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我独自度过了充实的时光,在养精蓄锐后迎接周一早上。
精神立刻便遭到消耗。
上学途中,当我为了从六甲线转搭阪神电车而走过穿堂时,就被气势汹汹站在票闸前的洞之濑抓住了。看来她似乎住在这附近,还一直守著要堵我。该不会是太闲吧。
我对这个人生气的理由大致心里有数。
「你干么告诉华梨啊!」
发言实在太符合预料而有失趣味。这样要当谐星可不够格,洞之濑。
时间倒回周六傍晚。在我跟洞之濑分开后不久。
【姬宫春一】洞之濑坚持要隐瞒她擅自打工的事,这是为什么?
我在LINE上面传了这样的讯息给美咲。本来也有想过要拜谷歌大神或上知识家发问,但我还是认为问专家最好。
之后,我简单对美咲说明完当天发生的事情──
【华梨】我低调问问看梦乃好了。
最后我收到这段讯息就跟她讨论完了,经过便是如此。
「都是因为你打小报告,华梨也打电话过来提醒我了啦!被她拐弯抹角地担心,我超尴尬的耶!」
洞之濑脸是红的。应该说,她有些泪汪汪。
看来美咲也没有问出洞之濑想隐瞒打工的理由。
连沟通能力练满的美咲都探不出究竟,又拿对方没办法的话,我便无能为力了。在社会上,懂得死心也很要紧。找下个目标吧。
我打算点个头离去,「你、别、想、走!」却被她抓住颈根。
站员先生,能不能帮我报警?
「我有讲过吧?假如事情传出去就不会放过你。」
「有啊。」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华梨?」
「即使你不放过我也无所谓啊。」
「……」
洞之濑哑口无言。
「掰。我要去一趟超商。」
「干、干么一下子就要走啊!你是白痴吗!」
「……白痴?」
「怎、怎样啦……」
大概是我的情绪转变被发现了吧。原本凶巴巴的洞之濑变得畏缩。印象中,洞之濑平时都气焰嚣张,被人用矛头指著的经验似乎就不多。
「哪有什么放不放过,你们那群人不是从之前就排斥我吗?接下来还能怎样?要在我鞋子里放图钉?还是找地方上的学长来修理我?」
「又没有人要放图钉,我也不打算找学长啊……」
我似乎不会被修理。
「总、总之!」洞之濑说著又把重心倾向我这边,想把受挫的形势扳回来。
「这件事,你不要再跟任何人提起。懂吗?」
「懂了。话说──」
「话说怎样?」
「假如你最初只把话讲到『别告诉任何人』的份上,我也不会去问美咲。」
「唔!~~~唔!姬宫,你好恶!」
过奖。
怒火中烧&一脸羞恼的洞之濑快步通过票闸。
我一面心想她究竟有什么毛病,一面在车站附设的超商买完东西,片刻过后。
由于目的地相同,我跟洞之濑就在车站月台碰个正著。
我说洞之濑,要装成没看见实在有困难啦。何况你脸是红的。
吃完午餐之后的午休时间。当我整理置物柜的东西时,洞之濑、远藤、渡住三个人的对话便传到耳里。
「梦乃~星期六的约会,你们去了哪里~」
「呃……我跟男朋友去了茶屋町随便晃晃。还在咖啡厅吃午餐,还有逛旧衣铺!不错吧?」
洞之濑的发言,让我不自觉地停下忙著的手。
星期六约会?你不是在打工?
