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虽然我顺利完成了老家的无预约之旅,但主动与被动之间的巨大差异,并不局限于加害和被害的二项对立之间。开着车回到曲直濑大学后的我,被没有约定过的人突然叫住,才让我意识到不基于自己决定下预定外的被人缠住是有多么麻烦。
说到底,虽然很突然,但和预定外还是有些许不同……,很难说这违背了意志。毕竟只要我继续能动的去进行与谢罪相关的这场调查,就总有一天不得不与他相见,即使不是如此,他也总会来见我。
——是的,为了来道歉。
「阿良良木君?能稍微聊聊吗?」
是个帅气的男生。
不,应该说成是曾经很帅气的男生才对吧?
虽然能让我觉察到,大概不久之前,差不多就是数日之前的他还是位俊俏的红颜美少年,但现在却头发蓬乱,带有黑眼圈的双眼凹陷,脸颊消瘦,胡子邋遢……,衣品也是,如果能把这称为衣品的话,因为看起来和睡衣差不离。
这模样,我还以为他是走的秘密地下洞穴来上学——相比之下住在漏雨废墟的某位夏威夷衫大叔都显得有些小漂亮。
「我是来道歉的——为了食饲的事」
「…………」
也就是说这位美少年,这位原美少年,就是命日子口中的彼君……,在社团研究部里道歉了个遍之后,他终于是找到了,如文面般部外者的我。能被看作为命日子的友人真是太好了。原来这不是我的臆想啊。
当事者。
加害者。
虽说总有一天我迟早也会去拜访他,但果然由对方来找到我,感觉就像是吃到了先制攻击一样……,我本计划为了以防万一,上完课之后再去大学图书馆暗自调查一番,却在悠闲之际被吓了一跳。
虽然基于和命日子的交谈本以为是位有前辈气质的人,但即使不这么憔悴,也不胡子邋遢,看上去也是个幼气的大学生……尽管看不出来是个会夜袭的人,但原来如此,命日子喜欢的是这种类型。
感觉看不出年上的那种……。
说起来轻音部那位也是童颜。
作为儿童虐待的专家,我稍微有些担心的倾向,但还是先搁置在一旁吧……,那么这里该如何应对才是正解呢?
①你是谁?
②食饲是谁?
③阿良良木是谁?
「阿良良木是谁?」
虽然我选择的是选项③,但看样子他已经预先调查过了,「行了吧,阿良良木君,我知道你不想跟我说话」,如此无视我的发言。
然后也不忌惮他人目光地,
「万分抱歉,阿良良木君!我将你重要的亲友变成了伤物!拜托,来打我吧!我希望你来打我!」
如此气势十足地低下头来——气势猛到还以为他要头槌我。
亲友都来了啊。
「不用留情也可以!要不就来勒我脖子!遗书我都写好了,不会去向阿良良木君问责的!」
我肯定会担责的啊,不管你写了怎样的遗书。
不过,现在也不是摆弄刑法的时候……,可以说幸运的是,多亏了和八九寺出乎意料地多聊了会儿,我也就顺应迟到了大学的授课,所以周围并没有什么人……被穿着破破烂烂衣服的前辈低头道歉的这一构图,再怎么说也太难为情了。
羞耻刑……。
「总,总之先换个地方聊吧?那个……」
说起来,他的名字,我还没听说过。
「我没什么名字。无论是父母的姓氏,还是从父母那儿得到的名字,我都没有自报出来的资格。非要一个的话就用垃圾来称呼我吧」
「……哈哈」
原来如此,这么夸张的啊。
战场原黑仪也是,说让我用西班牙黑猪来称呼她……,但是,看上去也不是在开玩笑……,淤浊的双眼,正闪闪发光。
散放着妖光——妖魔令。
「我也曾被称呼为垃圾过啊,还是被女友。所以也还能接受吧?」
一边缓和着场面,一边打算移动的我的手腕,被彼君紧攥着——力度大到仿佛要把我手腕折断。
「不会让你逃的。直到阿良良木君接受我的谢罪为止都不会让你逃的——直到阿良良木君殴打我为止。直到把我骨头打断,打断我的头盖骨为止」
彼君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双眼朝上紧瞪着我——眼睛完全发直。姑且说一句,我好歹是原吸血鬼,所以竭尽全力还是能甩开他,但他的迫力却不允许我这样做。如果这是①非对称战争的话,那我可是落入相当的下风。且不论头盖骨,这里我似乎只能选择折服。
「……OK,OK。那就在这儿聊吧。来谈谈吧」
半哄着,我一边间不容发地充分发挥原吸血鬼的才能,张开了像是让周围无法干涉的结界——虽然想说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人来打扰了,但遗憾的是这样的才能,是吸血鬼残渣的我所不具备的。
我所张开的是排场一类的东西。
说到底我就没见过忍张开结界——那家伙,完全不会忌惮人的目光。毕竟是王。
在这种感觉之下难易度也在跳涨。
我必须得在周围目光的注视之下,从命日子的『加害者』即彼君口中,在不刺激到他的情况下,完成听讯调查……,但是,这样子做结果又能如何呢?
仅凭我所看见的,虽然他一副落魄样,但却没有被谁施加过暴力的形迹……,无论是创可贴啊绷带啊淤青啊肿包啊都没有。那这就意味着,尽管他把类似的话,在社团全员中说了个遍,但也没有被谁殴打吧……,也理所当然。
这种状况下,到底谁会打啊?
还对着头盖骨打?
我还觉得他也许是故意在公共场合,戏剧性的谢罪的……,因为可以这样透彻地说,他之所以不肯从这里离开,是为了回避被带到人迹罕至的地方后真的被打。
倒不如说,甚至连不修边幅都可能是刻意为之……,故意把头发弄得蓬乱,使用特殊的化妆技术作成熊猫眼,努力让自己胡子拉碴的……,为的是呈现出一种最难让人殴打下去的视觉效果。
我这想得也太邪恶了吧?
