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兰亚在帝国贵族塞拉斯的宅邸已逗留了一段时日。
陌生的异国。之所以让贵族接待她,一方面也是为了监视她。不管她本人情愿或不情愿,这里的氛围终究与平时居住的纳特拉的碧莱昂宫殿不同。
要说芙兰亚在这种情况下作何感受,
「好────可爱啊────!」
她开心得不得了。
「那那吉快看!快看!你看,她在努力往前走!真可爱!」
「……是啊」
与蹦蹦跳跳的芙兰亚形成对比,随从那那吉显得有些厌烦。原因就在眼前。
「嗒呜──」
因为别人家的小宝宝。
看上去刚到一岁或一岁多。体形圆润,有着一头雪白而柔软的头发,脚步摇摇晃晃,像是长有手脚的小可爱。
「爱丽榭,姐姐在这边哦」
「啊呜」
爱丽榭是小宝宝的名字。爱丽榭靠着墙壁,走到坐在地上等待的芙兰亚身旁,像是摔倒了一样,把小手放在了芙兰亚的膝盖上。
「呀!好乖!爱丽榭是好孩子!」
芙兰亚抱住爱丽榭,蹭了蹭她的脸。这股气势甚至让人怀疑脸颊会被蹭得融化掉。
自从在宅邸看见小宝宝以来,芙兰亚便被爱丽榭迷得神魂颠倒。
「呵呵,您好像很喜欢爱丽榭呢」
一名弗拉姆人女子看向和爱丽榭嬉戏的芙兰亚,满脸微笑。
女子名叫米拉贝尔,是宅邸主人塞拉斯的妻子,也是爱丽榭的母亲。
「爱丽榭似乎也很喜爱殿下,作为母亲,我感到十分高兴」
「诶嘿。是吗?」
「芙兰亚,那是奉承」
芙兰亚朝着站在她身边的那那吉的双脚使出一记飞踢,但那那吉默不作声地回避了攻击。
「哼,那那吉根本不懂。我和爱丽榭是被坚固的纽带连结在一起的」
“对吧”,芙兰亚朝爱丽榭微笑道。爱丽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用小手摸了摸芙兰亚的脸颊,表示回应。
正当她抱着爱丽榭的时候,爱丽榭突然皱起眉头。
「呜──……」
「怎么了?……唔,有股奇怪的味道」
听到主君的疑问,“原来如此”,那那吉回答道,
「她排便了」
「排便……哎呀!?」
芙兰亚不禁向后仰身,当然,她没有弄掉爱丽榭。
「殿下,把爱丽榭交给我吧」
米拉贝尔哧哧一笑,伸出双手。芙兰亚把爱丽榭递给她。
米拉贝尔熟练地脱下爱丽榭的衣服,换上尿布。芙兰亚对此感慨地说道。
「米拉贝尔,爱丽榭没有奶妈吗?」
「没有。爱丽榭的所有生活起居都由我负责」
“诶?”,芙兰亚吃了一惊。贵族往往自称贵人,狂妄地认为自己不应为日常琐事而烦心。因此把照顾婴儿的任务交给奶妈在贵族之中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如果是缺乏贵族意识的乡下贵族或是雇不起人手的穷苦贵族倒也可以理解,米拉贝尔可是居住在帝国的正统贵族的妻子。
这样的女性竟然说要亲自养育孩子,
「一定是对亲自养育孩子有所讲究呢」
芙兰亚会得出这样的结论也是理所当然。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米尔拉贝只是莞尔一笑。
「嗯,我哪里弄错了吗?」
「没有,真是抱歉。因为殿下的话语让我得知了纳特拉对待弗拉姆人的态度」
芙兰亚不明所以地歪了歪头。米拉贝尔继续说道。
「在帝国,弗拉姆人和其他人种享有同样的待遇。大家表面上虽然不说什么,但心中大多抱有偏见。老实说,几乎不会有人愿意照顾弗拉姆人的婴儿」
听完这番话,芙兰亚恍然大悟。仔细想想,这座宅邸虽然很大,佣人却很少。原来是因为讳忌侍奉弗拉姆人啊。
「况且我们既是弗拉姆人,又是贵族夫妇。因此总是遭到陌生人嫉妒或是承受毫无道理的憎恨。万一雇佣的下人抱有邪恶的念头,想对这孩子下手呢。一想到这里,我便不敢把孩子拜托给别人」
米尔贝儿脸上的笑容夹带着忧愁,她一边安慰着爱丽榭,一边说道。
「唔唔唔……哪怕是帝国也是这副模样啊」
芙兰亚嘟了嘟嘴。安斯沃多帝国是卜诺大陆的发达国家,因此她很期待这趟帝国之行,也亲眼目睹了许多新鲜的景色。但也正因如此,这个事实让她感到了不满。这名惹人怜爱的小婴儿所处的环境竟然还比不上纳特拉。
「不过我也明白,和传闻中的西方的待遇相比起来,帝国已经有很大进步了。我听说现在已经有所改善,过去为了在西方的歧视下保护自己的孩子,有人剃光孩子的头发,戳瞎其双眼……」
象征着弗拉姆人的白发赤瞳,只要没有这两样,便和一般人毫无差别。可又有多少父母和子女为此痛哭流涕。
芙兰亚多少听说过这方面的事情。像这样从弗拉姆人口中直接得知,她的心情沉入谷底。
像是为了鼓舞芙兰亚低落的心情,米拉贝尔说道。
「呵呵,我当然不打算对这孩子做那种事。因为只要内心坚强,弗拉姆人就能在帝国生存下去」
米拉贝尔边抚摸爱丽榭的头发,边苦笑道。
