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四章 活着的意义

少女降生于此世间时,她的眼前有一张丑男的脸。

「为了买你,老子花了一笔天文数字。相应的,你可得给老子好好干活」

少女虽然不懂这句话的含义,但她想着总之暂且先听从眼前的男子的吧。

因为她只知道这么一种生存方式。

之后,天资聪慧的少女一点点学习着此世间之理。

――看样子,这个似乎是自己主人的丑男,他每天晚上都在享受着互相厮杀、抢夺金钱的名为交易的游戏。而自己则是被使用于那种游戏里的的棋子……名为固定资产的道具。自己虽然能和人类同样感知世界、思考事物,但自己的体内并无『生命』,自己仅仅是个人偶。

她从未觉得这是不幸。

因为自出生至今,这就是她的『普通』。

契机是一件微不足道的琐碎小事。

某次她跟主人一起外出时,碰巧看到一个看上去跟自己年龄相仿人类在路旁小摊买了个冰淇淋……那人的样子看上去是真的很开心,那副笑容看上去非常幸福。那是一种倒映在镜子里的自己的脸上,从未浮现过的表情。

「我想要那个」少女说。

这句话里并无深层含义。她也并没有特别想吃冰淇淋。

仅仅是,那个人笑得看上去太过幸福了。于是她想到,如果自己也得到那个的话,是不是也能露出同样的表情来了呢?仅此而已。

回答是一记耳光。

「你TM的以为老子为了运用你,到底花了多少钱啊!!要是想要报酬的话,就给我干相应份的活啊!你这个废物!!」

……少女捂着疼痛的脸颊,然而在她的心中毫无愤怒之情涌现出来。

翻涌于她心中的,只是纯粹的疑惑。

――自己为什么不得不顺从于这种无能的家伙呢?

如果无视掉这个男人的指示,照自身意识去行动的话,自己有信心赚取三倍于现状的利益。自己就是拥有能够做到那一点的知识与能力。然而,自己为何必须要对这种甚至没能察觉到棋子的性能――无法将棋子作为棋子来灵活运用的家伙言听计从不可呢?

弑主,易如反掌。

她是与之朝夕相处的资产。对方向她露出破绽的次数一抓一大把。

而且,她每晚都有参与行凶杀人,不用想都清楚如何能使人咽气。

她唯一的误算是政府的存在。

以资产之身诞生的少女成为资产家,这种事简直前所未闻。

而且,她还在政府了解到此事为止,一直狩猎着其他资产家。同时,她还拒绝了来自于自己主人的遗产继承。

优秀的她了解到了――

既是资产亦是资产家这一违规的存在。

她了解到了,只需拒绝掉最初的交易――来自于己主的遗产继承,她便不会拥有自己这一资产。换而言之,即她无需支付固定资产税与跟使用自身能力相关的费用,但她却能自在地使用自身作为资产的力量。

换言之,她能够无运行成本地尽情使用强力的资产。

这便是最强的资产家诞生于魔石通货市场的瞬间。

但是,政府自然不可能会容忍那种不合规范的存在。他们重视此事态,并发布了特别法例。

少女尽管并未破产,但仍被即刻送入地狱。

然后,政府在那里对她下了给破产者的裁决……他们与她约定好,只要她照其计划行事,协助流转金钱,他们就会放她回现世,还她自由之身。

纵使少女如何强力,但如果连同空间都被隔离了的话,她也是无计可施。

而且,那块空间还是一个怎么方便政府就能怎么更改规则的世界。她唯有默默顺从,对之言听计从。

她在那种地狱里生存了下去。

为了获得总有一天能够得到的自由。

为了买到那一天未能吃到的冰淇淋。

最为重要的是――

为了用钱买到自出生以来自己从未露出过的那个表情――

下次恢复意识时,败斗以为自己已经歇菜了。

整个世界唯有黑暗在蔓延,且他感到一种奇妙的漂浮感。

败斗是无宗教者,并不相信神明,因此,他自然也不相信轮回转世之类的事……但或许那种东西是实际存在的,现在为了回收利用自己的身体,而在进行着某种措施也说不定……这种妄想闪过了他的脑海。