嘛啊,要是过去的战场原黑仪的话肯定能轻轻松松地殴打下去(实际上她也曾在同学的注视下给了老仓一拳,这也是某种问题所在),但居然在命日子的社团以外的很多个朋友中选中我来道歉,很难说这其中没有战略存在。
来向善良又温柔,虫都不会去杀的我道歉,看来这男的,采用的是⑤试探行为的战略……。
「是呢。如今自己低头的对手,居然是不杀虫小儿性爱未成年者掠夺近亲相姦儿童座椅野郎,这做梦都想不到啊」
虽然我察觉到像是超级大犯罪者的恶名高呼之声从我的影子中传出,但这也是『危急之时让吾出动』的幼女的呼喊吧……,尽管很可靠,但是,你的出场还得往后稍稍。
你就在舒适空间里饿着肚子吧。
「来吧!阿良良木君!快打我!不打我是不行的!虽然要是我自杀你能原谅我的话我会立马执行,但这样做会让命日子无法释怀!因为命日子一定希望我受到更为严厉的惩罚!」
虽说勉勉强强差了一天,但能先从命日子口中知道事情经过真是太好了……,考试的对策也商量过了。学了个爽。若是在什么都不知道的状况下,被穿衣打扮叫人无法释怀的原美少年如此逼迫着,一无所知的我恐怕招架不住吧。
说不准,喜欢人类的我,会把彼君说的全都照单全收……,虽然把加害者的言辞囫囵吞枣本来就很危险,但要是连加害都没能成立,那就更是如此。
「我觉着吧,命日子她……」
「和命日子没关系!这是我和阿良良木君的问题!我不想再去伤害她了!」
就像是自己先甩的命日子一样,彼君被激情驱使着喋喋不休……,都可以称为是剧场型的激情了。与其假设说没有事先听说事情经过,不如说即使已经听过了,如今的我也都感到恐怖。
如果是因为国语苦手的我描写力不足,从而让彼君的样子显得或许稍微有些有趣,甚至带有几分滑稽的话,那得对大家说声对不起,我想要在这里道歉。
我发觉自己如今,正普通地处于人身危险中。
要是能原谅的话我就想要一口气从这种场合中逃出去——要是能原谅的话。但是这不可原谅。
在一天之间回了趟老家,继而回忆起高中三年级生活的本日的我,更是如此。
小看我我会困扰的。
我不是不会杀虫的,小儿性爱未成年者掠夺近亲相姦儿童座椅野郎——我是甚至会和吸血鬼和解的男人。同这样子的我交谈,实在抱歉。
虽然命日子阻止过,但既然你期望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啊。
还请毫无顾虑地在我的赛场上展开较量。
「行吧。我会听的,听阁下的见解」
我对彼君这样说着,当场,也就是扑通一声盘坐在地上——意思是在谈妥之前,用杠杆也无法把我从这里挪开。即使膝盖在微微颤动,只要我一坐下来,那就没人能看见了吧。
做好觉悟吧。
我会跟你交谈直到啜泣道歉为止。
「尽管我反对阁下的见解,但我会誓死守护阁下陈述见解的权利——真的誓死守护」
因为视线一下子低了下来,所以在位置上我几乎可以从正面看见一直低着头的彼君的表情,但彼君他却一副,『居然先坐下来了』的受到强烈冲击的表情,看着不惮他人目光静坐的我……,难道你也打着看准时机土下座的算盘吗。
若真是如此那可是彼此彼此啊。
我可是曾在金发幼女面前跪过彻夜,要比你略胜一筹喔——对于你清晨的突然袭击,我总算是扳回一局了吧。在这无法打人的局面之上。
即便如此这才刚开了个头呢。
若是有必要,六百年我都能静坐过去。
「要是我可以的话,就让我听听看吧——请不要见怪」
022
「法律当然不是万能的。
「全是洞,全是漏洞。
「全是破洞哟。
「一千个人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正如前面叙述的那样,因为本来就不是不变的,不是绝对的。
「更别提,也有比起不法地带更为残酷的法治。
「只能唯唯诺诺的服从不忍直视的规则,这种事在各个地方都存在着,即使说有,也很难将其称作为是。
「强制执行不出己愿的谢罪,果然很屈辱——但是,即使完全不感谢生命或食材,在餐桌上时也能没有抵抗,没觉得在说谎地说出『我开动了』,毕竟这是传统礼仪。
「『我吃饱了』也是礼貌吧。
「要是即使不感谢也会说『谢谢』的话,就是不觉得有错也会说『对不起』。
「诚然,或许会觉得做了件好事——遵循规律,做正确的事的自觉,不是会让自身高扬起来嘛。
「比起因为做了错事所以道歉。
「不如说因为是正确的,所以道歉。
「若道歉是正确的话,我也是正确的。
「那倒不如说还要谢谢能让我道歉。
「极度积极的自我肯定感——虽然自我否定或者自我批判也能让心情好,但即使如此,自己是正确的,自己没有错,自己没做错事的这种正义感,通向的是万能感。
「即使法律不是万能的,但能将万能感给予我们。
「即使低下头,在内心中,也是挺着胸的——有着顺从正确规则的,骄傲。
「即使道歉,骄傲也不会受伤。
「这样一来,道歉就变得容易了。要是道歉能行的话,倒不如想一个劲道歉了——不得不道歉了呢。
「倒不如说为了道歉,会变得故意犯下过失——故意的过失。这样一来,虽然像是孟乔森氏症候群,但沉醉于正义,再怎么说都很危险。
「有如今不再是栂之木二中的火焰姐妹的妹妹的你的话,那肯定是经常,对此有实感的吧——标榜正义的危险,理应知道才是。
「但是,也有如此危险,不借助法律这种怪物,就无法道歉的人类。
「要是被说道这种人才是怪物,原来如此,没什么反驳的——就像没什么话,能对这样子的我说的一样。
「也像没有能对我用的魔法一样」
023
「抱歉—!历酱!抱歉—!结果还是把你给最大限度地卷进来了—!明明不想这样的—!」
被命日子道歉了的话,我这不是什么目标都没能达成嘛——但是,为何命日子能找到,来到大学图书馆(这是本日我所达成的唯一预定)的我呢?
不会是彼君的报告吧?不对不对,命日子应该早就把他拉黑了。
「出圈了哟—!历酱在大学里静坐的图片—。在『#座历』上—!」
「『#座历』是个啥啊」
我怕不是被人从心底里瞧不起。
小学五年生说话都比这好听。
「没关系的。我认真起来的话,不会显现在照相机里」
「确,确实照片上的你是很模糊啦—?」
一边疑惑着,命日子一边用她的小手啪嗒啪嗒地拍打着我身体的各处——我还以为这是怎样的真情流露,但看起来命日子是在确认我是否受伤。虽然知道她在担心我啦,但这健康检查也太粗糙了吧……。
弄伤了那可咋整。
你是哪家的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动摇的悠哉女孩吗。
「没关系。我和彼君所进行的是极度平和的谈话」
「真的—?虽然照片上的彼君也很模糊啦—,但那也就是说彼君也是认真的咯—?」
嗯……,要说认真那肯定是在开玩笑但,也不对,也有可能。如果彼君——如果他,是遵从妖魔令的指令,来行动的话。
④命令系统。
「怕不是因为这是灵异照片所以才出圈的……」
「总之抱歉—!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不要因此而讨厌我—!我不想失去最好的朋友—!只一次的话夜袭也是可以的—」
「这样做了的话就做不成朋友了吧」
「不原谅我吗—?」
「原谅了原谅了原谅了」
「太好了—」
这下子,几乎要落泪的命日子,也露出了笑颜——放下心来了。光是和彼君的拉扯都让我十分疲惫,要是在这里和命日子拉开第二轮的帷幕,再怎么说我都吃不消——而且,说句不算是真心话的丧气话吧,要是在这里,连命日子都出现谢罪中毒的症状了的话,那我所设立的积木般的假说就会因此崩塌。
五种假说,乃至十三种假说,都说不上范围广泛……,而像我这种程度的器量下所设立的假说,充其量也就一种。
它就如同立于危楼之上,危险脆弱又易碎……,但求天老爷保佑。
「然后呢—?你是怎么把彼君—,更正—,把原彼君赶走的—?」
「我只是推心置腹地聊了聊。回想起来,从最初开始,我就是被这样子教导的」
「教导—?被谁—?」
「某位夏威夷衫大叔」
说到底,那位夏威夷衫大叔也这样说过。
若是言语不起作用那就只好战争了。
在这种意味下,处于危险境地的,到底是我呢,还是彼君呢——非对称战争。
说起来在我的影子里,也有当我发生不测时可能会毁灭世界的金发幼女正在磨牙,所以实际上,把这说成是场性命攸关的交涉也不叫言过其实。