「不如说,幸好是白发。如果是红发,事情就不一样了」
「红发?」
「您不知道吗?弗拉姆人代代相承的传说」
第一次听说诶。你知道吗?芙兰亚用视线向身旁的那那吉传递信号,只见他微微点头。
「每隔数百年,会有一名红发的弗拉姆人降生世间,为弗拉姆人带来百年繁荣……这就是传说的内容」
「弗拉姆原本在古语中代表『闪耀』之意,或是『闪耀之人』。也有人说,弗拉姆是对红发领袖的尊称,随着时间的推移,弗拉姆人成了代表人种的称呼」
「诶……还有这样的传说啊」
芙兰亚一脸惊讶而又充满感慨地点点头,于是米拉贝尔继续说道。
「据说很久以前,有着一头红发的弗拉姆人在西方建立了繁荣的弗拉姆人王国。如今也有不少弗拉姆人相信传说会再次应验,翘首以盼。要是这孩子生来便是红发,一定会被弗拉姆人敬为领袖,让他背上无比沉重的担子」
「弗拉姆人的,王国……?」
芙兰亚又一次听到了她不知道的情报。
正当她打算继续追问下去的时候。
「老爷回来了」
房间入口传来了佣人的声音。芙兰亚和米拉贝尔一齐转过视线,塞拉斯和佣人走了进来。
「亲爱的,你回来了」
米拉贝尔抱着爱丽榭微微一笑。塞拉斯走到她身旁,用指尖摸了摸爱丽榭的脸颊,说道。
「有发生什么吗?」
「一如既往。我和殿下一起哄这孩子呢」
这样啊,塞拉斯点点头,转身面向芙兰亚。
「爱丽榭的事情,劳烦殿下了。我等明明是接待殿下的立场」
「并不会,我很开心能有这么新鲜的体验。而且米拉贝尔给我讲了许多有趣的事情,反倒是我有些不好意思呢」
「您开心就好」
塞拉斯露出微笑。
「今天要在家里休息吗?」
塞拉斯摇了摇头,回答米拉贝尔的提问。
「不,我等下要去皇宫稍微处理一些事情。因为城市纳鲁西拉那边有所动静」
听到这里,芙兰亚面色微变。
迪梅托里欧军和巴尔德罗修军交战,迪梅托里欧军败北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帝国。当然,芙兰亚也得知了这个消息。
虽然迪梅托里欧逃过一劫,但原本应该与其同行的维恩却杳无音信,不知平安与否。
「……芙兰亚」
「那那吉,我没事。王兄不会死的」
芙兰亚朝那那吉露出微笑。
「比起那件事,塞拉斯卿,之前提到的那两件事进展如何?」
「您大可放心,其中一件正好有所进展。想和殿下见面的人有几位已经在皇宫等着了。您方便的话,现在便可一同前去」
「嗯,谢谢你,塞拉斯卿。我马上做准备」
担心王兄。但是,认为王兄平安无事的心情没有半分虚假。而且芙兰亚明白,现在自己该做的事不是担心王兄。
(我会完成我的使命。所以,也请王兄加油)
相信自己的祈祷会传达给王兄,芙兰亚开始行动。
◆◇◆
自从皇子们动用军队后,露薇尔米娜便忙得不可开交。
毕竟露薇尔米娜能动用的人手很少。尽管她身为忧国派系的领袖,麾下聚集的却都是如派系名所说的那般心系帝国未来之人。这个集团虽然响应了露薇尔米娜的和平解决问题的号召,却不会为了让她当上皇帝而积极展开行动。
她四处想办法收集各地的情报,可又极其缺乏分析情报的人手。光是把握皇子们的情况就让她忙得焦头烂额。
「所以,迪梅托里欧现在在哪?」
为了回答露薇尔米娜的提问,菲修从堆积成山的文书中取出需要的文件,
「关于这个。他如今退回城市贝利达,在城内集结残余兵力」
「……到底会有多少士兵回来呢」
纵观历史,在战争中失败的一方总是落得悲惨的下场。东山再起说来简单,做起来十分困难。
「城内似乎聚集了三千左右,要是能集结五千就好了。惨败成这样,恐怕就算活着,很多人也不会回来而是直接逃跑吧」
「一万五千人里的一万人死了或是逃跑了吗」
数量惊人。而且这个人数还没有算上巴尔德罗修军的阵亡人数,光是想象战场上的光景就忍不住想吐。
「巴尔德罗修皇子正在纳鲁西拉重组军队。曼弗雷德皇子虽然即将集齐兵力,但还不知道他会如何行动」
「维恩呢?」
「状况不明。没有收到他的死讯,如果还活着,应该还在迪梅托里欧皇子身边……」
唔,露薇尔米娜烦恼地自语。
迪梅托里欧和巴尔德罗修的交战已经确定胜者是巴尔德罗修。
问题是各大势力之后会如何行动。
「另外还有一件事。芙兰亚王女有奇怪的举动」
「奇怪?」
「她通过塞拉斯卿的关系,试图接触位高权重的官吏和帝都的豪商们」
「嗯,好不容易来一趟帝都。借此机会扩大关系圈也在情理之中。──但是」
要是换了其他国家的王女,大概就只是这样。
然而对方是芙兰亚,决不能疏忽大意,露薇尔米娜对此深有体会。
「芙兰亚王女的声音。那是一种魔音」
对于执政者来说,音色十分重要。响亮并易于倾听的音色能大幅提高演讲的效果。
从这一点来看,维恩和露薇尔米娜都有着出色的音色。比方说维恩,他可以通过演讲激起士兵们的勇气。露薇尔米娜则是可以让对方忘记恐惧。
芙兰亚的音色远不止这种程度。
她曾在城市米尔塔斯通过自己的演讲动员了三万市民。
