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ACT-6

灰色少女她──

喃喃说出骑士王剑兵的真名后,愣了几十秒。

我唤了好几次「格蕾」,她才恢复原来的神态。

好长好长的几十秒。

后来,我们有几句对话。

于是继续向前走。两人一起走进结晶化的洞窟中。

算上亚德就是三个,我们慎重小心地步步向前。

不久后,我们到了奇怪的地方。

穿过样式不甚陌生的铁门──

来到显然是人造的石砌厅室。

那是个明亮奢华的房间。

印象是红色。鲜红色。地毯和墙上的布幕都给人这样的印象。

不知为何,我觉得是谒见厅。也就是王公贵族等与百姓处处不同的高贵人物接见宾客用的大房间。天花板好高。深处摆了一张很有童话气息的金色宝座、铺在上头的厚毯、绘有狮子与龙的夸张纹饰布幕,都给人那样的印象与气氛。

在那里──

即使我一眼也从未见过。

即使我不是专家。

啊啊,我也觉得那无疑就是它。

──圣杯就在那里。

存在于空间之中的黄金杯。

不是飘浮,是存在。

绝不是受到任何机关或器械的影响而飘浮。

高密度凝聚的魔力、无形的漩涡、无焰之火……脑袋接连冒出如此形容,但我的知识与智能肯定不足以捉摸。就只是像这样看著眼前的物体,肯定它就是圣杯、亚圣杯的感觉不断涌上。

同时我也明白房间为何明亮。

就是它。圣杯所散发的无色魔力光照耀著周遭。

「不会吧……」

我不敢相信。

因为我和格蕾只是同意「一起寻找出口」。

我们共享彼此所认知的所有资讯,而她似乎顾虑我的安全,答应以我平安脱险为最优先。亚德说几句玩笑话,我们笑一笑就点个头继续向前走。

但是,现在居然──

亚圣杯。

英灵使役者们的最终目标,竟出现在我们眼前。

难道、难道我们真的抵达了最深处?

中陷阱跌落才是正确道路?

不,先冷静下来。

不对。连通这大厅的门不只一扇。除了我们所开的门,还有一扇大门,说不定那扇门才是正道。若能不中陷阱,顺利越过我跌入的陷阱,可能就能从那扇大门登堂入室。

就在我近乎忘我地凝望亚圣杯当中。

格蕾有了动作。

不出一点声响,使亚德从匣子变化成「巨镰」型态。

不需要问为什么。

明显进入战斗状态的格蕾视线另一头──

有个人从宝座后现身了。

「居然来了两位这么可爱的客人,真是意想不到啊。」

是个陌生的高瘦男子。

黑衣白肤。

没错,包覆在黑衣底下的皮肤未免白得太奇怪了。

漆黑魔人。苍白永续者。鲜红收割者。

这些诡异的字眼之所以自动降临在我的意识,啊啊,都是因为我这双眼睛自动且被动的功能,我也无可奈何。妖精眼,我这双无法自由使用,根本算不上才能的眼睛告诉我,这个高瘦的男子,面带令人心里发寒的微笑对我们说话的人物绝非善类。

因为他──

只是具有人类的外形。

「你不是……人类……?」

「喔?你是用魔术加强过视力,还是有魔眼之类的呢?」

他没否认。

啊啊,果然是这样没错。

即使我的眼睛看不出黑衣魔人的真面目,若能看出他不是人类,我自己也能设法归类。他不是人,也不是在这座「迷宫」到处遭遇的合成兽奇美拉、魔像、或自动人偶一类。更何况我曾读过关于制造人型自动人偶的技术早已失传的文章。

而且,对,他也不是英灵。

所以他是──

「作为彼此都是有智能的存在,我们就从自我介绍开始吧。」

魔人夸张地鞠躬行礼。

「我名叫沃尔夫冈‧浮士德,人类你们将我归类为古老的幻想,神秘的具现,并不存在于正常系统树的物种之一。没错,地中海一带惯用拉缪洛斯Lamyros等名称称呼我族──听说过吗?」魔人一手按于胸前。

插图

优雅,高贵。

具有男性形体的某物,确实有贵族般的风范。

身怀贵族至高无上的骄傲,高高在上地俯视满地爬的可悲众生。

他就是给人这种感觉。

若不是在这种状况下,说不定我已经在地毯上磕头了。

可是我办不到,不可能办到。要是我那么做……

一定会被他轻易杀死。绝对会。

就像口渴时拿到果汁那样,大口饮尽我的血、我的命。

「吸血鬼拉缪洛斯。」

我跟著咀嚼零落出唇间的词。

死而亦生,生而亦死,汝名为拉缪洛斯。

古希腊说中的怪物。贪食者。夜行者。

东欧的吸血怪物死催戈,成因有罪孽深重之人死后而成、人遭怪物杀死而成,或死于重重诅咒而成等等,众说纷耘。

但拉缪洛斯不同,他们全都是原本就与死亡相伴,贪食生命。

说不定与神代怪物拉弥亚有所关联看似人类,却完全是不同的东西。

人型的死亡怪物。

在眼睛给我的认知下,我只能这么形容他。

人型的幻想种。

或者说,对──吸血种!

