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大家久等了。虽然之前是令人懊恼的中断,但这些都先吞回肚子里吧。……经过众多令人记忆尤深的激战,这个时刻终于到来了。低年级联赛冠军决定战,两队入场!”
伴随着宣言,参战队伍从竞技场两侧入场。观众席顿时一口气沸腾起来。配合着选手们登场,格伦达卯足全部热量开始介绍。
“从东边来的是霍恩队!队长是高级别的万能型奥利佛·霍恩,队内有东方来的剑客奈奈绪·响谷和神秘野生儿尤里·雷克,是本届联赛的台风眼!在复赛的乱战中他们从一开始就陷入被其他三队围攻的苦境中,但他们漂亮地跨越了那样的局面获得精彩地胜利!之后在决赛循环赛第一场比赛中,他们面对可怕的纯粹库兹剑士尤苏尔·瓦卢瓦率领的瓦卢瓦队,没有一个人退场就突破了激战!强大、坚韧、毫无破绽——可以说全员都有王牌级的实力,是强队中的强队!”
她依次列举出至今为止的活跃表现,介绍每个人和队伍的特色。她当然没有拿什么台词本。有些热量是朗读事先准备好的文章时无法注入的。实况转播是讲述现在之人。基于这样的作风,格伦达说起另一只队伍。
“从西边来的是安德鲁斯队!变幻自如的御风者理查·安德鲁斯负责指挥,异端猎人家系的超级实战派约瑟夫·欧布莱特和无法预测的复杂剑士图利奥·罗西横冲直撞,是危险度顶级的蹂躏战车!在复赛的乱战中他们陷入了奥托队利用环境的计策中一度处于防守,但他们悠然地抵挡住之后两队联手的猛攻成功反杀!之后的决赛循环赛第二场比赛虽然很可惜中断了,但在那场战斗中他们面对运用狼人体优势的康沃利斯队,成功打出了强烈的反击!锋利、狡猾、毫不留情——称得上是金伯利的楷模,超强战斗力队伍!”
将之前战斗得来的印象毫无遗漏地化为语言后,格伦达缓缓将视线转向旁边。嘉兰德和迪米崔接着之前的比赛继续坐在她旁边,另外还又新增了两位高年级学生。其中一人是穿着添加了花边的改造制服的女装<毒杀魔>提姆·林顿,另一人则是瘦高个穿着正装的<醉师>吉诺·贝尔特拉米。他们是相互对立的两个阵营的核心成员,格伦达兴高采烈地将邀请他们发言。
“那么,终于到了最终战,无疑会是比之前更胜一筹的激战。除了我和嘉兰德师父以外,实况解说席上还请到了高年级的Mr.林顿和Mr.贝尔特拉米做为嘉宾。两位都以战斗经验丰富而闻名,你们对这场战斗的发展有什么预测吗?!”
被问到的两人相互看了一眼。提姆将手抱在后脑勺上一动不动,吉诺有些意外地先开口。平稳而悦耳的声音响彻竞技场。
“……首先重要的是,双方队伍组成很相似。深谋远虑的队长,强力的前卫,随性的骚扰者。在减少战术限制、重视个人判断这一点上也相同。双方都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也能够应对,因此很容易预想到战斗会拖得比较长。”
他在这里暂时停下话头,让旁边的人说话兼做试探。提姆看上去没什么不情愿的,就接着刚才吉诺的话说了下去。
“按理来说确实应该是那样。如果是第一次见面的对手,在开始阶段也有可能会起波澜,但他们从一年级开始就有了瓜葛。对于了解自己的对手,基本上无法大胆地搞突然袭击。……不过,有一个人不符合这个条件。”
他一边指出,一边看向和队友一起站在竞技台边的那个人。尤里·雷克的样子仿佛与紧张无缘,两眼闪闪发光。提姆盯着他,描述那个人的特异性。
“即使到了最终战,雷克的战斗力依然有很多未知数。一个不小心的话,说不定有的部分连队友霍恩和响谷都没能完全把握。如果情况能在早期有变动的话,就是从那里开始。虽然不知道会是向哪个方向发展。”
“原来如此。由于其他要素都很稳固,他的存在更有可能成为胜负的分水岭。那么,安德鲁斯队也会意识着这一点展开行动吗?”
“当然会提高警惕了。最为棘手的是,Mr.雷克明明是随性的扰乱者,但他的防御却极端坚固。至今为止的比赛中,他只有一次正经吃到攻击。那就是和Ms.艾姆斯单挑的时候。那个瞬间的影像也没有留下来。因此要如何对付他,是安德鲁斯队最先要考虑的要点。
……提姆,你的话会怎么做?”
吉诺总结要点,再次将话题抛给旁边的人。提姆淡淡地立刻回答。
“『把那家伙留到最后再收拾。』三个人中有一个来路不明的话,这样做最保险。就算防御再怎么坚固,二对一、三对一的话也撑不下去。在形成能安全杀掉的情况之前先应付着比较妥当。不过就算是那样也需要分配棋子去做这件事才行。”
“……同感。那么必然地,那就是Mr.罗西的任务了。因为其他两人都各自有别的任务。再加上Mr.雷克唯一一次失败似乎是发生在魔法剑的攻防中,这一点或许也增强了同样的判断。Mr.罗西的复杂剑术可以说是足以让人期待能再现那一幕的獠牙。”
“原来如此。综合一下的话,基本上是Mr.罗西负责压制Mr.雷克,在过程中有机会就尝试击破……是这样吗?”
“应该是的。……只不过,反过来当然也是有可能的。Mr.雷克反过来打倒Mr.罗西的话,战况就会一口气倾斜。不管怎样,他们这边比其他四人更早发生变化的可能性更高。
但是,接下来才要进入正题。如果这两个可能都没有发生的话,战斗可能会拖长。那样的话,六人之中最先撑不住的会是谁呢?”
见对方的语气少有地冷静,吉诺来了兴致,又抛出问题。提姆稍微有些厌烦地撅起嘴,但依旧说出了必然能够推导出的答案。
“长期战就等于消耗战。简单来说,魔力量少的家伙会最先喘不过气来。——在这六个人中,不管怎么想都是霍恩。”
他没有含糊。正因为是水平都很高的两队之间的战斗,魔力量的优劣才更是会产生很大影响的要点。若是过于小看这一点,作为金伯利的高年级实在缺乏现实感。若是在心情上支持的人的话,就更是如此了。
“从大致的结论来说,时间是站在安德鲁斯队这一边的。……事前预测到这里就是极限了。我不会占卜,再多一句也不会说了。”
提姆事先声明,结束发言。他甚至忘记牵制政敌,专心守望学弟学妹们。看着他的侧脸,吉诺觉得他似乎有了什么变化,有一种不可思议的不对劲的感觉。他和比赛发展同样在意这件事,<醉师>稍微考虑了一下应当如何将注意力分配到这两件事上。
“……喂喂。那是说对奥利佛他们不利吗?”
听到提姆的话,凯皱着眉头抱起胳膊。旁边雪拉被卡蒂环着肩膀,静静地摇头。她在休息期间恢复到了勉强能够活动的水平,总算在最终战开始前来到了这里。
“不必在意。稍微整理一下情报的话自然会有一些预测而已。魔力量上的不利在之前的比赛中都是基本相同的情况,奥利佛他们也都全部颠覆了。我相信他们这次当然也会一样做到。”
“……可是,这也无疑会是至今为止最为严酷的比赛。是这个意思吧?”
卡蒂将视线从奥利佛他们转向安德鲁斯队的三人,低声说。因为有过实际与他们魔杖相对的经验,卡蒂无法轻易产生乐观。那时她借助了环境,还和二年级队伍联手进攻,却被安德鲁斯他们凭实力反杀。奥利佛他们接下来将与这特别的强敌在无处可逃的竞技台上对峙。
“……”
在即将开幕的紧张中,一直沉默着的眼镜少年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周围地朋友们不知道他的意图,惊讶地盯着他。
“?怎么了,皮特?”“要去厕所吗?”
少年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视线牢牢盯着竞技台旁的一点。呼……将肺里的空气全部吐出,然后大口吸气。他用咏唱锻炼出的肺活量所能允许的最大音量,发出至今为止的人生中从来没有过的大声呼喊。
“——要赢啊!奥利佛!”
那加油声穿过充满竞技场各种杂音,笔直地传到了对手耳中。
“——皮特。”
“真乃无与伦比的激励。“
平时文文静静的朋友做出意想不到的举动。奥利弗惊讶地看向观众席,旁边的奈奈绪微笑地说。奥利佛也觉得正是如此。这世上大概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加油了。
“嗯。……拿出所有干劲来了。”
原本就完美无缺的状态更添了一把火,奥利佛感到开始决战的时机已经成熟。仿佛看准了这一点一样,转播席上嘉兰德的声音推了他一把。
“时间到。——两队先锋,上前!”