那么,话说回来,到底该对命日子透露到何种地步呢——虽然我不想让命日子跟黑仪或者老仓扯上关系,但说到底我开始行动的理由,就是为了确认这三种案例……,战场原黑仪呢,是冷酷谢罪到让我回忆起过去的平坦,老仓呢,却只是把话往反了说,形式上还是司空见惯的歇斯底里样——和彼君的剧场型的激情相比,无论是种类还是倾向,跟这二人都不一致。
即使接受了同样的命令。
根据实行者的差异,谢罪模式也会改变吗。
并不是本人怪异化了……。
不过,也还是有点用……,正因为我率先经历过了黑仪和老仓的案例,在某种意义下,也是达成了艰苦的特训,所以即使是突然袭击,我还是有应对彼君的底子。
也许是因为被熟人谢罪袭击更加过分吧。
「嘛,已经不用再担心了哟」
纠结之后,我还是只说出了结论而告终——虽然对朋友保有秘密不是我的本意,但这里就容我耍个帅吧。
因为我就是这样一男的。
「彼君应该是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嗯—?」
虽然投来疑惑的目光,但命日子没有再追问——这样子的距离感,不愧是男友没断过的女子大学生。
要是我的话就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听说他也退出了社团,虽然可能会在校园里或者课堂上擦肩而过,但他说以后会无视你。我和彼君,定下了如此的,男人与男人之间的约定」
「我被无视了啊—」
虽然命日子一副非常意外的表情,「但也行吧—。我也只是稍微想了想—,要不要让原彼君退学呢—」,她这样说道。
稍微想了想。这也自然。
「但是,男人和男人之间的约定真不错—。很帅—」
「是吧。阿良良木历很帅吧」
虽然实际情况全然不同。
阿良良木只是帅气却不成体面,而且更重要的是,我没有和彼君之间,结下男人和男人之间的约定——虽然在狠狠地交谈过后,我把彼君的话给全部听下来了,但最终,也很难说问题就此解决。
虽然是和平,但却是凭武力结成的和平条约。
那可不是约定。
那是——命令。
「可以说是因为④命令系统吧。总而言之,就是被谁所命令的人,也会听其他人的命令」
「?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机器人三原则的事」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怪异还怪异。
再以命令还命令——这也不叫什么作战计划。
但是,果然还是有底子的——当天就返回老家,走一步看一步地从小扇那里了解到了情况,对我来讲是难得的出色发挥。
确实我是不会去这样思考,彼君,或者说黑仪老仓,是在外部的影响下被强制道歉——我会假设说,即便基于的是怪异,但与谢罪行为相关联的,还是本人的理性。我还是太过于相信个人的意志,无论是从好的方面上,还是从坏的方面上。可以说这是意志弱小的里反转。
因此失败。
因为薄弱。
不过,如果彼君他们,是在②自罚或者③自我牺牲的类似于没有『自我』的状态下被操纵谢罪的话,那自然无论再怎么说服,无论再怎么推心置腹,也是无意义的——他们的腹中就如竹腹般空空如也,因为本应说服的本体,正在他们后方牵丝引线。
关键,扎根在另一个场所。
「是在说AI的话题吗—?通过输入前后矛盾的命令—,来观察电脑该如何反应—?」
虽然这和她的专门领域稍稍有些不同,但命日子仍然以自己的方式思考着,「那自然是—,以之后的命令为优先咯—」并说道。
「后者优先的法则—。完全不通情理呢—。但是,实际上又会如何呢—?会不会愚直地墨守着—,率先输入的命令呢—?」
「有时也会一听见别人的命令就被输入进去呢——但是嘛,即便看上去很顽固,却意外地柔软」
与其说是柔软,不如说因为顽固,所以简单。
虽然在狠狠交谈的末尾,当彼君疲惫到界限为止是最好的切入点(吸血鬼的体力可是无尽藏),但即便不是如此,我的『命令』也应该会通用吧。
毕竟是——王的敕令。
怪异之王的。
「……但是这种手段,是不适用于黑仪或者老仓身上的。总不能有接受谢罪对象的命令的构造吧」
正因为在命日子和彼君的问题中,我彻彻底底的是没有关系的第三者,所以『命令』才有效——而且,虽然并不想让命日子不安,但实质上,并没有从根本解决问题。
这完全是一时的处理,是姑息疗法。
虽然像是成功地输入了内容,但要是彼君再度处于④命令系统的指挥下,那就是前功尽弃,成了兜圈子的游戏。
把改写回来的再改写回去。
虽说这是借铁血的热血的冷血的吸血鬼之名所下的命令,但也完全是行至末路的权力……,在把持没有实体的权力方面,我没有第二次机会。
小扇也这样说过。
连鬼都不能与之为敌,妖魔令。
要我补充的话,即使对于彼君来讲,这也不是个好的解决方案——虽然是拿容易理解的机器人来打比方,但人类自然也不是机器人。覆盖命令什么的,或许会令人陷入二律背反的双重拘束中……,嘛啊,虽然我想着命日子所受到『谢罪』带来的麻烦程度,不让彼君多少吃点苦头是抵消不了的,但果然还是不能就这样放任不管。
要期望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话,那就不应该个对个的接触,个对个的处理,而是只能把斩断牵丝引线的根源作为结局——如果恶法也是法律的话,那就只能期望法律的改正。
「但是—,历酱,无论如何还是很谢谢你—。虽然不知道这之后会发生什么—,但能暂且消停会儿就帮了我大忙了—。真的真的真的真的谢谢你—」
「被感谢到这地步会让我心里过意不去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过意不去。我只是凑巧帮了个忙。这种事谁都能做到的,只是我做了而已」
实际上也多亏了忍的帮助,所以我谦虚话说得也蛮炉火纯青的,但是命日子还是不肯让步,「不不—,正因为是历酱哟—」如此继续道。
「正因为是历酱去劝说—,原彼君才会老实顺从—」
「……嗯?」
强调得很奇妙。
命日子居然认为我可靠到这等程度吗?若真如此有些害羞啊。说实话,我没啥印象以前在她面前展现出我能干的一面来……。
别说能干了,让她看见的全是我学习不行的一面。
「明明社团研究部的威吓役都出场了—,但还是不行—。果然地缘还是厉害呢—」
「在社团研究部里还有威吓役的吗?」
这是什么社团啊。
不对……,地缘?
「命日子,地缘是什么?」
命日子一边像是装糊涂那样歪着头,
「彼君可是和历酱一样—,都是直江津高中的毕业生哟—?不是知道这一点—,才去商谈的吗—?」
一边这样说道。
「……我没听说过啊」
不。
你应该知道的吧——命日子曾这么说过。
虽然说过,但既然如此的话——事情经过就会变得完全不同。
所需要商谈的,就会变得完全不同。
024
「比起没有恶意,没有自觉才更麻烦——关键点就是别说不认为『干了错事』了,连『干了』都没认识到的情况,到底该为什么道歉呢,变得不知道了。
「虽然也许是给予了被害,虽然也许是造成了迷惑,但即便如此自己仍旧是正确的,只能这么做——要是秉持着这种主义,干脆就作为确信犯,营造出反派小说的浪漫。
「但是,不觉得『做了件好事』也不觉得『做了件错事』——『明明我什么都没做』的这种一袭人物,到底该要求怎样的谢罪为好呢,不得不在脑中烦恼。
「要是没有履行法律规定的义务然后说『什么都没做』,那倒是可以谴责,但要是连这样子的违反都没有的懒懒散散地,其本人的这份自觉的缺失才是问题的话,那到底该如何说明为好呢。
「因为不想被发怒所以什么都没做。
「也有这种思想——因为不想被发怒所以没有带着思想。
「本来,与自己没有关系而可以袖手旁观的,这种一廉人物,才能称为第三者——就像裁判官或者陪审员,裁决跟自己有关系的加害者,或者说担当与自己有关联的事件都是不行的。
「实行法律的执行者是当事人,那连国民都不能信服吧——因为这样一来或许可能生出法律的例外,虽然严密的第三者不可能存在,但还是要尊重信条。
「五人之中总会有谁和谁认识,虽然也有这种世界真小假说,但到底该有着何种程度的关系,才能被称作关系者呢。
「你也是。
「觉得是他人事对吧?
「即使置身于麻烦中,但也只觉得是为了解决降临到恋人或朋友或幼驯染的灾难对吧?
