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具木乃伊───如果将殊杀尊主的木乃伊算进来,应该是第五具木乃伊。不,这里还是应该计算为第四具木乃伊。
虽然卧烟说得情非得已,不过讲得冷血一点,与其说案件有所进展,不如说办案有所进展。因为无论是否发现,这个女生早已化为木乃伊的事实都没变。
只不过,如果从发现时的状况能将犯案时间的范围缩小到今晚,那么殊杀尊主的不在场证明就成立了吧?
因为既然藏匿在这座神域,她等同于在这座神域受到监视。
「第四名受害者,第四具木乃伊是官宫鹗小妹。无须多说,她是直江津高中女子篮球社的社员,是『失踪』的两人之一。历历收集情报的心力没有白费。正因为有你的情报,我才得以早期发现受害者,没有错失良机。」
失踪的一人以木乃伊的形式被找到,就某方面来说,也算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即使这种说法没能成为任何慰藉。
「在哪里找到的?是比第三具木乃伊,第二名受害者口本学妹被发现的简陋小屋还难找到的场所吗?」
假设不是这样,就能推测行凶时间在今晚。如果她在昨晚的时间点还活着,并且在今晚───在殊杀尊主有不在场证明的这段期间化为木乃伊……
毕竟木乃伊是没成功化为吸血鬼的木乃伊,所以无法推定死亡时间。因为木乃伊没活着,却也没死去。
只是,虽然形容成遗憾也很奇怪,不过第四具木乃伊官宫鹗,是在「比简陋小屋还难找到的场所」找到的。
「在蓄水池底。身体绑上重物沉入水底。除非在搜索的时候预设很可能有受害者没被找到,否则不会去找那种场所。毕竟没人会去那种场所找。」
挑这种场所真是过分。
甚至感觉到恶意。
既然这样……虽然不在场证明可能不会成立,不过从「袭击女高中生将其沉入蓄水池」这个概要来看,感觉不像是吸血鬼的犯行。
入侵卧室趁熟睡时袭击或是留下署名,这些做法还可以说是充分发挥怪异性质……可是这次是沉入蓄水池底?
这种做法,简直像是把人类扔进血池地狱吧?
而且是活生生扔进去。
这种做法大幅脱离忍与「国色天香姬」述说的殊杀尊主形象。感觉到阴险自卑又相当常见的人性。
还是说,只是我被感化了?
雅赛劳拉姬为了让殊杀尊主复活,不惜邀请我这种天理不容的大逆罪人前往天堂。我只是受到她的影响,想要编出决死、必死、万死之吸血鬼不是真凶的假设吗?
「当然,虽说沉入水底,却也没有『吸水泡发』就是了。」
卧烟说着瞥向殊杀尊主横躺的方向。复活的那具裸体如今不是穿我的上衣,而是八九寺从柜子挖出来的纯白服装,却令我觉得更像尸体。
总之,这或许是卧烟施加的简单封印,避免她一清醒就突然暴动……不过这么一来,虽说只是简单的封印,但我无法理解忍为何坐视「老相好」遭受这种处置,而且也没特别多说什么。
「……既然这样,应该认定另一名失踪的社员,也已经在某处悄悄化为木乃伊吗?」
「至少没有可以乐观的要素。而且不一定会在第五人告一段落。」
第五人───木石总和。
现在众人应该正在全力找她吧……
「我的话会埋到土里。这样就更难找了吧?」
八九寺随口说出残酷的推理。再怎么残酷也必须考虑这个可能性。
「是的,我认为很有可能喔。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收容殊杀尊主姊姊时的状况,也大致是这种感觉。」
「……当时殊杀尊主被埋在土里?」
忍讶异询问。
「与其说是土里,应该说山里。」八九寺回答。「就在这座山。『被埋』是我单方面的见解,可能是她自己钻进去的。因为木乃伊也有这种性质。」
嗯……也对,自己埋到土里化为木乃伊的仪式,自古以来在各地都看得到。
「吾无法接受此等道理。说起来,吸血鬼若要隐藏尸体湮灭证据,最适合隐藏之场所即为自己之胃袋。」
忍难得说出冷静的意见。
真的很难得。
不对,虽然她看起来不太高兴,但这是因为至今被蒙在鼓里而坏了心情,看起来不像是要特别袒护殊杀尊主。
这次将忍蒙在鼓里,是因为无法预测她这个心理不稳定的前怪异之王,得知打造她又为她取名的吸血主来到日本时会如何行动。话是这么说,不过像这样看起来,这份不安应该不会成真。
最坏的可能性───忍站到殊杀尊主那边,和卧烟等专家们再度决裂对峙的可能性,目前完全看不出征兆……为什么?
因为忍知道吗?知道没必要袒护?
和她的前身雅赛劳拉姬一样,确信殊杀尊主是清白的?
「总之,八九寺小妹和殊杀尊主的关系,我晚点再重新问清楚,在这之前得先告诉历历一件事。」
重视程序的卧烟自然而然回到正题。她的主持功力令我这种容易分心的人心怀感谢。
总之,晚点不只要听八九寺的意见,当然也要听忍的意见,就算这样,也不能光凭这些意见就证明殊杀尊主的清白。
说起来,即使将「对于吸血鬼来说,吸血不是罪」这个前提放在一旁,也无法保证目前失踪的女高中生在被吸血的时候也被整个吞下肚。
我思考着这种事,并且像是复诵般反问。
「得先告诉我一件事?」
听到她有事要告诉我,我内心并没有底。
「就是暗号。」
卧烟小姐极为理所当然般这么说。
「第四具木乃伊官宫鹗小妹被发现的现场,和第三具木乃伊口本教实那时候一样留下暗号。但是不确定这是历历命名的生存讯息,还是吸血鬼的签名。」
022
原来如此,我明白自己为什么没被开除了。卧烟所说「信赖」这个情感上的理由应该不是谎言,但是实际上的理由是我以暗号解读班的身分,被认可继续留在搜查小队。
命日子,谢谢你!友情万岁!
交了朋友之后,我的人类强度提升了!
虽然不确定搜查方针转换得和翻书一样快是不是好事,不过官宫留下(或是吸血鬼留下)的讯息(或是签名)如下。
「820/280/610/160」。
很适合数学系挑战的谜题。
不对,我的意思不是由我挑战,是由命日子挑战,不过这次没有混入英文字母,是只有数字的暗号。
四组数字。
和目前发现的女高中生木乃伊数目一样,这会成为某种关键吗?
这次也和质数有关?不,既然是偶数,而且尾数是零,在这个时间点就绝对不可能是质数……
「话说,若要当成签名来思考,吾认为殊杀尊主对于质数一无所知喔。毕竟吾亦不知道什么质数。」
忍在一旁爱理不理般这么说。我对她的粗鲁态度无法苟同,不过在死尸累生死郎那时候,她甚至没加入讨论,这次的态度和当时差太多了。
这是她自己的方针转换吗?
回想起来,忍如今称不上是纯粹的怪异,变化或变心是可以被允许的。不会因而从这个世界消灭。
和关系匪浅的死尸累生死郎进行一场争夺妖刀「心渡」的攻防之后,若是幼女因而有所成长,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我是这么想的,专家卧烟对此有什么想法就不得而知。
「嗯,其实我也没有自己说的那么怀疑殊杀尊主。不过既然发现那种暗号,她确实是不容忽略的头号嫌犯就是了。」
卧烟像是赞同般这么说。
撤回前言的这种做法,并不是不可能发生在卧烟身上,不过说起来,卧烟没让我知道她将殊杀尊主列为嫌犯。
若说原因在于还没确信,倒也没错。
「那么,如果有其他嫌犯,您推测会是什么样的吸血鬼?」
凶手肯定是吸血鬼。
虽说是前吸血鬼,是吸血鬼的渣滓,不过以这个意义来说,忍姑且也是嫌犯候补。
「虽然要避免讲得太具体,但可以推测有某个吸血鬼想嫁祸给殊杀尊主。」
「嫁祸……」
慢着。
就说了,关于吸血鬼吸血是不是犯罪,这会成为另一个议题。狮子吃人有什么错吗?
我也和雅赛劳拉姬稍微讨论过这个主题。
「将知名的殊杀尊主塑造为虚拟凶手,自己就可以安全地进行吸血行为。如果有某个吸血鬼在打这种算盘……」
为此让殊杀尊主化为木乃伊?