维恩和露薇尔米娜都做不到这一点。有纪律的士兵暂且不论,芙兰亚说动了不能作战、缺乏战斗意志的一般市民,并推动他们前进。这是一件非同寻常的伟绩。
(芙兰亚是维恩为了让我参与赌局使出的手牌,我本以为她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可要是她还肩负着其他任务的话……?)
芙兰亚能在帝都重现米尔塔斯那时的举动吗。
可能性很小。虽然她的声音具有魔性,但米尔塔斯的事件是满足了好几个条件才做到的。
话虽如此──也不能疏忽大意。
「菲修,有空出来的人手吗?」
「没有。如果有这个必要,臣会想办法挤出来」
「那么,加派人手监视芙兰亚王女的。至少要掌握她和谁见过面」
「遵命」
数量稀少的手牌逐渐用了出去。本想防备意外事态,留下一些人手,但现状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维恩是在有意削减我方的手牌吗。一定是的。这个臭混蛋,露薇尔米娜不禁在脑中狂扁维恩。
就在这时。
「──打扰了!」
传令兵急忙走入房间。
「何事?」
刚问出口,不详的预感使得露薇尔米娜冒出冷汗。
「巴尔德罗修皇子准备在城市纳鲁西拉举行洗礼仪式!」
本应在她脑内被痛扁一顿的维恩,似乎狡黠地笑了笑。
◆◇◆
纳鲁西拉城内的情况很诡异。
在和迪梅托里欧军决战结束后不久,古莲注意到了这一点。
归根结底,巴尔德罗修军一开始占领纳鲁西拉的时候,纳鲁西拉的住民就已强烈表示抗议。擅自踏入象征帝国圣地的纳鲁西拉,并妨害历史悠久的洗礼仪式,住民们感到愤怒也是理所当然。
并且如今击败了迪梅托里欧军,中断洗礼仪式已经是板上钉钉。住民们对我军的态度应该会进一步恶化──古莲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这是怎么回事)
接下城内巡逻任务的古莲所看到的,是住民们兴高采烈的模样。
起初他以为是居住在纳鲁西拉的巴尔德罗修派的住民为巴尔德罗修军的胜利感到高兴,可后来发现,兴高采烈的不止一部分住民,而是蔓延到了整座城市。
(等结束完战争的善后工作,我军就会从纳鲁西拉撤退。是对即将解放一事感到喜悦吗?可是,这也太……)
就在古莲在巡逻队的休息室烦恼这些问题的时候,部下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古莲队长,我回来了!」
这名部下是纳鲁西拉人,为了调查这个诡异的状况,古莲派他这个本地人去搜集情报了。
「怎么样,有查出什么吗?」
部下给出了出人意料的汇报。
「关于此事……尽管出处不明,但原因似乎在于民间流传的巴尔德罗修皇子即将举行洗礼仪式的谣言」
「你说什么?」
古莲不禁双眉紧锁。
「你在说什么。我军马上就要撤退了啊?」
「是的。我也明白这一点,但不知为何,住民之间都是这么说的……他们之所以兴高采烈也是出于这一理由」
「…………」
确实,纳鲁西拉的住民看重的不是迪梅托里欧皇子,而是举行洗礼仪式一事。
既然击退了迪梅托里欧皇子,那么适合即位的就是巴尔德罗修皇子。他们自然会得出这个结论。
(可是,要真变成这样的话……)
古莲捏了一把汗。“这样下去可不行”,于是他站了起来。
「你知道谣言的出处吗?」
「在听说这件事的时候看到了陌生面孔,有一些住民是这么说的。尚不清楚其中的关联」
「在哪里看到的陌生面孔?」
部下拿出地图,在手边的桌子上铺开。
「这里,和这里……集中在北部地区」
「……湖边吗」
纳鲁西拉是坐落在维依湖湖畔的城市,北部毗邻维依湖,水运发达。北部的水运相当于纳鲁西拉的生命线,压制北部的话会遭到强烈反抗,因此巴尔德罗修军虽然占领了纳鲁西拉,对北部地区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马上召集所有队员。地点是北部地区,我先行一步前去调查」
「请您稍等。如果擅自派兵前往那里,会激怒住民的。更何况队长还打算独自前去」
「情况刻不容缓。快点!」
「……明白了!在大家到齐前请您不要乱来!」
队员急忙冲出休息室。
于是古莲也披上外套,带上佩剑往外走。
古莲抵达北部地区的街道时,发现这里依旧热闹非凡。
这都归功于物品的流通──在维依湖捕获水产品,与毗邻维依湖的其他城市进行交易。和路面不同,水面几乎没有起伏,装载货物的船依靠的是风力,比陆运更方便。
(问题是,为了不妨碍交易的自由,疏忽了警备)
维依湖是帝国要地,没有盗贼敢在这横行霸道。但这并不意味着没有滋生腐败或是心怀鬼胎的家伙。
「打扰了。请问有没有在附近看到可疑人物,或者是陌生面孔」
古莲向附近摆水果摊的摊主询问。古莲不熟悉纳鲁西拉,只好四处打听线索。