「想要当裁判官。
「或者说,名侦探的角色。
「但是,不是这样的……,即使是有名的阿良良木历,要是牵连进来,也是平等的——法律之下的平等,不能成为什么的同样的当事者。
「连裁判官,都要被拉到被告席上哟」
025
「我可是拼命苦学才考上了理想的大学,但某位自直江津高中建校以来都难得一见的,以吊车尾出名的后辈,却悠哉悠哉地就入学了。听流言讲还是为了位女性。不,也没什么,我也没有抱怨的道理,不过姑且,还是想要一句道歉」
彼君他,也似乎这么说过。
虽然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自己居然是这么个风评,然后,我居然是自直江津高中建校以来的出名吊车尾,而且还被说是以女人为目的,都是些非常叫人难受的话语,但是托此所赐谜题也解开了。
如同突触连结起来一般。
缺失的联系也相连。
但与其这么说,不如说本次的情况是因为情报过多,才导致的混乱……,如果我没有从命日子那儿听闻彼君的谢罪攻势,说实话我就找到了黑仪和老仓的共同点。不对,或许在这次的状况下,我很难把黑仪在年初问候的分手,和老仓的蹲守跪伏联系在一起……,说到底,因为老仓已经是从直江津高中退学了(还是转学?),所以老实讲,我对于那位幼驯染是怀念的母校的同窗生没有实感。
也许我只会把她们看作是我的亲友……,但是,作为乱数的彼君,竟然是我的高中时代的,一位学长的话,那共同点就展露无遗。
直江津高中的毕业生。或者是能被看作为直江津高中毕业生的人。
而且现在,就读于曲直濑大学。
实在讲,我……,似乎是自直江津高中建校以来出名吊车尾的我,可以说既没有参与社团活动也没有所属,即是几乎没有在学校里,发展过什么前辈后辈的关系。
这种事,先前所述的小老仓自不必说,在一年级和二年级装作深闺大小姐的战场原黑仪也是,同样的经历吧……,嘛啊,那位警戒心满满的深闺大小姐,可能会无一遗漏地将全校学生的个人情报掌握在案,但这也是单方面的关系,总的来讲也只是位无关系人士。
当事者意识皆无。
换言之,如果这三者之间有什么关系,那就不是在高中时代,而是在曲直濑大学的校园生活中所发生,这一点毫无疑问——虽然绕了个大圈子,但了解到目前这等程度的话,就差不多该挣扎着走到正解了。
肯定是有的吧,除我以外的直江津高中毕业生全员都在的聊天群——虽然也由此产生了新的谜团,明明老仓连毕业生都不是,但没有加入进去却是我呢,不过嘛,这个问题就留到夜晚的被窝里,一边浸湿枕头一边思考吧……。
「命日子。我想要知道彼君的行动履历。彼君他在这所大学内,除了社团研究部以外,还有没有参与过什么活动呢?像是在国际系里啊……,数学系里啊?」
讲道理,我觉得直接去找熟识的黑仪或者老仓问也不是不行,但遗憾的是,作为谢罪对象的我可不能去找她们交谈——虽然说到不能交谈,命日子和彼君之间也是一样,但在彼君变成那样之前,命日子有从他那儿听说些什么的可能性很大。
「嗯—?原彼君和我不同—,应该没有在兼任社团哟—?」
「是嘛……,那,有没有像是上过一样的课……」
即便学年和院系不同,也有可能上同一堂课……,不过感觉不太对劲。我不觉得会有什么课,全是原直江津高中的学生在修读——虽然我就像没融入进去一样,但直江津高中也是所出色的私立升学学校,即使有校友会,也不是件怪事。
「啊—,说起来—?虽然和社团活动啊—,同好会之类的有些不同—,不过是在去年的年末似乎是有场活动吧—?在冬假前—,彼君他好像是这么说过的—?」
还是在跟我恩爱的时候说过的吗—?
什么嘛,虽然不知道如此的蜜月期是在何时,不过冬假前这个时间点,从时期上看倒是完美吻合。虽然这场活动也许只是单纯的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说我的坏话……。
兴奋地说着我的坏话的怕不止三人组吧?
毕竟我是直江津高中建校以来的吊车尾。
虽然我在高中生的时候,没怎么关注过自己在他人眼中什么样,但要换种风格来说,那就是我的忍耐力勉勉强强。
自我调侃倒还好,要被亲友这么说其实也还行,但若是被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如此评价,那就会有些难过。直刺神经。
而且难以反驳。
不,因为我的成绩在学校里也不真的是倒数,所以事实上我也未曾想过会被人说到这种程度,但是,对于在此评价后接着的话,我是哑口无言……,『姑且,想要一句道歉』。
原来如此呢。
确实我在直到成为高三学生为止……,在说细点的话,直到高中三年级的六月为止,别说什么进学啦考试啦,我连顺利毕业都很危险。
换言之,我是小日伞的正相反。
这样子的未来,恐怕谁都没有想象过。连父母也没有吧……,在某种意义下,虽然我一边说着什么地狱般的春假,什么噩梦般的黄金周,但我却由此受益颇丰。
都可以说成是我作了场弊。
我理应为此坦白——为此忏悔。
我不是想说什么因为有两位直江津高中的才媛作为家庭教师相伴左右所以才让我的偏差值跳涨。
我有这等自负说,我只是做了相应的努力。
但是这份努力本身,却是被荒唐的吸血鬼之力所保证,那自然靠着无尽藏的体力,靠着漫画中所描述的集中力,靠着再怎么通宵也没事的气力,无论多少考试知识都能被填鸭填进去。
如果这不是不正当行为,那么什么才是不正当行为。
当然,我也有理由可讲。在重要的追赶时期的冬假里,我可像是每天都在被蛇神追杀一样,而在考试当天的早上,我又是一个倒栽葱落入了地狱——好处和坏处,为什么很难用确切的话语来简明易懂地分类,就是因为这不是能单纯用损得来说明的事儿。
但是客观的来看,如果不是吸血鬼体质,而且我的人生也没有交织着怪异的话,那就不会有大学生的阿良良木历——只会有高中留级,或是高中辍学的阿良良木历。
有大概率我会跟神原或者小日伞桌子挨着桌子。不过要是在同一年级的话,恐怕我不会首先跟这二人成为朋友。
因为包含这点在内才成就了如今的我,所以我自己是不会否定自身有这一部分的存在……,但是,这同时也只是我自己的事情。
既是个人情报,也是私事。
我平时又不会穿着写有『吸血鬼体质』的T恤生活。我的事实上的不正当行为,也就是所谓的优势,是不在彼君的认知范围内的。
姑且,想要一句道歉。
他理应没有这个道理来说这句话才对……,虽然理应没有,但这么一说我也回想起了跟小日伞的对话。
像我这种『悠哉悠哉』就能考上大学的,在彼君或者小日伞眼中,或许会让他们怒火中烧……,只是说着『因为是女友决定推荐入学的大学』,我也不是有特别想要去做的事,而把数学作为学科方向,也只是因为数学恰巧是得意学科所以才选的,我也不是什么有志成为数学家的人。我不是像老仓一样尊敬着欧拉的志向高远的年轻人。
从每天都在孜孜不倦认真积累的考生的视角来看,也许我是拿他们当傻瓜,然后一飞冲天……,虽然这是误解,但也有被误解的要素存在。基于性格的不同,或许会有人像小日伞那样,想要变得叛逆。
我也许是被当作为了叫人忍不了的作弊角色……。
热心地打入社团中去的学生,在隐退之后以同样级别的干劲集中于学习之上,最终如谎言般提升了成绩,虽然也有这种例子……,但这是神原的类型,和我的情况并不相符。
在旁观者眼中,自然是觉得在开玩笑吧……,诚然,那位彼君,也不是在认真执着于想要我道歉。
这肯定是作为杂谈中的一环。
是压力的发散。
要是真这么思考,那说到底彼君就不应该会服从我的『命令』……,虽然我之前觉得,看样子是因为我的命令带有『怪异之王』的权威,所以他才会在二律背反之中,顺从我那边的法则,但难道不是如此,而是对于彼君来说,我是位不良的后辈吗……。
鬼不是敌人。
我才是彼君的——敌人。
那这么一来,高中时代的斑斑劣迹,还真帮上了忙——明明应该对这条教导掀起反旗,但我却意外地在实现『人只能自己救自己』。
「那么,命日子,彼君那时到底说过什么?」
「他被教授拜托—,为了在三月考试的新考生—,临时去在年末举行的最后的开放校园日中帮忙—。我们那时候—,不也有像是OB访问*之类的活动嘛—?」
「我倒是想说我没有去访问过OB——但实际上,我甚至都没参观过大学」
「啊哈哈—。历酱你真是个小天才—」
你要这么说的话那历酱也就完蛋了,而我也痛切领悟到,人类就如同万华镜般,见解各自不同——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开放校园日啊……,没承想不是小扇也不是八九寺,而是最无关紧要的跟小日伞的杂谈,里面埋藏着伏笔。
搞不懂啊。
OB访问。
看起来,我又得马不停蹄地返回老家一趟——好不容易搬到了老仓隔壁,这样一来不就和开车上下学的时候没两样了嘛。
*此处的“OB访问”大约指的是通过拜访志愿大学里的学长学姐,来对大学有一个大概的了解和印象。
026
「姑且,想要一句道歉。
「这既是轻松的要求,也是想要回应的请求对吧——干脆说『不道歉也行你就这样沉默到死吧』,也能简单做出反应。
「要是无理取闹的要求,拒绝也能容易。
「面对着认为低下头道歉,比起死还要艰难的人类,要求其道歉,可真够卑鄙的。
「不是有温度差存在嘛。
「即使其他人都认为是理所应当做的事,但自己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但总之就是非常讨厌,没有吗?