「明明只是跟男朋友随便晃晃,人家想邀你出去玩就被推掉,超让人吃味的耶!」
远藤和渡住表示羡慕,「吃味吧吃味吧~」洞之濑就这样继续跟她们打哈哈。
原本都在打哈哈的洞之濑,发现我正目不转睛地观察她。于是,她的眼睛顿时开始乱飘,脸颊也一下子涨红起来。
光看那副表情就晓得。牛皮吹破了。
洞之濑在说谎。
大概是注意力变得散漫的关系,洞之濑没有察觉渡住在跟她讲话。
「梦乃?喂~你有在听吗?」
「咦!什、什么事?」
「所以说啦。该让我们看看你男朋友的照片了吧~是不是!」
「咦……」
「人家也能理解!因为梦乃一次都没有让我们看过,超想看的~!」
「那、那有点不方便!」
「「咦~有什么关系嘛~」」两人噘嘴这么抗议,洞之濑仍是坚持拒绝的态度。
「因为要拍照的话,我男朋友就会发脾气!再说我一张照片都没有存!」
「「真的吗~?」」
「真的真的!」洞之濑拚命辩解的模样,看在远藤她们眼里肯定像在害羞。
洞之濑抓准那两个人的空档,用锐利视线朝我扎过来。就连沟通能力低落的我,也能理解她那狠劲十足的目光大致上有何含意。
应该就「看什么看,你这个耍孤僻的烂人」这个意思吧。
耍孤僻的烂人该闪了。
耍孤僻的烂人来到社团大楼地下一楼,楼梯旁边空著的落脚处。
这里几乎都用来摆椅子,除非是放学后的社团时间,否则都没有人会路过这块安居之地。我新发现的钟爱处所。
近似个人房的空间,就好比单人用帐篷。从窗口射进来的阳光也适度地将周围照得明亮,能尝到独自露营的一丝情调。
最值得推荐的重点在于,这里还没有被美咲及羽鸟发现。
我借了张椅子,心情开朗地翻开带来的文库本。
「找到你了!」
「……」
「欸,姬宫!都是因为你一直盯著看,害我刚才超惊险的耶!」
仰望通往一楼的楼梯,只见洞之濑双手凑在紧实腰部,正低头俯视著我。
最值得推荐的重点没了。原本开朗的心情变得郁结。
再这样一个一个地摧毁掉我所钟爱的场所看看。到最后顶多只剩教职员洗手间可去喽。
洞之濑似乎是为了发泄不满而全力追过来。她用力地一阶一阶走下楼梯以后,终于来到我眼前。
看在旁人眼里,我就是个被赶到近似个人房的空间,正遭受辣妹威胁的冷漠男子。
「所以你刚才为什么要看我?」
「单纯感到佩服罢了。亏你能编造出不存在的男朋友还说得那么溜。」
「~~~唔……!我自己都羞耻得想死,你别夸奖啦!」
如我所料。看来洞之濑果真没有男朋友。
「真是够了!姬宫,你好让人不爽!现在回去的话,我绝对会被比奈她们拆穿的啦!」
洞之濑用双手猛搧发烫的脸。扑克脸一旦破功,要恢复似乎就很费事。
「我问你喔。」
「怎样啦?」
「为什么要撒谎说自己有男朋友?」
「……我干么非要告诉你?」
「你不想谈的话,倒也没关系。」
我点头表示请她在回教室的路上多注意,然后又开始看书。
可是,洞之濑却无意离去。
何止如此──
「每天跟她们玩会得累,所以我才说谎。还有,因为我想要打工。」
「结果你肯谈喔?」
「还不是因为你要问。」
话是那么说没错啦。
「……」
「……」
「我说啊。」
「这次又怎样啦?」
「先提问的我讲这种话固然是不够意思,但你可以回教室喽。应该说,你最好回去,这样才方便我看书。」
「什……!」
「要不然,你的黑影会让我很难阅读文字。」
「我连对你发脾气都懒了……」
叹气的洞之濑不再站在我前面。随后,她拿了我后头的椅子摆到我前面。还将椅背朝前坐了下来。
难道她想打发时间到心情冷静为止?
「在这种阴暗的地方看书好玩吗?」
「好玩啊。」
「你都在这种地方看书?」
「这个嘛。要看当天的天气或心情决定。」
「你不是在硬撑喔?」
「嗯?我有必要撑给谁看?」
面对我的反问,洞之濑从口中「……呵!」地呼出气息。
情绪憋也憋不住,洞之濑就用力抓紧椅背大笑。近距离目睹的笑容虽说化了妆,感觉却格外地稚气。
「啊哈哈哈哈哈哈!原来你真的喜欢独处!」
「我可不记得自己扯过什么谎。」
「你贯彻自我的方式,简直到了痛快的地步耶。」
「毕竟自我牺牲是愚昧的。」
「说得也是呢~」洞之濑说著,就擦掉积在眼角的泪珠,然后逐渐缓和到正常状态。
难道笑出眼泪的同时,锐气及棱角也随之抹去了?现在洞之濑身上感觉不出平时那种气焰嚣张的调调。
正因为如此,我有了趁现在多问她几句的念头。当成异文化交流。
「原本我还以为班级地位高的人每天都想著到处玩,也不尽然是那样吗?」