但是,随着他的眼睛渐渐习惯了黑暗后,面无表情的『魔王』陛下出现在了他视野中,他理解了这里是地狱篇的后续。自己所躺着的地方,似乎也是电影院的躺椅。

「…………您醒了吗」

都发生了那种事,自己却还活着,还真是不可思议。君临于这座地狱顶峰的库洛尔大人依旧待在自己身边这件事也是个谜。

他虽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但还是张开了口。

然而,在那个瞬间他就不住地咳嗽了起来,反射性地用手捂住嘴。待咳嗽结束后,他握了握拳,感到一种有黏性的讨厌触感。看样子,像是咳中带血。

「……您已经睡了三天三夜了。因为受伤过多,您还发烧了。请安静休息吧。因为伤在暗处要恢复得快些,所以我把银幕的灯给关了……这是水」

她用给病人喂饮水的水壶,把水运向败斗的口中。

恐怕,这三天里她一直都片刻不离地在看护着他吧。只见她的一系列动作,莫名地很是娴熟。

「……你不生气吗?」

「生什么气?」

尽管很是嘶哑,但也总算是发出了声。

库洛尔也像是安心了般呼了口气。

「……关于我的背叛。我还以为,在您醒来的同时,我就会被您跟大灰狼袭击小羔羊一样扑倒吃掉……就算不会那样,我也做好了被您狠狠地揍一顿的心理准备了」

「有人这么说过……『背叛是女人的装饰品』……你是个美人、是需要大量的装饰品的吧……」〔※注:该名言出自于鲁邦三世,不二子所说的,灰原哀不过是原句奉还他的罢了〕

「……真是佩服您在现在这种状况还能油嘴滑舌。说实话,我差点迷上您」

由于她面无表情,因此很难看出这是不是玩笑,但多半就是在开玩笑吧。

就算她是认真的,败斗也没有足够袭击她的精力。他的浑身上下像是有烧伤一般热得不行,就算去袭击她,也不可能成功,两人之间的战力差是明摆着的。要说为何,那是因为……她是资产。

「我也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您要问什么」

「我、做了个梦……梦到一个可怜的资产女孩……那个、是你吧……?」

这次梦到的梦,记得非常清楚。

简直就像是某人强行让自己梦见的一般。

他虽然是这么问出了口,但心中早已有了确信。他睡醒时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根本不可能记得醒来不久之前梦到的梦。那么,既然记得的话,那么其中肯定是有人为性的原因。

库洛尔沉默着,从败斗的枕边取出一个香炉。

这是一个灯型香炉,为陶器,一股不可思议的芳香从它那里飘起。

「梦魔之诱。它能够让对方梦到拥有者刻意让其梦见的梦」

「哈哈……你、到底是有几个资产啊……」

「……我并没有想过要获取您的同情,让您原谅我。只是,想要您知道这些事而已。因为我觉得,您应该想要知道这些,也有知晓权」

「…………这样啊」

尽管是在黑暗之中,却依旧能清晰地看到库洛尔的脸。

她看上去无比真挚且真诚。尽管依旧还是面无表情的,但他与她应该是有一同度过了一段足够令他能够感觉到她那种微妙的情感的时日。

「反正、我怎么都是死定了……能最后实现我一个心愿不……」

「……最后的心愿吗」

「啊。我想知道、在这座地狱里……真正发生了的事」

「………………」

库洛尔看上去有些犹豫。

但她看到败斗痛苦般的模样后,似乎是下定了决心。

她从连衫围裙的口袋里取出一枚硬币后,用右手拇指往上一弹……抛硬币。接着,她在用左手手背接住那枚硬币,确认向上的面后……就如同在自言自语般,开始慢慢述说起来。

「我从后面开始依次说明吧。指示不杀您、让您活着的人是非营利法人的修女……说得更准确些的话,就是政府公务员。名字是成金安人」

「嘿……挺不错的名字嘛……」

「正如你也知道的,成金虽然是政府公务员,却又把这座地狱收作他的私有物。她命令非营利法人的修女担任保险公司的社长――也就是董事长」

「命令她当董事长……?」

「……是的。他一定是觉得您建立起来的保险公司还很有利用价值吧。但如果他直接杀了您,就会有三分之一的决议权落到政府手里。虽然那是他所隶属的组织,但对于想要把保险公司变成私有物的他来说,那一点也没意思。在这里,他想到了召开临时股东大会,在会议上解雇掉您,由非营利法人的修女担任董事长。这样一来,您所持有的一百股的决议权也就能强制性地记入修女的名义下了」

「………………」

「只是,正如您也知道的,想要召开临时股东大会,需要提前七天通知股东。所以,他不能在那时候杀了您……然后,这是那个通知书」

库洛尔从连衫围裙的口袋中取出一个信封。

尽管只是形式上做个样子,但邮戳上附有日期。虽然不知道地狱的日历是什么样的,但如果相信库洛尔所言的话,上面盖着的应该是三天前――败斗倒下的那天的日期。

以及,从今天算起的四天后,就会召开临时股东大会。

那是事实上的、失井败斗的死刑执行日。

「非营利法人的修女自然不用说,暴力团――鬼裂组也赞同这件事。毕竟,成金他对天发誓了,当您顺利死亡、保险公司变成他的东西时……就下调每个月要支付的欠款利息的利率」

「浪费了三千万的暴力团也是、吗……」

「……嗯。其实,暴力团完全没有要对非营利法人发动战争的想法。毕竟,非营利法人的修女……她的名字是真道圣子」

「真……道……?」

「是的。暴力团的那个女孩是非营利法人的修女的亲生女儿哦。所以,暴力团哪怕不对非营利法人发起交易,也能够想从非营利法人那里榨取多少钱就榨取多少钱」

败斗还想着,肯定是「暴力」跟「人数」相抗衡。

但是,他错了。

冷静思考一下,倒也确实是他想错了。那个时候,仅仅是为了把他逼入绝境而聚集的信徒,其数就有将近五百了。非营利法人的总人数搞不好都有可能超过了一千。那么,仅凭人数连一百都没有的暴力团的武力,是不可能维持得了均衡的。