「像是无论如何都不想穿裙子,像是对吸面的声音有厌恶感,像是无法忍耐四人以上的聚会,像是很讨厌被镜头指着,像是无法坐飞机,人有各自各样的,无论如何都不让步的不喜欢,提到这类话题,说什么为什么这种理所当然的事都做不到,这是将不喜欢被认为是不诚实的陷阱哟。
「另一方面,也有将道歉这一要求当作是做作——『反正你是做不到的吧』类似的回响,这不是煽动,而是期待听到。
「虽说姑且想要一句道歉。
「但如果不觉得要道歉,却还是在这里道歉的话,不觉得反而会败兴吗——对于被人说要道歉就道歉的这幅杂鱼样生气什么的,他或她的自我评价会不会下降,带着这种不安。
「我啊,可不是想要成为理应被打倒的强敌对吧。
「虽然说不是故意的可能会让原谅变得容易,但从其反面来看,这样说的话,不也就变得很难生气了吗。
「不是故意的,而像是事故的话,既然谁都没有错,确实不用去恨谁就能完事了——这时候,所抱有的压力或挫折感,又该发泄到何处呢。
「总不会平白无故消失吧。
「物语里恶役是必要的理由,看起来就在于此——存在不会这么简单就道歉的恶役,是因为要成为被害者的补偿,这种情况也是有的吧。
「不去更生的更生。
「不去改心的改心。
「不去成长的成长。
「不去谢罪的谢罪。
「无论是阿良良木历还是战场原黑仪,又或是羽川翼或是老仓育所做不到的这种行为,『那男的』,不也空虚的做到了吗」
027
但是,看样子阿良良木历的无约之旅,得就此告一段落——虽然这绝不是个称心如意的结尾,就我个人而言也有许多想法,但尽管如此物语也不得不终结。就如同洗好的衣物一般,无论有多么的不如意,多么的不愿意,也只能把它叠起来。即使它还依旧带有污渍。虽然对我而言这是个坏结局,但对某人而言,则会去祈祷是个好结局吧。
虽然带着势头说是没有约定,但最低限度的事先调查还是要事先准备好——我也多多少少成长了点。尤其是得首先去确认,黑仪和老仓是否都以举办方的身份参加过,以校园开放日的形式所开展的,命日子所说的OB访问。
当然,在现在的关系性下要我跟本人去确认是比较难的,确实我和同学的交流几乎等同于无,但即便是这样的我,也不是不能找到其他说得上话的直江津高中毕业生。通过像是过去的同班同学的朋友的朋友这种,带有都市传说的气息的多次辗转询问之后能够判明,她们的确是作为各自学院的一年级代表(黑仪是国际经济学,老仓是数学),参加了这场活动。
虽然正如我猜想的那样,这是个我完全没听说过的活动,但我也说不出一丝抱怨。因为无论由谁来看,都很难说阿良良木历是个理想的考生代表……,他的应试经验无法带来任何参考。而参加这活动的黑仪是推荐合格生,老仓呢,虽然没能从直江津高中中毕业,但在不上学和转校的辗转中,最终还是通过获得奖学金考上了大学,也不能不说这是,苦学生的典型案例。
说到底,既然能拿到国立大学的推荐名额,看起来直江津高中还是跟曲直濑大学之间有很深的关系——与其说这是连结着不同的院系,不同的学年之间的缺失联系,不如说要是我一开始就能假设出这种被校方举办的独自活动就好了。
只有我这样子的傻瓜才会犯下无视派系间的关系性的错误……,这样一来三名『谢罪者』们的共性就展露无遗了。
无独有偶,在和我交谈的少数直江津高中毕业生的口中,还透露了一个算不上高兴的实情。
博爱主义的情报源曰,在直江津高中的毕业生中,还有其他的,而且不止一个的,出现类似症状的在校大学生,似乎正于校内各处,静静的成为了话题——缺失的联系所连结的,可不止彼君或者黑仪或者老仓。
被牵连的人数比我设想的还要多。就如同需要转发给特定人数的诅咒邮件一样。
虽然没有将追迹调查进行到这种地步,但看上去参加了OB访问会的原直江津高中的组织方,几乎全员,都被目睹到有在进行某种『谢罪』——自然其中有个人差异存在,但这已经是可以被归纳成一类的状态,也就是事态明了。
在这场研讨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直江津学生们——到底遭遇了什么。
虽然把话说得这么别扭不是太好,但对于没去参加这场活动,甚至没被邀请,更甚至直到现在的现在之前都不知道这场活动存在的我来讲,推测出年末发生的事实本来不是那么简单——但在这里,彼君所说的话成了提示。
姑且,想要一句道歉。
对于合格后的校园生活,对于进行讲解的OB们,要是有会这样的思考,会有这种感受的『法令者』的话——那这位『发令者』,一定是在过来访问见学的考生中。
而且还是。
失去了合格希望的考生一方。
无约之旅的事先调查到了这里,说是事前准备,其实是我现在正在给我的预备成员小日伞打电话——若说我是直江津高中成立以来的吊车尾,那她就是我的二代目,所以如果她的志愿学校是曲直濑大学,那她就可能有成为头号嫌疑人的危险。
而事实上,虽然我稍微有点怀疑,但小日伞的志愿学校并不是曲直濑大学,而且本来,因为早就受到挫折了,所以按照她所说的话,她甚至连年末举办的志愿校的开放校园日都没去参加,这可让我有些担心。
都是预备成员了,居然连个犯人都不是。
「啊,但是,要是如此的话我觉得很快就能找出犯人哟。因为有直江津高中吊车尾的群聊」
「何等讨厌的联盟……」
「互舔伤口」
虽然这样一来不就是伤物语了嘛,但我甚至连这个联盟都没参加过,这就是阿良良木历之所以会是阿良良木历的原因所在了吧。无论是高中生活还是大学生活。
不过……,我也听说过。
这种败者组,在直江津高中里存在着很多。
毕竟直江津高中是升学学校……,我还曾觉得吊车尾的就我一个。
「是志愿为曲直濑大学的三年生——是曾志愿为曲直濑大学的三年生没错吧?」
「嗯。还有的话……,说不定,志愿是法学部」
小日伞正逐步确保着自己情报屋的地位。
而实际上,因为这位情报商过于优秀,在我还正开着新甲壳虫返回老家的路程中,就收到了以下的情报。
『三年一组 上洛落叶』
『原陆上部』
『志愿是曲直濑大学历史学部』
『波波头,可爱系。最近裙子变短了。脚长24。NIKE ZOOM FLY』
『生日2月1日。血型O型』
『家住……』
『身高153体重50』
『三围是……』
『宠物名字是……』
『第一次看的电影是……』
『儿时昵称是……』
太有能了吧。
我没想问这么秘密的问题啊。
跳过这一段私人信息,将目光凝于重要部分——自然,为了遵守交规,我是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做的这件事。
即便是红灯,我仍在前进。
总算。
『是从社团中引退后成绩下滑的类型(跟人家一样,燃尽系)』
『虽然听说参加了年末的学校开放日,但似乎已经改变了大学志愿(也有人说她直接是放弃了考试?若真如此,那这也和人家一样,NICO!)』
『最近会先去繁华街再回家。也没有了社团伙伴,好像是在一个人玩耍,一个人直到迟到为止都在寂寞地玩耍』
『所以说,精神状态不安定的她的本日回家路线,也在附件的地图中留作参考……』