「不好说吧?当中也有像我这样的人啊?」
「你讨厌远藤她们吗?」
「怎么会。不过,每天都玩嫌累吧。」
「所以你才谎称自己有男朋友,还跑去打工?」
「没错没错。我不想被人当成闷咖,怕事情搞僵才会那样做。毕竟有男朋友算是一种头衔,又有打工费可以领。」
何止是一石二鸟,这算一石三鸟吧。
「高中女生的现实处境。」
「本来就这样吧。高中女生会觉得把门面做好,脸上才有光啊。好比手里拿著高贵名牌货,连自己都会显得体面,懂不懂?」
是哦是哦。用名牌来比喻实在好懂。
做美甲也是同理喔,洞之濑彷佛想这么告诉我,就夸耀似地把修过的指甲现给我看。
「怕了吧?女生就是这样啦。」
洞之濑好似不把人当一回事地对我笑。与其说她不把我当一回事,看起来感觉更像在自我解嘲。
「没有,我倒是不怕。」
「你为什么不怕?」
「跟自称爱人不求回报的家伙相比,与人相处会盘算的家伙还比较合理而且好理解。」
「呵……!啊哈哈哈哈哈哈!你果然很有意思!而且你果然是个笨蛋嘛!」
「别说我笨啦。」
「咦~谁教你就是笨嘛!老实到笨的地步!」
当洞之濑说到「姬宫,你真的很奇特耶!」而又大笑起来时,手机似乎有人来电,她便一面调适呼吸一面确认。
「啊,比奈打来的。那我走了。」
洞之濑起身表示:「当然喽,刚才谈的事情要保密。」然后将缠在腰际的开襟衫随身体一转,并且逐步爬上楼梯。还以为她会直接走掉,随即又心血来潮地回过头。
「姬宫,先说清楚,我可没有怨恨或讨厌你喔。」
「是喔?」
「因为比奈讨厌你,我才配合她罢了。」
「那女的果然讨厌我嘛。」
「那还用说。你都在那么多人面前给她难看了。」
洞之濑手一挥说了「掰~」,才终于变得不见人影。
属于孤狼的空间,和平的空间总算回到我身边。
原本我以为地位越低就越是抬不起头,没想到上头似乎也有上头的许多麻烦。我再次体认到人际关系果真麻烦。
※ ※ ※
「那么那么,各位同学。请在下星期之前把志愿调查单交给老师喔!」
天海老师由充当垫脚台的浴盆跳下来之后,便直接从教室离去。
开完班会的休息时间。我茫然地望著天海老师发的两张纸。
有一张小小的纸是志愿调查单,另一张大大的B4纸则是活动报告书。
乙冢高中的一年级在七月有活动,要前往大学、专科学校,或者公司及厂商进行观摩体验,以做为课外教学的一环。简单来讲,就是报名参加大专院校开放日或职场体验讲座,将实际去过的感想或体验过什么等内容整理成报告交上去。
能自由决定自己想去的地方固然可贵,然而以课外教学来说,校方几乎不会有开销,感觉就没有捡到便宜。换成其他学校,不是会包下巴士带团到设施机构参访吗?
我们是我们,别人是别人吧。
那么,我要去哪里好呢?到位于本地的大学或专科学校随便晃晃吧。抑或趁机会难得,利用校园开放日到科系种类多的大学或许也不错。抑或完全走兴趣路线,跑一趟辅导咖啡厅开业或者培育咖啡师的专科学校或许也挺有意思。
「姬宫同学。第一志愿就填声优培育所,可以吧?」
「不不不。第一志愿当然要填有YouTuber学程的专科学校嘛。你说对不对,姬宫同学?」
「……」
有两个男生来到我的座位争执起来。
「不不不!这年头YouTuber新人要打进业界太难啦,你别去啦!像武智这种豆芽菜型的YouTuber才不会红啦!」
「不不不!声优业界才是替换率超高的弱肉强食世界,所以死心吧!饴屋能够配到的角色,顶多就恶心阿宅F或恶心阿宅G而已!」
「「你说啥!」」
发型让人分不出是睡觉压到还是抹发蜡的恶心阿宅F饴屋,还有头发既茂盛又卷的豆芽菜型YouTuber武智起了小冲突,还揪住彼此的衣襬互相戳来戳去。
「为什么要把跟你们同行当成前提?」
「「因为你是我们的同志啊?」」
这两个人还是一样烦到不行。
饴屋和武智跟我一样,都是班上默默无闻的人物。属于金字塔底层,地位低落的居民。因为阶层相同就当成街坊邻居过来套交情,我可是敬谢不敏。
「假如我们是同志,我倒想立刻解约。」
「不可能解约啦!我们的契约才不是小家子气地绑两年的契约方案啦!」
「说得对!我们靠永恒不灭的友情缔结了契约!这算无限期方案!」
「那不就是黑心商家吗?」
「呵呵呵呵呵!」「噗哧哧哧哧!」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家伙跟人的距离就只有极端近以及极端远两种模式。好歹学我或美咲挑一种嘛。