「死徒……?」

格蕾的低语使我摇头。不对,不是那样。

他与魔术世界偶发的「魔术师所变成的生物」完全不同。

「啊,不对。你弄错了。」

右、左、右、左。

拌著啧啧啧的咂嘴声,魔人的手指如节拍器般晃动。

就连他指尖的一小片指甲,都凝聚著大量魔力。就算不会像传说那样变成锐利钩爪,光是碰一下,我说不定就要出事。例如全身麻痹无法动弹,或是魔术回路变质、精神错乱之类。这样说不定还算好,全身血液从接触点被他吸乾也不奇怪。

吸血魔人。

以人命为食的永生者。

「这位小姐,戴著兜帽与我对话这点无礼之处,我还可以原谅,但请别将我和那种东西混为一谈。,这可是会扣分的。」

态度温柔得很诡异。

表情彷佛是在怜悯即将宰杀的牲畜。

并劝导犯错的孩子般,轻声细语地说:

「在这个人理以生命形式脉动,不时能藉由仪式,以使役者之形式召唤英灵等幻想与神秘的世界上,人所变成的死之怪物力量是何等地渺小。倘若袭击活人,以吸食血液和生命换取长生不老的吸血种出现在这个人理脉动的世界,理当属于幻想、神秘的具现一类。」

「你是说……那就是你吗?」格蕾维持战斗架式问道。

「答对了Yes。」

高阶幻想种。

活生生的幻想、神秘,不容质疑的超常现象。

宵暗之王。货真价实的怪物。

不知该分为幻想种中的魔兽、幻兽还是神兽。

或许是龙族那样的特例。啊啊,早知道就多读点祖父的藏书了。贵重的书籍我几乎都没读完,对吸血种的所知很肤浅。

「我是千古之身,也是艾尔卡特拉斯故后『迷宫』现在的支配者。更进一步地说,是这亚圣杯的所有者,也是亚圣杯战争的实验主导者。」

「实验?」

「你没发现吗?这全都是为了实验喔,灰色的小姐。对于人类的知识和技术,我始终怀有一定的敬意与关切。也曾经一时兴起,稍微涉猎魔术师这人类的亚种所积攒的技术。」

拜托停下来。

这个魔人为何如此接二连三地揭露自己的身分和资料?

恶寒、惊恐,这类讨厌的情绪由内而外地逐渐充斥我的全身。

光是偶遇传说中的吸血种,就是令我难以承受的状况。我好害怕、好害怕,双脚早就抖个不停,寒意重到我开始头痛。没有呕吐或昏倒,纯粹是因为灰色少女在我身边稳稳地举著巨镰亚德。

神啊,噢,神啊。

拜托别让那个魔人继续说下去。

拜托让他直接指著其中一扇门说要回去请往那边走。

我将思考浪费在一点用也没有的祈祷上。

对,想这些也没意义。

「我什么也没有,就只有近乎无限的时间。这让我我习得众多奥义,如今甚至能将亚圣杯和『艾尔卡特拉斯第七迷宫』都操之在手。」

「魔术师寇巴克‧艾尔卡特拉斯是你的……」

「喔,他不是我师父,但我们不是没有关联。总而言之,我在取得足够必需材料后就开始实验。实验的目的,是用亚圣杯召唤英灵这些又名使役者的──类守护者,然后抽取他们的灵核。」

当然,我愚蠢的祈祷不会成真。

再说我本来就弄错了祈祷的对象。

魔人还提到。

这座「迷宫」中的亚圣杯战争是他的魔术实验。

除了自完工时就已存在的幻想种、合成兽与宝箱内的礼装外,他再加入其他机关并从新设置,而且都是他亲手所为。

「咦……」

那这些──

我不禁发出疑问声。

到底是为了什么?我想这么问,但舌头不听使唤。紧张得过度呼吸,使喉咙枯乾得说不出话。因此我加快思绪,并使其翻转。内外颠倒,转换发想。

改造「迷宫」是为了让英灵更容易持续补充魔力?不是。

这是以充满死亡威胁的封闭空间为舞台的亚圣杯战争?不是。

这是让受召唤的英灵在互相厮杀中前往最底层的死亡游戏?不是。

不是。不是。不是!

全都不是!

这里──

──是吸血种为猎食英灵而改造的巨大消化器官胃袋!