你是女玄师吗,这位后辈。
虽然我觉得小日伞这一副小日伞样,是需要其他方面的教育(不过真要说的话,在某种意义下,我觉得也不需要担心。毕竟这么有能),但如今吃紧的是那位女孩——上洛落叶。
上洛落叶酱。
虽然一个前辈都不知道的我,也不可能熟知一个后辈,但她可是神原和小日伞的同级生……,虽然没有直接的接点,但原陆上部的名号,实际上也值得特别记录。
从她的眼中来看。
中学时代,陆上部的王牌战场原黑仪,该会是个什么样子呢——不只是黑仪,老仓也好彼君也罢,跟自己一样曾是直江津高中的学生,如今却在『优哉游哉』地,讴歌着大学生活,看着他们的这份姿态,她会想什么呢。
虽然知道校园开放日不是什么一味吹嘘自己绮丽的大学生活的场所,但即使如此,也有可能不这么去想——如果她是,跟我一样的吊车尾的话。
或许她会想——想要一句道歉。
想要想『我』一样的,没到场的人的道歉。
也许要求的还是谢罪。
……自然,在当前这个时间点下这单纯只是个片面的推定。其他的嫌疑人也有的是,而且像我一样,甚至连这样子的互助会般的集体都没参加的人,都没能参加的孤独人士,也是有的吧——但是,尽管如此,即使洗清了小落叶的嫌疑,我也不得不去接触她。
事到如今,问题已不局限在我的周围……,不仅是黑仪或老仓、彼君,其他的直江津高中毕业生——涉及到各院系或各学年的『加害者』被量产出来了的话,『妖魔令』已经逐渐超出我能私下处理的范围。
虽然看上去如今还能被解释为个人的『奇行』,但要是直江津高中的毕业生在曲直濑大学里一个不落地谢罪行为被第三者机关捕捉到了,那么最坏的情况,这两所高校的深厚情谊,或许就此断绝。
明年以后的推荐名额由此不复存在也不奇怪。
所以说,虽然不是我的本意,但这里就顺从女玄师,不对,情报屋的推荐,下定决心在路上埋伏小落叶——一边认真考虑是否要把小日伞升级为正式成员,我也没成想自己这种吊车尾,还能以这种形式为母校做贡献。
我应该觉得这很奇怪吗?
还是说姑且,应该道一句歉呢。
028
「人会变。谁都会变。
「既会变心也会变身。
「有为转变,是谓万物流转——作为怪异之王的姬丝秀忒·雅赛劳拉莉昂·刃下心的全盛期,是在何时呢?
「从人到鬼,又从鬼变貌成幼女的她。
「虽然我喜欢如今的自己,但是喜欢过去的自己的人也有——要是我母亲的话,或许觉得在病床上挣扎着的,什么也做不成的,连想说的话都说不出口的那时候的我,才是最可爱的。
「不只限我身上,大抵都是错位的吧。
「自己的评价,同周围的评价。
「这种时候,虽说理应要顺从周围的评价,但这样做真的就是对的吗?最清楚我的事的,不应该是我吗?
「这只是认都不认识我的人在说自己想说的?
「还是说,我才是最不知道我自己的——我欠缺是我的自觉吗。
「无论是艺术家还是创造家还是音乐家,更被评价为更有名的时代作品,就不一定是本人夸耀的——初次创造出的敏感出道作被人褒誉,而露骨的露出讨厌神情的作者,不在少数。
「露骨的装作『忘掉了』。
「感觉就像在完美画册中,并没有装入真正的完美——封印出道曲,甚至停止销售,不是新路线的摸索,或者挑战精神或者开拓精神,也单纯含有自我否定的要素。
「无法夸耀从客观数字中展现出的人生巅峰的,不只是作者,谁都有将『其巅峰』,好似害羞的,好似羞耻的讲述的时候,但说不定,这『无法夸奖』的感觉,和『无法道歉』的感觉,是有近似值的。
「我就是这样子吧,单是认为如今的自己是最好的,而想要将过去的自己无论如何否定掉的倾向就是大家所见的那样——虽然有怀旧感或者拮抗的感情,但绝不仅是如此。
「要是向过去的以往谢罪,就会认知到那时候的自己,这样的恐怖确实存在——因为觉着现在不错,就嫌恶过去到了必要以上。这种意味下,往昔的事情,也存在着难以道歉的侧面。
「作为顽疾。
「使用通过时间就能解决的日子之药,整备好对方再怎么说都会来原谅自己的环境,反反复复辛苦的,也有道歉的一方。
「最无法原谅我的,是我。
「所以说不能道歉。
「所以说不要道歉。
「要我说,阿良良木历的全盛期,无疑是高中三年级的时候,但是对于你来讲,那是地狱也是噩梦的时代——正因为此才能去想。
「我也想说。
「你也差不多该原谅了吧,原谅全盛期的自己」
029
「是小落叶对吧?哎呀,运气真好,还好见到你了,我是被你父母拜托,来这儿接你的」
在路边停车等了两小时,总算是等到了边走路边玩手机的女高中生,我从驾驶席摇下窗户,伸出胳膊叫住她。
上洛落叶酱。
直江津高中的制服。短裙。波波头。没找错人。
虽然跟从小日伞那儿拿到的情报一致,但行风却不像是从她那儿听闻的辣妹风格,小落叶并没有怎么辣妹化——或许这意外地也是我的老家的限度所致,但如果作恶的极限是边走路边看手机,那可真如田园诗歌一般。
我居然离开了这样好的城镇。
「来坐来坐。你父母可担心了」
通过在驾驶席的操作,我打开了后座的车门——面对几乎借着势头,来一点一滴推进事情发展的我,小落叶停下脚步,缓缓地从手机屏幕上抬起脸来,带着怪讶的神情,将目光抛向驾驶座方向的助手席上所设置的儿童座椅,
「…………」
犹豫片刻之后,一言不发地,乘上了『来接她的车』。
虽说对女高中生来讲是警惕心不足,但要是因为看见了儿童座椅才信任我的话,那这可是叫我高兴的误解……,听说介绍年幼的小孩子或者年老的父母是种非常有效的欺诈师手法,但我看上去都像是为人父母了嘛。
或者说,她只是自暴自弃了而已……,也有种无论坐不坐上后座,都一副原陆上部的那伸展双腿的冷淡态度。看样子她正兴致勃勃地玩着手机上的社交网络游戏,不一会儿就把目光转回手机屏幕上了。
「能把安全带系上吗?还有,在车里要把手机关机。因为我这是受电脑操控的国外车,要是影响到驾驶就不好了」
「……?哈啊」
虽然一脸疑惑,但这位女高中生还是照所说的做了……,系好安全带倒是在常识范围内的注意事项所以不得不遵守,但照着这个流向把手机关机伪装成规则还能成功,这是我没料到的。
因为她要是在途中呼救的话也挺麻烦的。
通过引出小的YES。从而诱导大的YES,这也是欺诈师的手法吗?嘛啊,说不定欺诈师挺不错。
我目前的所作所为,完全是在诱拐未成年人……,尽管我成为了大学生,却还是要继续诱拐年幼的少女吗。
犯罪者气质都溢出了。
这不是道歉就能被原谅的事。
总而言之,踩下油门。为了早一秒离开现场……,在交叉路口右转,利用后视镜的反射,再一次打量起后座的小日伞。
我在高中的时候,她应该是高二,但说实话,我觉得自己完全没见过她……,跟小日伞相识也是在毕业之后,果然我对于神原以外的二年级生,一个都不认识。
本以为遇上了就能认出来,但却不是这样。
仅凭这样子看去,我觉得就是个普通的认真女高中生……,没有种原陆上部的印象,是因为引退了太久导致的吗?说是运动员吧,又有些娇弱。就像是宇航员一样,在艰苦的应试生活中,没怎么锻炼肌肉。
「是说了什么吗?」
突然。
沉默的小落叶,冷不丁地,朝开车的我搭话……,欸?是在说情报屋的事?