那么,假设「B777Q」是署名,这个署名也是假的署名?既然这样,即使殊杀尊主不知道质数是什么,也可能留下这个署名。
因为这是别人留下的假署名。
「即使那是生存讯息也一样喔。如果吸血鬼向女高中生自称『我正是决死、必死、万死之吸血鬼───迪斯托比亚‧威尔图奥佐‧殊杀尊主』,全盘相信的受害者就很可能留下这个名字吧?」
「唔~~……」
我确实不能只因为解开暗号就满足,应该思考到这么深入……说起来,暗号甚至不是我自己解开的。
只不过,听到卧烟这么说,我难免感到失望。这会让我质疑自己究竟为什么要监视忍至今。
「结果我因而下了一趟地狱,所以还算好吧。」
「这种事岂能算好?」
被忍吐槽了。
总之,更正确来说是上了一趟天堂,但是如果我这么说会更加离题。和「国色天香姬」的那场邂逅该怎么告诉忍,是我的一大难题。
所以现状的设定是我将血池地狱的药汤(不是公主大人的唾液)含在嘴里,因而成功复活第二次。
总之,不管是天堂还是地狱,想到我害得忍与八九寺那么难过,就觉得一个人果然不被允许轻易死去。
小扇也经常批判我这一点。死而复生果然是一种风险。是更胜于风险,也是在风险之前的问题。
我差点再度步入歧途。
为了惩罚自己,我在此发誓,今后要找时间去老仓的新家玩。
「不过,殊杀尊主和忍不一样,是没被认定无害的吸血鬼,所以即使她在这个事件是清白的,对于专家来说依然是肃清的对象喔。不过我们是稳健派,不会这么做就是了。事到如今就觉得幸好这次的事件没找艾比所特过来。」
艾比所特啊……
确实,如果和死尸累生死郎那时候一样,找艾比所特来到这座城镇,说不定会重现春假的那个场面。基于这层意义可以说多亏卧烟一如往常有着先见之明,但是有一件事情不能忘记。
卧烟基于这个先见之明叫了影缝过来。
不适合以「稳健」这个词来形容,甚至比「哥德萝莉」这个词还不适合的暴力阴阳师。可以赤手空拳杀害不死怪异,业界唯一的人类兵器。
「关于这一点,我不太想思考太多。」
卧烟将双手枕在头后,讲得像是在逃避现实。
「不过在紧要关头,确实需要那家伙的能力───需要那家伙的暴力。如果可以现在叫正弦过来,说不定可以中和一下,可惜那个家伙总是独立独行。」
无论如何,若能在影缝抵达之前收拾事态是最好的,这一点看来没变。
话说回来,暗号吗……
假设留下暗号的是受害者,那么官宫学妹也是艾勒里‧昆恩的书迷吗?哎,有可能。既然加入同一个社团,也可能基于集体意识而喜欢阅读同一位推理作家的作品……
不过必须相当沉迷,否则应该写不出这种颇为用心的死亡讯息(生存讯息)才对。这段暗号解开之后也会变成「D/V/S」,或是意味着「迪斯托比亚‧威尔图奥佐‧殊杀尊主」的词吗?还是说,会导出完全不同的答案……
只有这一点没办法多说什么。我没办法。只不过,即使要再度拜托今日子,我也想要更多解读用的材料。
「这段暗号是在什么状况发现的?您刚才说官宫学妹的木乃伊沉在蓄水池底对吧……该怎么说,在污浊的水里,要怎么留下暗号?」
以手指写在水底的泥巴?这样的话,在将木乃伊从水底打捞上来的过程中,泥巴应该会被搅得不成原形……
虽然也有文具可以在水里书写,但应该不像单字本那样,是女高中生平常使用的东西。
「不愧是历历,明察秋毫。不愧是女高中生的专家。」
「我不是女高中生的专家。咦,我明察秋毫了什么?」
「女高中生以平常使用的工具留下讯息……也就是手机。」
「手机?不对,这在水中真的……」
我错了。
我使用的手机没这种功能,不过完全防水的耐用机种确实存在。防水防尘,泡在水里也没问题,只要水压不造成问题,在水里也能像是在陆地上使用。
「这是显示在手机画面的号码。刚开始我以为她在水底想打电话求救,还没拨打就用尽力气,不过号码位数不够,也没打区码,所以依照我自己的解释,这应该不是什么讯息,是暗号。」
「820/280/610/160」。
哎,与其说是电话号码,感觉更像是暗号。
「在卧烟小姐的世代,应该会用呼叫器跟朋友互传这种暗号吧?」
八九寺这么问。
大概是从手机联想到的吧。
她居然多嘴问这种问题。
其实我也对年龄不详的卧烟冒出这个想法,但是没说出口。
「哈哈哈,即使在我的世代,也已经没在使用呼叫器了喔。八九寺小妹,屡次失态的你是否能继续担任神明,目前完全是由我来定夺喔,切记切记。」
「咿!」
掌权者即将动用权力,使得八九寺脸色铁青。她不擅长面对逆境。
这部分就是八九寺无法变得像是地浓小妹那样的原因。
「请……请等一下,阿良良木哥哥。这说法听起来像是我比那个人渣还晚出道……」
「如果想装出前辈风范,差不多该让路给后进了吧。你这老不死还要占着位子多久?」
「老不死?阿良良木哥哥,全世界只有您没资格讲这种话喔。请稍微效法戏言使者或莉丝佳下台一鞠躬的洒脱好吗?」
「莉丝佳还没完结吧?」
「听说十七年后会出最后一集喔。」
那还很久吧?
无论如何,先不提先人后进的是非,这确实很像呼叫器的暗号。这样的话就没有数学上场的余地,应该由谐音学上场。
命日子也擅长解读谐音,应该不会陷入苦战,若说会有什么问题,在于命日子这家伙虽然和我是同一世代,却没将手机当成联络工具活用。
如果要找那家伙帮忙,就必须等到明天第一堂课的时间。虽说唯一的方法是直接见面,但是和老仓寄宿的场所不同,我不能在深夜上门造访。
我想和她当个好朋友,为了让男女的友情成立,我想好好遵守男女分际。
「卧烟小姐,我明白了。我也会姑且尽力挑战看看,不过这种暗号由同一个人来解读,答案应该会比较统一,所以方便等我在明天中午之前给您解答吗?」
曲直濑大学的第一堂课从八点开始,命日子肯定会提早十五分钟坐在教室。如果以我逃课为前提采取行动,别说中午之前,早上九点之前就可望有所进展。
「你的新学友是时钟之类的吗?不过,这部分交给你处理吧。我虽然无所不知,却不擅长解读暗号。怪异奇谭也经常出现类似的东西,但这部分是忍野比较擅长。只是,比起留下暗号,受害者将暗号留在手机,是更好运用的调查材料。因为和至今受害者的手机不一样,这支手机已经解锁了。」
卧烟对我抿嘴一笑。不是呼叫器权威而是手机权威的她,以这张笑容代表自己即将发挥本领。
「这么一来,受害者的个人情报完全由我掌握了。先前提着刀子赶过来拯救历历,所以还没开始分析,不过可以期待取得不少情报。」
她动不动就对我施加压力。
该怎么说,虽然必须这么做,不过擅自查看别人手机没有合法或道德可言,而且感觉将会窥视到我不想进一步窥视的女子篮球社黑暗面,所以我无法率直感到高兴。
「好啦,我这边的情报巨细靡遗公开到这里结束,接下来是我期待已久的部分,来听听八九寺小妹的说明吧。」
卧烟手中的情报不可能这样就巨细靡遗公开完毕,不过我没有追究,而是重新面向八九寺。
暗号令我好奇,但我更好奇另一件事。这位城镇之神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原委收容木乃伊幼女?她说殊杀尊主的木乃伊埋在山里是怎么回事?
刚才被她叫来之后,我立刻以急救为优先,但是我满头问号。
如果她不肯说明,我的天堂之旅也白跑了。
「不只因为是紧急事态,也因为当事人要我保密,所以这方面的说明一直对阿良良木哥哥与大家拖延到现在……不过,既然现在背负这种嫌疑,也不能坚持下去了。我要放弃缄默权,活用张扬权。」
新的神明带着叹息这么说。
有这种权利还得了?