「……老实说……」格蕾变换举镰姿势继续说道:「你说的一字一句,我完全无法理解。可是……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说这么多。」

她轻声低语。

魔人以优雅的动作颔首回应。

比冰点更冷。

不为所动,毫无感情。

像个等待无辜生物生命之火憔然熄灭的死神。

「我当然会杀了你们,那又如何?」

──为使亚圣杯战争之舞台而运作的「艾尔卡特拉斯第七迷宫」。

──在这座魔窟中,存有许多疑问。

以日本冬木市为原型而衍生的亚圣杯,通常能藉由召唤英灵并吸收其魂魄中的庞大魔力,发挥愿望机的功效。

英灵在圣杯战争中被迫互相厮杀即是为此。

到头来,英灵们不过是实现愿望的的魔力来源。

这机构与原型大同小异。

差别只在于英灵的数量。原本有七骑,亚圣杯最多五骑。

据说这数量差距,正是冬木圣杯是为万能愿望机的原因所在。

只能累积五骑以下英灵魂魄的亚圣杯,与万能相差甚远。

然而愿意施行亚圣杯战争这魔术仪式的魔术师仍是前仆后继。

他们应该是认为即使不至于万能,仍能带来巨大的利益,所以才那么做的吧。

但是──

这次为何选在「迷宫」呢?

难道真是如前所述,为了让英灵攻破「迷宫」吗?

但这仍有个疑问。

要记得在最底的第四层最深处设置亚圣杯的第二迷宫创造者,应该已经将「迷宫」攻略完毕。

需要换个想法才能解答吧。

例如──

对,例如这座「迷宫」并不是第一次进行亚圣杯战争。

将英灵召唤至封闭的「迷宫」里,会不会就是他的目的?

「可能是爱歌身上发生了某些事吧。」

在光点围绕中。

淡淡地,略显寂寥地。

将胜利之荣耀化作力量的骑士王,说出她最后的话。

她没有战败。

剑兵的圣剑为她带来了确切的胜利。

疯狂咆哮、疯狂肆虐,向全方位断续扫射闪光的龙魔像,双头的仿制龙力──重现为质量巨大的虚像,不该存于现代的古老幻想,已被她完全破坏。

魔力炉所放射的炽烈热线与圣剑光会瞬时交错。

在四骑英灵使役者丧命前。

在他们魔力耗尽之前。

──弓之英灵Archer先制造了契机。

乾脆豁出去似的,怀抱承受伤害的决心持续牵制。以宝具维持隐形,从远处连续射击。龙魔像浑身都是物理与幻想皆能抵抗的坚固重甲,即使是削铁如泥的箭也打不穿。对龙魔像而言,这样的每一箭反而还像是那看不见的敌人刻意泄漏自己的位置。

仅是几秒钟的牵制,他就中了几次热线。彷佛是只要灵核没事就无所谓,将防御全交给术之英灵Caster的防御魔术,反覆进行决死攻击。

接著,影之英灵Assassin也动身了。

他毫不考虑热线对其肉体造成的损伤程度,即使肺被轰掉了一半也全力高速移动。以有如蜘蛛蛇蝎的的异样身法,化作暗藏必杀剧毒的毒兽,轻盈躲避粗如大树干的尾扫。

并在双头将攻击目标改换至弓兵的些微空档发动宝具。

他异形的右臂,镜像复制出双头龙魔像这假龙族的拟造灵核。

也就是心脏。虚假的生命也有其根源。

捏碎它,战斗就结束了──然而事与愿违,镜像破坏失败了。

刺客的宝具是用于制裁的神迹,破坏心脏处决罪人。由于神迹之手也可深入黑暗,对象不仅限于人,有时是魔物,但对于拥有多个心脏,非人非兽的高阶目标,则不一定能给予制裁。

好比这一刻。

拟造灵核抵抗了刺客藉神迹所行的制裁。

因为其基础构造中含有具神性技能的灵核。

反冲还伤害了刺客异形的右臂。但尽管宝具的必杀一击失败,龙魔像的动作仍因心脏暴露这异常状况而出现短暂停滞。为时两秒。以广大空间中任何一切为对象的热线之雨忽而停歇,告诉英灵这是大好机会。

术士的唇随之微张。

吟诵高速神言。

这位神代魔术师在这一刻全力发挥她真正的价值,以大型魔术分解了龙魔像胸部紧密结合的复合装甲。使三座魔力炉如鲜花吐蕊般毫无防备地裸露在外后,她在留下保险,以免绝招威力比第三层大厅之战更低落的状况下,将这场死斗导向结局。

「命定的Ex-──」

如同字面。

「──胜利之剑calibur──!」

那是剑兵的最后一击。

最大的威胁,阻碍英灵去路的第二架龙魔像就此毁坏。

一行人也来到沙条爱歌──或者说曾是她的人物可能坠落的结晶洞窟。

才以为状况将要好转,但是──

骑士王的肉体逐渐消灭,化为光点。

因为圣剑的一击,耗尽了她用以维持现界的魔力。

「哎呀呀,还真被我说中了。」

术士以平淡得不像是揶揄的语气,对正在消逝的剑兵说。

「我是很想避开这么可惜的结果,但也莫可奈何。该斩下圣剑的时候,你必定在所不辞,即使明知自己将因此消失也一样。」

「多亏有她,我们才能活下来啊。」

弓兵的话依然轻佻。

表情却非常凝重。

刺客的白色面具底下没有任何声响。

吐一小口气之后,剑兵说道:

「……我不想把话说得太死,但事到如今也不必顾虑了。爱歌在第四层入口附近消失的瞬间,我和她的契约已稀薄到非常致命的程度。虽然好不容易勉强维持现界至今──」

剑兵的话在此稍停。

她的左手肘以下已经完全消失了。

「但看来使用宝具对我的负担还是太大。」

魔力补给显著低下。

原以为无法以无声之语和主人对话是因为受到魔术阻碍,但其实是与她缔结契约的主人爱歌本身发生重大问题。骑士王很早就开始怀疑这个可能了吧。

她为何闭口不提呢?