「爸爸和妈妈。他们发火了吗?为我的事」
「啊—,哎呀—,很担心呢。看嘛,不马上就要考试了吗……」
「哈哈」
嗤之以鼻。如嘲笑一般。
「考试啊。没关系哟,我会去考自己能考上的。不会高攀——跟阿良良木前辈不一样,呐」
我刚松口气就又让我把心提到嗓子眼。
嘛,就像彼君一样,即使我这边不知道他那边,但也难以保证他那边不知道我这边的事。难道说获得信任的不是儿童座椅,而是我的脸面?
「我们是曾在某处的走廊里擦肩而过吗?」
「没有过哟。不过,从进路指导的老师那里,经常能拜听到你的名字——作为传说中的考生,从偏差值零到顶尖大学的合格」
我都想笑出来了。
尽管是嘲笑,那也如同自嘲一般。
既说我是直江津高中自始以来的吊车尾,也说我是传说中的考生而不是传说中的吸血鬼,谣言的尾巴,到底会停留在何处呢。
还说什么偏差值零。
「『你也好好学学』——像我这种人,哪儿能达到这种水平。倒不如说,对我来讲阿良良木前辈是想要逃避的现实。你这位大前辈」
「——见到实物之后,是不是觉得大有不同?」
「怎么说呢。开着气派的车,头发也像嬉皮士一样肆意留长。大前辈即使成为了大学生都还是一如既往的自由,叫我如何不憧憬」
话里的讽刺味仿佛要溢出后视镜。
留长头发原本是因为要掩盖吸血鬼的牙痕,但这样子的理由看起来无法在目前的局面下使用——而且,若是声称这辆父母买来的车,因为是左驾所以在国内开着蛮难的,也会造成反效果。
明明都是在升学学校里吊车尾,我们应该可以有些共感才对,但看起来只会感觉反感……,说起来,对方也是差不多的感觉吧。
我之所以来见她,也不纯粹是为了小落叶……,既不纯,也不粹。我是为了黑仪,为了老仓,为了命日子,为了我自己,而不是为了她。
「所以呢,发火了吗?爸爸和妈妈」
「…………」
我的谎言居然还没暴露。
该说这孩子太实诚呢,还是说不要这么扫兴啊……,看起来非常在意被父母发火的事。明明我这边,可是抱着这是自德拉曼兹路基或者艾比所特、奇洛金卡达这等吸血鬼猎人以来的对决呢。
不对。
倒不如说类似于我跟小扇的对决。
表和里——确实,我和这孩子,即使同是吊车尾属性,其时期也不同……,嘛啊,要我来说的话,虽然听上去夸张得像是因为志愿学校的排行下降而落榜,但正因如此,我才不想多说。
「要是他们发怒了你会怎么做?会道歉吗?」
「那肯定道歉啊。我会说,抱歉让你们担心。爸爸,妈妈,对不起我是个不聪明的女儿」
这样说着,后视镜中的小落叶真的把头低下演示了起来——虽然感觉像是实际演示了一番,但重新抬起头的她,嘴角浮现出了浅笑。
「阿良良木前辈,擅长道歉吗?」
「嗯——对父母道歉吗?怎么说呢」
非要说的话,或许我真还不怎么道歉。虽然现在倒是维持着比较良好的关系,但在高中时代,我自觉我和父母之间的关系比较险恶。如今离开家,或许也只是想要保持适度的距离。
「不仅是父母,还有老师和朋友和女友。进一步来讲,阿良良木前辈,擅长道歉,然后获得原谅吗?」
「……不擅长吧,非要二选一的话」
我说这话的意思一个是意味着我做的全是不会被原谅的事,而且我这情况,没想过会被原谅的事做得也不少。
现在发生的诱拐未成年人也是如此,或者说,这之后将要施行的对小落叶的处置也是如此——自不必说,我不是为了把她送回自己家才握着方向盘。
所前往的是别的场所。
也可以说前往的是对我而言非常熟悉的场所。
「我呢,是很擅长呢。被原谅。要换一个说法的话,就是假装正在道歉」
「正在道歉——的假装?」
是在说小日伞的篮球部后辈的话题吗?
体育会系的上下关系,可是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
「坦白来讲,土下座是新手才会做的。这种手法反而会带来反感,被人认为是贯彻表演来让自己陶醉也无可奈何」
要点在于当说出我认输的时候,要好好装出认输的模样——小落叶一边浅笑着,一边这样说道。
「比起低下头,落下肩膀才更重要。眼睛朝下。虽然眼角浮现泪珠是很好的,但要是真哭了的话,就会被觉得很烦人。通过施压来获得原谅并不是聪明人会做的。因为要是留下之后的祸根就没意义了,所以能让人感觉到在忍住不哭最好——尽可能将声音放低,是的,就像是在忍受屈辱」
「……不让人看见自己的反省之心也可以吗?」
虽然很难理解这番对话到底有何意义,但总而言之还是把话题延续下去吧——我并不是觉得这其中有攻略的提示在,而是单纯的感兴趣。
或者说,为未来做准备。
「装作一副过于懂事的样子也会适得其反哟。不如说,酝酿出比起反省更想反驳,却强忍住的气氛,或许会给对手提供『让人屈服爽到』的感觉。这是通过力量,或者说通过智慧,据理力争,正义地,来让对立的对手屈服的幸福。要是给予这种性兴奋的话,愤怒也会消退,人会变得宽容」
性兴奋什么的,在密闭空间的车内从一位女高中生的口中说出,让我有些震惊——确实,这样一来似乎会变得什么都能原谅。
「但是,小落叶。这果然不是道歉,而只是装作道歉吧?要是暴露了的话对方会更发火的……,所以说我觉得不做作,无谋略地道歉会比较好」
「指带有诚意的道歉吗?但是,像是诚意这种,带有『自我』的道歉方式,有很多人不喜欢哟——弃『自』舍『我』,唯命是从才是谢罪的醍醐味。习惯之后还意外的挺有趣。先把这个放在一边,诚意的话,阿良良木前辈,即使假装道歉,也并不意味着没有诚意」?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觉得要是发自本心,就没有假装的必要——之所以我要拜借怪异之王的王衣,就是因为我不是怪异之王。
「我是真的对爸爸和妈妈觉得很抱歉。但是,正因为觉得对不起他们,才不得不将这份感情,用性价比最高的形式呈现出来」
「……你是指传达不了的谢意是没有意义的?」
「是的。就如同无法传达的爱意是没有意义的一样——爸爸在跟妈妈求婚的时候,可是既预约了能看见浪漫夜景的餐厅,也低声吟诵了莎士比亚的诗歌,采用了各种各样的策略哟?这两者是一样的」
无论有多么抱歉,要是把这种感情原原本本地,真情实感地表露出来的话——接收的一方只会感到困惑,就像命日子和我一样。
无视对方的心情,不拘泥形式的破格谢罪,和猛的给人来一拳相差无几——道歉的时候给我拿出一副抱歉的姿态出来啊,非要吐槽的话。
还挺有用。
「虽然你刚才说土下座是表演,但小落叶,不是一切的谢罪都是表演吗。是超越了礼仪、仪式或者惯例,来款待人的」
「款待。确实——对于正在发怒的人来讲,不就是想要其重展笑颜吗。为此,不得不用尽手段」
要是没有表的话那也就没有里哟。
要是笑颜是表情的话,那么谢罪就是里事情。
只是在表演中进一步注入热情。
这样说着,小落叶再一次,低下了头——放下肩膀,一边微颤着。
虽然现在不是感动的时候,但演得真好啊……,如果黑仪或者老仓也对我做出这一副样子来道歉,说不定我就会坦然接受了。
但若是把这一点的里面给反转过来的话——里反转之后,也就意味着,以黑仪或老仓、彼君为始的,在曲直濑大学上学的,直江津高中毕业生的谢罪攻势,也并不一定是基于小落叶的意图或者企图而造成的。