按照指示迈向竞技台。心中雀跃着登上短短的台阶,前方就是和预想中分毫不差的好敌手。在到达开始位置前用同样的步调互相盯着对方,他们就这样在约定的地方达成了邂逅。
“我们终于面对面了呢,Mr.安德鲁斯。”
“……嗯。抱歉,让你久等了。”
道歉最先冲出安德鲁斯的口中。当然,这指的不是从决赛循环赛开始到现在这段时间。而是要追溯到他们之间因缘的开始,入学金伯利后的第一堂魔法剑课。
以为好对付便入学第一天就找上奈奈绪。……对于那时的自己,安德鲁斯现在想起依旧难为情得胸口发痛。接下来在地下迷宫的决斗中也只执着于自己的胜利,理所当然地令对手失望了。在那里被他们与红王鸟战斗的英姿打动后,也因此无法轻易发起挑战。身心还未充分锻炼就急于求成,丢人现眼,最后还恳求再给一次机会——即使是已经是已经丢尽了脸面之后,也决不允许再来一次这样的耻辱。
他所希望的,是将这些庞大的负债全部吞下,并做出最大的成果,以胜利作为自己成长证明。在没有得到能够完成这件事的自信之前,他没有面对奥利佛·霍恩和奈奈绪·响谷的资格。安德鲁斯下定了决心,一直磨炼自己至今。
所以——对。刚才的道歉,指的是为此花费的超过两年的时间。
“举起魔杖!”
按照号令举起杖剑。一直在等待的时间终于到来了。安德鲁斯将这些感慨全部化为注意力做好准备,以毫不动摇的自信开口说。
“状态绝佳。——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奥利佛默默点头。怀疑他这句话的理由,早在很久以前便消失了。
“——开始!”
在开幕的同时笔直地蹬地。就像是天地间的法则这样规定了一样,仿佛两人间早就这样约好了一般。没有任何犹豫,他们像镜子里映出来的一样挥动杖剑。
“刃风斩裂因佩杜斯!”“凝固停滞普罗贝雷!”
射出的咒语正面碰撞,互相抵消。安德鲁斯的魔法威力更高,而奥利佛用对抗属性弥补了这个差距,将风击拨向左右。这是由两人的能力自然导出的第一步攻防,已然宛如固定的仪式。
接下来的一招,安德鲁斯有无数个选项。奥利佛也能想出许多应对方法。但是——他们抛弃了一切合理性,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进。重叠的刀刃碰撞、挤压,代替他们的主人奏出欢快的金属声。
“嘿——!”“喝——!”
突刺咆哮。格挡炸裂。两人间迸发出好几朵火花。在两秒间有超过三十次博弈产生又消失。只要还有呼吸便能无线持续的对唱应酬,却因为双方肉体到达极限而中断。两人在完全相同的时机后退相同的距离,以一步一杖的间距对峙,然后同时换气。
“——呼——!”“——哈——”
『这世上居然有如此充实的时间。』热血化为激流巡回,全身上下全都真切地感受着。就连短短的一秒钟都不愿意浪费在观察情况上,两人再次踏入修罗的间距。
局面一开始就达到了最高潮。观众席为之沸腾,实况转播格伦达绝望地幸福。面对这样的战斗,都没有时间给喉咙热身了。
“在——在开幕同时互相抵消咒语,然后双方毫不犹豫地前冲!本以为会有观察情况的咒语战,没想到却是这样的发展!双方都从一开始就卯足了全力!”
“这并不合理。如果他们此时就早早出局,队伍的战略就全都瓦解了。在准备长期作战的意义上,也是应当毫不犹豫地节约魔力的场面。”
“说什么蠢话。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不解风情的事情。”
吉诺的忠告被旁边的提姆一脚踢开。面对挑起眉毛转过头来的对手,他心想:『不说出来就不明白吗?』叹了口气补充说。
“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了吧。现在可不是聪明懂事地刹得住车的时候。——你就理解一下吧。那两个家伙现在可是终于连接到一起了啊?”
从剑术战转为咒语战也有给思考留出时间的意义。在剑的间距下的攻防要争夺刹那,在无法继续维持注意力的时候,奥利佛和安德鲁斯相互做出了这个判断。同时后退的两人之间产生了距离,战斗呈现出完全不同的模样。
“——圆柱耸立库利佩斯!”
奥利佛在竞技台中央竖起圆柱。这也是定式的第一步,目的是不让威力更高的对手能够直接瞄准自己。另一边的安德鲁斯可以操纵风绕过遮蔽物攻击,但他没有选择那样做,而是明知会绕一步远路还是着手去除屏障。
“炸裂破碎弗拉葛!”
“疾风前推因佩杜斯!”
炸裂咒语击碎墙壁,同时又被奥利佛的追击推回。紧接着,安德鲁斯发现碎片的流动有不自然的规律性。碎片中混入了好几个细长圆柱形的瓦砾——是奥利佛用风推着射出来的。那是将从前在密里根战中用过的隔墙突然袭击继续发展,在某种程度上维持着防壁强度而形成的后招。在混战中和利伯特队上演的隔墙攻防给了他这个灵感。
“刃风斩裂因佩杜斯!”
安德鲁斯将这机关防范于未然,并转而反击。由于威力处于优势,他相应地扩大了风击的效果范围。奥利佛也一边后退一边用对抗属性防御,但由于他无法全部抵消,被限制了往左右的移动。继续这样下去,不难预想到被逼入竞技台角落的未来,在那之前他必须想办法改变状况。
“疾风呼啸因佩杜斯!”
安德鲁斯间不容发地追击,然而奥利佛却在他的风压中感到了些微的不协调。『如果是认真想要压制的话不可能只有这种程度。』也就是他将余力拿去设置其他机关了。那么,那是什么?目前为止基本都只是连射起风咒语的对手,在这种情况下会设置什么样的陷阱?
就算想要看出来,风原本也无法用肉眼看到。因此,奥利佛不在用视野观察,而是将意识转向自己的感觉领域。虽然范围仅限于自己周围,但这样可以正确地感知气流的状态。那里确实有眼睛看不到的倾向。风的一部分绕过他的左右流向后方。『向着被咒语推着后退的他会最终去往的地方。』
“……!”
“烈火燃烧弗朗马!雷光奔驰托尼乌鲁斯!暗夜包裹特内布利斯!——烈风分聚因佩杜斯!”
而安德鲁斯则努力削减他的思考。他用变换属性的三连咏唱分散意识步步紧逼,然后再使出真正目的的一招。看上去是正面射来的强风,却绕过奥利佛的头顶和左右,从上下压缩在他背后搅动的风。按照计划,气流会被挤出来化作攻击对手后背的刀刃。
“——呼!”
向着半空中干涉的关键点,奥利佛『狠狠挥动左臂』。由于手臂经过,作为前提的气流压缩出现了问题,安德鲁斯本来应当决定胜负的咒语最终只无谓地扰动了些风。因为没有使用握着杖剑的右手因此不会产生破绽,而且奥利佛还看穿了风击的迂回路线,从正面射出反击的咒语。安德鲁斯也立刻横跳躲开。
“……果然厉害。”
同时带着毫无虚假的敬意低声说。由于他被迫移动,奥利佛逃离了向场外的进逼,转向下一招,两人再次专心相互预读摸索对方的意图。
“——刚才那一招亏他能防住。”
在狂热的观众席一角,戈弗雷佩服地说。虽然刚才一连串的攻防用肉眼看不见,但他通过从双方动作中的推测基本能够理解。
“首先Mr.安德鲁斯对风的控制非常高明,而Mr.霍恩第一次见到就能立刻应对,他的洞察力也令人佩服。他大概是在前一刻通过感知周围的气流预测到了对手的目标。将手伸进风刃的产生地点扰乱——大胆却最佳的解答。”
“不可能只是预测。从到目前为止的战斗中可以看出,霍恩非常擅长领域知觉,甚至到了以他的年龄无法想象的程度。那样一来,自然大多数突然袭击都无法成功。“
坐在旁边的蕾赛缇补充自己的见解。由于在和利弗莫尔的战斗中直接指导过,她更加熟知奥利佛的强项。戈弗雷表情严峻地抱起胳膊。
“……是用什么方法锻炼成那样的呢?是像那些异端猎人中的猛者一样,平时就一直在进行以与未知敌人战斗为前提的训练吗?……那样的话,是什么驱使他做到这个地步的?”
“——冰雪狂舞弗力古斯!”“——烈火燃烧弗朗马!”
两人预读两步三步做出布局,这时又从别的角度飞来咒语相互碰撞。那是登上竞技台的奈奈绪和欧布莱特分别从东北和西南向着先开始战斗的两人中间发射的。比起攻击各自的敌人,更多的是为了让奥利佛和安德鲁斯明确地感受到他们参战。
“已经三分钟了啊。……快乐的时间总是过得像光一样快。”
“放心吧。这才刚要开始呢。”
在重新开战前的短暂重整中,安德鲁斯擦拭额头的汗水,旁边的欧布莱特像野兽低吟般断言。面向以磐石般架势肩并肩的霍恩队两人,他们打响宣告二对二开始的礼炮。
“冰刃飞散弗力古斯!”“疾风呼啸因佩杜斯!”
冰与风叠加在一起的收束魔法。面对混杂着锋利冰刃的烈风,奈奈绪毫不犹豫地前进。跟着她后面的奥利佛先一步咏唱咒语。
“分隔阻挡库利佩斯!”
绕过同伴的曲射击中前方的地板,在奈奈绪正面竖起防壁。原本防壁成形需要一些时间,但奥利佛在之前的战斗中事先将一部分地板软化,使之能够迅速展开。比起原本将坚固地板“软化”再“硬化”的步骤,布下这样的机关后,竖起墙壁只需要不到一半的时间。
“斩断吧古拉迪奥!”
在背后躲过刺骨寒风后,奈奈绪立刻毫无留恋地用咒语砍断防壁并斩向对面的敌人。欧布莱特和安德鲁斯用各自的咒语迎击。后者为了援护而后退,欧布莱特则反而前进迎击挥刀而来的奈奈绪。
“哦哦哦哦哦!”“哈啊啊啊啊!”
