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呃……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家附近,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家庭餐厅。
真白的父亲,我的伯父,成熟性感的中年人月之森社长正坐在我对面,彷佛面对巨大生物来袭的国家特务机关的高层般交握著十指,以极为认真的眼神看著我。
金轮祭当晚。深夜。
即将成为次日的时刻。被班上同学邀去参加金轮祭的庆功宴的乙邀我参加庆功宴(明明同班,为什么要这样绕圈子呢?直接邀我不就了?我知道啦因为我是空气人嘛!浑蛋!),但是我嫌太浪费时间,所以华丽地婉拒了邀约。
就像看准这一刻似的,月之森社长紧急找我出来。
「那就进入正题吧……」
我不禁屏息。
这严肃的模样,看来确实是什么难以启齿的话题。被托付了《5楼同盟》与《黑羔羊》的未来的社长,如此正经地找我出来说话,使我不禁冷汗直流。
难道说月之森社长对公司人事不再有影响力?
或者是因为犯了什么失误,被从社长的位置拉下来了?
就是最近很常见的,被周刊八卦杂志爆料外遇的事,因此被迫下台负责?……这么说来,非常有可能呢。应该说,不管怎么想,社长的女性问题都是最有可能惹出麻烦的问题。
我正在心中做各种猜想,月之森社长开口了:
「我老婆带著行李离家出走了。」
「呼~太好了~!」
「哪里好了!?」
哎呀,因为是与《黑羔羊》没有直接关系的问题,所以不小心说出真心话了。
不过那也是当然的啊。
回想月之森社长一直以来的那些行为,老婆没气到离家出走才奇怪吧。
应该说,就世人的想法而言,这才是该有的形状。
「您那么花心,夫人不想理您也是当然的吧。」
「不对这样太奇怪了。我在心里发过誓,绝对不会做出让心爱的妻子伤心难过的事喔。」
「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呢。」
「给我听好了!我的信条啊!就是不管与多少女士幽会,都绝对不会让妻子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只要不知道我花心,花心就永远不存在,这样一来谁都不会受伤害。而且事实上到目前为止,我老婆很少因为女性问题和我吵架喔。」
「不是一次也没有啊?」
「太在意细节的话会不受女人欢迎喔。」
「那我回去了。帐单拜托您了。」
「等一下啦!我每次都是以社长身分和你见面,偶尔也该听听伯父说话嘛!」
「唉……不是因为外遇的话,伯母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呢?」
「就是因为不知道才伤脑筋啊……啊!难道说!」
月之森社长陡然瞪大双眼,脸色苍白地抱头。
「她和小鲜肉搞在一起了……!?假如离家出走的几天后,我收到她一面被轻浮的男人上,一面双手比V的影片的话……啊啊啊我不接受不接受!我绝对不能接受这种事发生喔!?」
「你好意思把自己做过的事摆到一旁,怪起老婆外遇喔……」
是说,你不是还和这间家庭餐厅的女服务生搞在一起吗?没记错的话。
我环视店里,没看到那位在夜景很美的餐厅里和月之森社长幸福地拍贴脸照的女服务生。是今天没上班?还是已经辞职了?虽然不清楚详情,但是这垃圾对话没被她听见,真是万幸。
「呜噢噢噢噢!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海月────!!」
中年男性趴在桌子上号啕大哭。
我看著哭得丑态百出的月之森社长,再也感受不到任何风流倜傥,深深发现这才是世间的真理。
在那之后,我被迫听了将近两个小时的社长私人烦恼,最后终于得到解放。尽管觉得这是我人生中最浪费时间的时刻,但是也只能勉强说服自己,这全都是为了《5楼同盟》的未来而做的必要投资,藉此保持精神上的安定。
是说,假如月之森海月──月之森社长的太太,也就是真白的妈妈真的离家出走,我会有点担心真白。
依情况,真白说不定会变得很可怜。所以我还是该注意一下情况。
月之森社长也千叮万嘱:
『如果有发现任何关于海月的消息,要立刻通知我喔!!』
如此交待我。
「话说回来……夫妻间的争执……真的很烦人呢。」
逛社群网站时,经常可以看见夫妇问题的话题。一下子靠北老婆,一下子靠北老公。除此之外还有谁和谁外遇,谁和谁成为一对,谁和谁约炮,某个偶像其实有男朋友,因此被疯狂的跟踪狂缠上,在网路上烧起来──……
放眼看去,所有的男女问题老实说都不是多重要,为什么每个人都在这种事上无谓地浪费时间呢?我因此把感情问题视为没效率的根源,尽可能地避开。
可是,有人无视我的回避,猛然踏入我的生活范围。
真白。
以及,彩羽……不对,彩羽还不确定是不是那样。说不定。也许。是这种机率。
为什么不惜使计,也要和我在后夜祭跳舞呢?