如他们俩所说,我也觉得那两项都是有兴有废的行业。
「饴屋想当声优,而武智想当YouTuber吗?」
「「没有啊?」」
「嗄……?」
「我顶多希望有机会跟声优结婚啦。」
「同右。我顶多希望有机会跟YouTuber结婚罢了。」
「我的第一志愿决定了。」
「是声优培育所吗!」「参观YouTuber学程吗!」
「我要选跟你们不一样的地方。」
「「姬宫同学?」」
我这可是再稳当不过的判断,混帐。
起意听他们俩表述意见的我才是最笨的。
周围的同学也都在聊课外教学的事情,不管到哪里都有小团体的人在互相讨论。
美咲她们的好朋友三人组,也难得起了争执。
「我想去糕点学校!我要用这双眼睛偷学一流糕点师的技术!」
「应该去参观婚礼喜庆的会场吧!我想接新娘的捧花,有机会说不定还能穿到新娘礼服!可以的话我也想切蛋糕!我想结婚!」
「只、只要是你们两个想去的地方,我都可以……」
美咲和仓敷原本都在主张自己的意见,「英玲奈~……?」却这么说著朝羽鸟紧盯。意思大概是:要有主见才可以。
「呃……我想去国立大学的文学科系参观……呀啊!你们两个怎么了?」
说得好──另外两人拥抱羽鸟表示鼓励。她们还是一样要好。
「英玲奈想报考文学系啊~」
「对、对呀……还在有兴趣的阶段就是了。」
「唉,就算她讲得出想去哪里,我想去的地方也不会受到动摇啦。这次你们死心吧!喵哈哈哈哈哈!」
「……过分。」
看来那些人似乎还得争论一阵子。
环顾四周,果然小团体的人一起去似乎是天经地义。
刚升上高中,顶多笼统决定好要升学或就职,心情应该就跟出去玩一样吧。说归说,我也是同类,如果要加以区别,顶多差在自己去或团体行动而已。
「欸,我们去参观美容相关的专科学校嘛~!」
主意是远藤提的,现充们就纷纷表示「不错耶」或「赞成」,并在调查单上面运笔写字。她们还是一样统率有方。
而团体中有一个人成了异类。
洞之濑。
不知道是怎么了。洞之濑无意提笔,还将双手搁在膝上一动也不动。
「梦乃也觉得那样不错吧~?」被远藤这么问,洞之濑才生硬地笑了笑。
「呃……我在想,要不要去教育相关的职场。比如托儿所或幼稚园……?」
「咦~那绝对很无聊的啦~假如要照顾小朋友,请专科学生教我们化妆或者做发型还比较好玩嘛?梦乃,你不是也喜欢做美甲吗?」
「是啊……嗯。好像也对。」洞之濑含糊其辞,彷佛切换心情地咧嘴摆出笑容。那并不是我之前目睹的稚气笑容。
「没办法喽!既然比奈这么说,就选美容相关的学校好了!」
「就是嘛就是嘛~?」
俨然是注重门面的洞之濑会有的举动。
要提出己见,洞之濑是有一定程度的发言力,但她的力量好像不足以让自己的意见通过。
有地方想去也会构成难题,不如说那是残酷的。
※ ※ ※
吾欲饮美味之咖啡。
迎来放学,我的舌头正在向脑部主张「快端上美味咖啡」,因此我决定到咖啡厅而不去专属休息室。
心情很重要。跟上班族收工后,会巴不得把黄金色发泡水灌到喉咙是同样的道理。老实说,我想体验看看那种爽快感。
有常去的酒吧实在超帅气。
希望赶快长到二十岁。
从教室下楼来到一楼出入口,我发现那里有美咲的身影。
她好像在等羽鸟她们,不过路过的学生和老师会对她问候,她也会问候回去。不诓大家,沟通成功率可说百发百中,连助阵洋将都要吃惊的打击率。
美咲那样的打击率即将滑落。遇到我这种人算她运气耗尽。
我一面掩饰动静与脚步声,一面匆匆移动。
「姬宫同学……?你是不是以为我没有发现呢……?」
「午安。」
「好的,午安♪」
对不起。您的打击率依然是十成。这一球直飞护栏。
「今天琉璃也休息不用打工,所以我们要去元町。不错吧?」
「是喔。」
「现在我在等英玲奈和琉璃打扫完毕,姬宫同学要不要一起来?」
「为什么?」
「……」
「别那样瞪我啦。你晓得我就是这种人吧。」
「晓得归晓得……顺带一提,你要去哪里呢?」
「我要到咖啡厅独处。」
「能把你那种理由当成不折不扣的理由接受,我对自己感到好懊恼……」
大为叹气的美咲似乎还有事情要找我。
「欸,姬宫同学。关于梦乃那件事,你有没有弄懂什么?」
美咲问的,肯定是指洞之濑为何会坚持隐瞒擅自打工的事情。
老实讲,我知道答案大抵就是「为了维护自己在好朋友圈子的门面」。
既然把问题拋给美咲的是我,或许要把所知的事情告诉她才上道。然而,洞之濑吩咐过不准讲出去,因此我不说。