暴力团跟非营利法人相对立的真正原因,恐怕就是暴力团抓了修女的亲生女儿当人质吧。

「我知道您在现世创造了银行,镇压了日本的利禄市场。这座地狱里的核心人物大概都知道这事吧。在此基础上,我们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这是因为……我的工作是『裁定』」

「裁……定……」

「我把判断为这座地狱不需要的人、没有希望能够返还留在现世的巨额负债的破产者报告给政府。接着,政府就会给那个破产者标上悬赏金,命令地狱里的人去杀掉那人……没错。除了让堕入这里的人去借钱以外,还有增加流通于这座地狱的魔石通货的手段。那就是这个悬赏金制度」

「………………」

不曾知晓的事甚众。

游部肯定也知道这个制度的吧。在得到三千万后,比起开庆功宴来,应该先跟游部买情报的。自己每次得到巨款后,就会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在同一个坑里跪了两次的后悔,充斥满了败斗的内心。

「任何一个人都在期待着您的悬赏金。您是在现世里大闹了一场的资产家。虽然还得看时机,但很容易就能想象得到你会被标上超出寻常的赏金。然后,那一想象成真了。成金大概也有在中间动了手脚吧,如果您是在临时股东大会后遭到杀害的话,您的首级就值五亿悬赏金」

尽管败斗由于嗓子沙哑,没有发出声来,但他有笑了起来。

仅仅是杀一个人,就有五亿利禄。

哪怕是现世的交易,也没有过如此有利可图的目标吧。而且,那个目标还是赤手空拳的,手头里基本上没有什么资产。那样一种人的首级竟然值高达五亿的悬赏金,由此可以清楚地得知,此人在这座地狱眼中是到底有多么地多余。

「用那个钱、你也能回现世吗……」

「很遗憾,不行」

库洛尔用比平时更加没有起伏的声音否定道。

「我回现世的通行费是――一千亿利禄。就算杀了您,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不过作为特例,当我杀了您时,那个通行费好像就能减半」

她的表情毫无波澜。

但是,她的声音中却带有着些许自嘲的味道。

一千亿也好,五百亿也罢,并无大差。仅仅是证明着在这座地狱是不可能达成的现实的存在罢了。同时,她自然也十分清楚那件事。她大概是觉得在此基础之上,还要去仰仗那种希望的自己实在是凄惨得不行吧。

尽管败斗看透了她的内心到如此地步……但是,他却依然装作一副什么也没有察觉到的样子。

「哈……你可真不谨慎啊……把那种事告诉我,我说不定会从现在起开始把局势逆转喔……?」

「那是不可能的」

库洛尔再次用大拇指弹起硬币。

在确认用左手手背接住的硬币的情况后,她慢慢地告诉败斗说。

「这是一个叫做未来预报(Fortune)的资产。能够通过它得知神意。我从刚才开始这样子询问了两次:『我所期盼的未来会到来吗?』。两次的答案全都是『正面(Yes)』」

「……所以说、你到底是有几个资产啊……」

她所得到的启示,恐怕是真玩意吧。

在这之后,败斗并没有逆转局势的手段。

倒不如说,他该凭借什么来『逆转局势』呢?

败斗回去现世所需的证明费实在太过庞大。那根本就不是人能够赚得到的金额。代之,他许愿,哪怕只有库洛尔也好,希望她能回归现世,然而如今连他的这一心愿也不可能实现了。一亿的话还能想办法搞定,短期间内去赚取一千亿,根本就是在说童话故事。

况且,败斗是真心真意地想要拯救库洛尔吗?