恐怖的剑压正面碰撞。在仿佛远古巨人锻铁一般的碰撞后,奈奈绪和欧布莱特的刀刃在眼前交叠,全力拼刀。安德鲁斯为了支援准备拉开角度,本以为会做出同样动作的奥利佛却意外地没有离开奈奈绪背后。相对的,他朝着同伴背后咏唱咒语。
“强推伊库斯托提托尔!”
“?!”
奈奈绪得到前推咒语的帮助,势头更加猛烈。欧布莱特没想到在力量上大不如人,被逼得后退。他的鞋底擦着地板向后滑,却在增大后变得单纯的力量流动中发现了活路。
“——哦哦!”
他仰起上身,看上去好像一口气被压倒,其实是主动倒下,反而把奈奈绪巴投出去。被丢出去的奈奈绪立刻空翻一圈着地,但那里同时也是安德鲁斯的正面。
“刃风斩裂因佩杜斯!”
“凝固停滞普罗贝雷!”
瞄准着地瞬间的风击立刻被奥利佛插手抵消。但此时没有时间安心。欧布莱特从仰面朝上的姿势跳起来,用最短的动作瞄准奈奈绪。
“冰雪狂舞弗力古斯!”
“——哼!”
奈奈绪瞬间转身用全斩离招架开冷气。同时奥利佛还以电击,欧布莱特跳起躲开,用起风咒语的反作用力一口气拉开距离。所有人的攻击距离内都没有能够立刻打倒的对手,两队四人保持着距离暂时调整呼吸。
“……居然把同伴推过来,真让人冒冷汗。”
“瞬间做出判断卧倒的你也不遑多让。你就没有考虑过我会追击吗?”
“一丁点也没想过。那样做的话就会交换大棋子了。我完全无法想象你会不救助同伴——!”
欧布莱特结束简短的对话蹬地,以此为契机攻防继续开始。双方的前卫在竞技台中央交锋,而奥利佛和安德鲁斯则一边在他们周围迂回一边争夺方便援护的位置。当然,如果太过在意这件事的话,也会有直接的咒语攻击飞过来。
“疾风呼啸因佩杜斯!”
“凝固停滞普罗贝雷!”
风击带着角度飞向奈奈绪,奥利佛用对抗属性将它打向旁边。当然,他也不能总是处于被动。他一边正确地看出并掌握精明地设置在地板四处的“吸收风穴”,一边迅速用曲射咒语回击安德鲁斯。
“雷光奔驰托尼乌鲁斯!……?!”
这时,他被突然下沉的地板绊住脚,而且呼吸停滞。他一瞬间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并不是无法做出呼吸这个动作,而是无法对环境生效。沉重粘稠的空气像浓厚的蜂蜜一样缠住喉咙,难以进入肺里。
糟糕,奥利佛注意到了自己落入的陷阱。绊住脚的是将表面颜色伪装成和原本地板一样的“下沉墓土”,但其上空设置的是叫做“断息空白strangle air”的高难度设置技能。他现在所在的地方刚才安德鲁斯经过了好几次,那时他行使的领域魔法使空气产生了决定性的质变。原本风拥有“流动”的属性,现在却倾向于正相反的“停滞”,成为了死寂的空气。
大气原本是流动的。但是,通过极其精妙的意念进行强力的魔法干涉的话,就能在短时间内使其带有完全相反的性质。就像把水变成冰一样,『就连空气也能变得沉重凝固。』安德鲁斯做的正是这件事。奥利佛周围的空气已经无法发挥空气的作用。以人类的肺部构造,当然无法呼吸不流动的东西。
如果贯彻领域知觉的话,奥利佛大概可以事先注意到。但是,由于第二位选手参战导致战况变化,再加上注意到地板上设置的多个“吸收风穴”,他的警觉被转向了其他地方。无意识地产生了已经将陷阱全部看穿的乐观思想。刚咏唱完咒语就掉进陷阱有一半是不走运,另一半毫无疑问是安德鲁斯自身的诱导。
“凝固停滞普罗贝雷!”
令一方面,安德鲁斯如果使用大规模魔法扰乱气流的话,“静止”的空气就会“流动”气流。强力的火焰、冷气、雷电甚至黑暗会如此。因此他一边绕过欧布莱特跑向对手,一边用和陷阱同样属性的僵直咒语想要将奥利佛定住。在他的家族里,这是“断息空白”后的固定追击套路,夺走敌人呼吸的时间越长越好。即使敌人逃出泥泞化的地面,躲过第一发攻击离开凝固的空气,接下来也会瞄准换气的瞬间攻击。由于“咏唱需要呼吸”是咒语的原理,这是魔法师的本质弱点。
“分隔库利……阻挡佩斯……!”
必然的,落入陷阱的一方就只能用肺里残存的一点点“可用”空气来应对。被逼入绝境的奥利佛根据瞬间的选择做出行动。他故意不拔出脚,而是当场蹲下,同时咏唱明知会不完整的遮蔽咒语。他展开了基本等同于小土包的低矮墙壁——乍看上去毫无意义,却反而被敌人的咒语『加固』了。他这危急关头的英明决断令安德鲁斯大为惊讶。僵直咒语对于物体没有贯通力,因此有时可以反过来利用这一点来防御。
“风锤击打因佩杜斯!”
安德鲁斯向旁边绕开他自己加固了的防壁,这次毫无顾虑地全力使出风击。奥利佛在自己的领域内干涉复原空气,已经恢复了呼吸,但现在要躲开已经晚了。由于威力差,用对抗属性无法完全防御。因此,他再次用瞬间的判断选择了正确的咒语。
“——分隔阻挡库利佩斯!”
他依旧压低身体,竖起另一面墙壁。这面墙和一开始的墙壁有一边相接组成锐角,因此击中墙壁的风没有打碎墙壁,而是左右分裂滑开了。看到这难以置信的应对,安德鲁斯瞪大了眼睛,但他依旧举着杖剑继续绕过墙壁。同时,奥利佛也拔出了陷下去的脚。
“雷光奔驰托尼乌鲁斯!”
“暗夜包裹特内布利斯!”
安德鲁斯瞄准他跳出墙后的瞬间射出电击,但奥利佛当然也预测到了,他将魔杖指向那里,用对抗属性的抵消作用将轨道拨开。安德鲁斯痛失了分出胜负的机会只得后退,奥利佛再次隔着正在短兵相接的两名前卫与他对峙。
“又、有一次撑过去了——!他们双方都是多么的顽强啊!”
“用两面墙壁组合制造出角度,让风分裂拐向两边。即使是使用同样的魔力,将防壁造成那样也可以招架强得多的风压。简直可以原样写到课本上的满分应对。”
“如果是炸裂咒语的话就能破坏墙壁了……不,那样的话会被针对较慢的弹速应对。在那种情况下Mr.安德鲁斯没有什么理由不选择自己擅长的属性。想来想去,还是Mr.霍恩的判断更正确。”
格伦达兴奋地说出感想,嘉兰德和吉诺接连跟着分析。刚才的攻防中凝缩了需要他们不停解说的密度。将视线从再次开始咒语战的奥利佛和安德鲁斯两人身上转向整个竞技台,魔法剑师父再次眺望比赛。
“不过,这还真是精彩。双方完全没有先观察情况的举动就大打出手,战况却完全不相上下。如此激烈的比赛,在高年级联赛中也难得一见。希望诸位同学过后仔细回看记录影像。”
“魔法剑师父盖章认定了!这两支队伍果然是配得上这最终决赛的舞台!然后——经过如履薄冰的攻防,马上就要到六分钟了!”
“——唉……”
由于是战况刚刚进入胶着的时间点,两队第三个人的参战都很平静。图利奥·罗西叹着气登上竞技台,用锐利的视线扫了一圈在场的人。
“真是饶了我吧。眼前摆着这种东西却要等六分钟,已经不是苦行而是拷问了。我一心盼着早点加入早点加入,从半截开始就像金鱼一样嘴巴一张一合的了。”
罗西露出凶恶的笑容,说出毫不夸张的真心话。而从竞技台另一场登上了的笑容则对他报以清澈的笑容。他是霍恩队的第三个人,尤里·雷克。
“我也一样啊,罗西。没想到区区六分钟会这么长。不过,接下来的时间肯定一转眼就过去了。
雷克好像有些惋惜地说。但是,在看到他的脸的瞬间,罗西摆出露骨的苦涩表情。他明显不高兴地耸耸肩,瞪向没有一丝敌意的对手。
“和你感想相同真是恶心。我吃饭的时候一般会把讨厌的东西留到最后再吃,但这次还是先收拾掉吧。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咦,是这样吗?不过我一直想找你说话呢。因为你也非常喜欢奥利佛和奈奈绪吧?我们都喜欢同样的人,一定能成为好朋友的!”
尤里向对战对手表达没有任何虚假的好意。罗西没想到挑衅落空,大声咂嘴。
“唉,我真是打心眼里看你不顺眼。……开始吧,安德鲁斯。”
“……嗯。——疾风前推因佩杜斯!”
罗西随意地向前走去,安德鲁斯朝他后背吹风。罗西用领域魔法降低脚底的摩擦力,被风推着开始在竞技台上滑行。那是瓦卢瓦队也使用过的冰面步行,不过罗西和他们不同,不是利用排斥属性的浮动。尤里向两位队友使了个颜色,跑向那边。
“来吧,罗西!你会向我展示什么呢?!”