万万不是因为嫌麻烦的关系。万万不是。
「不清楚耶。」
美咲直盯著我的脸观察。
「呼嗯~……?」
「怎样啦。」
「感觉你是知情却不肯告诉我耶。」
「……」
难不成我脸上还附有电子公告栏……
不,就这次来说,应该是美咲观察力出色才办得到这种把戏吧。
令人意外。我的谎话被拆穿了,美咲却只说:「既然是女生,都会有一两件想隐瞒的事嘛。」之后就没有再追问什么。
「挺新鲜的。」
「新鲜什么呢?」
「我还以为照你的脾气绝对会逼我讲,否则就不放过我。」
「我可没有讲过那种有怨气的话喔……?总之呢,姬宫同学。我觉得重要的是梦乃对你吐露了秘密。毕竟一直把秘密或烦恼藏在心里忍著,是非常累人的。」
「与其告诉我,感觉还有其他人更适任就是了。」
「没有那回事喔。因为姬宫同学敢把别人都不敢讲的话直接说清楚,又能做出任谁都想不到的行动啊。非常靠得住呢。」
「……我觉得,你也满敢把难为情的话直接说清楚耶。」
「或许是托某人的福♪」
如果美咲身为校园偶像,还肯致敬我的观念,应该是相当荣誉的吧。尽管如此,要是她开始说出「我把观念从博爱主义者改成独处至上主义了☆」这种话,我肯定会变成全校公敌。
我想你保持本色会比较好喔。
「所以喽,姬宫同学。假如梦乃有困难,你就要帮忙她喔!」
「什么道理啊。」
「伸出援手以后,不负起责任是不行的喔。」
我可不记得自己有对她伸出援手……
※ ※ ※
跟美咲分开之后,阪神乙冢车站已近在眼前。直接回家的话只要通过票闸就好,但我要去的咖啡厅位在车站南边出口,也就是面海那一边,因此我仍未搭车。
神户市民的习惯。把面南说成面海,面北说成面山。
当我正准备通过车站时,就有人从后面用身体撞了上来。
「砰~!」
这是扒手的新招还什么来著?我脚步踉跄地回头,就看见辣妹看似满意地露出白牙笑了笑的身影。是洞之濑。看来她只有一个人。
「唷。你也是现在要回家?」
彼此读相同班级又走同一条路回家,会碰上并不算新鲜事。然而,由于之前跟美咲聊到麻烦的事情,我不免会希望跟她保持距离。
「我还没有要回家。」
「你要去哪里呢?」
「咖啡厅。」
「该不会是一个人去?」
「对。」
「你太喜欢独处了吧!」洞之濑说著就乐歪似的哈哈大笑。
然后,她彷佛想说有好主意浮现而指著自己。
「欸!我可不可以跟你去?听我发牢骚嘛。」
「不要。」
「唔哇……明明才两个字却超令人火大……!」
对我来说,倒是两个字就能表明意思的最强词汇。
美咲之前提过,假如洞之濑有困难就要帮忙她,但我并不记得洞之濑有找我讨论烦恼。就算她找我讨论烦恼,帮她根本无益于我。
结论是,我一个人去咖啡厅就够了。这里有我顶著,你先回家吧。
如果洞之濑肯让我检举擅自打工的事,多少牢骚我都肯听。
「有什么关系嘛!听我发牢骚啦!你听就对了!」
「休想。你还不如用齐藤先生。」(注:可随机与线上用户通话的手机软体)
「小气巴啦!你明明就很闲!」
我脑中的开关「喀」地响起了。
「……你刚才说什么?」
「咦?小气巴啦?」
「那句无所谓。后面那句。」
「……闲?」
我用力点了点头,洞之濑察觉到我在发威,便显得有些疑惑。即使如此,她仍不打算退让就跟我辩。
「谁、谁教你就是闲嘛!闲才会一个人去喝咖啡吧?」
「我并不是闲才去的。我是想喝才去的。」
「莫、莫名其妙耶……!还有你要瞪人是可以,起码眨个眼吧。有够恐怖的……」
之前,我记得自己也对上层阶级的博爱主义者还有热爱次文化的女生,就类似议题说教过。博爱主义者被我教训得尤其彻底。
又来了啊?烦归烦,但我绝不气馁。
因为无论是谁否定我的价值观,我都不会善罢干休。
「那好。既然你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跟我来吧。」
「咦?可以吗……?」
「我要让你知道独处的美好。」
「咦……?等、等一下!你等等啦!」
为了不让全国的独处至上主义者遭人白眼,我会继续奋斗。
场所改变,来到我熟悉的咖啡厅WELL。这是我从新生时期便频繁利用的钟爱店家。
大热天必喝的冰咖啡,今天就豪气一点换成冷萃咖啡。
用吸管搅拌,冰块与咖啡便会相触,让听觉被风铃般的音色取悦。芳醇的咖啡豆香在口中扩散得满满都是。喝下去以后,酸得够劲的滋味,就渐渐和冰凉感一块渗透至全身。