023
「那是距离现在一周之前的事。我一如往常进行每天例行的瀑布修行……」
「您说什么?不准从第一句话就骗人?」
「没礼貌喔,阿良良木哥哥。我不会说谎以及绑双马尾。」
「不过我的发型是双马尾。」
「每天例行的瀑布修行确实是谎言,但是我第一句说的『一周之前』不是谎言。」
「实际上我当时在境内发呆。发呆是每天的例行公事。」
「某个怪异通过保护城镇的结界,引起我的注意。虽然应该不必说明,但姑且提一下您可能忘记的模糊设定吧,这道结界是昔日忍野扇姊姊为了驱赶忍野咩咩先生与影缝余弦小姐而设立的,我拿来重新利用。」
「现在回想起来,使用结界驱赶擅长架设结界的那两位,很像是忍野扇姊姊会做的挖苦行径,总之能将结界重新利用并且和平利用,算是一件好事。不过当然不是我的功劳,而是由那边那位伟大的专家───卧烟伊豆湖大人的功劳。」
「别说我在谄媚掌权者好吗?」
「以我的状况,这可是攸关我的生命喔。不是生命,是使命才对。所以从结论来说,当时前来的怪异不是别人,正是决死、必死、万死之吸血鬼───迪斯托比亚‧威尔图奥佐‧殊杀尊主小姐。」
「请不要露出求我稍微口误的表情。以为我会说『抱歉,我口误』吗?」
「总之,我自认没因为她的六岁儿童外表而掉以轻心,但我感觉不到威胁。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殊杀尊主小姐降落在境内的时候,做出刻意回避我的贴心举动。」
「不过她因为刻意回避我导致降落失败,摔得粉身碎骨就是了。啊哈哈!」
「您说这不是什么好笑的事?嗯。实际上,那位小姐因而死了一次。」
「不过她是吸血鬼,所以很快就复活了。」
「看来,好像又死了───她当时这么说。这是口头禅吗?还是招牌台词?」
「她的死状像是习以为常,或许没夸张也没造假,她真的是万死之吸血鬼。这是吸血鬼的不死特性吗?」
「然后,复活的她向我说明来访的目的。说不定误以为我是入境管理官之类的。您想想,我会给人这种感觉对吧?」
「所以我煞有其事问她来到日本的目的,她说她是来『拜访昔日的好友姬丝秀忒‧雅赛劳拉莉昂‧刃下心』。总之用不着她说明,敏锐的我只要看她那头漂亮的金发,就猜到她和忍姊姊有某种关系了。」
「不过,毕竟发生过死尸累生死郎先生的那件事,不能只因为有关系就给予特别待遇。毕竟如卧烟大人所说,吸血鬼本身就是具备威胁性的怪异。」
「但原本是迷路蜗牛的我,只因为她是怪异就拒绝她入境也很奇怪。」
「毕竟殊杀尊主小姐是来见她的『老相好』,我没什么特别的理由给她吃闭门羹。」
「她看起来不像在说谎。」
「最重要的是,既然她问我路,我就不可能不回答。因为我就是这种神,我的职责是引导迷途的孩子。」
「我刻意没提到忍姊姊的现状,送她离开神社。所以我一直以为她后来完成感动的重逢。」
「一周后,也就是今天。」
「不过已经是昨天了。」
「我发现了凄惨埋在这座山里,化为木乃伊的来访者。」
024
然后八九寺连忙拜托斧乃木找我们过来,来龙去脉就这么接上了。
我一直不懂为什么斧乃木会在这时候出现,不过好像是斧乃木以前失误陷入危机的时候获得八九寺的协助,欠下一份人情……我无法相信斧乃木会失误,不过既然这么说了,我在卧烟面前也不方便追问。
「原来如此。所以太古的吸血鬼一周前就已经突破结界,来到这座城镇……嗯。」
卧烟像是细细咀嚼八九寺的话语般说。
「是的。详情请阅读极短篇〈真宵‧欢迎〉。虽然在各短篇之中很难取得,不过我认为极短篇大概会在十七年后集结出书,请静心等候。」
「谁等得了这么久啊?」
我想在这两天就解决这个事件。
话说,如果我们十七年后还在做这种事才是问题。必须认真思考进退。
「总之,包括她出国的目的,都在设想的范围内。」
是的。
忍是原因,或者说是诱因。基于这层意义,虽然有着阶级差距,但还是可以说殊杀尊主与死尸累生死郎是一样的。
不对,也不能这么说。
以死尸累生死郎的状况,他来见忍的理由和妖刀「心渡」有关。至于殊杀尊主为什么来见忍,只从刚才的说明还不清楚。
明明六百年来连一次都没见过,为什么现在───事到如今才来见面?
既然还没厘清这个问题,就绝对不能掉以轻心……不过回想刚才和雅赛劳拉姬的对话,应该不像死尸累生死郎当时那样,有着扭曲的爱恨情仇……
只不过,即使殊杀尊主没有危害忍,也无法否认她再度拉拢忍企图乱来的可能性。
卧烟说的「设想的范围内」应该也包括这一点,但她接下来这么说。
「不过,她是突破结界过来的,这部分令我在意。没有啦,我原本就认为她不可能在八九寺小妹不知道的状况下来到这座城镇,但是……该怎么说,我几乎没想到她会这样光明正大找上门。她是吸血鬼,所以像是让身体变成雾或是躲进影子,应该有很多方法可以选吧。」
卧烟说。
「确实,以那种大跳跃降落在山顶,爱现的人才会这样恶搞,笨死了。」
八九寺,你有资格讲别人吗?
想被恶搞吗?
何况殊杀尊主降落的时候有避开八九寺,光是这一点就可以说她很聪明(不过结果好像导致她死了一次,这部分怎么解释暂且不重要)。她以这个回避的行为获得八九寺一定程度的信任,获准进入城镇。
「不过套用小忍的说法,这种超高调的登场方式正是殊杀尊主的行事风格,这部分我也有所耳闻。只不过,关于她能够穿过结界的原因……」
嗯?换句话说,原因在于她是强力的吸血鬼吧?无论是结界还是魔界,强行突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哎,也对。反正这部分问当事人就知道。历历孤军奋战之后好不容易从那个世界带回来的特效药可不能白白浪费。好好找她问个清楚吧。」
卧烟不是说「地狱」而是说「那个世界」,意思是也包括天堂这个选项,我总觉得自己被她看透。感觉她确实是看透万物的达人───忍野的学姊。
「在这个时间点,如果以可能性最高的材料来建立假设,那么问题就在于殊杀尊主在八九寺小妹的目送之下前往城镇,还没见到小忍的这段期间,『不知为何』在各处引发事件,而且『不知为何』化为木乃伊。真是莫名其妙。」
「真是莫名其妙耶。」
莫名其妙。
只不过,这两个「不知为何」必须确实分开思考。前者单纯是生态使然,虽然只锁定女子篮球社社员确实不合理,但如果解释成吸血鬼偏食,这个「不知为何」就可以忽略。
问题在于后者的「不知为何」。
原本要来见忍的前主人,为什么以埋在土里的状态被发现?说真的,如果没有统治城镇的神明八九寺,如果没有住在这座山上的八九寺,应该无法轻易找到她。
嫁祸───
为此必须取走当事人的性命───
还有那些让推理迷跃跃欲试的死亡讯息,在这种状况,真凶是热爱推理小说的吸血鬼吗?
这就某方面来说也是偏食,是偏爱。
「正是如此,只能听本人怎么说了。吾亦开始在意起来了。光是她还活着就令吾深感惊讶。不过,汝这位大爷,若是这出推理剧演变为官司,吾还是会为被告辩护喔。」
幼女说出最近学到的词。
为被告辩护───忍野忍会站在殊杀尊主那边。
与其说这在设想的范围内,这肯定是令人惧怕的事态,但是我与卧烟说些什么之前,忍就开口了。
「因为,这家伙不可能是凶手。吾刚才就想告诉汝这位大爷了……」
忍继续说。
「这家伙,如今不能吃吾以外之食材。」
025
喜欢的不是百汇,是单品料理。然而美食家吸血鬼的这种偏食习惯,似乎比忍暗示的还要沉重,也比雅赛劳拉姬说明的还要悲惨。
不是「只」吃美味的食材。
是「只能」吃美味的食材。
这个习性完全超越坚忍克己的程度,彻底到不可能修正的程度,实际上,认定「国色天香姬」是美食的殊杀尊主,据说甚至因而饿死好几次。
「吾当时之记忆亦已模糊,不过殊杀尊主曾经在吾面前逐渐弱化───逐渐幼女化。退化为可爱的幼女。明明原本之外型比吾之完美形态还要年长,是壮烈又妖艳之熟女。」
「熟女……」
「历历,你对『熟女』这个词起反应往我这里看,大姊姊我直到变成熟女都不会忘记这件事喔。」
个性大而化之的大姊姊,做出百感交集的这个反应。
「不然的话,既然历历也已经十九岁,就以大姊姊我的技术手法让你欲仙欲死吧?将你现在的人际关系全部毁掉吧?」
好恐怖。用不着这么生气吧?