是担心破坏四骑的合作,还是不想暴露自己的弱点?

具少女模样的英灵并未多言。

「我就知道是这样。」术士的反应有些许讽意。

「抱歉。术士,我明明知道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起了好几次无谓的冲突。」

「没关系,我特别原谅你。」

看不清术士说这话时的表情。

似乎是微笑。

似乎是失落。

说两者皆非也并无不妥。

「弓兵、刺客、术士……」骑士王再次环视三骑英灵后说道:「尽管最终目的不同,和你们这些知名的英雄并肩作战,我依然感到十分荣幸。我从没想过化为英灵能带给我这样的体验。」

「我也没想到啊。」持弓的男子大大颔首。

「的确是意想不到的搭配。」面具男终于出声。

「……我还想用其他方式跟你玩玩呢。」长袍女子戏谑地说。

「这我就不敢恭维了。」

浅浅的苦笑。

然后是短暂空白,几秒的时间。

不是因为犹疑如何开口,而是思考心中几个悬念。

那便是──

「请将分配给我的礼装交给她。」

曾为她主人的少女,似乎触动了她某些感情。

骑士王以仅存的右手取出手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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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魔术礼装,来自探索第四层时发现的宝箱。若以二十一世纪初的现代魔术师为基准来衡量,里头肯定装载了超乎常规的魔力与魔术,极为贵重。然而对亚圣杯召唤出的英灵而言,就只是用来补充魔力的食物。

「各位,万事拜托了。」

这是她最后一句话。

剑之英灵就此消逝在结晶洞窟的淡淡光辉中。

只留下些许光点、魔力的碎片。

巨镰与死亡之爪连连对撞。

灰色少女劈斩充满魔力的巨镰。

黑衣魔人挥扫锐利的长长钩爪。

我不太确定双方是谁先动手。

当我吓得抽一口气时,他们已经打起来了。

加速、加速、加速。

剎那间,两人已进入远超乎常人体能的高速领域。

只过〇‧一秒,他们就在距离二十公尺处交锋。

奔过地毯的身影。

奔过墙面的身影。

就连那一点点的残像,也很快就消失不见。

「……!」

我很想用魔术支援格蕾,但是看不见,想帮也无从帮起!

高速战斗。他们都具有人类外形,却理所当然地使用人体不可能达到的运动能力,战得爪飞刃舞。影音网站所能见到的武术高手能完全不能比,速度高得突破现实的攻击不断交错。

猛速纵横的刃与刃。

冲击扩散至周围空间,稍后才听见刺耳的连续金属撞击声。

火花四散。光。那究竟是物理现象,还是魔力光所化作的攻击余烬呢。

双方战斗实在太快,我完全无法预测。

但我不会永远看不清。

眼睛会渐渐习惯。

掌握视觉资讯。

即使是不曾意识的高速物体、动作,还是违背正常物理法则的幻想,至少都映在我这双眼睛里。该有的资讯都在,只是我的脑无法认知。

我是这么想的。

再过十秒,这双精确度不怎么样的妖精眼就能调整完毕。

只要一度适应,我的眼睛连剑兵的高速战斗都看得清。

「哈哈哈哈哈!你这姑娘的能力真有趣!」

「────」

看见了。我看清了。

我的视线准确地定在空中。

更在离地约两公尺高的亚圣杯之上──

能看见格蕾在高约十公尺的天花板上灵巧地奔跑。

接著,少女跃入空中。

以没有任何支点却仍勾在空间中的巨镰为圆心迅速变换位置,向下突袭奔过地毯也不留痕迹的吸血鬼。那是使尽全力的强袭吗?

有可能。

由于双方资讯都已揭晓,我才能如此推测。

她宝具的效果规模太大,恐怕无法在这里解放。若对方质量巨大倒还可以考虑,可是在如此密闭的空间对人使用对城宝具级的魔术,会出什么事呢?可以肯定的是,那会对「迷宫」造成显著损伤,别说殃及我,她还可能活埋自己。

因此。

在无法使用原有绝技的状况下,只要有必杀的机会,她肯定不会迟疑。

我很想用摔倒魔术支援她。

可是念咒速度跟不上。

即使用了祖父留下的礼装,在如此高速中也帮不上忙。

所以我只能紧闭著嘴旁观。

看著格蕾将双手握持的巨镰与自己本身作为唯一的武器、利刃,甩鞭似的朝魔人骤然一扫。

这些都给我声响窜过整个鲜红厅堂的错觉。

铿。似乎斩断了些什么。

死亡之爪碎了。

吸血鬼右手的钩爪轻易地断成两截。

能赢。格蕾比幻想种更强。就在这么想的我张嘴的瞬间,一阵恶寒窜过背脊。话说得太早了。不对。自称沃尔夫冈‧浮士德的怪物那张苍白脸孔上的表情,是享乐,是从容,是怜悯,更是蔑视!

