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世间毫无计画地过暑假的学生们为了完成暑假作业而抱头苦恼,做最后挣扎的这个时期,身为效率厨的我,当然还是很有效率地照著预定计画行事。
一如既往地,与平常没两样地,安定地……
「唔~该怎么办呢~彩羽小姐可是很忙的喔~?」
「我说你啊,哪有到现在才说这种话的……」
……在公寓的502号室里,一如往常地被学妹缠著。
「对于十六年来几乎没有朋友,致力成为孤独专家的学长来说,可能无法理解吧~但是在※阳咖界,暑假的预定都是满出来的喔☆」(编注:阳キャ,指活泼外向,社交能力高的人。相反的内向,不善交际的人被称为阴キャ。)
「除了旅行之外,你不是每天泡在我房间吗?」
「不~要~计~较~小细节──!不能做这种不识相的吐槽啦!」
不满地鼓著腮帮子,乱踢著双腿,如此说话的,是小日向彩羽。
她正坐在我床上,穿得很休闲。
脚上没穿袜子,身上穿著透气的便服,手臂与胸部与双腿看来全都很清凉。
要是被学校的人看到,一定会产生误会吧。但彩羽既不是我的女朋友,也不是我妹妹或青梅竹马那类简单易懂的属性。
是住在我家隔壁的,我朋友的妹妹。和我有点熟的学妹。
亮黄色的头发,灵动的大眼睛,凹凸有致的身材,可观的胸部。集男性理想于一身的外表,在学校很受注目,风评也很好,似乎是开朗清纯的最强优等生……嗯。似乎。
然而在我面前时,这家伙的假面具就会剥落。
「总~之~假如学长无──论如何都希望忙碌的我排出时间录音,就展现出你的诚意吧!展现出压倒性的诚意!」
※总之就是很烦人。我脑中忍不住浮起某部漫画的标题的照样造句。真的有够烦人。(编注:指漫画家畑健二郎的漫画《总之就是很可爱(トニカクカワイイ)》。)
「展现诚意……你想要我怎么做?」
「唔~这个嘛~连续说三次『我无论如何都想和彩羽妹妹在一起!』后再『汪!』一声的话,要我排出时间也不是不行喔。」
「我无论如何都想和彩羽妹妹在一起我无论如何都想和彩羽妹妹在一起我无论如何都想和彩羽妹妹在一起汪。(高速咏唱)」
「这样太没诚意了!」
「什么嘛。我可是照你的要求说完了喔。」
只不过是像机器人一样,不带感情地说而已。
「真是的~别害羞嘛。学长只要更诚实地随著自己的心意去做就好啦!」
「原来如此。很有道理。」
过于顾虑他人,压抑自己的真心,只会把幸福推离自己。确实有这样的说法。
想追求幸福的话,就不要看人脸色!必须唯我独尊!虽然不知道是谁,不过真是能写进书里的金玉良言呢。
「──好,那我就随著自己的心意,向音井同学告状吧。『因为彩羽不肯告诉我她什么时候有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得意忘形了请不要这样!!」
彩羽哭著抓住我想点开LIME的手。
不愧是最终兵器音井同学。光是亮出名字,就有这么大的威力。
「从一开始,老实地告诉我什么时候有空不就好了?」
「呣~如果因此学长紧张一下,会很可爱吧──人家只是有点少女心而已。」
「不要把少女心带进工作里啦……所以呢?你什么时候有空录音?」
「唔──……老实说我随时都有空,任何时间都能去喔。」
「阳咖界的暑假预定不是满出来的吗?」
「如果是彩羽小姐这种等级,就算拒绝同学的邀约,也不成问题喔。『彩羽同学好像很忙,约不成也没办法呢』,会给人这种感觉喔!」
「还真方便啊……」
虽然我这么嘟哝,但是没有羡慕的意思。如果这家伙只是朋友的妹妹,我还能像恋爱喜剧的男主角那样一脸呆头呆脑地装做没发现。
可惜以我和她的交情,没有浅到能迟钝地疏忽这件事。
应该说,在这个夏天里,下定某个决心的我,不能无视这种事──
「吶,彩羽,你──」
「喔,有人传LIME给我。」
你要不要跟班上同学多点交流,在同年级的人里交个好朋友?我正想发问,不过彩羽已经打断我的话,拿出手机了。
那是没有装漫画阅读器和音乐与Ytube,只能打电话与传LIME的手机。和我给她的装满各种娱乐app的手机不同,是父母给她的手机。
尽管是上个世代用途的手机,但彩羽还是以现代JK的流畅动作操作起。
「很少看到你和其他人传LIME呢……是乙吗?」
「咦──不是不是。哥哥几乎不传讯息给我喔。」
「不然是堇老师吗?」
「她说要把赶稿时山积的动画和游戏一口气解决掉,所以关闭LIME的通知了。」
「……真白?」
「真白学姊的话,最近是满常联络的──不过很遗憾,这次不是她!」
「不是吗……那么是和谁──」
「谁?那当然就是……嗯?喔──呼呼呼,嗯呵呵呵呵呵~」
「干、干嘛啦?你那是什么表情啊?」
彩羽将视线从手机上移开,看著我贼笑起来。
……完全是打算捉弄我时的表情。
「学长,难道说你在吃醋吗~?在意我和谁聊LIME,在意得不得了吗~?」