罗西一边跑一边期待地问。他和平时一样,在对手开始攻击前都准备一直观察。对面的罗西则垂着双手滑向会与他冲突的地点。尤里内心疑惑。——那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准备姿势吗?从那个姿势开始会怎么动呢?身体的哪个部位最先移动呢?瞄准哪里,在什么时候,那时会以什么形式切入?
直到最后他都没有“听到”答案。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他的侧腹已经被脚后跟踢中了。
“……咳——”
“首先就从让你再也摆不出那笑嘻嘻的表情开始。”
从鞋底感受着挤压骨头摇晃内脏的触感,第一击使出了后旋踢的罗西冷淡地宣言,同时把对手踢飞转向下个动作。他的表情好像在说:刚才那只是打个招呼,自己可不会这样就满足。
“——打中了?!Mr.雷克居然参战后立刻就中招!他面对纯粹库兹时都没有被击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不好判断啊。Mr.罗西的动作却是极其不合常理,但如此干净利落地击中实在是……”
“……没有进行思考。”
转播席上的各位都在惊讶的时候,至今为止一言未发的迪米崔低声开口说。嘉兰德听到了这句话,看向他。
“……?亚里斯提德老师,您刚才说什么?”
“没有进行思考。从即将进入剑的间距时开始——直到攻击为止的期间,Mr.罗西没有进行任何思考。靠瞬间的想法决定一切。那样就无法读取任何情报。”
极其不现实的分析令格伦达歪过头。提姆和吉诺也一样,就连嘉兰德也无法完全接受这些话,全都看着迪米崔。迪米崔重新考虑了一下,觉得自己说得实在太简略了,又补充说。
“不论Mr.雷克的直觉是怎样的原理,都一样是事先接收情报再应对。如果没有那些情报的话,预读自然也无法成立。
“是说他完全靠习惯来行动吗?那样的话他的动作也太复杂了吧……”
“不是习惯。渗透在身体里的动作也就是身体的思考,那些情报比用头脑思考还要更加清晰地体现在外。Mr.罗西并不是那样做的,而是从头开始不断创造。每次进入剑的间距,都用那瞬间的灵感编织出新的动作。在那个瞬间将自身学会的‘原理’全都忘记,从无限接近白纸的状态出发。”
格伦达代表所有人说出疑问,而迪米崔则给出了冲击性的解答。提姆和吉诺惊讶地提起美貌,旁边的唯一理解了的嘉兰德目不转睛地盯着罗西。
“……无念。确实,那种自如程度是到了那个境界。”
“可——可是,那样做的话,再怎样也都会有破绽的吧?就算他的灵感再怎么优秀,也不过是那时突然的点子。和通过漫长历史不断削减冗余而形成的剑术之理比起来,应该理‘正确答案’更远吧……”
“如果能瞬间就用‘正确答案’应对的话,确实是你说得那样。可是不要忘了,寻找‘正确答案’也需要从对手的动作中看出情报。拥有自己风格的好手大多都会释放出情报,所以各种策略才能够成立。但是,Mr.罗西直到刀刃击中的瞬间为止都没有任何情报。必然地,对手也只能即兴地回答他即兴提出的谜题。”
那正是思想转换。不是要在预读的精度上胜过对手,而是拒绝相互预读,从棋盘外发起进攻,简直像是犯规的暴行。虽然形式上看起来是剑的争斗,但从那个瞬间开始的是另一个游戏。日积月累的剑术原理全都失去了意义,重新遭到考验的是从思考变为白纸的状态下开始的瞬发性想象力。罗西在这方面锻炼得超乎常人。但是,几乎没有其他魔法师会故意锻炼这种东西。当然了。魔道的财产正是知识与原理的积累,在战斗时将这些亲手丢弃的主意,已经不能算是魔法师的想法了。
“抓住耗费在‘预读’这个过程本身上的时间——那是这类概念上的反击。正因为如此,对于之前都完全依靠预读来战斗的对手无比有效。Mr.雷克的现状正是如此。正因为他拥有非凡的直觉,他才太过于缺少面对‘无法预读’的对手的经验——”
男人设身处地地——不,他就是字面意思的在谈论『自己』。他这样聪慧的人,不可能没有掌握到自己分魂的弱点。但是,就算是迪米崔也做梦都没想到。一介三年级学生居然能抓住这个漏洞——
“哇!哇哇!哇哇哇!”
什么也没有“听到”,不合理的攻击却接踵而至。尤里被人格形成一来初次体验到的“未知”洪水压倒。他只得依靠反射来应战,但对于彻底磨炼过刹那间想象力的罗西来说,这个舞台完全是他独占鳌头。肩膀、大腿、脸颊,没能防御住的刀刃的打击接连刻下成果。尤里想不出任何应对方法,只有血肉被不断单方面削落。
“……唔……!”
“是可我为了对付奥利佛准备的杀手锏啊。对你也非常好使呢。很可怕吧?攻击从『什么也没有的地方』飞过来。”
罗西一边进攻一边冷淡地说。平时总是兴高采烈地接茬的尤里,这次也没有动嘴的余力了。这一边倒的情景,在同一个竞技台北边战斗的奥利佛也用余光看到了。
“尤里!……可恶!”
他想要抽空去帮忙,但对面的安德鲁斯用毫不留情的风将他封锁住。胶着的战况产生了明显的优劣,他们自然没有理由不去利用。在战场中央和欧布莱特交锋的奈奈绪也是同样的情况。一旦意识从眼前的对手身上移开就会立刻被斩落,实在没有余力去帮助尤里。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你至今为止一直是一边看着小抄一边战斗的。对吧?你身边总有一个人知道所有的答案,在你耳边悄悄告诉你‘要这样做’,对吧?——那样的话真叫人想吐!”
罗西愤怒地追击。在用殴打和劈砍攻击的同时,他还向尤里砸出一直积攒在心中的感情。——从第一次见面时就觉得看不顺眼。这家伙对他人表达的好感是根植于无知之中,和幼儿对虫子表现的好奇心没有什么区别。厚颜无耻地散播那种东西的情景令他厌恶,不过如果仅此而已的话只要无视就行了。但他无法忍受那个身影不时出现在他从一年级起就不断追赶着的那些人身边。
和昆虫采集是同样的感觉。罗西这样断言尤里·雷克的交友。只不过是在收集新奇的东西,摆起来看着玩而已。完全没有考虑过自己随手拿起又丢开东西是多少血汗的结晶。他走过的人生根本就不足以令他想象到。看他那轻薄的笑脸就能一目了然,这家伙是成长过程中从来不曾知道辛苦、挫折、绝望的人。他没有用自己的手抓过任何东西,没有任何东西曾经从自己的指缝中溜走,只是会把别人无条件给予的东西当做是理所当然的去贪图。罗西不能允许这种人待在金伯利。更何况是在奥利佛·霍恩和奈奈绪·响谷身边。
“越是重要的问题,答案越要自己去寻找!我是这样做的!奥利佛和奈奈绪也是!把这种理所应当的步骤全部省略,就不要厚颜无耻地摆出一副和他们两人是同伴的嘴脸——!”
加入了庞大感情的脚后跟蹬中尤里的心窝。横膈膜被重击造成呼吸停顿,同时身体被大幅度击飞。他没能做出任何动作,后背着地,顺势滑到竞技台边缘,仰面躺倒。罗西收回踢出的脚,哼了一声。
“刚才那下打得结结实实。……你就继续睡在那里吧。就算再怎么揍你也不会开心。我不承认你是足以站上这个舞台的对手。”
他说着背转向尤里,那背影宣告着对方连补刀的价值都没有。对他来说,这连余兴都算不上,只不过是掸去身上的煤灰,真正的战斗要和现在依然在竞技台上战斗着的那两个敌人上演。罗西向着那边毫不犹豫地迈出脚步。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这时,突然响起意想不到的真挚声音。罗西的脚步一下子停住了。不是他一直讨厌的幼稚而轻薄的喋喋不休。那是只有当一个人真诚地面对自己内心时,才会冲口而出的发自灵魂的声音。
“我总是迷恋‘谜题’。我的心总是会无法抑制地被不可思议的事物、不明白的事物、隐藏起来的事物所吸引。大多数事物都能在看到的瞬间‘听到’答案,但剩下的一点点东西却让我在意得不得了。那是为什么呢?我一直有这样的疑问。”
尤里向瘫软的手脚中注入力量站起来。呼吸急促,身体沉重。原来被狠狠殴打胸口的人会变成这样啊,他觉得很新鲜。这是他没有“听过”的答案。用自己的身体感受而得知,这个事实令他心情舒畅得不可思议。只要提问就能得到的“回答”也无法给予他这样的喜悦。
“不过,实际上非常简单。……我会寻求谜题,是因为总是‘听到’答案。在自己探索前就‘被别人告诉’了,我不论过了多久都无法‘得知’。‘听到’的答案不过是‘被人给予’的,不是我‘得知’的事情。比起谜题的答案本身——我一直在寻求获得答案的过程。”
他察觉了。自己一直搞错了手段和目的。没有理由地不断追寻新的谜题的自己的真正愿望。不是想要得到答案——而是想要『寻求』答案。想要不是被给予而是主动抓取。只有那样获得的东西——才是他一直想要的,不是现成东西的,自己的回答。
“罗西,你说得对。我一直不知道‘得知’的意义。那是‘探寻’这个行动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朝着想要知道的事物,用自己的脚向前走,拨开众多草丛,在泥泞中爬行,终于到达……只有那样获得的东西,我才终于能够‘得知’。只有在那时,『在那之前的足迹才能形成我。』”
少年抓住命题的核心,颤抖着膝盖站起来。罗西侧眼看着他,眯起眼睛。同时,奥利佛发现队友的明确变化——不,是变貌,一边和安德鲁斯互射一边呆呆地嘀咕。
“……尤里……”
在骤然改变的世界里,尤里·雷克猛地仰望头顶。……不知不觉间,“声音”远去了。被赋予的“答案”变得模糊,不容易听清了。但是相对的他获得了现实感。得到了自己确实活着站在这里的确信。拥有了用自己脚继续行走这条路的觉悟和自豪。所以。
“我现在明白了,奥利佛。——我一直在寻找自己。”
尤里大彻大悟了自己应当做的事情,平静地举起杖剑。在剑尖所指的前方,罗西缓缓地转向他。
“……什么嘛。你这不是也能有那样的眼神吗?”