难道不只是被她的魔眼所魅惑,被人为地操控了自身感情而已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一切都毫无意义。从起点开始就全是错的,他一直都被这位『魔王』陛下所操控着。

对于如今的他而言,并不存在胜利条件。

在这种状况中,「胜利」本身就不存在。

「……在四天后的临时股东大会结束之前,您都必须得活着。水跟食物我都放在这里了,您自由使用吧」

库洛尔缓缓起身。

她挺直腰杆,迈着优雅的步伐渐渐朝放映厅出口走去。

「…………我有一个、好办法」

败斗并不知道她听不听得见。

但他仍然拼命地发出嘶哑了的声音。

「给这座地狱里的所有人都标上悬赏金吧……然后,你把那些家伙全都宰了就行……那样一来,一千亿左右,说不定还是能赚到的喔……?」

他并未期待她回复。

但是,从稍远的某处传来了柔弱少女般的声音。

「……那种事,我做不到……也不想做」

这一初次听到的声音,或许是败斗希望听到的幻听。

「……我很开心您说的话。就算是魅惑魔眼的效果,您也是第一位,对我说想要帮我的人……再见了」

虽然他想要回复些什么,但是已经到了极限了。

他那由于无数的殴打而倍受摧残的身体犹如火焰一般灼热,将湿漉漉的汗水与躺椅一同炙烤着。他现在这样子,还很难说是万全的状态。

他把身体交给朦胧的意识,再度陷入沉睡之中。

在那之后,还需要再花上三天,败斗的烧才会退去。

由于他一整天基本都在睡着,因此他的日期概念很暧昧,但侥幸的是,放映厅的时钟上还有显示日期。那个数字在他最后跟库洛尔对话的那天后往后推进了三次左右。

明天就是临时股东大会的召开日。

同时,也是失井败斗的死刑执行日。

他从躺椅上起身后,慢慢地将塑料瓶中的水饮入体内。

这三天里,他就只喝过水和果汁。尽管他也有做好了就这样子直接饿死了的心理准备,但是……人类的身体意外地挺结实的。当然,肌肉或脂肪都有作为生存食粮消耗掉了不少,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但……起码命还在,这就能说是还算可以了吧。

喝完水后,他又喝了点汤,接着是蔬菜或粥这类利于消化的食物。感觉还能吃得下后,他又吃了些鸡蛋。虽然他还想摄取肉或鱼里的蛋白质,但……他已经有持续这么长时间没有吃固态物了。他预测到比起营养的补充来,由内脏的负担所导致的伤害更大些,于是避开了进食不利于消化的食物。

「……明天都要死了,还担心身体,也是够怪的」

他对自己说的黑色幽默笑了起来。

在已经如何都无法避免的『死亡』面前,败斗的心变得非常平静。人类在领悟到死期后,或许就是这样子的吧。

在为了办庆功宴而购买的桌子上,放着微波炉和燃气炉。在桌子的旁边有一台冰箱,里面塞满了食物。尽管这是种特殊到了异常的特殊待遇,但让败斗活下去的好处肯定在此之上吧。那个暴发户风格的公务员绝对有在这里面插了一手。

顺带一提,沐浴室也解锁了。

以前如果不往墙壁上的塞钱口放入纸币的话,门是不可能会开的……但现在虽然有锁,却能够直接开锁走进去。热水也是在打开水龙头后就会免费流出来。

他不由自主地想着,这会不会并不是那个公务员给出的特殊待遇,而是库洛尔对自己的照顾呢?同时,心怀感激地享用了热水。时隔数日的沐浴使得他的身体变得舒服,并冲洗掉他身体上那跟泥巴一样的汗渍。而且,在更衣室还放着毛巾跟替换用的内裤。正可谓是,准备得十分周到。

「啊~……这里也变得安静得不行了啊……」

他使用毛巾用力地擦着刚出浴的头发时,不由自主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失井败斗深爱寂静。

但是,长时间的无声于耳朵有害。

「我确实明天就会被宰了……不过反过来说,在临时股东大会结束之前,谁都不能对我出手吧。既然这样,那就最后在这座地狱里转一圈走走吧」

败斗再度小声自言自语着,同时离开了放映厅。

随后他乘上向下行的自动扶梯后,立刻就听到从四层传来了吵嚷声。

「…………?」

他本以为肯定是破产者们在互相争夺着物资,为之大打出手……但总感觉并不是那样。

败斗被勾起了些兴趣,朝着声源处走去。

最后他抵达的地方是美食广场。

在这一场地的中心站着一对男女,不少人聚集在此,将那对男女围在中间。在那里的每一个人都面带着充满慈爱的笑容,像是发自心底地祝福两人一般,为他们送去掌声。

那副情景,简直就像是――

「……啊。能麻烦借过一下吗?」

位于人群中心的男子这样子说着后,就离开了人群,往败斗这边走了过来。

一开始败斗还不知道那人是谁,但当男子走到近旁后,他终于注意到了。这名身穿白色西装礼服与背心的男子,既是非营利法人的成员,同时也是曾布施给了败斗两利禄的『背心男』。