一面跳舞,一面说的那些别有深意的话,究竟是基于什么样的心情说出的呢?
根据这些部分推测……说不定。也许。会令人这么想。
我自己的感情在哪里?我喜欢谁?我没有喜欢谁?话说回来,现在真的是能被那种感情左右的时候吗?虽然说青春是创作的调味料,但不管做什么事,都该有个限度才对。
享受青春的那种事,只能在不影响目标──向世人推广《5楼同盟》的成员的才能──的范围之内做而已。
海边。夏日祭典。以及文化祭。
藉著经历那些活动,感觉也不错呢……我确实对彩羽和真白冒出过这种想法。但那种感情真的是恋爱吗?或者只是每个青春期男孩都会有到的想法呢?我完全无法分辨。
可是,假如。
假如那是爱情,彩羽与真白,我会想和谁交往呢?
……不行。完全无法想像。
尽管如此,我还是必须确实地面对自己的感情才行。因为身边有伯父那种最高级的负面教材,为了不和他一样成为最烂的人渣,所以我一定要诚实地面对。
──不然的话,老婆总有一天会离家出走。
※半夜两点,虽然不是在平交道前,而且也没有扛著望远镜,但我还是怀抱著重大的问题,回到公寓。(译注:梗来自BUMP OF CHICKEN《天体观测》的歌词。)
光是文化祭与Miss香西选拔赛,就很累了,还被找去听沉重的话题。
我身心俱疲地打开家门,打算早早洗完澡早早上床时……
叮,咚────────
「……啥?」
喂喂喂喂有人在这种时间按门铃的吗?
现在是半夜两点喔?不是去别人家串门子的时间喔?
而且就像看准了我回家的瞬间按门铃似的,巧到不行的时间点。
……不会是什么灵异现象吧?
我心惊胆颤,缓缓地看向对讲机的萤幕。
站在门口的是彩羽和……真白?
为什么那两人会在这种时间,一起站在我家门口?
她们俩似乎都很尴尬,低头不看萤幕,扭来扭去地摇晃身体。
「你们怎么了?特地在这种时间过来找我……难道说,发生什么问题了吗……?」
『说问题的话确实是问题,说和平的话也确实很和平……』
『虽然很急……是重要,的事……你出来一下……』
透过对讲机听到的彩羽和真白的说法,果然带著某种欲言又止的感觉。
彷佛有恐怖分子在画面之外拿枪抵著她们,类似那种僵硬感。
「喔,好,我现在就去开门。」
感受到不寻常的氛围,我小跑步地穿过走廊,打开大门。
就如对讲机萤幕显示的那样,彩羽和真白站在门口。
可是,与对讲机画面不同──没错,无法被拍进画面的范围之外,隐藏著特大号的资讯。
「晚安~大星同学~彩羽总是受你照顾了~」
「※晚安Jour,真白受你照顾了。」(编注:原文为日文「こんばんは」前半和法文「bonjour」后半混合的自创用语。)
彩羽身旁,真白身旁。
她们俩身旁,分别站著与她们同样色调的人物。彷佛彩羽和真白直接转大人,年长了二十岁似的。但是感觉起来又奇妙地年轻。
其中一人是眯眯眼的美女。脸上挂著稳重的笑容,但是感觉得到无形的魄力与压倒性的知性。
另一人同样是大美女,身上带著纯白与廉洁的氛围,但是眼神冷到似乎没有感情。
啊,伯父,居然会有这种事。
废话不多说,#我已经找到了#。
傻眼的我看向彩羽和真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以眼神向她们发问。
这事对两人似乎也是措手不及的状况,只见她们表情中带著困惑,彷佛在思考如何说明似地沉默了数秒。
最后,也许整理好思绪了吧,两人不约而同,几乎同时……
说明起眼前发生的现象:
「妈妈说无论如何都想和学长打个招呼。」
「妈妈说无论如何都想和你打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