成为熟女又何妨?
成为壮烈又妖艳的熟女又何妨?
「就吾所见,她比当时更加退化。想必如此。一旦品尝过『国色天香姬』之血液,其他人类之血应该清淡到连水都不如吧。」
忍的记忆之所以变得模糊,可以推测原因在于她将「国色天香姬」切割到天堂。总之,我理解她的说法。
刚才我只是含着唾液,不是血液,即使如此,也不知道一旦吞下去会发生什么事。
「血池地狱之血即使效果再好,只要殊杀尊主之意识还在,她应该绝对不会喝吧。」
忍说的和那位雅赛劳拉姬一样,实际上不只如此,我甚至觉得血池地狱的药汤不会有效果。
至少公主大人这么认为。
害得殊杀尊主罹患偏食偏爱之拒食症状的公主大人说,她让生态系变质了。
生态系───尸体系。
如同狗原本是肉食动物,却在和人类共处的过程中变成杂食动物吗?例如无尾熊变得会吃有毒的尤加利叶,或是熊猫只吃营养价值低的竹叶。
「嗯……?慢着,可是不对啊?即使没有意识,地狱之血池真的合殊杀尊主之口味吗……?吾之主让殊杀尊主饮用之液体,难道是……?」
不妙。忍开始发挥前所未有的敏锐直觉。
提出这个治疗方法的八九寺听到这句自问,也露出「说得也是」的表情。
没办法了,虽然现在不是等待良机的场合,但是为了补强忍的说法,我就在这时候插嘴说明我的死后体验吧。
「小忍,你说这什么话!历历不可能对小忍这个永远的搭档,对八九寺小妹这个超级好朋友撒这种谎吧?不然你的意思是历历在骗我们吗?」
卧烟以夸张到不必要的话语帮腔。求求您,请站在超然的立场好吗?
明明只是错过时机没有先讲,这样不就逐渐成为意图欺骗的既成事实吗?
不准硬是卖人情。
「此言甚是。」「说得也是。」
她们两人真是相信我。
全方位相信我。
总之,即使绝佳时机来临,我见过忍前身的这段经历,我应该也无法好好说明,而且这样会变成要追究八九寺的失败……
忍回到正题。
「因此,吾以为她早已毁灭,但吾之血不愧是极品。虽说变成更小之幼女,但吾很惊讶她依然健在。所以说,吾不认为殊杀尊主会袭击镇上之女高中生,做出这种暴饮暴食之行径。」
说到这个世界上最不可靠的东西,忍的断言当之无愧,不过只有现在的这段断言具备一定的说服力。
能够为六百年前往事做证的证人并不多见,这也是部分原因。
「嗯。总之,这是值得采用的证词。」
卧烟也同意了。
她没透露私怨的气息就同意了……真是一位大而化之的大姊姊。
「『尸体城』的城主迪斯托比亚‧威尔图奥佐‧殊杀尊主恶名昭彰,但是相对的,即使是关于她的传说,也几乎没提到她实际造成什么危害,是一个奇妙的吸血鬼。这种不平衡的奇妙感,也令她的恶名更加昭彰就是了。但我好像明白原因了。她看上眼的食材,遭到她魔掌的食材太稀有了。」
在这次的事件,日本的女高中生或许凑巧是这种稀有食材。既然没有证据能否定这个可能性,就不能完全洗刷殊杀尊主的嫌疑。
果然得先听她本人怎么说。
「『不能吃的心态有两种:因为喜欢所以不能吃、因为讨厌所以不能吃』。俗话说得真好。」
「哪里好了?听你说得像是陈腔滥调,不过八九寺,这是谁的金句?」
「我的金句。」
「我想也是。」
她真正想说的反倒是「我的金句」这句话吧。
「反过来也说得通喔。『想吃的心态有两种:因为喜欢所以想吃、因为讨厌所以想吃』。这是八九寺小妹的金句。」
「天啊!居然将功劳让给我,卧烟大人,您是神!」
你才是神。
不愧是在奇人异士群聚的专家集团位居顶点,卧烟掌握人心的技术达到连神明都能掌握的等级。
只不过,无论要不要按照这段格言,将殊杀尊主塑造为连续吸血犯,忍的这段证词也意外产生一个新的可能性。
打造忍又为忍取名的吸血主───决死、必死、万死之吸血鬼,为什么如今,为什么事到如今,在相隔约六百年的现在,造访铁血、热血、冷血之吸血鬼?
该不会是在挨饿虚弱到成为幼女之后,成为幼女达到极限之后……
来吃她唯一能吃的「老相好」吧?
026
后来,事态没什么特别的进展,我们就这么迎接日出。推测将是第五名受害者的木石总和,卧烟没收到她被发现成为木乃伊的报告,也没收到殊杀尊主以外的「真凶」被发现的报告。
若要说有什么救赎,就是卧烟也没收到又有其他意想不到之受害者被发现的报告,或是协力者遭到反击而伤亡的报告。因此,搜查工作重新来过。
「既然太阳东升,殊杀尊主应该要到晚上才会完全复活清醒吧。在这之前,大姊姊我想采用新查明的事实,拟定新的方针……虽然这么说,不过白天要做的事情和昨天一样,也就是尽量收集情报。」
「我负责官宫学妹留下的生存讯息对吧?」
「应该说,你负责的可能是官宫小妹留下的生存讯息,可能是凶手写下的署名,也可能是凶手为了嫁祸给殊杀尊主而进行的伪装手法。总之就是负责解读那个暗号。大姊姊我要先解析储存暗号的那支手机,要去窥视女高中生社团活动的黑暗面。」
「请小心别被吞噬了。」
尝尽人生酸甜苦辣的大人不需要我这句忠告,但我还是不得不这么说。反正卧烟不可能认为「孩子们都是可爱又纯真」,不会抱着这种可爱又纯真的想法。
「虽然有点晚,不过我去巡逻一下城镇吧。因为说起来我是迷路之神,是散步之神。就以神的视角协助搜查吧。」
八九寺说。她或许也只是想说「神的视角」这四个字,不过她允许入境的海外怪异可能在城镇造成危害,既然得知这个可能性,她也无法继续自诩中立吧。
这么一来,与其说是夹在人类与怪异之间两难,不如说接下来要让八九寺成为怪异与人类之间的桥梁。
到目前为止的人员配置,就某方面来说是顺理成章。
「吾白天也睡个觉吧。」
忍这么说。
「入夜之后,吾亦会协助喔。听殊杀尊主说明时,吾在场比较好吧。不然亦可以由吾负责问讯。」
「那么,可以拜托你吗?」
被封印的怪异为什么这么积极表态协助?卧烟在这时候没有特别提问,应该可以说她相当了不起吧。而且她反倒是趁着忍还没改变主意,二话不说就接受这样的人事安排。
和嫌犯吸血鬼交谈的时候,旧识的吸血鬼若能在场,确实是求之不得。
只不过,考虑到我刚才想到的可能性───殊杀尊主或许是来吃忍的可能性,如果忍到时候也在场,应该会有危险吧……?