「有啊,就在我眼前」
男人耸耸肩。古莲拿起一个水果,向摊主递过银币,又一次问道。
「除了我,以及像我这样的军人以外呢」
「不好说啊,毕竟这里乘船出入的人很多」
「那么你听说过巴尔德罗修殿下要举行洗礼仪式的事吗?」
「有啊,我听说过。我记得,好像有船员在码头附近说过这件事」
「船吗……抱歉,打扰你了」
「小事小事。好了,顺带再送你一个」
“下次记得买一箱啊”,摊主留下这样的话语,目送古莲离开。古莲手持水果,继续沿着街道向北走。走了一会儿,他来到了码头。
这里人员众多,既有搬运货物的船员,也有检查货物的商人,还有正在钓鱼的人。古莲稍微环顾四周,走向无所事事地聚在一起的几名船员身旁。
「抱歉,我想请教一些事情」
「啊啊?」
船员们凶狠地看向古莲。
「什么啊,原来是军大哥啊。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回去吧」
「只要你回答我的问题,我马上离开这里」
「嘁,真烦人」
古莲不肯退让。他和船员之间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但是船员中的某个人似乎看中了古莲手上的水果。
「那么,你用拿着的水果表演些什么吧。然后我就什么都告诉你」
「……用这个吗?」
「没错。还是说除了挥剑以外一无是处的军大哥,觉得自己做不到啊?」
船员们放声大笑。
古莲无动于衷,他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水果,微微一笑。
「──那么,你们可别看漏了」
「啊?」
古莲把水果抛到空中。
船员们的视线一同集中到上方,这一瞬,古莲在地上用脚发力。
他一掌打在毫无防备的船员的腹部,同时又踢向另一个人的下巴和腿部。察觉到不对劲的船员做出反应,但古莲在他反应过来前就闯入他的怀中,抓住他的手臂狠砸在了地上。
「好痛……!?」
「可、可恶,这混蛋!」
「好、好强……!」
船员们一瞬间就被打倒在地。
古莲一边俯视他们,一边接住空中掉下的水果,说道。
「我不是告诉过你们,别看漏了」
「混、混蛋,开什么玩笑──啊!?」
把水果塞进顶撞自己的船员口中,古莲说道。
「抱歉,时间宝贵。虽然我可以继续陪你们,但你们最好做好断上一两根骨头的心理准备」
抛出这般台词的古莲的脸上写满了威严。
这家伙无疑比我们年轻。尽管脑袋里明白这一点,船员们还是屏住呼吸,选择屈服。
「我,我知道了,是我们错了。饶了我们吧……!」
「没问题,我一开始也说了,只要能回答我的问题即可」
「什、什么问题啊。我们可没做过什么值得军人惦记的坏事」
「你想多了。你们有听说巴尔德罗修皇子举行即位仪式的谣言吗?」
船员们面面相觑。
「你知道吗?」
「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对皇帝又不感兴趣」
「我有听说过。是那件事吧,因为打飞了迪梅托里欧皇子,所以巴尔德罗修皇子会成为皇帝啥的」
古莲看向这么说的船员。
「你在哪听说的?」
「就、就算你问我在哪听的。我只记得似乎是某艘船上的家伙这么说过……」
「知道那家伙在哪吗?」
船员摇了摇头。
「你以为这里每天有多少艘船来往啊。哪里记得住其他船上的家伙」
「……」
古莲陷入了沉思。
(谣言很有可能是从这个码头开始流传开来的。但是调查这里的出入人员很耗费时间。要说哪里可能有线索的话……)
每当这种时候,古莲都会讨厌自己的死脑筋。
如果是学生时代结交的友人们,一定已经迅速地想出办法,考虑到下一步并开始行动了吧。然而他们现在不在自己身边。只需跟在他们身后的学生时代已经过去了。
「那啥,你啊,难道在找可疑的家伙吗?」
突然,一名船员战战兢兢地开口了。
「嗯,没错」
「既然如此,调查一下对面的仓库街或许会发现什么」
船员指的是离码头很近的地点,那一带建有好几个仓库,专门用来放置运来的货物,或是临时放置即将运往其他地方的货物。
「最近由于征兵的影响到处都人手不足,有些仓库因为没有商品而被空了出来。但是最近,我半夜里好几次瞧见有人在那附近徘徊」
「……」
假如存在散布谣言的犯人,那他应该会尽可能避人耳目地行动。码头十分适合用作撤退的路线。那么,他在码头附近寻找藏身之所的可能性非常大。
「很有价值的情报,帮大忙了。谢谢你」
把银币扔给船员们后,古莲走向仓库街。
这条仓库街有着大小各异的各种各样的仓库,也许是因为时间还早,路上有着许多人。
古莲试着环顾四周寻找可疑人物,不过明显没有找到行迹诡异的人。而且在初次来到这里的古莲看来,眼前所有人都是陌生人。
(这样一来,只能把所有仓库都搜一遍吗……?)