罗西愉快地翘起嘴角自言自语。他的表情像是在说:『这样的话就不同了。』
对。——不知不觉间,眼前只是个普通的人类。拥有自己的欲求和目的,对此心知肚明并深感苦恼,为了实现它而决心支付众多代价。就和自私、渺小、贪婪、无可救药的他自己一样。
那么,就不会感到不快。即使感到生气,也不会涌起厌恶。
现在的这家伙,成为打架对手也无所谓。
“那就没办法了。再稍微陪你一会儿吧!”
罗西切换目标,向着站在竞技台南端的尤里左边的地面射出遮蔽咒语。然后他蹬地,笔直地向前冲。他通过加工地形限制对手的应对方式,同时自己靠着自如的瞬间创造力确保无法预测的选项。手里的武器有着明确的差距。在这个状况下尤里能做到的事情不多。
所以,他也下定了决心。从稀少的手牌中,选出了最为『不像自己风格的一招』。他以最大肺活量吸入空气——然后从嘴里一口气全部吐出。
“VAAAAAAAAAAAAAAAA!”
“——?!”
震撼肺腑的可怕音量令罗西的身体僵直。——这是古流利森特的一招“龙吼”。这个粗野招数是用魔力暂时强化肺部和声带,放出超越人类领域的咆哮。由于该流派的开山鼻祖擅长这一招而广为人知,但尤里其实是通过模仿迷宫中的魔兽自然而然地学会了。
这一招通过击打对手的感官,强迫对方进入本能的僵直,在现代对于拥有知识和心理准备的有经验的人基本没有用处。但是冲入“无念”境地的罗西将那些东西亲手丢弃了。再加上,他至今为止从来没有看到过尤里高声大叫的样子。这样的对手在关键时刻使出这一招的意外性——这种极端的『印象的振幅』唯有在那个瞬间突破了罗西创造力的极限。
“啊啊啊!!”
尤里向着僵直的罗西大喊着挥砍。面对他这种仿佛受伤野兽奋不顾身扑咬的压迫力,罗西也不得不承认和刚才判若两人。远不是奋起转为进攻的级别,临战的感觉都从根本上改变了。无论如何都想赢,绝对必须要赢——现在的尤里明确地拥有这种渗血的执念。
“……哈!什么嘛,突然变得有趣了呢!终于变成我喜欢的打架了!”
“这次你不用告诉我了!我会主动去了解你的,罗西——!”
尤里便随着宣言继续切入,罗西也用剑全力回应。和先开始的那两组同质的战斗。双方灵魂碰撞的争斗,在这里拉开了新的帷幕。
“——雷克的剑风变了啊。突然开始主动进攻了。”
从观众席守望着比赛的戈弗雷抱起胳膊低声说。旁边的蕾赛缇点点头。
“那样是应对无念的好办法。在面对不合常理的对手时的固定做法中,最重要的不能让对手自由行动。接下来就是将对方拖入自己的形状里。雷克主动进攻时,他就成了出题的一方。而不断提问缩窄‘正确答案’的幅度的话,对手的创造性也就自然而然地受到了限制。”
“嗯。他之前完全被动的风格反而是相性最差的。多亏了他有如神助的‘预读’,对其他对手能够成立,但一般来说,完全不控制进退的话,无法全部防御住对手的攻击。也就是说,现在才终于变成了剑术的比赛。从现在才正要开始呢。”
戈弗雷不再说话,专心看比赛。而蕾赛缇面对自己指导过的学弟的巨大变化,笑了起来。
“确实,之前的雷克比起‘在战斗’更像是‘在观察’。虽然乐在其中,但是缺乏胜利的执著。但是——现在不同了。”
“——咻!”
罗西故意让假动作的斩击擦中,同时就着手臂横扫的势头背转向对手,双手伏地。他从这个姿势将腿向上挥,使出非常规的后踢。面对攻击侧头部的这一招,尤里弯下膝盖躲开,然后也单手伏地使出横踢。
“我知道这个动作!学姐也教过我!”
被后脚跟踢中侧腹的罗西失去平衡后退。尤里起身跳跃,以跳跃回旋踢追击。罗西姿势不稳没法完全接下这招,只得后退躲闪。从原本将对手逼到战场边缘的状态开始,不知不觉间已经被推回到了背后能够感到在中央交锋的奈奈绪和欧布莱特的剑锋的地方。
“你小子现在倒是挺狂挺有自己风格的啊!怎么不一开始就这样!”
“抱歉,我刚想起来!虽然不多,但我也是有足迹的!”
使用着从和罗西相同的老师:学生会的蕾赛缇·英格威那里学来的异大陆体术,尤里骄傲地说。之后两人快活地比试了一会儿腿法,但奥利佛和安德鲁斯发现他们回到战场中央,便夹着他们用咒语介入。两人立刻做出反应,向反方向跳着分开,奈奈绪和欧布莱特注意到局面变化,也中断交锋和队友汇合。奥利佛对着并排站着的两位队友的后背开口说。
“刚才我还担心得要命。——可以一起配合吧?”
“当然!尽管上吧!”
“那么,这次从在下开始!”
奈奈绪高兴地主动打头炮。相对的,欧布莱特后退一步,安德鲁斯队由罗西上到前卫迎击。
奈奈绪从上段劈下袈裟斩。罗西用刀刃接下这落雷般的招式,同时以脚尖站立在消除了摩擦的地板上,利用她的势头转了一圈,不是用杖剑而是用左手手背使出“引力回旋”的翻背拳。将洗练至极的库兹妙招和野蛮的打架术融合在一起。这是他为了这一站准备的隐藏招数。
“呼——!”
但是奈奈绪看出了他的目的,前倾躲开。罗西立刻遭到回斩,迫于压力姿势瓦解,向后退去,幸亏同伴连忙插入咒语才平安无事。
“什么嘛,这边眼睛都习惯库兹了!是谁做的这么多余的事情!”
“原本就不是你的专利!闭上嘴活用你邪道剑法的特点吧!”
冲口而出的抱怨被欧布莱特不屑一顾。罗西和自我风格融合的库兹流也已经有了相当的高的水平,但敌人才刚刚对付过瓦罗瓦队的纯粹库兹,实在是运气不好。本以为可以出其不意使出的一击却被轻易地化解了。
“放心吧老大!我不守规矩的地方才正要开始呢!”
在感到不甘心的同时,又心怀就是得这样才行的矛盾感情。在这苦等到的战斗中,对手比预想中还要强,这让他们无比感谢。他们被这喜悦推动着——完全不吸取教训,前仆后继地跳入剑戟的旋涡中。
“……再次胶着起来了呢。Mr.雷克居然有那样的一面,真令我惊讶。Mr.林顿,这也在你的意料之内吗?”
战斗的天平多次摇摆,却依旧顽固地保持着均衡。嘉兰德望着这也的比赛情景,突然向旁边的嘉宾发问。提姆耸耸肩。
“才没有什么狗屁意料呢。他们还很年轻,在这样热烈的战斗中,自然能打破一两层壳。雷克那家伙只是特别极端而已。”
他理所当然似的说着,同席的另一位嘉宾也以理解的表情不断点头。说起来,现在正在战斗的那六个人的战斗力,吉诺一直以固定值来看待。这虽然是对两队安定感的肯定——但即便如此,人类也是通过经验来逐渐产生质变的。无法否认,他缺乏这方面的意识。
“正式登场过程中的成长啊。……确实,这是没有和他们接触过的我无法看到的东西呢。不知不觉间,你也很有学长风范了呢,提姆。”
“啰嗦,烂酒保。我从以前开始就是超受欢迎超受敬仰的可爱大哥哥啦。”
提姆回以难听的话,吐着舌头竖起中指。事到如今才刻意表演出<毒杀魔>的性格,看得吉诺差点喷笑出来。如果他真的那样做了,对方又会变回原本的厌恶态度。吉诺告诫自己,难得看到了有趣的东西,那样做就太可惜了。
“……”
另一边,在前所未有的情绪高涨的转播席上,只有迪米崔以完全不同的感情盯着比赛。特别是其中的一点——他自己的分魂逐渐产生的重大异变。
“喝啊啊啊啊啊啊!”
“哦哦哦哦哦哦哦!”
“刃风斩裂因佩杜斯!”
“凝固停滞普罗贝雷!”