美味。咂嘴指的正是这种情况,我闭起眼睛,点了一两次头。
进入陶醉状态不一会儿之后。
「姬宫?欸……欸,你听见没有!」
「嗯?什么事?」
两人席的对面。一脸不爽地用汤匙戳著香瓜苏打上头那球冰淇淋的洞之濑很是聒噪。
「你所谓独处的美好,是美好在哪里?」
「正是此时此刻的这一瞬间。」
「啥!」
洞之濑粗声粗气的反应,感觉像是听了陷阱题或机智问答的答案,内心却完全无法释怀。
「你在耍白痴吗!除了打发时间以外,这根本什么都不算嘛!啊!刚才,你用鼻子哼了一声嘲笑我对吧!」
「现代儿童啊。」
「你还不是一样!」
那倒是。
「洞之濑。对你来说,闲的定义是什么?」
「你要我定义闲是什么……?」
看来她并不是近年那种只求解答又完全不思考的年轻人,我姑且放心了。面对突然的问题,洞之濑「呃……」地开始思索。大概是思考时的习惯吧。她稍微鼓起脸颊,还一直盯著自豪的美甲。
「嗯~……比如说,都没有人邀我出去玩,又没事可做的状态?」
我听了洞之濑的回答便重新笃定。独充和现充对于闲的解释,果真是截然不同。正因如此,观念也就截然不同。
「对我这种喜欢独处的族群来说,『闲』并不等于『无聊』。而是『闲=过得充实』。」
并不是因为闲才要玩。闲下来的时间就是玩的时间。
我认为现充求的是让自己忙碌,独充求的则是让自己有闲。
洞之濑没有表现出先前那种完全无法释怀的反应。何止如此,甚至有听得入神的调调。
或许正因为她注重门面,还自称懂得盘算,所以意外地很会想吧。
「我承认自己是在这里发呆。不过呢。我一次都不是因为无聊才打算来这里。每喝一口咖啡都能让我感到安宁,一边查生词一边看书很有趣。听人生历练丰富的主持人在广播节目聊往事也很有意思。总结来说,我就是喜欢可以一个人悠闲度过的空间及时间。」
正因为这样,我才会深陷于独处的泥沼。
「所以喽。绝非像你说的到咖啡厅就是闲,或者独处就是闲。对于这方面,我希望你别抱有误解。」
以上,就是我的独处至上主义运动。
独处的美好似乎得到了理解。洞之濑一面认同表示:「原来啊……」一面喝了口香瓜苏打。
「姬宫,你很会讲耶。听你说著说著,我甚至开始觉得自己拚命做表面工夫好傻。」
洞之濑听累了似的把其中一边手肘搁到桌面,「唉~」地发出叹息。
「独处的自由生活好像有点让人羡慕。」
「你对你们那一群人比个中指不就行了?」
「白痴~那样得到的就不叫自由,而是孤立了嘛。」
也可以那么说。有些部分仅是一线之隔。
想从支配得到解脱的话,我倒会建议那么做。
「还有啊~接下来我要讲的就是牢骚话了~」
「别以为话题带得自然就能对我发牢骚。」
「是关于课外教学的事情啦。我本身想去托儿所或幼稚园多于美容相关的专科学校。」
「……」
她没在听我说话的。
那件事我在教室就听过了。
「洞之濑是喜欢小朋友吗?」
「唔!」
简洁,而且直话直说的问题,使得洞之濑睁大如猫一般的好强眼睛。
打工处是托儿所,课外教学想去的地方都与托儿有关。如此一来答案便显而易见。
洞之濑大概也认为事情藏不住吧。她明显在拨弄旁边的头发,一面还微微点头。脸色红润。
「……嗯。坦白说,我超喜欢……」
她这种说话方式,我超喜欢。
「在课外教学有想去的地方好比托儿所,我倒觉得你一个人去也无妨。」
「姬宫,换成我在你的立场,想去什么地方也会自己去啊。你懂吧?高中女生是种挺麻烦的生物。」
「哎,我懂你想表达的意思。」
上层阶级的统率力很猛,尤其是女生。猛到让人觉得像新选组。
打乱统率者、破坏局中法度者,就应立即切腹的印象。
「何况要说『将来的梦想是幼教老师』,会很难为情吧?」
「为什么?」
「你想嘛。大家都是随兴决定去哪里,感觉却只有我认真当一回事。基本上,将来想当幼教老师这件事被比奈她们晓得,本身就很难为情了。」
「错在你谎称有男朋友还跑去打工吧。」
「毕竟……顶多只有读小学的时候,才能大方地发表将来的梦想嘛。喜欢小朋友就当幼教老师,连我都觉得自己实在太单纯……好丢脸……」
「你从刚才就一直对我暴露那些丢脸的事情,这样行吗?」
「不要把我讲得像变态一样啦。」
洞之濑用手指拂过玻璃杯上凝结的水珠,然后隔空朝我的额头一弹。水珠射中我的脸,她居然就满意似的笑了。连同上次的水枪,难不成这个人是水属性。
「大概是你不会谦虚或客气吧?我觉得无论跟你谈什么都可以耶,真不可思议。唔哇~……你的脸色看起来超排斥……」