还不如干脆在这里等部下过来。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有什么进入了古莲的视线范围内。
「刚才的是……」
双脚条件反射地动了起来,像是被吸引住一般,前往仓库街的深处。
不会吧,古莲心想。他认识刚才看到的人影。同时,那个人本不应出现在这里。
他最终来到了一个冷清的仓库前。周围没有看到人。但地面上留有最近有人进出仓库的痕迹。
「──哈!」
古莲毫不犹豫地挥剑砍断仓库的大门。
他踢开大门,走入其中。空气中飘来发霉和灰尘的味道,仓库里没有灯光,从门口射入的光线微微照亮附近。
古莲的眼睛逐渐开始习惯黑暗,开始能够看清仓库深处的景象。于是他发现某个人正站在那里。
「果然是你啊……」
古莲毫无动摇。他反而理解了现在的状况。
「我总算能看清事态的发展了。这一切都是那家伙的计谋。──没错吧?妮妮姆」
雪白的头发随风飘动,赤红的瞳孔在黑暗中微微闪烁,妮妮姆•菈蕾就站在那里。
「看来不能用“你在说什么”搪塞过去呢」
和古莲一样,妮妮姆也没有因此动摇。
哪怕看见友人突然闯入仓库,她也仍一如既往地冷漠地站在那里。
「你要那么说也行」
看到友人的模样,古莲充满怀念地微微一笑。
两人在同一所士官学校上学,一同度过学生时代。自己曾经为了阻止维恩的暴走而寻求过妮妮姆的帮助,也曾为了未婚妻的礼物向她寻求建议。
两人之间的友情现在也不曾褪色──
「不管怎样,我都会抓住你」
理所当然地,两人刀剑相向。
「顺带问一下,罪名是?」
「我打算抓到之后再决定」
「真是过分呢」
话语中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敌对关系和友人的身份对两人来说并不矛盾。
正因为是友人,才会熟知彼此的力量。
「──呶!」
古莲踏出脚步。
毫不犹豫地挥舞出的铁剑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光亮。
妮妮姆用惊人的动作回避了这一击。她掷出多把小刀回击古莲,然而全被古莲轻松击落。
「是在和迪梅托里欧军决战之时潜入的吗」
「过于重视纳鲁西拉住民的感受而放松了码头附近的警备,是你们的败笔呢」
妮妮姆的身影融入黑暗之中。她那鲜艳的白发和赤瞳难以置信地消失了。
「托你们的福,趁着决战之时,我几乎没有受到妨害,轻轻松松地就潜入进来了」
「把一万五千名士兵当作诱饵,那家伙还是老样子啊!」
古莲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再次挥剑。放在仓库中的空箱子被他切开,从半空中散落。妮妮姆从黑暗中现出身影,借着散落的箱子,逼近古莲。
昏暗的空间中闪出几道火花。古莲的剑格挡了妮妮姆的短剑。妮妮姆没有继续展开白刃战,而是立刻抽身撤离,和古莲拉开了距离。
「潜入纳鲁西拉后,在民众间散布巴尔德罗修皇子举行洗礼仪式的谣言,用民意促进事情的发展」
「煽动他们十分容易。因为所有帝国之民都希望有人即位登帝」
「──但快要成功的时候,被我揭穿了」
古莲的气势逐渐上涨,肌肤在这股压力下像是传来阵阵刺痛。从剑尖到脚底,持剑的架势没有一丝空隙。学生时代,不让任何敌人近身,以压倒性武力为豪的男人拿出了真本事面对自己。
「投降吧。在我的主君面前老实坦白的话,我会用我的名义保证你的安危」
妮妮姆摇了摇头。
「你认为我会坦白吗?」
「我反倒要问你。难道你能用剑打赢我吗?」
「既然能想到这一点,不如再好好想想」
妮妮姆嫣然一笑。
「既然我不可能用剑打赢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和你对峙呢?」
「────」
背后突然传来异响。古莲凭声音便知道这是他踢坏的大门被什么堵住的声音。
与此同时,与他对峙着的妮妮姆浮向上方。他急忙挥剑一扫,可来不及了。往上一看,仓库的房梁上竟然还有其他人。那人握住一根涂黑的绳子,把妮妮姆拉了上去。
古莲环顾四周,寻找追上去的手段。然而这次是整个仓库开始传出异响。
「这是……!?」
「准备一两个解决跟踪者的陷阱不是很正常吗?只是没想到会用在你身上罢了」
「竟敢算计我……!」
仓库的墙壁和天花板开始崩塌。妮妮姆来到房顶上事先准备好的逃脱出口旁,灵敏地把手放在上面。
「后会有期,古莲」
下一刻,仓库发出巨大的响声,坍塌了。
◆◇◆