胶着还在继续。在竞技台北侧,奈奈绪和欧布莱特激烈对攻,一步也不后退,同时西侧的奥利佛和安德鲁斯为寻找援护的时机展开炽烈地相互预读。在靠东边的位置上,罗西一边对付尤里一边用余光看着他们的战况,嘀咕说。
“……哪边都不相上下啊。果然还是得我来想办法解决才行啊。”
他的嘴角露出无畏的笑容。他和尤里都已经受了数不清的伤,经过长时间的相互消磨,双方的体力和注意力都已经逐渐见底。再这样继续战斗下去,未来会怎样谁也无法预测。谁输谁赢都不足为奇,结果甚至可以说是听天由命。
但是,那样不好。罗西拼着一口气这样想。若是将胜负交由已经丢出去的骰子决定,那不能算是自己完成了期望的工作。这不是个人战而是团队战,他身负与自己能力和性格相符的职责。『图利奥·罗西要搅乱的正是这种状况』,他自己在参与这场战斗时也明白这个期待。所以,在完成这个任务之前,他还不能结束。不是义务或责任之类好听的东西,而是他自身不能退让的坚持。
“……咻!”
罗西下定决心,向后跳离剑的间距。尤里立刻咏唱咒语,但这时他看到了对手脚下的动作。将瓦砾挑到鞋子上。『要踢过来了。』罗西在带给对手这种印象的同时——在死角处脱下左手的手甲,下手投掷。
“瞬间炸裂弗拉葛——呜哇!”
夹杂了双重假动作飞来的手甲手里剑。尤里被击中眼睛仰起身,炸裂咒语徒劳地飞向了上空。另一边,在他恢复姿势之前,罗西将意识转向斜后方。欧布莱特在激烈的交锋中伸出左手想要扭住对手。
“哈啊!”
东方少女也看穿了他的意图,在拼刀中奖欧布莱特推开。被打中一只眼睛的尤里为了确保视野而后退一步,这个瞬间罗西感知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
“——雷光奔驰托尼乌鲁斯!”
罗西假装要向尤里发射咒语,实则将杖剑挥到头上,向背后射击攻击奈奈绪。他发出的电击滑过空中,欧布莱特也立刻察觉到了。
“!——冰雪狂舞弗力古斯!”
欧布莱特配合时机咏唱咒语。前方有他放出的冷气,后方有罗西射出的电击分别逼近奈奈绪。即使突然遭到夹击,她也毫不畏惧,立刻决定了自己的应对。
“——呼!”
向前踏步,同时用刀缠住正面的咒语转身。用全斩离将冷气送到背后,用它的威力推回罗西的电击。但是——这样一来,她就有一瞬间将视线移开了一直战斗着的对手。欧布莱特没有放过这个破绽,蹬地。
“我赢了,响谷!”
面对胜利的机会,欧布莱特以上段扑向对手。招架了咒语后奈奈绪立刻以最短的动作重新面向他,但即便如此,依旧来不及迎击。自己的刀刃会推开那不充足的防御斩进对手的脖子。欧布莱特从眼前的未来中预测了出这个毫无疑问的情景。
“——?!”
就在这个确信将会变成现实的瞬间,他的眼前有『什么东西』落下来了。就在他们展开如履薄冰的攻防的时候,有个东西在上空沿着高挑的抛物线,在碰撞前的瞬间插入了两人之间。
那是一发炸裂咒语。是尤里在眼睛遭到手甲直击时,应当是射击失败飞上天空的那一发。
“唔!”
欧布莱特强行刹住全力地踏步后退,千钧一发地躲过了直击。在他眼皮底下炸裂的爆炎将视野染成红色。总算躲开了。这是在任何人看来都理所当然的,没有任何错误的应对。没有人会蠢到明知会爆炸还主动冲入其中。
正因为如此。——他的英明决断,在这里决定了命运。
“喝啊啊啊啊!”
这里就有一个大笨蛋。在他退下的瞬间,东方少女反而主动踏入爆炸的气浪中。她全身上下都受到烧伤,被破碎的地板碎片划破脸颊,却毫不在意地追赶眼前的敌人。
“什——!”
不可能预测得到。能够连忙做出防御已经近似奇迹。但是——就连这最后的抵抗也被毫不留情地推开。她的一刀将欧布莱特深深地从肩膀砍入胸膛。
“——会在那种时候、前进吗……”
“只因在下坚信,后退就会败北。”
奈奈绪斩钉截铁地回答。面对纯粹到了愚蠢地步的她,欧布莱特也明白了。……在最后的一线决定了他们胜负的东西。非常讽刺地,正是以异端猎人名门嫡子身份出生的自己,在半生中烙印在核心里的对“生还”的执著。
欧布莱特承认了这有理有据的败北,同时用脱力的手臂面前推开刀刃,让身体向后倒去。为了送他最后一程,奈奈绪也挤出剩下的力气驱使满是伤痕的身体。
“——唔——”
但她踏出的右脚,却陷入泥潭埋至脚踝。她的动作因此停住,正在仰面倒下的欧布莱特以所需最小限度的动作将杖剑指向她。——对。他也还没完成自己的工作。
“……冰雪狂舞弗力古斯。”
从被斩断的肺里挤出最后的咒语。无法指望有多大的威力。但是奈奈绪也没有足以应对的余力。咏唱、回避、全斩离都来不及了,她只好用双臂做盾牌承受冷气,被冻住了一半。亲眼见证了这一刻的欧布莱特,终于放松了全身的力气。
“异端猎人的传统是不会白白死掉。……后面拜托你了,安德鲁斯……”
即使败北也依旧坚持着自己的姿态,欧布莱特就这样第一个从这场战斗中退场了。以毫无吝惜的敬意目送他之后,奈奈绪也长出一口气——然后将右脚拔出泥潭。双臂已经几乎没有感觉了。但是,还能再挥一次刀。
赢得自己战斗胜利的东方少女将脸转向旁边。在她视线前方,另一组战斗也分出了胜负。以几乎紧贴着对方的姿势——罗西和尤里在那里安静地同时击中对手。
“……你是预读到了吗?我会攻击奈奈绪……”
维持着杖剑贯穿对手胸膛的姿势,罗西呆呆地问。听到这个问题,尤里在他耳边像耳语似的回答。
“……模模糊糊地吧。因为你的性格,我也稍微‘知道’一点了。”
他这样说出能够预测的理由。——奈奈绪和欧布莱特的战斗几乎就是在一个地方交锋。霍恩队内事先确定过通过咏唱发音的区别来作为援护的暗号。这些条件使得尤里的那个奇袭成为可能。但是,支撑他成功的最关键因素的是尤里自身的洞察力。罗西这个人会考虑什么,坚持什么,在这个局面下会怎样行动——正因为他拼命地思考这些,才能在最重要的一瞬间赢过对方的思考。和小孩子对于虫子展现出的不一样,是靠着对于眼前这个人的深切关注和理解。
另一方面,他自身的胜负和这个结果又不尽相同。……现在,罗西右手的杖剑刺入了尤里的胸口。那毫无疑问是决定性的攻击,但同时尤里的杖剑也贯穿了罗西的左腿。在刺入杖剑的时候,罗西就松开了手,用空下来的双臂抱住对手的腰。他将正下方的地板用领域魔法化为泥潭,让两人的双脚都深深地埋入其中。
“……果然很开心呢。得知新事物……”
他像是在咀嚼这句话一样自言自语。到此为止,尤里的意识完全中断了。他的膝盖跪倒在泥潭里,但环到罗西背后的双手却坚决不松开。他在昏迷的瞬间将双手的皮肤牢牢黏在了一起。
罗西被已经倒下的对手束缚着,拼命想要甩开他的身体——不久,他便明白那都是徒劳。
“……腿动不了了……”
被刺伤的左腿完全派不上用场,光靠剩下的右腿要逃离泥潭本来就已经很困难了,现在还加上尤里的身体正挂在腰间。紧紧环在背后的双手光靠稍微摇晃几下,完全没有松开的迹象。当然了,因为这是他的执念。是尤里·雷克发誓要给两位对手带去胜利的气魄。
如果多花些时间的话,应该还有很多办法,但现在的罗西没有那样的时间。奈奈绪从远处射出的火炎,已经无法躲避地逼近他的后背。
“……啊啊真是的……。……你真是个气人的家伙。”
和叹息一起说出小小的抱怨。对着没有意识的对手最后说出相当于称赞的这句话后——经过灼伤肌肤的热气,罗西的身体被火炎吞没了。
用咒语为两人的战斗画下终止符后,奈奈绪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向剩下的一位同伴。奥利佛看到后迎上来,和她并肩站在一起的时候,刀也从她的双手中滑落。
“……抱歉,奥利弗。看来在下到此为止了。”
她垂下视线,不甘心地低声说。在最后咏唱咒语打倒罗西后,她冻结的双臂完全失去了功能。不止无法握刀,手肘以下都完全无法动弹了。即使没有这些,在爆风中受到的伤也令她马上就要倒下。
不需要说出来,奥利佛就早已掌握了她的情况。他视线紧盯着敌人,强有力地点头。
“你做得很好。——后面就交给我吧。”
听到这没有丝毫动摇的声音,奈奈绪咧嘴一笑,终于跪倒在地。看到这情景的观众们甚至都不敢出声加油,全都安静下来了。竞技场广阔的空间中充满了紧绷的沉默。在那中央——过了一会儿,拥有打破它的权利的两人开口说。
“到最后了,Mr.安德鲁斯。……让我们分个高下吧。”
“——嗯。”
奥利佛宣告,而安德鲁斯点头,他们在竞技台上调整彼此的位置。仿佛时间回溯一样,两人一对一地面对彼此,开始这将给比赛画上句号的最后战斗。
“——哈啊啊啊……!一个策略接着一个策略,双方各有两名队员退场!说来丢脸,我也看得入迷忘记转播了!这六个人到底要吸引我们到什么地步啊……!“
“Mr.罗西想用突然袭击打破均衡,但Mr.雷克在更早之前就做出了布置。他就着躲避瓦砾的动作装作是准头大幅度向上歪斜,实则是以划出长长弧线的轨道瞄准目标。虽说Ms.响谷和Mr.欧布莱特的战斗就是站稳脚跟的交锋,但他居然可以连之后的动作也预想到,如此准确的让咒语落下。”
格伦达看着那一连串的攻防甚至都忘记了呼吸,而嘉兰德也对其中的内容甚是感慨。直到两队总共退场四人的一连串发展真是叫人一瞬也无法移开目光,所有的细节都被每个人的执念添上了鲜艳的色彩。
“不畏爆炸勇往直前的Ms.响谷和直到最后一瞬间都顽强反击的Mr.欧布莱特表现得都十分精彩。Mr.雷克最后以同归于尽为前提瞄准Mr.罗西的腿,也是基于这个结果的决断吧。单腿受伤陷入泥潭的Mr.罗伊无法甩开对手,被咒语攻击便没有躲避的办法。”
“这个结果也让我倒抽一口凉气!Mr.雷克早就放弃自己存活,采取能够确实带走一个人的方针……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Mr.雷克在之前被手甲击中,伤了一只眼睛。这虽然是他为了让人不会发现他是向上发射咒语而支付的代价,但这样一来,他也就无法像之前那样和Mr.罗西交战了。如此一来,同归于尽就是最佳的选择。”
嘉兰德点头。双方直到最后都坚持为队伍带去胜利,两人的想法互相纠缠,造成了那个同归于尽的结果。罗西虽然在比赛途中将对方说得毫不留情,但回头一看,尤里可以说是正确理解了他这个人。这人际关系描绘出的花纹也同样让嘉兰德觉得着实耀眼。
“退场的所有人都完成了自己的工作,胜负现在交给了两队的队长。……最后的一对一,师父觉得那边有利?”