「你好,好久不见了呢」

他向着仅遇见过一次的败斗微笑着。

即便是堕入了这种地狱,他却依旧看上去真的很幸福。

「……啊,这个吗?其实啊,我在这座地狱里遇到了一个很好的人。虽然弄得挺简单的,但现在正在这里办婚礼啦」

败斗往男子身后――人群的中心望去。

站在那里的是一名长得绝对算不上是倾国倾城,但却很清秀的女性。在她身上有着一种会给人一股温暖的安心感般的、像家一样的感觉。

然后,那位新娘自然也是面带着幸福的微笑。

「进入魔石通货市场,然后破产,最后堕入这座地狱里……真的是碰上了一大堆苦事……但是,现在我觉得那些都是有意义的。不管是我变得会这么去想,还是发生了我能够去那样子去相信的事情,全部都是多亏了非营利法人跟代表」

「…………这样啊」

败斗不知该怎么说、该露出怎样的表情才好,就那样子呆板地如此回复道。

男子看到他那表情,有意地压低声音继续说。

「……我听说了你的情况了。好像挺糟糕的样子呢。如果可以的话,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加入非营利法人?代表那边我会去说服的」

「………………」

这是个非常难得的提议。

这一次,他并无拒绝的理由。

他自己的证明费自然不用说,就连库洛尔的『梦』也无法实现了。现在的他并没有『目的』。在此基础之上,如果就这样子迎来明天的话,他就会陷入被地狱所有人追杀的绝境。那么,暂且混入非营利法人,保住小命应该是最好的方案。

「…………算了吧」

即便如此,败斗果然还是这样子回答了。

背心男有些感到遗憾地露出了苦笑。

「我懂你的想法。你想说我所属的非营利法人,其真实面目是『恶德宗教法人』对吧?」

败斗倒吸了口气。

他并不是惊讶于自己的想法被人看穿了。

他是对眼前这个男人明明精准地认知到了非营利法人的真实面目,却依旧隶属于它的事实感到惊讶。

「确实,代表所做的事或许就是『剥削』。我也被组织弄走了很多钱。最初找政府借的欠款自然不用说,就连我为了过日常生活而去卖血得来的钱,也有一半都交给了组织」

「那……你为什么还待在非营利法人里……?」

即便是被败斗如此询问,背心男也只是微微一笑。

「……因为能派上用场,吧。就算那个教义是假的,还被榨走一大堆的钱,但要是能获得在那些损失之上的价值的话,我相信就是有意义的。幸运的是,我还在人生的加时里遇上了终身伴侣」

男子闭上单眼吐了下舌头,看着他,败斗也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哪怕教义是虚假的,哪怕被夺走金钱,如果能得到价值在那些损失之上的利益的话,那也挺不错的。这一想法跟魔石通货的资产家挺相称的。

「但是,不想去抓牢金钱的话,作为资产家可是不合格的」

「就算没有钱,我现在也很幸福哦」

「……是吗。那是我一辈子也说不出口,也理解不了的话呢……嘛,随便了啦。我好像还没说祝辞呢。恭喜大婚」

败斗说着,把口袋里的所有东西都给了男子。

那是他为了进行交易而兜在身上的零钱。在交给男子前,他数了下,有六利禄左右。

「这样好吗?」

男子露出了一副很意外的表情。既然他知道败斗的情况,会这样也是当然的吧。

「无所谓啦。反正我又不需要这些玩意」

「这样啊。那,我就心怀感激地收下了。谢谢您……乐善好施果然是『富裕』的证明,会返还回来更多的钱呢」

他这句不知道是否是认真地说出来的话,逗得败斗忍俊不禁。

真伪怎样都好。重要的是,因此有损还是有得。

「纯粹是出于个人兴趣,最后我还想再问你一个问题,行吗?您为什么那么顽固地拒绝非营利法人的教义啊?」

败斗像是在说「要事搞定了」般,转身折返。

败斗没有回头,一边随意地摆着手,一边答道。

「――――我不信神」

败斗以散步的名义转了一圈地狱后,再度回到了位于顶层的放映厅里。

通过这一圈散步,他弄清楚的事是,地狱的物资涨价涨到了一种异常的程度。

比方说,以前一利禄就能买到的2L矿泉水,现在要一百利禄。一块简陋的面包则是卖两百利禄。当然,由于放映厅的冰箱里塞着一大堆食物,他根本不用担心自己会饿死,但……照这个节奏下去,地狱的所有物价都有很大的可能性会飙升。

而且,那一情况并不单单仅限于依靠单纯的买卖入手的物资,用魔石通货进行的下单大概也会是一样的吧。

换而言之,败斗将会无法得到任何武器。

这些都败斗的预料范围内。在召开临时股东大会,把败斗解雇掉的基础上,把保险公司得到手。为此,成金需要让败斗暂时活着,但同时,他也必须得夺走败斗逆转局势的手段。

而且,对方还是政府公务员。

事实上,如果自己可以自由设定这个世界的规则的话,败斗大概也会做出同样的事吧。正因如此,他才判断六利禄现金根本派不上一点屁用,作为份子钱随给了背心男。

「………………」

宝贵的时间被败斗不停地浪费掉。

他一直坐在放映厅里的座位上,反复自问自答。

(……有保命的办法吗)

有……不对,是「有过」。只要他听那个修女或背心男的话,加入非营利法人就可以了。那样一来,大概就不会被夺走性命了吧。只要他把保险公司双手奉上就好了。如此一来,就能够维持生命。

但是,那样子做有什么意义吗?