「啥!?哪有可能啊。我为什么要吃醋──」
「不然的话,我和谁LIME,跟学长有关系吗?有吗有吗有吗?既然学长会在意对方是谁,就表示学长吃醋了嘛我懂的别害羞不用装啦!」
彩羽连珠炮似地说著,以食指在我脸上连戳十六下。
烦、烦死了……烦到不能再烦。
「我只是觉得很稀奇而已啦。除了《5楼同盟》和真白之外,你居然有真正的朋友。」
「我戳我戳我戳我戳!──欸~当然有啰!有差不多一百人左右喔!因为我是一年级最受欢迎的人嘛!……一脸得意!」
「不要把那种形容当成台词说出来啦。」
真想一拳揍下去。
虽然我最近开始觉得彩羽的烦人也是一种可爱,但烦人终究是烦人。
「我知道你很受欢迎……不过没想到居然有熟到会加LIME的朋友呢……」
尽管和这家伙在一起的时间不算短,不过看样子,还是有很多我不知道的部分呢。
我本来是希望能让彩羽交到可以接受她的烦人的好朋友,但是似乎没有这个必要了。是说这家伙,什么时候交到好朋友了?居然不跟我说一声,真是见外……不过话说回来,她也没义务把自己的交友关系一五一十告诉哥哥的朋友就是了。
「嗯~?学长真的不懂吗?」
「……不懂什么?」
「啊~好像真的不懂呢……太惊人了──」
「干、干嘛啦?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我本来以为学长是在知道的情况下故意试探我,所以才以烦人反击你的。看来学长是真的不知道我和谁传LIME呢。真是没办法,彩羽妹妹只好仔细又亲切地把真相告诉资讯落后的学长了。」
就算改成以慈悲的语气说话,还是能让人觉得很烦,就某方面来说也是一种才能。
我正如此心想,彩羽把手机萤幕转到我这边。
出现在画面上的是──……
「这是群组的LIME啦。我们班的群组。」
「班级的……群组……?」
我有如明治维新时代刚学洋文的武士般,以生硬的发音复述彩羽的话。
不是啦。就知识而言,我也知道世界上似乎有那种东西。不过──……
「那种东西,真的存在啊……」
「……噗!噗噗噗,哇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你在笑什么啦!」
「说的也是呢!班级群组的LIME,对专业边缘人的学长来说是未知的概念呢!哎呀真是的~彩羽妹妹真是太不小心了!不小心让学长窥见大人的世界了!对不起唷!!」
「呜……算、算了。加入那种有不特定多数人的LIME群组,只会让通知会响个不停,让人觉得很烦而已。而且手机一直震动,还会使人分心,妨碍作业。就效率而言,不加入反而……」
「笑笑笑笑笑。」
「……!看我宰──把你转成猪头!」
「咦?等一……喵啊啊啊!?」
我临时修改可能会抵触出版规范的发言,扯动床单,把坐在床上的彩羽卷起来。
……做的时候,当然没有带著杀意喔?
「吼~你在做什么啦──!」
「我只是突然想换床单啦。想在自己房间里干嘛,是我的自由吧?」
「如果学长是真的突然想那么做,会变成危险人物喔?」
「我也知道这样很硬凹啦……是说别管这个了,你快回应吧。不是有人LIME你吗?」
「喔,这个吗?唔~不回也没差啦~反正揪的内容我没什么兴趣。」
彩羽看著手机,意兴阑珊地道。
「是出去玩?」
「月底不是有祭典吗?在附近神社办的。」
「啊──确实有呢。而且会在河边放烟火……」
「就是那个就是那个。『想一起参加祭典的人,举手~!』这样。」
「听起来不是很好玩吗?你就和大家一起去玩吧?」
说到夏日祭典,是暑假的一大盛事,也是学生青春生活的代表性活动之一。不但能让友情萌芽,也能使恋情升温,只要是高中生,都会因为这短暂却恒久的片刻而心浮气躁……大概吧。天晓得?反正我没经历过。
不过,对于希望彩羽能在近期之内交到好朋友的我来说,假如她能深化与班上同学的交流,当然是好事。所以应该强烈建议她去玩才对……
「唔~虽然我不讨厌和班上同学出去玩,不过那天的话──」
「你不是每天都没事吗?」
「没有啦,因为我突然有事了。我们就在那天去录音吧。」
「啥?为什么要特地挑那天?」
「因为在那天录音的话,白天录完音后,晚上就能顺便去祭典玩了不是吗!和学长或音井学姊一起去!」
「啊──……」
我没想到这一点。
看著有如不住甩动尾巴的狗的彩羽……嗯,说的也是。我不得不接受她的说法。对完全不知道我想法的彩羽来说,要去祭典的话,当然会想和比较要好的我或音井同学去了。
虽然希望彩羽交到好朋友,但那是长期目标。再说我也不能无视本人的意愿,强迫她和同学出去玩。
「……OK。那么就选那天吧。录完音后,找大家一起──」
就在我开始安排计画时──
叮咚──……
门铃响了起来。
不是彩羽时常做的那种夺命连环按,而是只有一次的,相当含蓄的按法。
不过,是错觉吗?