无论如何,队长的决定不可违抗。别忘了,我、忍与八九寺是「失败组」。
要是继续失分,或许无害认定会被解除,或是被拉下神明宝座。如果「失败组」讲起来不好听,可以改称为「保护观察组」。
必须展现能干的一面,否则我们一样危险。
只不过,忍主动向卧烟表态协助,应该不是出自这种小家子气的计算吧(忍不会计算)……
毕竟这是敏感的问题,等到我们两人独处的时候再好好谈吧。
「那么,我就这么不回家直接去大学,晚点要在哪里会合?我负责暗号的解读,所以我觉得最好和昨天一样当面说明。」
如果是必须以图表或公式说明的暗号,应该还是不方便隔着电话说吧。
「那么在直江津综合医院会合吧。到时候我来介绍第四具木乃伊官宫鹗。」
即使介绍,总不可能握手问候吧,不过这部分真的是亲眼看看比较好……
如果只能把怪异现象的受害者当成数字来认知,我就无法批判那个只为金钱而活的骗徒了。
「既然发现的受害者达到第四人,情报操作与情报分割也终究达到极限。无所不知的大姊姊我所架设那道无所不藏的结界,效果也是有限的。虽然事件会变得复杂,不过无论真相为何,都必须在今晚做个了结。不然从上到下都会鸡飞狗跳喔。」
卧烟说。
只不过,她之所以急着解决事件,应该不只是因为会变得鸡飞狗跳吧……不希望出现更多受害者的正义感也是原因之一,却不只这个原因。
如果到了明天早上,这一连串的事件都没能解决……
影缝将会赶上。
027
虽然找她过来的我讲这种话不太对,但如果我事先知道这个事件牵扯到知名的迪斯托比亚‧威尔图奥佐‧殊杀尊主,我就不会叫那种活人炸弹回来了───我回想卧烟的这段感叹,开着金龟车前往曲直濑大学。
「以她身为学姊角色之立场,或许一直在找机会要将棘手之可爱学妹从北极叫回来喔。」
忍说着出现在副驾驶座。
出现在我安装的儿童座椅。
忍是走到落魄尽头的吸血鬼,所以虽然不是非常擅长面对阳光,却也不会因为是白天就完全无法活动……严格来说不是夜行性,是夜猫子。
只要抱持坚定的意志,在白天也能出现……反过来说,她在白天醒着的时候维持着坚定的意志。
「怎么了,忍,你不是睡了吗?」
我出言试探。
「快睡了。在这之前,想说汝这位大爷可能想问吾某些事。」
她这么说。像是在和卧烟对抗般看透我的心。
不,这应该形容为心领神会吧。
分也分不开的主从关系。
「哎,我只是觉得你意外地愿意协助。对我就算了,而是对卧烟小姐。明明上次那么拒绝协助……」
不只是拒绝协助,还四处逃避,甚至有所反抗。为了提防重蹈覆辙,这次我将她蒙在鼓里,这部分如我先前所说。
「你的心态是怎么变的?单纯是你经过那个事件有所成长,我可以这么解释吗?成长到我必须把那个安全座椅换新的程度。」
「这尺寸本来就不合吾之体型了,感觉彷佛全身被裹小脚。嗯,总之,不提这个。吾亦有所成长喔。当时要是从一开始就乖乖听汝这位大爷与那个总管所说的该有多好……吾亦学会了这一点。」
如果她是说真的,我会很开心,而且她应该不会完全在骗我,但我总觉得有点纳闷。
「吾和汝这位大爷是生死与共之异体同心,所以既然汝这位大爷有所改变,吾亦会有所改变。昔日是高中生搭档之吾,和现在是大学生搭档之吾,已经堪称是判若两人喔。」
「确实,原本坐在脚踏车篮子里的你,现在已经坐在儿童座椅了。」
「这算是成长吗……不,总之,这就某方面来说无妨。」
无妨吗?
忍在这种局面没有乱赌气顶嘴,这方面可以说她确实变得圆融,但是这样反而变得难以捉摸。
就像是随口说「好啦好啦」带过。
敷衍带过。
「我说忍,你没在胡思乱想吧?」
「胡思乱想?有喔有喔。都五百九十九岁了还被迫坐在儿童座椅,谁能在这种状况维持正常啊?」
「你应该没要让殊杀尊主吃掉你吧?没在正经思考这种事吧?」
如同我在十七岁春假做的那样。
或者说如同六百年前,雅赛劳拉姬对当时的殊杀尊主做的那样。
「咯咯。还以为要说什么,吾吓了一跳喔。吾直到刚才都完全没冒出这种想法。胡思乱想应该是汝这位大爷吧?吾是在想,要是让汝这位大爷男扮女装给殊杀尊主吃掉,她究竟会回复活力,还是会更加退化为四岁儿童之程度。」
「为什么吃了我会变成四岁儿童?还有,不准让我男扮女装。这种事做一次就足够了吧?」
「足够让汝这位大爷上瘾了。」
「在那之后我再也没做过!」
主导话题的大姊姊不在之后,我们离题到天边。
闲到不行的闲聊。
「怀疑那个暗号和殊杀尊主有关时,立刻率直拜托吾不就好了?这么一来,或许意外地会在昨晚就结束本次事件喔。反省一下吧,明明说好关于怪异之事不准相互隐瞒,忘记和吾之约定了吗?」
「如果我记得没错,这个约定应该是我和女友立下的……」
嗯。
不过,忍这样一笑置之,话题就难以顺利进展下去……当然,不能把责任全推到忍身上。
虽说比不理不睬的那时候好得多,但是我平常和忍的对话过于亲近随和,颇难以严肃的态度讨论事情。
如果以不怕误会的方式来说,与其让忍依循我这个前例,决定给逐渐成为极限幼女的殊杀尊主吃掉她自己,那我宁愿她背叛人类,成为连续吸血魔之一。但要我不怕误会对忍这么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我也无法像是高中时代那样清高。无法将吸血鬼袭击人类吸血的行为单纯断定为邪恶。
再也无法和当时一样,对濒死的吸血鬼说出「因为你吃人类,所以去死吧」这种话。
当我容许斧乃木存在于世间的时间点,这种话即使不是撕破嘴也说不出口,我也感到不齿。
那句话是在那个时候,只在那个时间点说得出口,十七岁青年的主张。那么若问我现在是否说得出不同的答案,倒也没这回事。
当时,十七岁的羽川说过,看到吸血鬼吃人感到厌恶,就像是在说牛或猪很可怜。中年的忍野说过,这就像是看见可爱的猫咪在吃老鼠,导致幻想破灭。
哎,应该吧。
不过,我在天堂见到的雅赛劳拉姬,她的意见更高一阶。将吸血鬼当成狮子先生或大熊先生做比较,并不是正确的做法。
我才大学一年级,不可能达到那种境地。
和那时候相比,我在好坏两方面都明显成为大人,却没能成为贤人或超人。
或许一辈子都不可能。
「总之,忍,别这么想不开。殊杀尊主清醒之后,总之先建议她吃Mister Donut看看吧。说不定甜点会意外令她觉醒。」
「这就某方面来说是破坏生态系喔。」
「对了,拜托老仓做一顿饭给她吃吧。那家伙独居的时间久,其实厨艺好到惊人喔。好到连那位黑仪小姐都嫉妒的程度。」
「那个傲娇姑娘嫉妒的应该是另一件事吧?」
真是犀利的指摘。深深插入我内心。
总之,忍被Mister Donut笼络,始终是她不再是吸血鬼之后的事……但即使不抱成功的期待,应该也值得试试看吧。
无尾熊吃毒性强烈的尤加利叶,也是求生的智慧。和人类吃河豚大不相同。
「不过河豚应该也同样吓了一跳吧。『咦,天底下居然有家伙会吃我?』这样……总之,吾将来亦想吃吃看那个易怒姑娘亲手制作之料理。那个姑娘实质上等同于怪物,她制作之料理或许很合怪异之口味。」
我的儿时玩伴被说得好过分。
怪异之王认定她实质上等同于怪物。
「……假设殊杀尊主不是这次的连续吸血魔,假设她今晚顺利清醒,最后还是会被专家肃清吗?她只是没被认定无害,应该不像以前的你被悬赏通缉吧?」
「是没错,但是既然那个暴力阴阳师出马,事情就不一样。那家伙将正义灌输在拳头上。」
「……如果你坚持的话,我可以帮忙主导,让殊杀尊主被认定无害喔。」
只要我放弃「大学毕业之前不再有所牵扯」的这个约定,卧烟应该会接受这种程度的无理要求吧。不过当然只限于殊杀尊主在本次事件完全清白的状况。
我知道要让怪异被认定无害并不容易,但是听过说明就觉得这次有认定的余地。因为殊杀尊主自从六百年前将「国色天香姬」收为眷属之后,几乎没有造成任何危害。
比起事发当时在城镇造成实际损害的死尸累生死郎,这部分不一样……无须雅赛劳拉姬的指摘,死尸累生死郎的那个事件,相较于先前聊到的狮子先生、大熊先生或牛猪猫狗的话题,风险的层级不一样。
说穿了,就像是生化危机等级的病毒。
必须在议论之前处理妥当。
相对的,虽然不确定美食家吸血鬼以前造成何种危害,但毕竟是六百年前。
即使日本的刑事诉讼法已经废除杀人案件的追诉权时效,但是六百年前的犯罪行为,全世界找不到任何法律能够制裁。
并不是「唯有肃清」的状况。
虽然单纯是巧合,不过殊杀尊主现在化为幼女,这个条件也和忍一样。至少表面上应该满足无害认定的要项。
「咯咯。要不要亦将殊杀尊主封印在汝之影子看看?在影子饲养两个幼女,汝想要成立后宫之心愿终于变得不再是梦想喔。」
不准说我有想要成立后宫的心愿。阿良良木后宫这种东西,从以前到现在都不存在,今后也不会存在。
而且也不准说我饲养幼女。
讲得不客气一点,你这状况比较像是寄生。
「省省吧。那家伙并非吾这种后天产物,货真价实是天生之吸血鬼。如同汝想维持人类身分,那家伙亦想维持吸血鬼身分。对于真正之吸血鬼而言,无害认定只会成为一种侮辱。」