瞥了眼变成瓦砾堆的仓库,妮妮姆带着几名随从行走在仓库街的阴暗处。
「妮妮姆大人,之后怎么办?」
「在追兵赶来前迅速撤退」
妮妮姆简洁地回答道。
「我们的存在很快就会泄露,没有时间犹豫了」
「那个男人既然死了,我等的身份应该不会泄露这么快吧?」
「他不会那么轻易地死掉的」
妮妮姆悄悄往身后看了一眼,坍塌的仓库的轮廓逐渐变小。但妮妮姆确信,埋在下面的友人一定还活着。
「不管怎样,我们在此地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古莲虽然那么说,但他已经赶不及了。那么,只需撤退即可」
「好的,遵命」
就这样,妮妮姆一行小心谨慎地暗中转移,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纳鲁西拉的街道。
「……噢噢噢,这是发生了什么」
刚才和古莲发生冲突的船员们看着眼前的光景哑口无言。
莫名有些在意,因为这种无聊的理由,他们紧追古莲。然后他们看到的,便是这个倒塌的仓库。
「这仓库有些年头了,老化倒塌了吗?」
「也许吧……喂,刚才那位兄台,搞不好就在下面」
「不会吧,怎么可能……」
船员们面面相觑,他们中有人战战兢兢地喊道。
「喂!有谁在这里吗!」
没人应答。果然是杞人忧天吗。或者是已经死在瓦砾堆下了。不管怎样,必须先清理这些瓦砾。
「真没办法,总之先喊人来处理瓦砾吧」
「是啊……等等,那个」
所有人看向他指向的地方。
只见堆积在一起的瓦砾微微晃动。船员们难以置信地注视着,没一会儿,相当人体数倍重量的一堆瓦砾被人从下方抬了起来。
「喂喂喂」
「那种事,是人做的吗……?」
在船员们目瞪口呆地注视下,古莲推开房梁和房顶的瓦砾,出现在地面上。
「……呼,中计了」
他把抬起来的瓦砾扔到一旁,拂了拂外套上的灰尘,看向另一边。
「现在开始追……看来是来不及啊」
没能捕获犯人是个沉痛的打击。尽管没有因为对方是友人就手下留情,但为了活捉对方,不想让她受伤的想法让剑尖变钝了。
「喂,我说你啊」
「嗯?啊,刚才的」
被战战兢兢的船员们搭话后,古莲总算注意到了他们。
「抱歉啊。我之后会赔偿这个仓库的主人的,现在先放过我吧」
「哦,哦……」
「倒不如说,就算有人让我们抓住你,那也很难啊……」
在船员们眼中,古莲已经不是人类,而是强壮的怪物。哪怕收了钱也不想对他出手。
就在此时。
「队长!」
古莲的部下们来到了仓库街的狭窄小巷。
「队长,您在做什么!话说这是什么情况!?」
部下们看了看倒塌的仓库,大吃一惊。古莲捡起掉在脚边的剑,边收入剑鞘边说道。
「说来话长,之后再议。立刻赶回总部。我必须尽快向巴尔德罗修殿下汇报此事」
于是一名部下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
「等等、请等一下!关于这个,您说的总部现在出大事了!」
「什么?发生了什么?」
「其实──」
听了部下的话,古莲急忙奔向总部。
◆◇◆
目前,巴尔德罗修军的总部设立在纳鲁西拉的一处别馆之中。
巴尔德罗修和其派系的重镇们日以继夜地讨论并磋商今后方针的地点,便是别馆的会议室──可这里现在回响着怒吼声。
「混账,你是认真的吗!?」
激昂地大喊出声的正是第二皇子巴尔德罗修本人。
在他面前的是派系的重镇们。直面主君的怒火,他们脸上的表情却写满了觉悟和斗志。
「一时心血来潮或冲昏了头自然说不出这种话。您可以认为这是我等全体的意见。明知如此我等仍要向您提议,殿下,请借此机会举行洗礼仪式」
「…………!」
巴尔德罗修不禁面色狰狞。
「你们忘了占领此地的大义名分了吗!?我军挺身而出,阻止残暴的迪梅托里欧!打着大义名分击溃迪梅托里欧,结果却要和那家伙做出一样的事,不怕遗笑万年吗!」
「不会的,没有人会讥笑这件事。殿下也应该感受到了,民众们期望尽早选出新皇帝。通过此次大胜,帝国子民都确信第二皇子巴尔德罗修是即位的最佳人选,并希望您能尽快即位。背叛他们的想法撤回领地才会沦为笑柄!」
即使受到巴尔德罗修的叱责,重镇们的气势也丝毫不减。不仅如此,反而像是要吞没巴尔德罗修一般。
「……曼弗雷德要怎么处理。和他联手的条件是“阻止迪梅托里欧后,我军迅速撤回领地”。一旦背叛,对方也不会坐视不理」
「求之不得。击溃了迪梅托里欧皇子的军队,再击溃曼弗雷德皇子的军队,这样的战果更能彰显您的称帝资格」