──总觉得那声音中,有种沉重的压力。
「喔,真稀奇,这种时间居然有客人?」
「……我有不好的预感。」
「咦?」
「这次是认真的。你绝对不能出声。」
「咦?呃……我知道了。」
我安静地走到客厅,看向对讲机的萤幕。
出现在画面上的,是白色的头发与白色的肌肤。
是我另一边的邻居──月之森真白。
『那、那个……明,你现在方便吗?』
「是、是真白啊,怎么了?」
『呃……嗯,那个啊,今天是礼拜天对吧?』
「嗯?是啊……不过现在是暑假期间,是礼拜几有差吗?」
『虽然没差,不过又有差……』
「什么意思啊?」
真白尴尬地低著头,忸忸怩怩地道。
虽然她平常说话就含糊不清,不过今天的感觉又不太一样。
而且仔细一看,她的脸色也比平常苍白。
彷佛有人在画面之外拿枪抵著她,类似那样的感觉。
「学长……?是谁来了?」
彩羽偷窥似地从卧房探头,轻声问道。因为我刚才说是认真的,所以她才会这么收敛。话说回来,既然不是做不到,真希望她平常就收敛一点。
「喔,是真白──……」
不过她的样子怪怪的,所以你还是先保持安静吧。我正想这么说时──
『你在和谁说话?』
「哇啊啊──────!?」
对讲机突然传出低沉的磁性声音,一张中年人的脸占据了整个萤幕画面。
那人的眼睛充满血丝,表情像鬼一样。由于与平常的造型差距太大,看起来很有作画崩坏的感觉,但是那掩不住的风流倜傥,不是别人,正是我的伯父兼真白的父亲,同时也是《5楼同盟》进大企业就职的重要门路,Honey place works的代表董事社长,月之森真琴。
是说,不要一出场就演鬼片啦。
「怎、怎么了!?突然发出那种惨叫!不过学长那逊炮般的惨叫,感觉也有点可爱──呣咕!?」
「不要一边装出担心的样子一边不著痕迹地损我啦。还有别出声!」
「呣呣呣!……噗哈!到底怎么回事啦!霸王硬上弓是最低级的事喔!事前没有写同意书的话会被逮捕喔!」
「这是哪个地方的条例啊?应该说有实际执行的县市吗?」
不对,现在不是说相声的时候。
「事情不好了。你现在立刻离开我家!」
「咦?可是──」
「详情之后再跟你说明!总之你现在立刻离开!」
「等一……哇!不、不要推我啦!?」
我以相扑的巴脸技,把彩羽推到窗边,让她走上阳台。
尽管想对一头雾水的彩羽详细说明现状,但在连我也失去冷静的情况下,是强人所难。
这也是当然的。
我和月之森社长说好的,让《5楼同盟》成员进入Honey place的条件,就是直到真白毕业为止,假扮成她的男朋友,保护她不被害虫骚扰。在这段期间,我不能交真正的女朋友,也不能和真白假戏真做。
虽然不知道月之森社长在青春时代发生过什么事,才会变成这种嫉妒青春的大人,不过他是我目前必须尽最大心力巴结的对象。
假如被他看到我和彩羽在一起,就大事不妙了。哪里不妙?总之就是非常不妙。
所以非让彩羽立刻离开不可。
「之后我会好好补偿你的。总之你现在立刻从阳台回自己房间!」
「虽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过好像真的很严重所以我知道了!之后要好好解释给我听喔?」
「嗯,我会的!」
被我用力推到阳台上的彩羽尽管很不服气,但还是挪开堆在阳台上的纸箱,露出紧急时移动到隔壁用的(有洞)隔板。当当当──♪好像可以听到※绿衣剑士解谜成功时的音效。(编注:指萨尔达传说的林克。)
其实隔板是不能有洞的,但是之前出了点事,不小心破了个洞。结果这样子意外地方便,所以就把洞保留了下来。
──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就是了!
「呃,呃~久等了!」
「怎么花这么多时间才来开门?而且好像还听到什么尖叫声?」
等我检查完房间,确认没有留下彩羽的痕迹,打开大门时,已经满身大汗了。
「因、因为屋子里有虫。我刚才在杀虫啦。哈、哈哈哈哈哈哈。」
「是吗?要注意环境卫生喔。」
「呃──伯父你今天来,有什么事吗?」
「没。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只是──」
尽管脸上挂著笑容,可是眼中充满恶鬼罗煞般的杀气。月之森社长堆著半张笑脸道:
「──来测试你们究竟有没有做好伪装成情侣的觉悟而已。明照,真白。」
*
『对耶,你和月之森同学是冒牌情侣呢。我都忘了。』
『因为双方都没表现出那种感觉嘛……真白的个性也是原因之一。』
『接下来会变得如何呢?』
『乙,你很开心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