无奈事态麻烦啊。
「春一同学,你不陪她好好商量是不行的喔。」
洞之濑「咦……?」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回头,WELL的当家女服务员,穿围裙的恋野君歌小姐就说「我帮你们加水喔」并且朝我们的玻璃杯倒水。
不愧是恋野小姐,攀谈的时机抓得恰到好处。
「吓我一跳呢。没想到春一学弟有女朋友。」
不愧是恋野小姐,调侃的尺度精准地抓在致死范围边缘。
「她是跟我同班的洞之濑梦乃。我们并没有比同学更上一层的关系。」
「别讲得好像会有更下一层的关系啦。」
洞之濑竟然听得出那层含意,算她厉害。
连我们这种说得好听是无关痛痒,说得难听则是没营养的互动,恋野小姐都愿意温情以对。而且,她还带著和气依旧的笑容直接做了自我介绍。
「我是在店里服务的恋野。梦乃同学,多多指教喔!」
「你、你好。」
洞之濑是水&恶属性,面对光属性的恋野小姐似乎就有些紧张。
加完水的恋野小姐一面挥手说著「请慢用~♪」一面回到柜台以后,平时给人呛辣印象的洞之濑脸色就缓和下来了。
她用目光追寻恋野小姐,结果人都看不见了还是一直遥望。处于「你已经痴了」的状态。未免太好哄。
「年长型的女生果然令人憧憬呢。我在亲睦会来这里续摊时就觉得了,她好漂亮喔。」
「是啊。」
「欸,你怎么会跟那么正的店员打好关系?」
「我想理由在于我常来这间店,而恋野小姐又是我们学校的校友。」
「呼嗯~我也想跟她打好关系耶,是不是该来这里当常客呢?」
「你们那群人去萨莉亚或麦当劳比较合适。」
「少瞧不起人。」洞之濑说著又用水攻击我。这次她隔空弹的不是额头,而是鼻子。
之后我又被迫听洞之濑发牢骚和闲话家常,一直到续杯的冰咖啡喝完。
回程。连在前往乙冢车站的路上,闲聊也还是理所当然地持续。
「说起来,恋野小姐跟华梨有像耶。」
「华梨?你说的华梨,指的是美咲吗?」
「除了她以外还有谁啊。」
我就是因为想不到除了她以外还有什么人才会反问。
「不对不对。恋野小姐懂得贴心,可是美咲会紧迫盯人,完全不一样吧。你这样对恋野小姐很没礼貌耶。去跟她道歉。」
「你才要跟华梨道歉啦……不对不对,她们明明就很像!感觉跟良心的化身一样!」
「这样啊……」我忍不住咕哝出来。
「你要撷取那部分的话,似乎是无法否认。」
「对吧?」洞之濑得意似的笑了笑。
「我啊,最初在入学典礼看见华梨的时候,曾经觉得她实在太乖了,背后肯定有鬼。可是,相处过一阵子就发现『啊,这个女生是真的个性很好』,所以有点怕。」
「我了解。跟她在一起相处,有时候会让自己显得很渺小。」
「虽然很想说别拿我跟你相提并论,可是听了能理解耶~」
整体来讲,我喜欢自己的个性就是了。优劣暂且搁到一边。
「正常是不可能那样的吧。明明就没有任何好处,她以为我是擅自打工就会来提醒关切耶?才没有人会做这种可能惹朋友讨厌的事啦。至少我绝对不会。」
「毕竟她是博爱主义者啊。」
「不知道要怎么教,才会养成像华梨那样完美的个性呢。」
「虽然她那样好像也有吃到恰如其分的苦头啦。」
「哦……」
「怎样啦?」
「你对她满了解的嘛。」
「并没有。」
我稍微晓得美咲会暗自替别人烦恼与努力罢了。
不提那些了。
就在刚才,我有了更想弄清楚的事。
「喂,洞之濑。」
「怎样?」
「刚才,你是不是说美咲『以为』你擅自打工就会来提醒?」
面对我的疑问,洞之濑好像是回想起来了,说话便「啊~……」地拖了长长一声。
「说到那件事啊。我去打工,是有向学校申请的喔。」
「……啥?」
洞之濑看似过意不去地哈哈苦笑。
「之前我都不晓得你是这样子的男生。既然被误会没有申请打工,我想说就乾脆演给你看好了。抱歉抱歉。」
「……啧。」
「居然咂舌!」
我对抓著我身体猛晃,还追问:「干么咂舌啊!你说啊!」的洞之濑予以忽视。
真是混淆视听。
我差点把你抓去天海老师那边,好险没出糗。
要开冷气果真没那么容易。
「所以呢,结果你会辞掉托儿所老师的打工吗?还是要继续?」
「你还是无视我的问题呢……唔嗯~老实说,我正在烦恼。」
从洞之濑肯回答这一点来看,或许她意外地是个好人。
「因为烦心的事情太多吗?」
「对对对。谁教那里禁止做美甲,还要求别打扮得太华丽,我被保姆念得好烦耶。」
「……」
「我明白那里的要求喔!可是,既然我还在读高中,稍微宽容点也可以嘛。」