做出并不具有自我意志的决断,跟动物一样仅仅是吃了睡、睡了吃的每一天。那种玩意跟死了没啥两样。正因如此,他才踢开了非营利法人的邀请。尽管结果上来讲,他失去了续命的手段,但对此他一点也不感到后悔。

(……那么,就搞定去现世的通行费。我能证明自己可以还清无限的负债吗)

这大概是做不到的吧。

败斗的负债是无限。说得客气点,那也是天文数字。他不觉得自己能够还清那么庞大的负债,让政府坚信他能够还清也是极难的任务。

而且,现状,败斗被政府公务员――成金盯上了性命。

掌管着这座地狱的庄家希望败斗去死。那么,就算能够用正面进攻法证明自己的偿债能力,只要在成金的手能够伸及的范围内,那么就会被万无一失地暗中抹除掉。那是事实上不可能通关的游戏。

(……那么,能赚到库洛尔的通行费,一千亿利禄现金吗)

这恐怕也是做不到。

不觉得这座地狱里有流通着一千亿现金,而且就算有流通着那么庞大的金钱,败斗也没有去收集那么多钱的时间。

明天就是临时股东大会召开日了。

在从现在起的短短数小时里赚一千亿利禄,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而且,地狱里的人自不用说,甚至连政府都会来妨碍他的计划。持有金钱的人既不进行交易也不进行经济活动的话,现金就不可能流动起来。

况且,关于库洛尔的通行费,甚至是不是败斗自己真心诚意地想要去赚的都还值得商酌。

「这不是走投无路了吗」

状况过度绝望,他反而笑了起来。

败斗他一直都是独自一人生活过来的。独自思考、独自决断、独自行动、一直独自战斗至今……至少他自己曾是这么打算的。

但是,事实并非如此。

败斗绝非一匹孤狼。

虽然他有付了钱,但游部为他提供了情报,乘男帮他准备了小道具。魔女男一直都会替他核定资产,白星胜子也帮忙创造了银行。

以及,在最后的数天里,梅莉雅一直都陪在他的身边。

就算没有那些,败斗也一直都有敌人。有跟败斗进行交易,同他互夺金钱的资产家在。现在这种状况下,甚至就连那种敌人都会觉得是可爱的存在。

『死亡』期限时刻逼近。

在这个唯有绝望存在的空间里,传来了一道微弱的声音。

「………………?」

败斗一开始还以为那是幻听。

他还以为是因为自己在寂静的空间里待得太久,导致耳朵出了毛病,产生了耳鸣。但是,不管他多少次触碰自己的耳朵、甩自己的头,那声音依旧在响。

最后,败斗注意到那一微弱的声音是从屋外传来的。

紧接着,他想起来了――

在这个放映厅的外面、五层的停车场里,有着什么东西。

「………………」

败斗从座位上起身,迈着沉重的步伐朝着声源走去。

他在心中祈祷着自私的愿望――在自己抵达之前挂断吧。

但是,已经响了十通以上的那个丝毫没有要安静下去的迹象。

简直就像是在等待着败斗出现一般。

「………………」

他走出放映厅,来到屋外,走在停车场里。

在距离入口都不用走上十秒的地方,有「那个」在。

那是一个跟支撑着它的柱子属于同材质的金属制箱子。上面有把手跟拨号盘式的锁,不管怎么看都只会觉得里面有跟电力有关的装置。

要是忘了解锁密码的话……虽然他有这么想过,但由于鬼裂那个蠢货设置了一个超好记的密码,所以记得很清楚。三、七、五、六、四……在把记忆中的数字都输入进入后,锁一下子就开了。

然后在那里――有着能跟现世取得联络的资产黑电话。

……这样好吗?败斗如此自问。

很容易就能想象得到电话另一端的人是谁。这个状况,这个时机。不管怎么想,都只会是那个有百合性趣的情报商在多管闲事,肯定没错。

败斗反复自问,现在,这种状况下自己适合跟她对话吗?但是,就像是看穿了败斗的这种纠结一般,黑电话一直响个不停。

电话已经不知道响了有几十回了。

败斗像是半受不了了一样,慢慢地把手伸向话筒。

『您好,请问是Master吗?』

真不愧是败者。越是糟糕的预感,就越是容易中奖。

尽管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从话筒里传来的口齿不清的声音,但……败斗也还是努力发出开朗的声音。

