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男性比两人年长几岁,不晓得是社会人还是大学生。脸色非常红,还有些摇摇晃晃的,显然已经醉得不轻。
不远处的另一棵樱花树下,有一群人一边用手指著那里一边放声大笑。这个人大概是其中的一员吧。
(有够麻烦。)
看到有人因为现场气氛或是酒精的力量失去自制能力,周就会深刻意识到,自己不想成为这种人。他无意否认酒和那种热烈气氛,只是不希望自己的行为对他人造成妨害。
人不应该受制于酒和周围的气氛,尤其是在公共场合。
周强忍著不让厌恶的情绪不小心出现在脸上,走向十分为难的真昼。
明眼人都能看出真昼全身散发著一种「不要跟我搭话」的气场,这个人真敢向她搭讪啊。在某种程度上,周对他试著泡妞的行为印象深刻,不过真昼为难的笑容中已经流露出几分厌恶,现在可不是感到佩服的时候。
男性伸出手,大概是要强拉真昼去跟他们赏花,不过周却快一步从后面搭著真昼的肩膀,把她拉回自己这边。
被突然拉过去的真昼似乎吓了一跳,然而当周的身影映入眼帘,她眼里随即浮现出安心的情绪。看来她确实感到相当为难。
换作是平常,她大概会果断拒绝对方,不过在面对醉汉时可能会有激怒对方的危险,自己也不能离集合地点太远,所以才不得不试图安抚这个人。
「抱歉,让你久等了。」
「真的等了很久。」
「对不起。」
就是因为留她一个人在这里,才会让她被别人缠上。周对此无意也无法为自己辩解。
真昼刚才也许真的很不安,立刻依偎在周身边,让周有些心跳加速。接著,他将视线转向伸手抓了个空而僵在原地的男性。
从对方红得不自然的脸色,以及靠近之后闻到呼气中散发出的酒精气味都能看出,这个人确实喝醉了。
对付这种赏樱客,与其用强硬语言拒绝惹他勃然大怒,还不如早点离开现场。周可不认为自己能跟一个带著酒气的人进行理性对话。
何况自己心仪的女性刚刚还被这个人纠缠不休,实在太令人不爽了。
「对不起。这个女孩是我的,而且她还未成年。告辞了。」
周尽可能在脸上挂著和善的笑容这么明确告知,然后就拉起真昼的手臂快步从男性面前离开了。
幸运的是,对方大概被他撤退的速度吓呆了,没有再追过来。
等他们走到看不见男性身影的地方后,周看了看真昼,发现她的脸颊染上红晕,像是被刚才那个男性的红脸传染了一样。
她流露出的红晕十分自然,气色看起来非常好。
略微湿润的焦糖色眼眸抬眼看了过来,彷佛在瞪周,让周不禁有点退缩。
不仅是她的表情和眼神,包括紧贴著周的手臂的动作在内,都像是在说别想逃一样。那柔软触感和气味是如此强烈,使得周的心脏更是狂跳起来。
「……我、我什么时候变成了你的东西呢?」
被真昼用颤抖的声音低声质问,周慢了一拍才理解她是为什么感到害羞。
当时周没有多想,情急之下那么说,也只是为了让自己听起来像她的男朋友,可是这似乎让真昼很难为情。
「那、那是临时想到的说法啦,原谅我吧。要是不快点把你带走,那个可疑的家伙就会更嚣张。」
周是要尽可能巧妙地带真昼摆脱麻烦,只看结果的话也算是成功了。不过,他的确应该再斟酌一下措辞才对。
那种说法或许根本没有必要,但是……看到真昼被其他男人追求,某种隐隐渗透出来的独占欲,让周下意识地把那句话说出口。
周心想「这么一来,我也没有立场对那个男性抱怨了」,边对真昼解释著。只见真昼正用一副像是在闹别扭,又像是生气,或者是害羞的态度,试著从周的回答中找出什么,而听了他的解释后又微微皱眉。
「……这我明白,但你说话还是要注意措辞。」
「很抱歉。」
「对心脏很不好,请你可以别那样说吗?」
「我知道,我知道。对不起,我不会再犯了。」
虽然只是嘴上说说,可是未经允许就被当成别人的所有物,应该也让她感到不是滋味吧。周因此坦率地道了歉,想不到真昼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周你神经真大条。」