「……快躲!」

我的叫喊一点帮助也没有。

叫出声时,魔人的速度已快上一阶。

黑色大剑。

或者是黑色长牙。

黑衣瞬时硬化成金属质感的尖刀,挟带强过死亡之爪数倍的威力飘荡。黑色是预告,下襬是死亡。划开空气招呼少女的,是风暴般的漆黑啃咬。

不仅止于一击。

二连、三连、四连、五连。还不停歇。

格蕾以新月形的镰刃抵挡接连袭来的黑色死亡怒涛。

在空中。没错,魔人的攻势甚至让少女的脚无法落地!

「少给我拖拖拉拉!快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巨镰亚德的声音响起。

这状况让他很焦躁吧。

知道自己正被逼退,所以发出警告。

紧接著,少女的身影忽然消失。

不是被黑刃击中,而是被他的长腿踹飞──格蕾纤细的身体撞上远在后方的墙,而我花了半次呼吸的时间才注意到。在墙边。以快过炮弹的速度撞墙,如此动能当然会造成伤害。

少女扶著龟裂的墙,摇晃著重整架式。

看来受了那一击,即使使役者也免不了要受点伤。

就在我为是否该跑过去用疗伤术式时──

「捱了我这吸血种贵族的一击、一爪,只是人身的你居然还站得起来啊!」

伴著掌声。

魔人如此高声宣告。

──人身?

「骗人……」

骗人。骗人。怎么会。

魔人的话在我脑中回荡。

受亚圣杯的力量现界为枪之英灵Lancer的使役者。

其他四骑完全不知的第五骑英灵。

我一直是这么认为。

毫无疑问。

单纯先入为主地这么想。

即使没有遭受魔术或诅咒干扰精神,我也一阵晕眩。

全身血液倒流、手脚发冷如冰的错觉,是来自我了解那句话很可能就是事实,并接受了它的缘故。

人类,格蕾是人类。

没有长枪,以死神之镰Grim Reaper为武装的少女。

身材这么纤细,却以那么卓越的技术与体能应战。

承受幻想种的一击──

受伤程度肯定不轻!

即使她手上有名叫亚德的特殊礼装、宝具。

只要是人类之身,一个女孩子不可能平安无事。

「啊、啊啊,格蕾……怎么会……!」

不该存在的第五骑英灵并不存在!

早该发现的。

我一开始就认定只有更甚于强者的超常人物能闯入「迷宫」最底层,人类根本不在考虑范围内,连万一都没想过。那么,我这是逼她做了多么危险的事啊?

竟然理所当然地让她对抗死之怪物。

啊啊,那不就是要她站上断头台一样吗!

「我……!」

我马上过去,不要动。

你需要治疗魔术。

或许能变化为镰刀或厘子的亚德是拥有惊人性能的魔术礼装,而持有他的格蕾也的确不是普通人。她能够瞬时歼灭食人妖精,还能想这样和吸血种平分秋色地缠斗这么久。

可是。

她和我一样,是人类女孩。

尽管她的体能肯定有经过某种强化,但承受伤害的能力不一定有那么高。

所以我,即使跳跃的速度不能快过声音。

即使害怕恐惧,浑身僵硬。

即使怕痛,一点也不想死,可是,可是──

──我更不想见到有人为我而死!

快跑到那孩子格蕾身边。

没有其他方法了。

那个人型怪物没有看我。

一旦进入他的视野,他无论如何都会看见。但只要我能接近到格蕾的攻击范围内,他应该不会随便追来。这样我就能替格蕾用治愈魔术了,只是要多花一点时间。

背包里应该还有几样辅助治疗魔术用的礼装或灵药。

我以发抖的脚踏过地毯。

奔跑、奔跑、奔跑。

「请问──」声音从旁出现。「你想上哪去呀,我可爱又脆弱的前菜?」

「咿──」

视线交错。

吸血种这具现幻想的眼睛,透过眼球揪住我的脑髓。

我停了下来,不由自主地。

「我没有特别给这招取名,如果用魔术师的用词来说,属于魔眼一类吧。算是操控肉体。我在想,或许该称它为支配之眼。」

死亡之手向我伸来。

在碰触我肩膀的瞬间,触动了设于衣服内的魔术。

那是我在装备失而复得后预备的一种反击黑魔术,也是祖先代代传承,只限一次的紧急防御礼装,威力足以轰掉碰触者的手。

然而,什么效果也没有。

衣服的确浮现了魔力光,但是对魔人没有任何影响。

现在我才想到一个魔术的常识──神秘是愈古老愈强大。

「首先我就来品尝你们两只少女鲜嫩多汁的生命之果吧。真想不到今晚……」

魔人唇角一歪。

微微显露的牙齿,有如野兽一般。

「有这么丰盛的晚餐。」

眼角余光中,能看见格蕾重整战斗架式。

明明冲撞她身上的余势都应该还没散尽。

与定在地毯上不动的我,相距约三十公尺。

以之前所见的速度来说,啊啊,说不定是真的来得及。

可是不要,别过来。

拜托你趁他吃我的时候快点逃。

我自以为什么都跟你说了,就对毫无隐瞒感到满足,真正该确认的事什么也没做,不值得让一个连治疗都有问题的女孩冒险保护。

对,没错。

我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假如我有爱歌一小截指尖的力量,或许会有点不同吧。

可是我现在不需要魔术才能或近乎全能的力量。

至少?

