯~……」
我呢喃并苦苦思索。这下该怎么办才好啊。
「也不晓得伊芙会花多少钱……再说万一她挑上高级名牌店,钱够不够花都很难说,钱准备愈多愈稳当吧。」
再怎么说,我也不认为光靠手上这些钱就能打发她。若是一般的衣物,要买几十件都没问题,但是就双人票的代价而言,实在太便宜了。
况且伊芙是年轻女生。外出购物会花多少钱,我一点概念都没有。几十件?或是几百件?甚至也有可能要求说难得来购物,干脆买下整间店的衣服。那就超过我能力所及了。
……既然这样,我必须尽可能事先预备愈多资金愈好。
「要到公会接委托吗?不行,D级能接的委托有限,大概拿不到多少钱吧。那么就打倒罕见怪物,拿去换钱吧?不行,距离魔导大会时间也不多了……没空做这种事。」
我绞尽脑汁思考,但迟迟没想到好点子。
「……干脆跟雪儿借钱吧?」
不,这样不行。虽然她大概二话不说就会借我,但当下我对她的欠债金额日益累积。之前还请她帮忙买了整套生活用品,再借下去实在不妙。不知为何雪儿总是很想借我钱,但是每次都依靠她也不太对。
「可恶!为什么我在这种节骨眼上没有储蓄……!」
不,原因我很明白。因为我把钱都花在魔导具上了。但是这不能怪我吧,因为就是很想要啊。
「嗯~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我走回宅邸的同时思索着,同时经过了雪儿经营的『夏堤特』附近。在这时间已经关店了,店门口没有客人……照理来说应该是这样。
「魔王大人!只差一点点了!请加油!」
「尤莉!我不是叫你不要大呼小叫了吗!你稍微静一静!」
「我知道了────!!!!!」
「不是,我就叫你安静了──」
夏堤特后门附近的道路上,两位少女正吵吵闹闹。
不,其中一人说是女孩更贴切吧。金发女孩和深绿发色的少女。
只是在店附近吵吵闹闹的话,不成什么问题。
但是,女孩不知为何骑在少女的肩膀上──正试图自夏堤特的墙面上位置较高的窗户入侵店内。根本是可疑人物。
我见到两名少女,第一印象非常单纯。
「这两个家伙在干嘛?」
「咕呜呜呜!还差一点,还差一点桃花源就近在眼前了啊……!」
「魔王大人加油!可是,也用不着做这种麻烦事,直接打坏这面墙壁不就好了?啊,不嫌弃的话就由我代劳──」
「我不是说不行吗!而且我也说过了,绝对不准对人类有任何危害!」
「咦~可是~」
骑在肩膀上的女孩和底下的少女争吵不休。因为声音很大,附近都能听见。
幸好这条路上放眼望去没有其他人影。不过……就小偷来说未免也太外行了。
「喂,你们两个。」
我就这么观察了好半晌,但她们迟迟没注意到我,于是我主动搭话。
「!?不、不是啦,我、我们不是小偷……咿!魔、魔人!!?」
女孩吓得全身颤动,她牵强狡辩的同时转头朝向我──不知为何从少女肩膀上摔了下来,与我拉开一大段距离。咦?这什么反应?
「魔王大人请冷静一下!这个人类虽然眼神混浊,但不是黑头发!是其他人!应该吧!!」
「确、确实和那魔人发色不同……虽然混浊的眼神非常神似……」
「你们两个是怎样?」
劈头就说什么魔人和眼神混浊,才初次见面,未免太过分了。好想哭。
「这先放一旁……
你们没有其他话想说吗?」
我用指头示意那扇十之八九为了入侵而打开的夏堤特的窗户,对她们问道。
「这……这只是因为窗户忘记关,所以想帮忙关好而已──」
「哦~原来是这样。啊,两位该不会是员工?这样就很合理了……」
「没、没错!我正是这家店的员工所以说──」
「不过好奇怪喔。我认识这间店的老板,但从来没见过你们这两个家伙耶?嗯~好奇怪喔?到底是为什么呢~?」
「咕呜……居、居然算计我……!!」
我装模作样地歪过头,女孩懊悔地咬紧牙根,愤恨的眼神直瞪向我。拜托,这样子就能套出你的话,你自己也有问题吧。我不由得担心你将来也许会被坏人骗喔。
「喂!区区人类竟敢这么嚣张!你面前的这位魔王大人,可是有朝一日会支配全世界并蹂躏万物的独一无二存在喔!你这种人类最终注定沦为家畜──」
「尤莉!我不是叫你不准说这些吗!而且我说过好几次了,不要叫我魔王,要叫我路娜,是要我讲几次──」
绿发少女──尤莉来到我面前大呼小叫些莫名其妙的话,但是女孩──路娜慌张地蹦蹦跳跳,想要堵住尤莉那张说个不停的嘴巴。
该怎么说……我的感想是「这女孩感觉很劳碌命」。虽然年纪还很小,但似乎已经尝过不少辛酸。
刚才尤莉口中的魔王和区区人类之类的话,大概只是扮家家酒之类的吧。在我小时候,村里也曾流行过扮勇者游戏……也许女生之间流行的是扮魔王游戏吧。
「……」
我再度短暂打量两人的模样。
女孩的柔顺金发在下巴一带切齐,特征是发梢稍微卷曲。另一位少女深邃的裴翠色头发长达腰际,只要不开口说话,外观就像恬静的大家闺秀。
「……原来如此啊。」