「哟,梅莉雅。久违了呐。怎么了?就那么想要听到我的声音吗?」

『嗯。人家想要跟Master聊聊天』

「竟然被自家女仆爱慕到这种程度,我这个主人还真是幸福啊……不过,这个电话费应该是贵得吓死人的。没事吗?」

『说得是呢……电话费超级贵。因为这个,游部小姐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波涛汹涌的大姐姐了』

「那是什么,超想看」

败斗不禁极为认真地说出了这句话。

因为,那可是那个游部真正的模样哦?而且,还是波涛汹涌哦?那肯定是会想看的啊!某种意义上,这可是比穿短裤的名侦探还要贵重的素颜照啊!?……尽管败者试着如此提高自己的兴致,但那也一下子就焉了。

那个游部甚至放弃了小学生的模样――『变貌资产』,打来了这通电话。这一事实化作重压,压在了败斗的肩头。

「……梅莉雅,你做了什么」

『还什么都没有做。是在这之后要去做。我去请求了游部小姐、乘男先生,还有……胜子小姐。我跟她们说了「我无论什么都会做的,请您帮帮Master」』

「………………」

嗯?刚才,你说了无论什么都会做对吧?――如果能这样子开玩笑糊弄过去的话,那该有多好啊。可是,败斗并不被允许开这种玩笑。

要说为何,那是因为梅莉雅所说的『无论什么』是正如文字字面意思的『无论什么』。

此时,败斗心中所涌出的是确实存在的『愤怒』。

――为什么做了那种事!?

这一句话,不断盘绕在败斗的心中。

他的大脑瞬间充血,这很不像是他性格会有的事。就在他打算顺着心头的怒意,直接开吼时――像是要制止他一般,梅莉雅说。

『跟Master做的,是一样的哦?』

这句话宛若一根冰冷刺骨的冰柱,贯穿败斗的胸。

『跟Master做的,是一样的。为了某个人,而「XiSheng」掉自己……这是Master教会我的吧?』

「……不对!你会错意了!!我之所以救你,才不是为了你!!全都是为了我自己!!」

此话毫无虚假。

败斗绝不是为了梅莉雅而救她。

硬是要说的话,她是他的『梦』的替代品。他所采取的所有行动,全都是为了他自己。

救下她的话,不是就能安慰失去了『梦』的自己吗?――那不过是出于这种肤浅的想法而做出的行动罢了。

那一定与『自我牺牲』精神是彻底相反的。

『复杂的事情,人家不懂。但是……您能明白一点人家「那个时候」的心情了吗?』

「…………」

梅莉雅的话毫无恶意。

有的只是无比坦率的『纯真』。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她自出生以来还并未有多少时日。她的存在就跟婴儿一样。纯粹无垢。事物的善与恶自然是如此,她大概连世界的恶意都察觉不到吧。那么,谁对她做过的事,谁为她做过的事……理所当然的,她认为她自己也可以那么去做。

梅莉雅的行动全都是败斗他自己的镜像。

「不是的……不是那样的……我――」

『……对不起。说的也是呢。我并不太聪明,所以Master到底是用什么样的心情为我做了那种事的,我并不是很清楚。所以,我希望您能够好好教我。从今往后,一直』

「…………?」

『……呐,Master』

『Master您,会回来的对吧……?』

一种毛骨悚然般的恶寒传遍败斗全身。

这比他一路战斗至今所遇到过的任何一名资产家都更令他感到恐惧。

败斗所被允许的选项是从两个选项中选出一个。是将真实告知梅莉雅?还是不告诉?

是把已无回天之力的现状告诉梅莉雅,现在就伤害她?还是现在说谎,之后再伤害她?

绝对无法胜利的战斗。这句话简直就像是为现在的自己量身定制的。

但是,败斗不得不做出回答。

要选的话,那就选后者。包括现在在这里说谎了的事在内,都有可能使她更受伤害,但是……如果在这里告诉她真相的话,也有可能在那个瞬间,她就会做出更进一步的自残行为。只要确保到了延缓时间,之后游部肯定会帮自己擦屁股的吧。

……没事的。梅莉雅并没有库洛尔那么聪明。那可是被自己的花言巧语所骗,连胖次都脱了的家伙。所以,肯定能够糊弄过去的。

败斗在心中如此对自己说完后,缓慢地把积在腹底二氧化碳吐出。

接着,他大大地吸了一口停车场内充满尘埃的空气,怀着一种像是在跟最强的资产家耍故弄玄虚般的紧张感,极其自然地张口道。

「……没事的。安心吧。我绝对会回去的」

完美的演技。

语气跟音调都跟平时一样。是毫无违和感的、完美的唬人。

然而……听到了这句话的梅莉雅,发出了似哭又似笑般的声音。

『……这是骗人的对吧?』

「………………」

『Master在这种时候,是不会说「绝对」的……「大致没事的」、「用概率来讲就是百分之多少左右吧」……您只会用这一类的说法……您之所以你这样子说,是因为并不「大致没事的」,对吧……?』