至少。

给我在这里抵抗魔眼,大喊「快逃」的勇气──

「到此为止。」

城堡中的谒见厅。

见者无不感到庄严的鲜红厅堂里。

原本为互相厮杀而现界的三骑英灵,如今在此现身。

神话的再临。

传说的具现。

寻求虚假圣杯,为牺牲生命而受召唤的历史英雄们,如同人们自远古之前就期盼至今的形象来到这里。那就是面临绝望危机时降临的希望,为守护弱小但尊贵的意念而现身的崇高力量。

如恶龙吞噬公主的瞬间。

如血战步入结局的瞬间。

如抢回失心少女的瞬间。

「对纯洁年少的生命伸出魔爪的恶鬼啊,到此为止了。」

一句制止的话语。

刺客透过白色面具的堂皇宣告,及时止住了吸血种的牙。

「……啊,主菜终于上桌了。骑士王不能奉陪吗?」

在漆黑笑容欢迎宾客之前,先有段流丽的声音。

听清楚了,魔鬼。

此乃神代之片鳞。

术士的唇织出至高神言,将存在于周围的大源玛那直接转换为破坏的奔流。接连浮现的大型魔术阵中央连续放射光线,准确地将人型怪物灼烧殆尽。

连同站在其身旁等死的少女探险家。

不,并没有。

少女──与剑之英灵的主人有所关联的少女,被未达魔之漆黑的粗壮黑色手臂一把抱住,逃脱了大魔术造成的破坏巨锤。她以哑然、愕然、不晓得发生什么事的表情注视白色的骷髅面具。

「快救救、格蕾……」

「当然,但可能没那种必要。」

刺客的话不是虚伪的安慰。

而是明显的事实。

另一名仍戴著灰色兜帽,并非英灵也拥有超人机动力的人类少女,已经重新进入战斗状态。

强烈的蹬踏,将地毯连同铺石一起弹开。

在术士不属于四大系统,以纯粹魔力制造破坏的魔术中,弓兵更加上无限连射的箭雨追击。而灰色少女配合两者步调化为疾风,贴地滑翔。脚不触地就调整至完全的攻击状态,以完全水平──以日本用词就是横一文字地扫出巨镰。

将看似破坏殆尽的人型幻想上下两断。

这一刻、这瞬间,三骑与一人合而为一,发挥出了团队的战力。

然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再生、复原。

不,这就是吸血种称为不死的原因!

连一次呼吸的时间都不用。

他是为恣意蹂躏定位于标准生物、物理法则之子的人类而诞生的不死者,呼口气就能补充魔力,以不跳动的无声心脏维持体躯,用尖牙吸取生命的吸血幻想。

不死,不朽,永不毙命。

嘲笑,冷笑,以人为食。

英雄们,看清楚了。

立于此处的,是你们的「敌人」。

「若是一般幻想种,这样就应该完全消失了。」

完全地,完美地。

魔人连衣物都一并复原,指尖伸向尚未收回的镰刃。

有种会被动手脚的感觉。以灰色为名的少女反应迅速,在刚重新形成的死亡之手触及之前就往后大幅跳开。

吸血种遗憾至极地歪起头,指尖绕圆。

有东西浮现了。

那是近似飘浮在大厅中央一带的亚圣杯的耀眼光芒。

吸血魔人头上、右肩和左肩个浮现三个光源。

「灵核……?」术士发出近似怀疑与不解的低语。

「没错,我的核心不只一个。这英灵核,可是共有三个!」

随这宣言,那光源──

其称为英灵核的超高密度魔力团块开始闪烁。

啊啊,那是什么呢。

英雄之魂、绝大力量、超越之源。

以灵核为轴心琢磨而成的魔石。魔人眼中最佳的实验材料。

也是英灵们被召唤于用亚圣杯召开的圣杯战争,怀抱宿愿却仍在「迷宫」中倒下,失去乙太构成的暂时肉体,灵核还遭侵占的遗憾。

「第四个用来给双头龙做灵核,且又被你们精彩地破坏掉了……可是无所谓,等著见识这三个灵核能达成何等伟业吧!我是不知道从树上摘下成熟果实的喜悦,但是从你们身上挖出灵核,应该能给我很类似的感觉吧!」

何等桀骜的宣告!