“双方都还有余力,实在是说不好。我们还是不要做什么不解风情的预测,后面就默默守望他们吧。”
嘉兰德这样回答格伦达,干脆地拒绝更多发言。因为根本不需要预测,结论马上就会得出,而且一定会宛如雄辩,胜过他穷尽千言万语。
“……呼……”“……哈……”
面对面的两人完全调整好了呼吸。同时他们无言地交换了意见,两把杖剑一齐挑起。
“——风枪贯穿因佩杜斯!”
“凝固停滞普罗贝雷!”
安德鲁斯大幅度改变至今为止的意念,不再是以面而是以点放出咒语。收敛的风枪在空中突进,奥利佛也看清了他的攻击用对抗属性精准地迎击。风击被改变轨道,穿过他身旁,但对手的目的只不过是在剑术攻防前分散他的注意力。安德鲁斯接着切入挥出刀刃,奥利佛以磐石的中段迎击。
“叱!”
安德鲁斯在冲入一步一杖的同时放出突刺。奥利佛以格挡应对,但他突然觉得对手刀身的长度有些不对劲,立刻看穿了其中的机关。——“收缩风鞘shrink sheath”。用缠在刀身上的风改变光的偏折率,让刀刃看上去比实际更短。
“喝!”
但是,这样不过是布局。在接下来的突刺的同时,安德鲁斯让杖剑的剑柄在掌心滑动。利森特流“三寸延匕”——在攻击的同时改变杖剑的握法,出其不意地让刀刃的攻击距离延伸几英寸。配合“收缩风鞘”使用,使得迷惑效果更加明显。
“呼!”
这些招式的优劣奥利佛也心知肚明,因此他没有愚蠢地依靠刀刃表面的长度。他没有看向袭来的刀刃,而是观察握着剑柄的手,同时也同领域知觉确实地捕捉刀身的实际长短,然后招架。从他毫不动摇的应对重,安德鲁斯也立刻察觉到对方完全没有被迷惑。他立刻解除杖剑的迷彩,换成用风刃岩场刀身的“延续风刃extand edge”来进攻。
“啊啊!”
另一方面,安德鲁斯也明白。对手早已不属于这种小伎俩能够成功的级别了。不停使用控制风险的小聪明招式,期待对方应对失误。这种天真的战斗方式的前方不存在一丝一毫的胜算。
对方这种稀有的强大,他打心眼里尊敬。……人是想要获胜的生物。但凡是有些才能的人,只要学会了最低限度的基础、再记住几招强力的攻击方法,面对相同年纪的对手就能赢上几次了。比五场赢三场并不难。比十场赢八场也不过是在延长线上,总能做到。但是——要想『百战百胜』的话,以同样的做法从根本上就行不通。若不通过严苛许多的彻底修炼,积累庞大的研究和思考,就绝对无法到达那个领域。
奥利佛·霍恩的剑就是这样的东西。不是为了赢得更多,而是以一直赢到最后为夙愿,将可能导致失败的心、技、体上的漏洞一个个不断地仔细堵住。和搁置风险一味增加胜场的做法相比,这样做在获得果实前的路程要长得无与伦比。安德鲁斯自己有幸拥有天赋和练习对手,从开始学习剑术起就能快乐地感到自己不断进步。但是,奥利佛恐怕并非如此。安德鲁斯不知道他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中锻炼自己的。但是至少,在能够获得胜利的快感这个果实前的期间,要远远比自己漫长痛苦。……也许,他是经历了自己更加无法想象的事情,才为他带来足以忍受那些岁月的执念。
然而——即便背负着那样的过去,他依然总是和蔼地微笑着。温柔而诚实地对待他人。不会指责别人的软弱,不会追究别人的不成熟,只是静静地陪伴守护他们的成长。因此——他周围的人都茁壮成长。卡蒂·奥托、凯·格林伍德、皮特·雷斯顿都是这样舒展了自己的才能。他们这些暴露在金伯利无情暴风中的幼苗,奥利佛就像温暖的支柱一样支撑至今。
这一切都让安德鲁斯觉得耀眼。越是看着他们越是觉得心中苦闷。不断涌起想要更深入地了解他、与他交往的愿望。想和他并排坐在一张椅子上聊天,若是能逐一倾听他的想法、感受,那该是多么美妙的时光啊。他们那自称剑花团的团体,如果自己也是其中一员的话,那该有多么幸运。
但是——即使只是这个愿望的一小块碎片,现在的自己都绝对不会说出口。自己曾经在他们面前暴露的丑态断然没有那样轻微。自己现在就是来这里偿还的。平平常常的短短一句话,现在这些都只是为了能取回说出它的权利。
对。就只是一句话:『我想和你交朋友。』
“——呼!”
心怀纯粹的愿望比拼胜负。在刀剑数十次碰撞后,安德鲁斯看到了他等待已久的机会,瞄准脖子使出横扫一击。奥利佛已经完全看破了攻击距离的迷惑。为了能在回避后立刻反击,他以最小限度的后仰躲开这一闪。
“——!”
就在他准备恢复姿势的时候,他的动作突然停止了。
领域知觉告诉他,在脖子前面,安德鲁斯的刀刃刚刚经过的地方——那里还留着风刃。平坦地停留在空中一点的极小龙卷。利森特流“残刃”——只有能够卓越地操纵风的人在自己的领域中最大限度驱使意念才可能做到的高等技巧。
由于脖子前被布下了陷阱,奥利弗不彻底后仰的姿势无法向前恢复。那个姿势既无法进攻也无法防御,几乎无以为继。瞄准这绝对无法期待有第二次的千载难逢的机会,安德鲁斯赌上自己的全部使出决定胜负的招数。
“哦哦哦哦哦!”
利森特流“勇猛一刺”。以大幅度前倾的姿势钻过“残刃”下方放出一击。无法让身体回到前方的奥利佛只能以不完全的姿势应对,光靠手臂挥动刀刃无法挡住以全身力量乘着踏步势头使出的一刺。为了应对,首先必须后退一步离开“残刃”,所以他才选择了“勇猛一刺”。如果敌人后退,那就进一步追上去贯穿胸膛。如果敌人下狠心向后倒去也一样,突刺会配合对方的动作瞄准心脏。
“——唔——”
安德鲁斯确信一招之后将会收获胜利的瞬间。和他预想的相反,奥利佛没有后退。
相对地——噗咚。他当场『坐下了』。
“——?!”
从正上方『降下』的刀刃击落了使出浑身解数的突刺。被拨开的剑尖滑过空气,扎入正下方的地板。安德鲁斯愕然地看着这情景——同时他也像被闪电劈中一样直观地明白了对手的应对方法。
以后仰的姿势无法充分格挡。但是后退一步的话又来不及防御。所以——取而代之地,奥利佛将坐下时的重力施加到刀刃上。用领域魔法消除脚底的摩擦,增加坐下的速度。
这样的招数拉诺夫流里当然没有。这也是理所当然,因为脚踏实地的步法才是该流派的关键。然而,奥利佛却以刹那的判断踏了出去。他确信,唯有现在这个瞬间,为了攻略对方的这一招,这次脱离必不可少。
刀刃被打落,安德鲁斯无法抵抗地跪倒在地。他和先一步坐下的奥利佛视线高度一致,笔直地对上了目光。想要收回的右手立刻被按住了手腕。向着被封住动作的他的胸口,奥利佛的杖剑笔直地伸出。
“——!”