重镇们坚持自己的主张不肯退让,而巴尔德罗修则想要阻止他们。
双方的主张背道而驰,会议室内的空气不断升温──一直默默坐在一旁的洛连西奥敲了敲桌子,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诸位,稍微休息一会吧。双方都有些气血上涌」
「洛连西奥卿,这可是刻不容缓的重大事态!」
「越是这样,越需要冷静地做出判断。如果“期望”能够成就一番伟业,那么殿下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即位了」
既是伯爵,又是派系中资历最老的洛连西奥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也只能不情不愿地闭上嘴巴。
「……好吧。稍事休息。大家整理一下想法」
在巴尔德罗修的号令下,会议暂作休息。
回到别馆的古莲首先前往了洛连西奥的房间。
「是古莲啊。我正在忙,晚点再来找我吧」
洛伦西奥似乎在沉思些什么,拒绝了古莲,然而古莲没有放弃。
「十分抱歉。但这件事关系到大家正在商讨的殿下的洗礼仪式,必须马上汇报」
「哦,你消息挺灵通的。不,你是在巡逻时听到谣言的吗」
洛连西奥催促古莲坐下,说道。
「所以,是什么事」
「是的。关于民众们赞同殿下举行洗礼仪式一事,其实是第一皇子阵营……不,已经查明这是维恩王子暗中布下的阴谋」
古莲说出自己为了寻找谣言的出处,前往城市北部地区的事情,并讲述了自己在仓库遭遇谍报员,交战之后放跑对方的经过。
洛连西奥听完后,沉思了一会儿,说道。
「……古莲,除了我和你之外,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没了」
“这样啊”,洛连西奥点了点头。
「那么,这件事绝对不要说出去。就当无事发生」
「啊?」
古莲不由得眨了眨眼。
「请、请您稍等。关于我放跑敌人的失策,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罚。恕我直言,瞒下此事的话」
「巴尔德罗修殿下会举行洗礼仪式。这不是很好吗」
洛连西奥狰狞地笑了。他的表情可怕得让人感觉不出他年纪老迈。
「殿下现在虽然有所困惑,但只要冷静下来,他就会明白不能错过这次机会。我反倒要感谢维恩王子推波助澜,托他的福,省去了说服民众的麻烦」
「阁下!敌方敢于推动殿下举行洗礼仪式,应该是有办法借此取得胜利!我们这是在跳入敌人的陷阱!」
「如果是陷阱,拆掉就行了」
洛连西奥断言。
「你也明白的吧。帝国需要皇帝。假如错过这个机会,我们只能和第三皇子埋头于无聊的政治斗争,虚度光阴」
洛连西奥的话不无道理。古莲也认为现在应当维持攻势。如果不知道这是阴谋的话,或许他就能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了。
但古莲已经得知了真相,阴谋的背后是妮妮姆,以及维恩。
「阁下,至少应该将此事汇报给巴尔德罗修殿下……!」
「没必要。退下」
毫无商量的余地。
事已至此,古莲已无能为力。他带着苦涩的表情离开了房间。
同时预感着之后将会打响的,新的战斗。
◆◇◆
「也就是说,着急的不止是民众」
城市贝利达,宅邸内的某个房间。维恩在其中说道。
「通过协商和平解决。在帝国国民看来,这种方式十分明智并且合理。但也仅限于这种方法能够真的解决问题,和平协商才会成为美谈。一旦事情迟迟没有进展,焦躁感只会与日俱增,最后开始期盼使用暴力手段强行解决问题。不光是民众,还包括从属派系的每个人」
房间内只有维恩和迪梅托里欧二人。
两人隔着书桌面对面,这个光景在维恩刚加入派系时实在是难以想象。
「而且,并非所有人都是出于忠诚而侍奉主君。主君当上皇帝后才能获得的荣誉、利权、报酬,若是过了两年还没能得到,从属派系之人也会感到难以忍受」
「……你说的这些,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迪梅托里欧皇子作出回应。虽然脸上一脸苦涩,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我决定即位的理由之一,便是因为逐渐掌控不了手下之人了」
「没错吧?迪梅托里欧皇子的派系都会这样,那么其他派系的情况也差不多。胜算摆在眼前,很少有人能忍住飞奔过去的冲动。更别说正在逐渐丧失理智的敌军了。因为他们压倒性地战胜了阁下的军队」