但这里的英雄不是全都会等他说完。

「废话连篇,给我闭嘴。」

也有人专事潜伏与奇袭。隐形状态下从死角射出的之箭,满载能使魔人肉体当场爆散的威力,直指目标急速逼近。似人非人的魔性怪物即是不洁之物,这支箭能为他带来真正的死亡吧。

可是没中。

吸血鬼不遮不掩地露出一口白牙大声讪笑──

真正启动了英灵核。

毒箭因此消散。

三个魔力团与无法成神,但因吸食精血而远离死亡的怪物直接连结,就要在此刻透过亚圣杯缔造不可能的伟业。连结英灵座?不,那不过是模仿圣杯效力的虚假末节,将魔术师所用的召唤术更发展几个阶段的东西。

尽管如此。

他仍实现了至今的成果。

也就是使英灵在并非使役者的状态下实体化。

『──────────!』

咆哮,尖嚎。

高约三公尺的鲜红虚像疯狂吼叫。

那是彷若巨人的威容。

英灵的暗影。

藉血液浊流构成肉体的反英雄之假象。

视沃尔夫冈‧浮士德为唯一主人的破坏巨兵。

不具精神,没有意识,只以两柄威猛巨斧摧毁一切障碍的狂战士。

真名不在此处多言。

完整包覆头部,俨如巨盾的铁面罩底下暗暗滴流的苦闷血泪,如今完全──

「来,代达洛斯大迷宫之主,尽情破坏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守护者们尽管高兴吧,这可是最适合你们的开幕式啊!」

──呵呵。

就只是稍微回忆一下而已。

我就忍不住轻笑。

与另一个你相伴的日子。

不同于我的亚瑟‧潘德拉冈,有阿特莉亚相伴的短暂时光。

早中晚都一起漫步在黑暗中。

一起作战。

一起睡觉。

对了,还做了好多菜。

我简直就像变成弱小的人类。

只能使用一点点魔术。

受伤就完了。好像会很简单就死掉,一点办法也没有。

就像童话故事里等待王子到来的公主那样。

这短眠的间隙。

我的眼所见到的梦境。

用这里的时间来算,是过了多久呢?

几分钟?不,五十三秒?

我就承认吧。

在「迷宫」里的短短几天,我真的觉得很快乐。

可是,我有几个遗憾。

没能进到第四层最深处,有点可惜。

也没有跟另一个你剑兵好好说再见。

都是因为正在东京地下这里大圣杯中起伏的这孩子。

这个爱撒娇的孩子发现自己没人陪──

就把我从「迷宫」一口气拉回这里了。

现在,该怎么办呢。

夜还很长。

要对走在东京街头的你,说我作了这样的梦吗?

啊啊,还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人型的幻想种大笑、大笑、大笑。

我诺玛想,那一定是确信自己终将胜利的讥讽。

「吾主莱卡翁啊,祝福我这阿卡迪亚的后裔吧!」

略感朦胧地,我听著魔人的话。

并且注视。

注视英雄们与怪物死斗的模样。

刺客抱著我跳到战斗影响较小的门口附近,所以我才能不受波及存活下来,没有死。

可是什么也不能做。不能用魔术帮点小忙。

一句话也声援不了。

我做什么都没有意义。

能掌握神秘内涵至某种程度的这双眼告诉我。

这是神话的再现。传说降临于二十一世纪现代而造成的杀戮之宴。

不是区区人类可以涉入。

术士不停爆裂的魔术,弓兵的无数箭矢,刺客如枪弹的飞刀,格蕾疾扫的镰刀──新出现的腥红巨人承受著这一切,劈砍破坏之斧──

无论何者,我只要稍微碰到任何他们的一点点攻击就会四分五裂吧。

毋庸置疑。

肯定是。

如锥刺贯穿我全身的恶寒与恐惧,在三骑英灵现身并即刻开战后稍有缓和。意想不到的人物,如同众多传说与故事叙述的那样来救人了──

我这么想著、盼著,呆立原地。

为何剑兵不在这里?

会是令咒消失使魔力停止供给,对她造成了影响吗?

我尽可能要自己在事情结束前都不去想像最坏的可能。

我完全无法预测局势,只能默默地、默默地,观望。

死亡狂澜,无止尽的暴力风暴。

物理与神秘混合而成的破坏所挟带的大批轰声,甚至抹去我的呼吸。

「怎么啦!你们这些英雄怎么啦!三骑合力也只有这点水准吗!

哈哈哈,来杀我啊!不在这里杀了我,我的存在层级就要在这里提升啦!」

吸血怪物如是说。

黑衣魔人如是说。

他几乎要超越幻想,征服神秘──

甚至可能拥有与那些源头相等的力量。

「这个自大妄想的怪物是怎样?」维持隐身的弓兵短啐一句。

「这个吸血种……该不会想成为精灵种吧……?」

啊啊,我听过术士所说的词。

精灵,化为实体的自然,星之触觉。

记得也是与世界存续息息相关的「抑制力」一类。

具备神代回归,甚至在这世界上具现幻想的自然灵──

就书籍上的知识而言,就是如此。

而我是这么想的。

那是一种绝对之物。

是神──

或是某种远远超乎我想像,真真正正的怪物!