受人厌恶、排挤、恐惧,才是真正的怪异。
奇怪又特异。
「不提这个,吾之主,吾无论如何都想说的是另一件事,吾就是为此忍着睡意,像这样硬塞在儿童座椅。」
「仔细想想,你不愿意硬塞的话,出现在后座不就好了?所以你无论如何都想说的另一件事是什么?」
「嗯。」
忍停顿片刻。
然后像是下定决心般开口。
「向殊杀尊主问讯时,面对久违六百年重逢之老相好,吾想要顾及面子,所以虽然吾是汝这位大爷之奴隶,但只有今晚就好,能设定为汝这位大爷是吾之奴隶吗?」
028
「神原,不好意思,可以暂时当我的奴隶吗?还有,你家今晚借我。」
「知道了。」
第二只奴隶确保成功。
「老仓,今晚当我的奴隶,亲手做一顿料理给我。」
「别以为你活得过今晚。」
第三只奴隶确保失败。
失败的原因应该是我心急说成「我的奴隶」吧……哎,我也不敢要求她成为金发金眼幼女的奴隶。
神原这边也是,回想起她和卧烟的关系,总不能正式将她卷入这个事件,所以能够借用她家就够了。
用来当成怪异之王的「城堡」。
我昨天就得知神原的爷爷奶奶正在旅行,既然这样,就请神原到日伞家,甚至到阿良良木家的火怜房间举办睡衣派对,这段时间容我在她家为所欲为吧。
虽然我说得目无法纪,但这是迫不得已的决定。说到看起来像是吸血鬼根据地的建筑物,在这座城镇里,我只想得到神原的宅邸。
决死、必死、万死之吸血鬼───迪斯托比亚‧威尔图奥佐‧殊杀尊主,昔日曾经入住「尸体城」。那么铁血、热血、冷血之吸血鬼───姬丝秀忒‧雅赛劳拉莉昂‧刃下心入住的地方,必须是颇具特色与历史的建筑物。
虽然是相当日式的城堡,应该说是一栋日式宅邸,不过殊杀尊主应该是第一次来到日本,无法严谨区别日本的城堡与宅邸。连我这个日本人都无法区别了。
「慢着,不只是因为吾想顾及面子喔。千里迢迢前来寻找之昔日眷属,如今成为无害之幼女,被封印在变态……更正,封印在人类之影子。殊杀尊主要是知道这种事,或许会封闭内心,连一句话都不肯说喔。以最坏之状况可能被她宰掉喔。这样没关系吗?」
「不,关系可大了……」
「那么,就久违地和去年春假一样成为吾之奴隶,准备城堡与美食吧。让吾之君临具备说服力。若能顺便多准备两三只假眷属就更是无从挑剔。」
封在我影子里的奴隶,在儿童座椅挺胸如此下令。
那个……
「你想用这种时尚的主从关系迎接老相好?」
「时尚在待客时非常重要吧?吾对时尚很讲究喔。如同巴黎女郎那样。」
「慢着,你不是什么巴黎女郎,是爱面子女郎。忍,恕我冒昧建言,这种小伎俩应该很快就会穿帮……」
「喔,汝早早就进入状况了耶。『恕我冒昧建言』是吧。咯咯,汝这奴隶演得挺象样的,该不会以前当过奴隶吧?慢着,确实当过吧!咯咯,正式上场时麻烦维持这个水平喔。」
忍高声笑着沉入影子,真的很像主人会有的样子……这幅光景看起来像是她逐渐和儿童座椅同化。
这家伙真夸张,明明像是要接受我的询问般现身,却只把她想说的说完。不过,我将金龟车停在停车场之后,立刻联络还没上学正在晨跑的神原,以及在寄宿场所睡懒觉的老仓。
神原很干脆地一口答应(过于干脆到恐怖的程度,所以晚点再打电话给她,好好说明各方面的细节吧),老仓则是拒绝了(只要不管她,晚点她肯定会再打电话过来,到时候就适当由衷道歉吧,料理则是另外找人做)。
总之,忍爱面子是一如往常的事。
我不免想叫她在我面前也多多顾好面子,不过想到她这次愿意协助,我可不能用冷屁股给她的热脸贴……卧烟那边也要好好说明才行。
回想起来,神原是「那位卧烟的侄女」,但是反过来看,卧烟是「那个神原的阿姨」,要是向她说明这种做法,她跃跃欲试地说「那么大姊姊我也要!我要我要,我要当奴隶!」该怎么办……我不想看到这样的卧烟。
她们那一家人真的很奇怪。
反过来说,我爸妈明明是正常的公务员,为什么孩子们会变成这样?
这样看来,「受害的尽是直江津高中女子篮球社社员」的现状,也可以说成「受害的是神原的学妹」,以那家伙为主轴来思考案情,或许也是一种方法。
即使美食家殊杀尊主基本上只能吃「国色天香姬」,不过神原骏河是如今几乎被当成传说的卧烟远江亲女儿,那么受到神原影响,就某方面来说几乎算是眷属的那些社员,或许具备被凶手锁定的资质……
既然这样,凶手对神原本人下手不就好了?不,这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既然这样,以神原家当成面会场所的构想还不错,可以藉此观察殊杀尊主的反应,但是务必要让神原离远一点。
思考这种事的我,比预定时间还早抵达曲直濑大学的校内,所以先闲晃打发时间(这所大学占地很广,我还没看遍校内的所有设施。听说逛完所有设施需要四年以上。这里是大英博物馆吗?),在将近七点四十五分的时候,来到国际语言学的教室敲门。
虽说是语言学,却和一般的语言学不同,是不问知名度,将古今东西全世界的语言一视同仁,详细进行比较与检讨,看不见终点的无意义课程。
大学有很多莫名其妙的课,而且我喜欢莫名其妙的东西。这或许是小扇的影响。
这是在数学系难得偏向文组的课程,即使除去上课时间太早的问题,也称不上是热门课程,不过命日子将来想找暗号领域的工作,订下这个目标的她不可能没选修这门课。总之对于那家伙来说,国际语言学并不是「莫名其妙的课」就是了(相对的,命日子不太擅长一般的语言学)。
「欧啦~~阿良良木同学,你好早来耶~~好认真耶~~」
「比我早就座的家伙说我早也不太对吧?欧啦~~」
而且我接下来准备逃课。说来遗憾(不太对),今天的这门课没有停课。
过几天大概要向命日子借笔记本来看。拜托她的事情愈来愈多,改天得回礼才行。
我们握拳互敲之后,我坐在命日子旁边。「可以再请你解读暗号吗?」我说着拿出自己的手机,让她看手机显示的数字符串。
「820/280/610/160」。
其实拿笔写在纸上也行,但我想尽量重现讯息的原貌。可惜我的手机没有防水功能,所以无论如何都无法正确重现。
「唔~~唔~~嗯~~?」
一般来说,连续两天劈头就接到这种解读的委托,应该会觉得可疑,在挑战解读之前询问委托的意图,不过以食饲命日子的个性,只要眼前有暗号就会忍不住想解。
虽然是麻烦的个性,但我觉得这样挺好的……虽然不能一律认定是错的,不过像是我,或是我高中时代引以为傲的人脉,行动的时候都会讲求逻辑或目的。
连羽川与忍野都是如此。
正在赶来这座城镇的暴力阴阳师影缝,其实也是讲逻辑的人。行动的时候会被独自的逻辑束缚。
所以我一直隐约认为人类都是这样,但是和命日子成为朋友之后,我得知世间也有人不是这样。我觉得受到她的启蒙。
命日子好像也对我不拘小节却颇为讲求逻辑的个性感兴趣,所以这方面算是彼此彼此吧。
为了维持这样的关系,我果然再怎么样都不能将我的人脉(例如老仓)介绍给命日子。我和老仓升上大学依然斩不断的这段孽缘,我当然也绝对不想放开,但与其说那家伙想断绝这段缘分,不如说我搞不懂那家伙是在气我什么。
「手机啊~~是记录在手机的暗号吗?」
「嗯,对。不过,我不知道记录在手机有没有特别的意义就是了……」
「说得也是。毕竟手机如今已经像是大脑的一部分了。有人批判现在即使去旅行看风景,到头来也是透过手机的小小画面在看,不过用手机镜头看风景,和亲眼看风景应该没什么两样吧?对电车上滑手机的乘客有意见,或许是自己没能和手机成为好搭档的证据?」
我用起手机也不算是得心应手,所以不方便举双手同意她的意见,但我可以理解她想说的意思。
「所以,这次只有数字啊~~嗯。解开了~~我解开了。」
「已经解开了?居然这么快,你果然有一套。老实说,我完全没有头绪。」
把问题一股脑扔给她,我并不是没受到无力感的苛责,而且可以的话我想自己解开暗号,所以原本想在零碎的时间挑战看看,但是刚才一路上几乎都把时间用在和忍交谈。
「不是记录在纸上而是手机,果然和暗号本身没关系的样子。以数字当暗号很方便对吧?语言无论如何都会随着各区域的文法或文化而不同,但是数字是万国共通的。在宇宙的任何一颗星星,一加一都是等于二,质数也一定是质数。」
「其实也没共通喔。例如在尼泊尔语,会把阿拉伯数字的『1』写得很像是『9』,所以在日本人眼中,他们的计算方式乍看之下无法成立,像是不同的理论。相对的,以『正』字代表『5』是日本特有的做法,而且有人会在『7』的中央加个横杠,藉以和『1』做区分,不过对我来说,那根横杠反而让我看不出那是数字的『7』。」
「这样啊~~以我的状况,加上横杠的『7』颠倒过来很像汉字的『七』,所以反而会混淆耶。阿良良木在这方面比我高明耶~~」
这种对话没有谁比较高明的问题吧?不过我一直很想进行这种对话。
我忽然想到。
昔日身为「国色天香姬」毁灭各国的忍───雅赛劳拉姬,以人类身分遇见吸血鬼的时候,是否抱持相同的心情?