面对不论做出什么动作都无法躲避的这一招,安德鲁斯用左手的手掌接住了。
“唔唔唔唔……!”
刀刃连着被贯穿的手掌一起推过来。虽然他让手掌一直贯通到刀镡全力推回,但对方是惯用手,而自己的惯用手被按住了。姿势的优劣十分明了。不管使用什么招数,都没有办法颠覆这个情况了。脑子里也理解了这个事实,没有怀疑的余地。
但是——完全没有放弃的念头。不会仅仅因为战况绝望就抛弃这个愿望。安德鲁斯燃烧全部心意和执念抵抗着失败的命运,迸发出拼命的目光。奥利佛也在近距离回望他的眼睛。
“……我知道。我知道的,安德鲁斯。”
他这样静静地低语。……对方的心意,全都痛彻地震撼着他的心。没有一丝一毫地遗漏。所以——已经够了。你已经,不用再努力地诉说了。
为了将这件事告诉对方,他也要说出口。从很早以前就悟在心里的感情。真的是很久很久以来,一直一直,想要告诉对方的话语。
“你——真的变强了。”
听到这温柔的声音,安德鲁斯的手骤然失去了力量。以此为终结——向着他接受了的那个结果,奥利佛的杖剑笔直地滑了进去。
“——到此为止。比赛结束。”
嘉兰德见证了结局,威严地开口。战斗的结果在寂静中宣告。
“安德鲁斯队全员出局,而霍恩队剩余一人。……因此,胜者为霍恩队。同时——在此时此刻,认定该队尾低年级联赛的冠军队伍!”
赢到最后的队伍得到朗朗宣告。这一瞬间,观众们的感情爆发,怒涛般巨大音量的波浪几乎要把所有人的耳朵震聋。为了不被盖住,格伦达提高扩音魔法的威力和音量,擦着眼角渗出的泪水做总结。
“~~~~~~~~~~胜负已分!首先让我们为直到最后的最后都展现出令人喘不过气的攻防的选手们,献上浑身的喝彩!能够和他们在同一时代就读金伯利,能够转播这场比赛,我衷心感到自豪!恭喜霍恩队,你们是最强的啊啊啊啊!”
在同一场狂热中,他们的朋友也目睹了这个结果。
“……呜哦哦哦……!”
“赢了……!奥利佛他们赢了……!”
“……嗯……嗯……!”
凯颤抖着手臂站起来,卡蒂用加油过头而沙哑的声音重复着结果,雪拉双眼泪如雨下不断点头。坐在他们旁边的皮特这时突然双手捂着自己脖子俯下身。
“……呼哧……呼哧……”
“喂,你没事吧皮特?!怎么出现过呼吸了!”
凯和卡蒂注意到他的异变,连忙抚摸他的后背。雪拉大滴大滴地留着眼泪,站到皮特面前双手捧住他的脸。
“这样难怪啊,这比赛让人都不敢眨眼呢。皮特,已经没事了。放松……”
“你还不是哭得像瀑布一样!那样脱水吗?!”
“即使脱水我也不后悔。真的……真的是一场精彩的比赛。我一辈子也忘不了。那六个人全身心战斗的样子——”
“——学长他们赢了!你看啊泰蕾莎,快看!”
“当然了。不要晃我。”
“泰蕾莎真是冷静……。你看,我手心里全是汗。”
莉塔大为兴奋,泰蕾莎被她摇着肩膀嘀咕,旁边彼得张开比赛中一直握着的拳头给她看。另一边,丁恩也因为目睹了激战而兴奋地喘着粗气。这时他突然想起来,对坐在泰蕾莎另一边的观众说。
“真是一场热烈的战斗啊,喂。就算是你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吧?”
“……哼。还行吧,以低年级联赛的比赛来说算是不错的。”
菲莉西亚傲慢地翘着腿回答。但是丁恩没有看漏她脖子正在微微颤抖,竖起鸡皮疙瘩。这和她说的话直接的反差令丁恩呆呆地说。
“……你这不是感动得起鸡皮疙瘩了嘛。你就老实说吧。”
“不是,这是冷的。这个会场的空调不好使,过后我要找运营投诉。”
“……。算了,就当是那样吧。”
丁恩不再指摘,将脸转回前方。但是,他用余光看着那之后依旧感动得不停颤抖的菲莉西亚,突然笑了。——这家伙比想象中要好懂得多嘛。他这样修正对她的第一印象。
为激战献上的欢呼毫不停歇地倾注而下,依旧留在竞技台上的奥利佛平静地俯视身旁。他轻轻地问耗尽力气仰面躺在旁边对手。
“……如果继续咒语战的话,结果可能会不同。你没有想过要那样做吗?”
被问到的安德鲁斯缓缓将视线转向对手。……刚才被刺中的胸口的伤很深。加上难解难分的战斗造成的消耗,手脚几乎没有感觉了,但因为有不杀咒语,没有造成致命伤。这种时候的固定做法是用杖剑注入魔法来代替最后一击,但奥利佛这次故意没有那样做。他认为不需要那样做,理由甚至不需要说出来。
因此,即使在这个状态下,安德鲁斯也还有开口说话的余力。稍微隔了一会儿,他开始回答这个提问。
“……在之前的比赛中我都没有展现剑术战。是专门留给你的。所以,我觉得现在不拿出来就没有意义了。”
“……这样啊。”
听到这个回答,奥利佛理解地微笑。看了一会儿他的侧脸,这次换安德鲁斯提问。
“……你防御‘勇猛一刺’的动作。坐下那招是一瞬间的判断吗?”
“嗯,有一半是身体自己动起来的。既然在维持通常架势的情况下无论如何都无法应对,那么就只能去常理之外寻找活路了。能够正好抓住格挡的时机都是因为你以最快速度刺过来。如果夹杂了假动作的话我就危险了。“
听到他的解释,安德鲁斯更加佩服对方了。因为一直作为正统拉诺夫流剑士磨炼技艺的他,在需要脱离的场景能够毫不犹豫地选择常理之外的行动。关于自己没有加入假动作的决断,他也思考了一瞬间,但结论是果然不应该选那一边。——若是在假动作的时候让对方后退了的话就本末倒置了。这样一来,果然在选择那一招决胜负时,自己就已经确定会输掉了。
“……现在想来,在和康沃利斯队的比赛中,罗西也做过类似的事情。不过我做梦也没想到你会使出这一招。”
“是吗?……看来是在不断交手的过程中,我也被他影响了呢。”
受到意料以外的指摘,奥利佛用指尖挠了挠脸颊。……战斗了那么多次,自然会受到影响,而且不可否认的是,他也一直对那种自由自在怀有一丝憧憬。若是那样的每一天在决定最重要的胜负的时刻结出了果实,那他就必须得感谢罗西才行。不过罗西本人听到的话,一定会摆出非常厌恶的表情就是了。
对话在这里中断,两人之间稍微沉默了一会儿。在这平稳的不言中,奥利佛回想起在和他的战斗中感受到的许多东西。他设身处地想象对手为了在这个舞台上与他们面对面而积累的时间。还有最终他们想要得到的自豪。
恐怕再没有机会能这样推心置腹地交谈了。想到这里,奥利佛的嘴巴自然而然地动了起来。
“……我说,那个。Mr.安德鲁斯。”
“?”
“今天的比赛非常精彩。虽然我平时不太会享受战斗——但和你们战斗的时间,真的很充实。甚至觉得结束了太可惜。”
他这样讷讷地编织话语。现在可不能顾忌羞耻。既然是他们赢了,那这次就该轮到他来开口。
“所以,那个……该怎么说呢……”
他非常犹豫不知道该选择什么样的词句。明明平时绝不是不善言辞,但此时却神奇地对自己选择的表达没有自信。被不知能否正确传达意图的不安驱使着,安莉芳依旧拼命地说下去。
“……我希望不只是这种特别的机会,平时也能随意地比试。可以相互找出今天需要反省的地方,也可以从各种角度检讨所有人的优点和缺点……不,不太对。不是这么严肃的事情……”
越是纠结逻辑就越是远离本质。明白到这一点,奥利佛把心一横,当场坐下。他双膝并拢,后背挺直,将双手放在腿上笔直地面朝对方。这是之前东方少女教给他的,叫做正坐的日之国礼仪。
“……我想和你更多地、更深入地交流。我想说的就是这个。
所以——Mr.安德鲁斯,你能和我交朋友吗?”
就这样,说出不加修饰的情感。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安德鲁斯一下子屏住呼吸。鼻子里面发热,有什么东西涌上双眼。为了不让对方看见,他扭过脖子转向另一边。
“……理查。”
过了一会儿,少年背着脸说。为了掩饰声音的颤抖,他说得很快。
“和我亲近的人都这样叫我。雪拉是叫我理克,但只有她会那样叫。这个名字会让我想起小时候,很害羞,你别这么叫。”
奥利佛重重点头,立刻松开腿。……他知道心意已经传达给了对方。那么就不需要拘泥于礼节了。他并排坐到对方身边,一起伸直腿仰望高高的天花板。
“我知道了,理查。……话说回来,真的好累啊。”
“嗯,累死了。已经一根手指也不想动了。”
双方都说出不加掩饰的真心话。这时,安德鲁斯终于控制住了脸上的状态,将视线转回到对手身上。他抬起勉强还能动的右臂,握紧拳头——伸出来。
“下次我不会再输了,奥利佛。”
第一次用这个名字称呼对方,舌头却感到不可思议地熟悉。奥利佛咧嘴一笑,用自己的拳头和他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