他做出了他所能考虑到的、最糟糕的输法。

明明不管自己再怎么是个败者,也绝不会弄出这种输法来的……败斗感到一阵头疼。

对于梅莉雅,唯一一种谎言是无效的。

那就是有关于败斗自身的谎言。

面对为了向己主效忠,而一直注视着败斗的梅莉雅……想要把败斗的困境糊弄过去什么的,从一开始就是不可能做得到的。

『……对不起。其实,我心里是明白的。因为游部小姐问我「要不要给电话给他?」,所以我就想,大概,这就是最后了……所以,最后能听一下我的任性吗?』

「……居然要快咽气了的主人听自己任性,这是哪门子鬼畜女仆啊……」

『但是,耍任性的人家也很可爱不是吗?』

用带着哭腔的声音拼命地开着玩笑的梅莉雅,败斗确实有点感觉她很可爱。

所以,他也苦笑着同意了。

「行吧,你说说看吧」

『……请您变得幸福起来』

「………………」

『我没有办法让Master您幸福起来。也并不聪明绝顶,现在跟您也是相隔两地,什么都做不到。我能够做到的,就只有让您听到可爱的声音』

「……『人家很可爱』的宣传已经听够了哈」

『所以……请Master您让您自己幸福起来。就像帮助我那时一样,这一次请您去帮助您自己』

「………………」

『……呐,Master』

『您现在有「渴望得到的东西」吗?』

以这句话为最后,电话挂断了。

由于是蜂鸣器响了后断了的,所以应该是通话时间到了吧。

虽然不知道这通电话花了多少电话费,但聊了挺长一段时间的。由于从这边打电话过去需要付钱,所以就算再次拿起话筒,也毫无反应。尽管是短时间,但仅仅是能够跟梅莉雅说上话,都可以说是侥幸吧。

――噗通。

败斗的心脏加速跳动。

曾冰冷似冰块的心脏中涌现出热量。沸腾的血液,瞬间流窜于全身。由于这些,意识逐渐清醒过来。犹如从梦中醒来一般。

在他把手中的话筒放回原处时,一张纸从他的头上翩翩落下。

仔细一看,发现那是『魔纸』,右端还贴着一张小付笺。

『要是从这种状况下给他来个大翻盘的话,岂不是酷毙了?by乘男』

看到这一中二病风的台词,败斗不禁笑了起来。

「是不是傻啊…………」

那人真的是个傻子。

地狱可是打通电话就得花上一大笔电话费的地方。

把『魔纸』送来这种地方,到底得花多少钱才能做到呢?乘男恐怕是把自己所有的现金全都用上了吧。私人商店肯定也卖掉了。即便如此也还是不够,他应该还从银行那贷了笔巨额的债务。

然后,贷给他那笔钱的人是白星胜子。

尽管乘男经营着私人商店,在业内算是一名成功人士,但他想要贷到数亿、数十亿块钱,也是心中没底的。考虑到银行的运营,也是不可能贷款给他来干这种事。而那个胜者却强行如此做了。

「不正当贷款……这NM不是滥用职权吗……」

一个个的都在随着自己的性子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游部是因为想要向梅莉雅耍帅,才打电话过来。

乘男是因为想要看到中二病展开,才用一张魔纸来对他讲「给我翻盘看看啊!」。

白星胜子恐怕是为了还『人情』,而强行贷出了钱。

然后,梅莉雅……她是因为希望败斗变得幸福,而拜托他让败斗变得幸福起来。

没有任何一个人有在想着他人的事。

所有人都在自我满足。所采取的行动全都是些百分百的自私自利且任性妄为的行为。

那种家伙们……失井败斗他最喜欢了。

同时,既然如此的话,那么败斗他自己也做不出「牺牲自己」这种不解风情的蠢事了。

「……嘁。少扯犊子了啊。谁TM受得了被拿去跟『自我牺牲魂淡』相提并论啊。老子要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去作『恶』。这TM才是老子的生存方式啊……!」

这肯定,是失井败斗的最后一场战斗。

那么,岂能不放开手脚去大闹一场?

与全世界为敌,蹂躏所有的敌人,仅为实现一己之私。那才是,败者的作风。那才是,失井败斗的存在证明。

梅莉雅问了他,有没有渴望得到的东西。

「啊……有啊。当然有啊。有一个超级无敌伟大的『梦』啊……!!」

钱也好命也罢,都得用起来才行。

不管所拥有的钱再怎么少。

不论所剩余的时间再如何短暂。

也要一直都用真的微不足道的『那个』去与『某种事物』进行交换,直至最后一瞬。

那才是活着的意义。

走吧――――去挥霍生命(金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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