即使是吃与被吃的关系。
主人与眷属、主人与奴隶这样的解释,和忍所说「老相好」这种刻意装得轻松有趣的说法恰恰相反。
忍说过她活用了死尸累生死郎那时候的反省,所以我把原因解释为这次的主从关系和上次相反,难道其实不是这样,忍纯粹把殊杀尊主当「朋友」看待吗?
或者是神原与日伞那样的关系。
依照八九寺所说,殊杀尊主将忍称为好友。
好友───朋友是吗……
某个抱持壮烈觉悟的班长,甚至斩钉截铁说过「如果不能为对方而死,我就不会把对方当作是自己的朋友」这种话。如果忍是以这种心态和殊杀尊主见面……
我有资格阻止吗?
这时候提到「资格」这种东西,看来我果然是我。即使会悔不当初,依然会先以理性为优先。等到最后基于感性行动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得稍微向新朋友学习才行。
要求的不是资格,是资质。
「唔~~阿良良木同学,怎么了?在想事情?」
「不,我在努力不让自己想事情。所以,暗号的答案是?」
「和昨天的那个一样,虽然解开了,却是不清不楚的死胡同耶~~明明好不容易解读成功,压力却累积个没完没了喔~~这次也是英文字母。」
「英文字母……那么,又是『D/V/S』吗?」
「不。这次是『F/C』。」
「F/C」?
029
「如果『F/C』也是缩写,那么问题就在于女子篮球社的社员,是否有人的姓名是这样缩写的。」
讲求逻辑的代表人物卧烟,听完我的报告之后这么说。
这里是直江津综合医院,不同于昨天那三间的另一间病房───官宫鹗的木乃伊分配到的病房。
「将讯息留在手机也是这种暗示吗?你想想,她们不是都挂着同款的缩写吊饰吗?」
「啊啊……这么说来,确实是这样。」
基于这层意义,我的解读材料明明比命日子多……
虽然不是比赛,但我有点不甘心。
「顺带一提,官宫小妹的手机也挂着吊饰喔。她叫做官宫鹗,所以是『M‧K』。」
「咦,可是卧烟小姐,请等一下。既然这样,难道您的意思是说,我们在找的吸血鬼,在女子篮球社的社员之中吗?」
如果死亡讯息……更正,生存讯息显示的是特定社员的姓名缩写,而且凶手企图嫁祸给殊杀尊主,那么真相将会是这么回事。
「F/C」。
「我没这个意思。说不定受害者只是以朦胧的意识写下脑海临时浮现的同伴名字,说不定这也是要误导我们的幌子。也可能是殊杀尊主的伪装手法。」
想将吸血行为怪到人类身上的吸血鬼───总觉得心胸狭隘到令人同情,和吸血鬼的形象一点都搭不起来,不过考虑到真凶捏造罪证让殊杀尊主背黑锅的可能性,也必须考虑反过来的可能性。
极端来说,目前也可能是要让我们误以为殊杀尊主背黑锅的伪装手法。真的很像是正统推理作品的办案过程。
讲求逻辑的人。
「我想也是。社员之中有吸血鬼……这种真相也太令人意外了。」
「我也不记得否认过这种可能性。像历历你这样若无其事上学的怪异,你不敢说没有第二个吧?」
「您说笑了。」
这是恶质的玩笑话。
「若无其事」这种说法听起来也很刺耳。
「不完全是说笑喔。总之,目前是在清查所有的可能性。人海战术的地毯式作战。毕竟昨晚的事件确实使得殊杀尊主的嫌疑稍微减少。『F/C』这个缩写感觉不常见,即使女子篮球社社员有一百人,应该也能缩小范围到数人吧……」
卧烟说着翻阅向日伞借来的名册,开始检查。先前说好不会制作复本,所以这是正本。
「历历,方便问一下解读暗号的步骤当参考吗?说不定解读的步骤暗藏更进一步的线索。」
「知道了。不过我认为没什么关联性喔。」
「即使没有关联性,我也想听。大姊姊我不是理组,却也不讨厌数字猜谜。毕竟动动脑也可以发泄一下心情。」
「解闷?」
先不提动脑不动脑……虽然看不出来,但卧烟现在心情处于低潮吗?办案时间拖延得比预定的还久,影缝一分一秒朝这座城镇接近,加上不能忘记我先前的背叛行为,卧烟的烦恼自然是无穷无尽吧。
总之,如果说明解读的步骤能稍微让她发泄心情,就容我接下这个任务吧。
这是我背信的补偿。
「虽然这么说,但这次的暗号不是数学猜谜,也和质数无关。即使分类在理组,却不是数学,而是理科的领域。」
「理科。说到理科的领域,在国中分为一类与二类对吧?」
「若要这么说的话,就是属于一类。是自然科学───摄氏与华氏。」
也就是温度表记。
和数字一样,在全世界的各处,或者是全宇宙的各处,高温就是高温,低温就是低温,绝对零度就是绝对零度。即使如此,温度也不会以同样的形式标示。单位会不一样。
摄氏与华氏就是两种不同的单位。
「啊啊……所以是『F』与『C』?」
懂逻辑的人果然理解得快,卧烟说完阖上名册。看来已经检查完毕。
阅读速度也很快。
「不过,『820/280/610/160』要怎么变成摄氏与华氏?正确来说,摄氏是『C』,华氏是『F』,所以应该问『要怎么变成华氏与摄氏?』才对。」
「无论是摄氏或华氏,都会在斜上方标示『度』,会加一个『°』。是的,和标示次方的位置一样。」
「这种举例,你们理组自己去说就好。讲『斜上方』我就懂了。历历,麻烦不要天外飞来一笔。所以呢?」
「把这个『°』解释为『0』。换句话说,暗号串每一组数字的个位数,『820』的『0』、『280』的『0』、『610』的『0』、『160』的『0』,都不要当成数字,当成符号来判断。这么一来,『820/280/610/160』就变成『82°/28°/61°/16°』。」
「喔喔,最高气温与最低气温吗?」
就是这么回事。
官宫鹗留下的暗号,是以摄氏与华氏两种方式标记昨天的气温。如同堪称暗号解读始祖的罗塞塔石碑那样。
不过这么一来,最重要的英文字母───「F」与「C」被省略了。
「所以『F/C』是这串暗号的解答文。啊,英文字母的缩写应该不能算是『文』吧。不过……原来如此。真亏她想得到这个。」
「是的。每天确认最高气温与最低气温,以体育社团来说或许理所当然,但在意识朦胧的时候应该不会想到这个对吧?」
「不,我是在称赞历历的学友。」
卧烟要是对她太感兴趣,想将她纳入旗下,我会很为难的。
虽然这样完全变成出自私心,但是必须在卧烟委托进行第三次解读之前解决这个事件才行……
一下子拜托八九寺,一下子请忍帮忙,一下子借用神原家,总觉得我的初衷毁得差不多了,干脆放弃坚持,今后的暗号解读任务就拜托小扇算了……可是那孩子只会解谜,不像命日子愿意很干脆地告诉我解答。
那孩子也是讲求逻辑的人。讲求奇怪的逻辑。
无论如何,回到正题吧。
为了保护命日子,也为了解决事件,回到正题吧。
「不提这个,女子篮球社的社员里,名字缩写是『F‧C』的女高中生有几个人?还得调查这些人有没有挂吊饰……」
第一具木乃伊贴交归依没有挂吊饰,由此看来,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挂。或许社团内部也允许对于同侪压力进行这种程度的小小反抗。
「零人。」
「咦?您说什么?」
「抱歉我讲得怪怪的。零人。也就是说,名字缩写是『F‧C』的女高中生并不存在。」
030
「反过来的缩写也查过了吗?您想想,把日本人的姓名写成缩写的时候,不是有『姓/名』与『名/姓』两种模式吗?」
「当然。就算这样还是没有。」
难道是命日子解读错误?