「所以说对不起啦。」
「笨蛋。」
真昼像是闹别扭了。她一边碎碎念,一边戳著周的侧腹部,周则是夸张地喊疼,心甘情愿地挨了好几下,同时轻轻把还紧贴著自己的真昼拉开。
继续被她黏著不放,就太考验自己的理性了。
温暖的春天里,真昼穿著的衣服比较薄。糟糕的是,每当她用拳头捶打时,周就会意识到那贴上来的东西,让他的脸禁不住要红起来。
周轻轻从真昼身边脱离开,然后摸著她的头哄她。
本来擅自触碰女性的头发是不好的,不过真昼以前说过她不介意这样。于是周虽然仍有点顾虑,还是摸了上去。仅仅如此,真昼就老实了不少,她好像很喜欢被这样抚摸。
真昼似乎终于平静了心情。因为虽然闹别扭似的表情没有变,但她不再用拳头捶打周了。
看著真昼任由自己抚摸,尽管周心想「这样没有防备心真的好吗?」,不过他也觉得很开心。因为这既代表她的信赖,也代表自己喜欢的女生对他的亲近。
在飞舞的樱花中,周和真昼一起享受著这段安稳的时光。周心想「能这样和真昼一起嬉戏打闹真是奢侈啊」,朝真昼望去,结果发现有樱花瓣黏在她的头发上。
长长的头发很容易黏上花瓣。如果一直站在树底下,那些花瓣感觉就会成为缀上了樱花的头纱。
「没想到花瓣这么容易黏在身上啊。你看,这是刚拿下来的。」
周捏下几片黏在真昼头发上的花瓣,放在她手心里。真昼眨了眨那通透的焦糖色眼睛。
「虽然真昼的梦幻气质跟飘舞的樱花很般配,但这么多都黏在头发上也是问题啊。你看,又有了。」
说著,又有一片樱花瓣落在她的亚麻色长发上。
白皙肤色,充满梦幻气质的美少女真昼,和同样是淡色调且飘渺的樱花确实很搭,不过真昼肯定不愿意被花瓣裹得一身都是。
望著真昼的头发被和风吹拂的模样,周又捏下一枚花瓣放在真昼的手心里,结果真昼的脸变红了。
「……所以说你真是的。」
「哎,为什么要损我啊。」
「不,这是夸奖……谢谢你。」
说完,真昼腼腆地笑了起来。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条白色蕾丝的手帕,把那片樱花包了起来。
真昼的动作很温柔,就像是对待非常珍贵的宝物一样。明明是平凡无奇的行为,在周的眼里却格外炫目神圣,他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场景。
「你要拿那个去做什么啊?」
「……做成压花,然后当作书签来用。」
「……你不是说没那么喜欢樱花吗?」
「问这种问题也是神经大条的表现。」
今天周已经被真昼说了好几次神经大条,不过既然真昼这么说,也许真的是如此吧。
周想著还是别多问比较好。他望向真昼,发现她正爱怜地望著手帕里的樱花瓣。不久之后真昼似乎是发现了他的视线,脸颊泛起比刚才更红的颜色。
即使如此,她这一次没有逃跑或是移开视线,而是害羞地看著周的脸。
「……我前面说,我对樱花没有什么回忆。」
「哎,嗯,就是刚刚说的。」
「……但是,今天不一样了。」
真昼露出了开心又稚气的笑容。这笑容让周感到害羞,又让他觉得爱怜。种种感情突然涌上来,周不由得一瞬间屏住呼吸,差点叫出了声。
自己只是和她一起散步,真昼却怀著对周的亲爱之情,把它当成了一段回忆。
就说刚才的樱花,真昼不正是为了纪念这一刻,才想要把它做成压花保存吗?
察觉到这些的周,自然而然地红起脸来。
「……周,你怎么了?」
「……没怎么,什么都没有。」
「我觉得这才不像是什么都没有。」
周愈把脸转向一边,真昼就愈要看他的表情。然而现在自己的表情可不能给她看到。周只好不停地扭转身体,试著努力逃脱真昼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