「你小子……别太得寸进尺了」
“这可真是抱歉”,维恩耸耸肩。
迪梅托里欧瞪了维恩好一会儿,不悦地继续进行对话。
「巴尔德罗修真的会上当吗?」
「巴尔德罗修皇子和曼弗雷德皇子的派系势均力敌。即便能战胜对方,也要承受莫大的损失。巴尔德罗修皇子大概打算先吸收迪梅托里欧皇子派系的力量,扩大战力差,然后在决战中碾压曼弗雷德皇子」
“但是”,维恩继续说道。
「民意支持他即位,部下也表示赞同。他的派系主要由军人构成,上层人物是以暴力谋生的集团,对外示弱并被人轻视的话,就会失去人望。──毫无疑问,他会下定决心」
「……这样一来,曼弗雷德也不会坐视不理,不得不率军应战」
「然后两军相争,我军坐收渔翁之利」
「唔……」
迪梅托里欧低声自语。维恩采取的方法只有一个,煽动纳鲁西拉的民意。然而仅这一手,就给自己制造出了取胜的机会。维恩的先见之明让人心生畏惧。
「综上所述,我希望能取得下一场战斗的指挥权」
他国的王子向皇子索要军队的指挥权,一般情况下这会导致两国交战。虽然迪梅托里欧早已确信维恩是毒药,并与之疏远,没想到还是一剂可怕的剧毒。
然而他现在不得不选择是否喝下这剂毒药。
「……交给你就能获胜吗?」
「我确实有办法。人生讲究的是出其不意啊」
迪梅托里欧闭上眼睛沉思了一会儿,慎重地说道。
「……让我再考虑一下」
事已至此,迪梅托里欧还想保留判断。然而维恩看向他,表情非常从容。维恩仿佛十分确信,即便不作催促,迪梅托里欧也迟早会喝下毒药。
「那么,你就好好考虑吧。不急,在第二皇子和第三皇子交战前,还是有时间喝杯红酒的」
维恩咧嘴一笑,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
「……棋输一着啊」
第三皇子曼弗雷德看着地图喃喃自语。
「这样一来,我就只能向巴尔德罗修发起决战了」
第二皇子要举行洗礼仪式的报告已经传到他耳中了。
「我那二哥过于正直,自然不可能在紧要关头萌生邪念,抢先我一步。大概是控制不住派系的力量了吧」
然后,曼弗雷德说道。
「那位维恩王子使用谋略煽动了对方派系的野心──你是这么认为的吧,斯特兰格」
「是的,没错」
站在一旁的斯特兰格恭敬地点了点头。
「当然了,没有证据表明远方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然而惨遭大败的明明是迪梅托里欧皇子,不知不觉间却演变成我军和巴尔德罗修军的对立,迪梅托里欧军成了渔翁。这是维恩王子惯用的伎俩」
「虽然听起来有些牵强附会……不过你确实比我更了解他。既然你都这么说,我便相信你」
曼弗雷德知道斯特兰格是维恩的同学之一。也知道他和古莲还有露薇尔米娜之间的事情。
本来应该怀疑他暗中勾结其他势力,可斯特兰格比起友情,更加执着于他的故乡。只要自己能为他的故乡带来利益,他就不会背叛自己,曼弗雷德十分确信这一点。
「在此之上,今后的决战十分重要。……我军能赢吗?」
「能赢」
斯特兰格毫不犹豫地断言。
「巴尔德罗修军是由军人组成的强大军队,也因此可以从武力之外的弱点下手。再加上和迪梅托里欧军战斗之后产生的疲惫,我军有十二分胜算」
斯特兰格并不是过分自信。学生时代,维恩的综合成绩虽然是学校首席,然而单论古莲的武术和斯特兰格的战术,皆在维恩之上。曼弗雷德之所以重用斯特兰格,也是看中了他的能力。
「嗯……那我就放心了」
「最为重要的是迪梅托里欧军和维恩王子的动向,要防止他们在我军和巴尔德罗修军交战之际乘虚而入」
曼弗雷德点点头。放任维恩王子自由行动的结果,便是现在和巴尔德罗修军战斗的局面。他已经痛切地体会到防备维恩的重要性。
「……斯特兰格,是时候启动你提议的那个计划了」
「是的。迪梅托里欧皇子的派系现在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正好可以发挥出最大效果。……虽然我是属州出身,但一想到我也是帝国的一员,可以的话真希望用不到这个战术」
「这是为了取得胜利的必要牺牲,放手去做吧」
「好的,遵命」
斯特兰格恭敬地行了一礼。
迪梅托里欧军对阵巴尔德罗修军。
优势属于巴尔德罗修军一方。
然而两军的对决并没有平息事态,反而引发了更大的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