不,没那回事。
「扩大搜寻范围比较好吗?要不要把退休的三年级也列进来?」
「唔~~……」
如果透过神原拜托日伞,想拿到校友名册也不是不可能吧,但要这么做吗?如果扩大调查到这种程度,感觉会没完没了。
硬是牵强附会找出缩写是「F‧C」的人物也没什么建设性……虽说这个缩写看起来稀奇,却也不是完全找不到。
「刚才以吊饰为线索推测是女子篮球社的社员,不过是否可能像是『D/V/S』那时候一样,是印象中某个知名吸血鬼的姓名缩写?」
「在这种状况想到的吸血鬼是海外的怪异,一般来说都有中间名……只有两个英文字母的话不太自然。」
「这样啊……」
明明劳烦命日子帮忙(不过她很高兴),还因而跷了课(就算不是为了这个事件,我或许也会逃课吧),却没能成为良好的线索……哎,反正忍野也说过,实地调查就是不断做白工。
切换心态不屈不挠也很重要。
「话说卧烟小姐,您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难道我不在的时候又收到不如意的消息吗?」
「嗯?我看起来这样吗?我自以为假装得若无其事,不过既然你这样担心,无所不知的大姊姊我也没什么形象了。我明明希望自己在你心目中永远是可靠的大姊姊……」
「别这么说,以卧烟小姐的本事,一定能成为可靠的熟女……」
「我并不是想成为可靠的熟女喔。没事,我才要说,你的担心完全猜中了。早知道就不看女高中生手机的内容了。不只如此,目前也没什么丰硕的成果,所以我现在满气馁的。」
卧烟说着看向床上的木乃伊。她所提到那支手机的拥有者官宫鹗。
穿着病患服躺在病床的模样,即使不到看惯的程度,也终究不会大惊小怪。
也可以说,人类一旦变成皮包骨就难以区别。而且躺下来之后,身高差距也变得不明显,加上运动社团的女生都把头发剪短,所以也无法从这部分区别。
神原在现役时代也剪短头发,难道这些人不是因为加入运动社团,而是模仿神原留类似的发型吗……?
大家都类似……嗯?
「就算是这样,大姊姊我也不会惊讶了。真是的,被迫看见那么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之后,我再也不怕什么吸血鬼了。」
「居然说被迫看见……卧烟小姐不是擅自偷看的吗?」
「我无从反驳。有人说过不可以检视搭档对象的手机,这是真理。如同你窥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窥视你。」
那支手机里是什么样的内容?
老实说,听她说到这种程度,我反而好奇了……但还是别碰比较好吧。不只是尊重隐私,更是为了我自己的健康……连卧烟都这样了,我说不定会住院。
而且看完手机的成果不甚理想,那就更不用说了。
「总之,也是因为女子篮球社比较特殊吧。身为大人,我终究不希望这是通例。这种社团活动真神奇,简直像是自己霸凌自己。」
「可是,学长学弟制的运动社团,或多或少都有这一面吧?如果是名校更不在话下。」
以直江津高中的状况来说,应该是「前」名校。
只不过,这也可能反而导致学长学弟制更加严重……
「唔~~我从女高中生时代就是领袖性质的指挥官类型,不过确实和学长学弟制的那些人不太相容。」
「卧烟小姐也有女高中生的时代啊。」
「大姊姊我可不是一出生就成为大姊姊喔。更没有成为熟女。」
「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么说的话,我最难想象女高中生时期的人是影缝小姐。」
感觉影缝不是文组也不是理组,不属于文化社团也不属于运动社团……她当年究竟是什么样的女高中生?
「说来意外,那家伙当年是正经的学生喔。但我知道的不是女高中生时代,是女大学生时代。在那个时代的三杰之中,她是唯一顺利毕业没辍学的人。」
原来如此。
真的不能只从单方面来看一个人。
「惨了啦~~毫无觉悟闯入女高中生的领域,陷入软烂的无底沼泽爬不出来的这段时间,影缝要来了啦~~」
居然用「要来了啦~~」这种可爱的语气哀叹,卧烟的这种态度更令我想要叹息。
真希望她继续当个可靠的熟女。
「我会这么想是在所难免,不过卧烟小姐,您太提防这位学妹了吧?虽说那个人无法控制,却也不是完全不听你的话吧?」
实际上,影缝这次基本上也是因为卧烟叫她帮忙,她才会从北极千里迢迢回来这一趟,而且如果她真的无法控制,应该会撕毁无害认定等任何限制,直接除掉我与忍。
即使暴力得不得了,也只是手段上的问题,只要好好谈肯定能让她理解。她是讲道理的人。
「好啦,这是重点。只要说明原由,不必除掉殊杀尊主的理论或许会成立。化为幼女到那种程度的殊杀尊主,或许也可以获得无害认定。」
即使在女高中生们的无底沼泽爬不出来,但卧烟终究是总管,看来她早就考虑到我思考的问题,对我这么说。
「嗯。实际上,我得知殊杀尊主突破八九寺小妹的迷牛结界时,这个想法就已经掠过我的脑海。殊杀尊主或许不是以蛮力突破结界,单纯只是虚弱到结界不会起反应的程度。」
「…………」
可能吗?
考虑到传说中的怪异是由她打造并取名,这个现状过于令人心痛不舍。
「即使是这样的现状,至少应该还是有能力吸食女高中生的血,所以殊杀尊主光是位于这座城镇,就肯定是本次事件的头号嫌犯。但她化为木乃伊的原因,或许不是遭到某人袭击,可以解释成她终于弱化到极限而主动进入干眠。」
「照这个说法,她躲进山上是自己这么做的?」
「嗯,毕竟躲在土里应该比较安全。当一个干眠、冬眠、假眠之吸血鬼。这么一来,她或许是在回去找入境管理官八九寺小妹的途中不支倒地。总之这也是诸多假设之一。实际上,即使她饿到袭击女高中生的可能性最高,目前依然适用于无罪推定原则。不过,要是牵扯到影缝就行不通了。」
「……为什么?」
卧烟莫名地顽固。
连我都愿意信任,就某方面来说粗枝大叶的这位大姊姊,却只有在这次对于影缝的事情异常顽固。
「告诉你一个小秘密,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问题所在的殊杀尊主以及大问题所在的影缝,彼此有段过节。」
「问题……以及大问题……」
「即使殊杀尊主不是这次的凶手,即使殊杀尊主这六百年来没有实际危害到人类,得以获得无害认定,这段过节依然会让我们无法阻止影缝。脱离常轨,只以标榜正义做为唯一限制器的那个阴阳师,只有这次可能会基于私怨行动。」
私……私怨?
那个正义感的化身有私怨?
「如果对策用错,我将落得再度将学妹逐出门派。我就是不想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