简单来说,就是她将来想当托儿所老师,却也想要尽情讴歌只有现在才能享受的高中生活,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
我不是不懂她的心情。可是,我无法接受。
「姬宫,你不这么觉得吗?」
「不觉得。」
「咦……?」
很不巧,我没有跟人装朋友好来好去的协调性。
想说什么我就会说。因为我讨厌看人脸色。
我是情绪会显现在脸上的类型,因此洞之濑看了我的脸,就气恼地皱起眉头,并且向前弯身朝我瞪过来。
「为什么啦?」
「因为是高中生所以没办法,因为未成年所以没关系,我对那样的挡箭牌没有好感。」
「谁教实际上不就是那样。」
「不然,你被人这么说会有什么感觉。」
「?」
「现在的年轻人就是这样。」
「……你那句话,听了让人超不爽!」
「对吧?」
「之前,我就被教地球科学的松枝讲过:『最近的高中女生,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懂吗?』听了有够没力的。」
无关于什么时代,随随便便的家伙不管活到几岁还是会有随便的毛病,有出息的人再年轻都还是有出息。跟泡沫经济、团块二世、宽松或达观世代没有关系。
基本上来讲,爱把年轻人就是这样挂嘴边的老人家,偏会在电车上大呼小叫地讲手机,或者在禁菸区点菸猛抽。还会把车开去撞超商。
被瞧不起的年轻人要是撞见那些扰人的行为,就该告诉他们:「最近的老人家,连这种理所当然的规矩都记不得吗?」
还有,正因为无关于年龄──
「明明跟大家同年,你却已经有了将来的梦想,我本来还以为你是个有出息的女生。所以我才觉得失望。」
「……为什么?」
「因为我发现你那不过是被人提醒仪容就可以舍弃的梦想。」
洞之濑睁大眼睛愣住了。双拳用力握紧,自豪的美甲赫然深陷在她手掌的肉里。
撞见洞之濑带托儿所学生散步时,还有从洞之濑口中听到她说超喜欢小朋友的时候,我曾觉得:「啊啊,这个人是真的喜欢小朋友。」这是我的真实心声。
同时我也以为,梦想当一名托儿所老师,对注重门面的洞之濑来说是绝对不会退让的信条。正因如此,我对她烦恼要不要辞掉打工的发言便难掩失望。
「我并没有要否认美甲或时尚的意──「我就是喜欢啊……」」
「?」
有句话从洞之濑沉沉地张开的口中盈落。话音一落,洞之濑就无视于周遭扯开嗓门,好似在自我说服。
「我就是喜欢啊……!跟美甲比!那些小朋友才是最优先的!」
表情有著羞耻、懊悔、愤怒等情绪。种种感情经过混合,变成了想必不会希望被他人看见的一张脸。
洞之濑会不惜露出那种表情,或者激动到忘我的地步,似乎就是想对我表达事实。
看表情就可以晓得。对洞之濑来说,将来的梦想便是那么一回事吧。
呼吸调适完以后,洞之濑微微鼓著腮帮子。接著,她默默地直盯著自豪的指甲。
※ ※ ※
隔天早上。当我从置物柜寻找今天要用的教科书时,便瞄到有个女生坐在置物柜框架上使劲将双手合十的模样。
「抱歉!今天我也要约会,所以没办法跟大家去唱歌!」
洞之濑无法参加的发言,让远藤一伙人「咦~!」地散发出扫兴气氛。
看来洞之濑依旧没有把打工的事告诉远藤她们。
远藤看了她貌似过意不去地合十的双手而发出嘀咕。
「奇怪……?梦乃,你不做美甲了喔?这样只有涂护甲油嘛。」
「嗯。说到美甲,我打算改成放假弄就好。所以本身的指甲也剪短了,以后改戴假指甲。」
「「咦~为什么~?」」两人这么问,洞之濑就毫不松口地笑了笑。
「不为什么~♪」
她似乎从公私不分的女生,晋级成懂得切换的女生了。
我觉得喜欢的东西多是好事。不过,为了喜欢的东西而无视讨厌的事情或毁约就不好了。
洞之濑有重新审视自己内心的优先顺序。结果,她成功从正面的角度兼顾了那些。洞之濑并没有被迫做出极端的选择。她需要的,只是一定程度的取舍,也就意外地好解决。
我找回需要的教科书然后起身。忽然间,我发现洞之濑暗地里看著我。
洞之濑在教室不会找我讲话。即使如此,视线一交会,她便欣喜地把变短变透明的美甲……不对,把指甲秀给我看。「呸」地吐舌的洞之濑偷偷比出V字手势。还周到地用手背对著我,好让指头看得见。
她彷佛在说:怎么样啊?
应该还不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