「第一次,我失败了,第二次也是。可是在这场第三次实验中,我终于成功拥有了亚圣杯。」

「小小吸血的恶鬼也敢放肆。」

和格蕾一起奔过墙面的刺客苦闷地这么说。

我不太懂魔人的话和英灵们的反应。

啊啊,总之我不要。

我不要恐惧,我不要再害怕。我想相信英雄会获得最后的胜利啊!

我的脑正确地认知了视觉所接受的资讯。

并加以理解。

──三骑使役者们。

──在来到这里的路上就已经大幅消耗了魔力。

撑不过去。

他们无法长时间维持如此极端酷烈的战斗。

由血赭聚合而成的狂战士每一击都是那么强劲,且吸血种不时施放的大魔术也能对三骑英灵和格蕾造成确实损伤。能连同空间粉碎万物的鲜红巨刃轨迹,以我所不知的异形魔术旋转的漆黑死亡,全都具有必杀的威力。

乍看之下五体完好,纯粹是误判事实。

术士只能用仅存的魔力进行魔术防御。

而那已经濒临极限。

「啊……」

我叫不出声。

英雄即将战败的预感化为呻吟,震颤咽喉。

我没有慌。

霎时间,近似肯定的认知由内填满了我。

不行,不行这样。不能这样下去。

必须想个办法,否则会被那两个怪物杀掉。

不只是我。

格蕾、亚德。

获得暂时生命而现界的英灵,也会像那样被他挖出灵核。

「……不要……」

我摇起头。

眼角到脸颊有湿湿的感觉。

我哭了?

是因为我在害怕?

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无法认清是何种情绪使我哭泣。

我不想被杀,也不愿格蕾丧命,更不想见到英雄溃败。

拒绝与否定,给我精神与意识遭到撕裂的错觉。

啊啊,我要崩溃了。

诺玛‧古菲洛要粉碎了。

以我所没有的勇气对抗怪物的英雄们,对不起。

在肉体毁坏之前,我就──

『真是的。』

──谁的声音。有道优美的声音对我耳语。

『你好歹也和我同化过一段时间吧。』

──宛如风铃般响起,耳熟的女孩声音。

『振作一点。』

──原本一丝丝也没有的东西开始涌上。

『虽然所剩不多,但是我还是在你体内喔──只有一点点。』

──这是什么?勇气?

还是希望?

独一无二,照亮且引导我束手无策而步入绝望的弱小心灵。

慢慢地,我抬起头。

这才发现我不知不觉地低下了头。

不敢再看英雄与怪物交战而看著脚边。

凝视前方吧。

我不会再转移视线了。

因为──

「爱歌。」

既然你这么说。

既然胆小懦弱,动不动就想逃避的这副肉体还残留著一点点的你,我就能停止颤抖。不再低头,不再让自己因绝望太深而就地崩解。

『剑兵已经不在了吧。真想跟她说再见。』

「对不起,我──」

『不是你的错吧。

我知道,她会消失都是因为那个黑色的人。』

「嗯。」

『知道该怎么做吧?』

「嗯。」

轻轻点头后,我──

──顺从全能少女Potnia Theron残片的引导,向前伸出了手。

知道吗,诺玛?你要创造奇迹喽。

一些些。

一点点。

喏,你自己看。

弓兵轻松地吹著口哨,说著这样才对。

术士的话有点难懂,说著想不到能在现代见到。

刺客是理解了的表情,隔著面具也看得出来。

然后,那孩子。

长得很像剑兵的灰色女孩好像很惊讶。

嗯,也对。

虽然只是虚体,她毕竟是第一次看见我。

不过──

最惊讶的应该是那个黑色的人吧。

做了一堆没必要的东西,到处摆来摆去。

妨碍我和另一个剑兵说再见的元凶。

需要一点惩罚,对吧。

诺玛,要仔细瞄准喔。

把手伸直,对,相信自己可以掌握一切。

插图

「你……」

趁他还那么惊慌。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趁他还那么害怕。

想获得那种畸形力量的嚣张吸血鬼──

就把他的存在。

和他的世界。

全部除掉就行了。

接著,是万色光芒。

并非星辉,并非太阳的炽焰。

并非破坏之力,并非万死的诅咒。

为沃尔夫冈‧浮士德提供力量的三个灵核与亚圣杯顿时灰飞烟灭,以鲜红虚像之姿散布破坏涡流的狂战士也烟消云散。

毫无招架之力。

谁也无法形容这一刻。

全都在一瞬之间。

流畅无阻。

这支各项绝技炉火纯青的团队,也在此献上最佳的搭配。

术之英灵的魔术,将魔人全身定于空间。

暗之英灵的神迹,瞬时捏碎冻结的心脏。

弓之英灵的毒箭,阻挡其肉体继续再生。

接著。

死神之镰画出光弧,将他一刀两断──

降临于此的奇迹,将欲成幻想之王的吸血种粉碎殆尽。

其残骸,就只有乙太的些许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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