而两人的共通之处是身上那套服装。廉价得好像随便找间二手衣店买的,与那俏丽的外观格格不入。
虽然服装像是贫民窟的孩童,或者是奴隶般……不过这绝对不可能。马基可斯迈亚国内,不,正确来说这座大陆上已经废除了奴隶制度。
既然如此,这两人要不是某处的千金小姐悄悄溜出来玩,要不然就是没落为平民的贵族家女儿吧。
又或者只是因为从早上就来排队却没领到抽选票,买不到甜点,因此自暴自弃而试图入侵。
不管是哪一种,偷窃都是犯罪。有必要采取相对应的处置……话虽如此。
「你们先等一下。」
「呜、呜嗯?」
我留下这句话,走向夏堤特的后门。路娜瞪大了眼睛,头上浮现了问号,但我没有理会她,迳自大步向前走。
我取出了雪儿给我的员工用钥匙,打开后门走进店内。
「这个和这个……还有这个。这样就很够了吧。」
我从陈列着无数精致甜点的商品橱柜中,随便挑了几项甜点,放进手提式的篮子中。
「这个给你们,早点回去。爸妈会担心喔。」
我把塞满甜点的篮子推向路娜两人。
路娜愣了一瞬间,表情看起来尚未理解状况,视线在我和篮子之间来回游走,反覆用指尖示意篮子,像是在问「咦?真的可以拿?」。我点头回应。
……要我把这两个人交给骑士团处置,其实也可以。
不过,见到年幼的女孩害怕得浑身颤抖……哎,我觉得放过她们一次也无所谓。况且在关店之后,这个日落已近的时间带,在店门口引发骚动有危险也是事实。
所以我决定交出她们想要的甜点,让她们早早离开此处。
不过,这么做绝对不是出自我的善意。
这个行动并非善意,而是为了我自己。如果放任这些家伙不管,结果被人绑架或杀掉了,我晚上铁定会睡不安稳。所以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除此之外没有别的。
「居、居然有这么多!你是好人吧!?这份恩情我绝对不会忘!!」
路娜似乎这下才理解状况,眼睛灿烂发亮,脸上神情满是欣喜,百般珍惜地将装满甜点的篮子抱在怀里。
「啊,我现在就付钱……」
「不收钱。但是不要再做这种事了。知道吗?」
见到路娜把手伸进怀里摸索想拿钱,我这么叮咛她。路娜抬起脸,用纯真的闪亮双眼看向我,点头如捣蒜。
雪儿本来就告诉过我,可以自由取用店里的甜点。所以本来就不用钱。不过我也跟她讲过好几次,我是觉得付钱比较好。
「我只是想说在死前至少也要品尝一次……好几次一大早就来排队,可是抽签没中就买不到甜点,而且还搞丢了皮包,只好把原本的衣服卖掉,想说只剩这条路……」
「是、是喔。」
看来这女孩的境遇比想像中还要不幸。我觉得有些同情了。
「不过,人类之中果然还是有好人!和那个漆黑魔人就是不一样!」
「漆黑魔人?」
我一瞬间猜想那人的身分,但立刻转念一想,这应该是『扮魔王游戏』的一环,把讨厌的对象说成魔人吧。
我过去罹患青春期特有的病症时,也曾将黑色的魔物称为『深渊使徒(Abyss Apostel)』。大概是类似的行为吧。
「哼!区区人类别想趁机讨好我的魔王大人──」
「尤莉!……那么后会有期了,红发人!这份大恩,以我路娜•托尔凯•尤卡利斯之名发誓,毕生不忘!」
路娜用手挡住又想冲上来找碴的尤莉,同时珍惜地抱着篮子,对我挥了挥手后离去。
「……两个怪家伙。」
算了,这样一来让人心情变差的新闻就不会登上魔导报明天的头条。能放心了!
很好,回家吃饱饭就能睡觉了。感觉今天应该能睡得特别香。
「嗯嗯?」
我原本打算回家──但我突然觉得似乎忘了某些事,停下脚步。
「对了。差点忘了,我得想办法解决钱的问题。」
印象深刻的遭遇让我完全忘了这回事,但这时我回忆起我原本的目的,必须想办法筹措资金。完全被我忘了。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唔嗯~……」
我沉思低吟,但毫无新颖的点子。
对了,何不参加大会官方举行的,预测大会胜败的赌博?
……不行,仔细一想,印象中参赛者不可以对自己下注。
但是我又不想真的赌运参加不晓得谁会获胜的赌局。就算想找个愿意下注在我身上的人,也没有足以信赖的对象…………嗯?信赖?
「!」
叮咚!天启般的灵光乍现于脑海。
我不由得想夸奖自己,也许我真是个天才。
「喂──刚才那两个人!关于这次的人情债,我想马上追讨──」
刚才我赠送点心的那两人还在视线可及的范围内,我跑到两人身旁,对着面露纳闷表情的两人,提出某个提议。
听了我的提议,两人的反应大相迳庭,路娜显得不大情愿,尤莉则十分积极。
最后我说服了神情不安的路娜,我新颖的计画终于能够付诸实行。如此一来金钱的问题迎刃而解了。太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