即便有法为基础,但却没有以她为基准。
即便相关联,却没在牵丝引线。
拿彼君的事情来举例子,如果彼君是小落叶的支配下的选手,就不用那样子破破烂烂地突然现身,而是会穿戴整齐,带着点小点心来见我吧。虽然这种做法也可能会让我困惑,但至少,不会被我简单地施以反击。
嘛啊……,我是觉得不会这样。
不然的话,这也太过意义不明。
特意重新提及原谅过的事来道歉,主张没有被控诉为被害的加害来道歉……,这既没有建设性也没有生产性。借用小落叶自己的话,这样子的谢罪,无论对谁都没能起到任何的款待作用。
这是有可能的事。
虽然法学并不在我的专攻范围内,但我也知道法律的意图,和其解释,同执行,无论在那种场合下都不会是一致的——虽说恶法也是法律,但无论是那种法律,最终都还是取决于如何运用。抱有『坏人全员死刑』的理想,想让人类灭绝的法学家的存在,也并不只是存在于思考实验之中。
妖魔令。
法律正在暴走——正在暴走的。是小落叶的心吧。
她按耐不住的心情——已然传达出来了。
给我道歉。
「虽然类似于吊起来示众的谢罪见面会,也被批评为是带有娱乐气息的公开处刑,但是,说到底处刑这种事,无论在日本还是国外,都不是在广场上会见到的出演节目。这是演出哟,是演出技巧」
演出技巧。
我在这个词语中,回想起了在公众面前谢罪的彼君的身姿。
「进一步讲,这是商业秀吧。死刑制度不是为了警众,而是一场演出。大家啊,都很喜欢呢。喜欢看见别人道歉的样子——特别是希望看到,像我这种洋洋得意,觉得自己一定能做到的人的道歉的样子。那就让他们满足就好啊,低头平身地道歉不就好啦。啊啊,实际上还不用做到低头平身那步,所以还是个不错的方案」
「……现在就放弃还太早了吧?」
我打断道。
虽然道歉一方的观点,小扇啊,或者说命日子啊。忍啊,小日伞啊,乃至八九寺,都讨论的蛮多了,但被道歉一方的观点,实际上还蛮新鲜,所以我是想要把话题继续下去,而且我也想继续接触她的哲学理念,但遗憾的是,已经到目的地附近了——那么在达成目的之前,我不得不去给予。
给予她机会。第二次机会。
「哈?放弃,你指什么?」
「志愿学校。虽然你说过改了——但才一月出头,我那时候可是半死不活的。啊啊,是指成绩方面……,不过,从现在开始,卷土重来的话——」
「…………」
错了吧,不是这样的。
只限透过后视镜看她的反应。
情绪明显低沉下来了。明明直到刚才为止,都还是带着某种得意,在说着谢罪的美学,但如今,只是在蹙着眉头。
「——那这样的话,我来当家庭教师陪在你身边也行。不舍昼夜,二十四小时地,手把手脚搭脚地」
虽然我在面对小日伞的时候也曾提出过这样子的请愿,但这时候的我也是认真的。
这既是我所得到过的帮助,也因此,是我所能提供的最大限度的帮助——虽然也可以说是最大限度的让步,在嘴上这么说着,但心里却意识到,这果然是错的吧,而实际上,也确实是个错误的回答。
「——和那个人说了同样的话呢。总觉得有些失望——我还以为你能说出更加有个性的话来,legend阿良良木」
虽然嘴角没有了笑意,但小落叶还是带着一样的嘲弄语气这样说道。
「别放弃,加油,努力,因为我自己能做到,所以你也能行——和那些人完全一致分毫不差」
「……那些人」
面对明知故问的我,「那些人就是那些人哟」,这位考生摇了摇头。
「就是那群在校园开放日上相见的,直江津高中的前辈们。无论是认识的人,还是不认识的人,大家都拥有斑斓的经历,如十人十色般色彩斑斓。像是苦于生病啊,一度从学校里退学啊——」
「…………」
「但是,结果,说的话都一样。别放弃,加油,努力,因为我自己能做到,所以你也能行——错了吧,我想要的话,才不是这样子的」
我的话能做到,曾经最这么想的就是我自己啊——小落叶这样说。
「正因为我没有放弃在加油努力,所以才会如此痛苦。要是知道是这种下场的话从最初开始就放弃那该多好啊——做了再后悔总比没去尝试而后悔好,这种话哪里是对的!不是在后悔了吗!?」
突然间,她想要探身到驾驶席上,但动作却被安全带给限制住了——虽然只是个借口,但能把她绑得结结实实的真是太好了。
不对,要是能觉察到她的不安定的话,也许我应该让小落叶坐上儿童座椅才对。这样的话我的目的就能够充分的达成。
「我不想要应援。不想要被鼓励。不想要被努力。即使在陆上部,我也因此而崩溃。因为耐不住周围人的期待……,在练习以上的,动真格的奔跑,我一次也未曾有过。但即使如此,我还是觉得通过跑步所锻炼出来的根性,也应该能活用到考试复习上,而且实际上成绩也有所上升就是了——但进步停滞的比我想象中的快太多了。你能懂吗?legend阿良良木。自己对自己失望的这种感觉」
常有的事哟,我虽然这样回答道,但她似乎是没听见——现在的我,也正在对自己感到失望。
烦恼的少女我一个都救不了。
就像我曾努力过的那样。
「越是做不到,就越是像故意刁难一样被人鼓励。这就像是诅咒一样。不——是命令吧」
「……那,小落叶。你想要的话是什么?」
连我自己都觉得,这听着不怎么像八九寺那种诱导询问。但我也正尝试引出她的决定性的自白……,这种手法,想必作为警察的双亲都会为之叹息吧。
「想要的话——是呢,在校园开放日的途中,我就一边拜听着前辈的话,一边一直这么想着。因为不是纪念考试所以还有些干劲,在只是为了能在父母面前找个借口的回忆OB访问的途中,如永远般这么想过。因为不需要别放弃啊,加油啊,努力啊,这种话的存在」
道歉。
为被满足的,为愉悦的,为高兴的,为天赐的,为上顶的,为丰裕的,为下见的,为余裕的,为了不起的,为整洁的,为整齐的,为笑颜的,为有速度感的,为连结在一起的,为兴奋的,为齐肩的,为盛大的,为高级的,为不必担心的,为毋需烦恼的,为温柔的,为可以选择的,为克服了的,为明日的,为将来的梦的,为没有不安的,为能够安心的,为改心重生了的,为恢复了的,为有朋友的,为有恋人的,为有家人的,为是男的,为是女的,为充实的,为有意义的,为达成了目标的,为贤明的,为有所学的,为积极的,为上进的,为正中间的,为不断上升的,为能够呼吸的,为肚子饱饱的,为解决了的,为回忆中的,为豪华的,为风吹的,为乘风的,为味深的,为没有不放晴的雨天的,为夜空中星星在闪耀的,为樱花盛开的,为达成目标的,为获得结果的,为好运的,为直觉敏锐的,为讨人爱的,为能消遣的,为被帮助的,为相遇了的,为共生的,为不是一个人的事,
为幸福的事。
为有能够说出口的物语的事。
「给我道歉」
小落叶如此说道——法的执行者如此命令道。
仿佛要燃烧自己的生命一般。
「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
宛如用言语射击一般。
仿佛在进行胡乱刺杀一样。
上洛落叶仿佛在朗读六法全书的全部项目一般——要求何止一句话的谢罪。
「——抱歉,小落叶」
对于钻牛角尖的她,我这样回复道。一边踩下刹车。
「我不会道歉。为我不能道歉这件事,我先向你道个歉」
「……?这儿,是哪儿?不是我家……」
一边这样要求着,但她却对于如二重否定般矛盾的我的谢罪,好像没听见一样,只是似乎在困惑,停下来的车窗外的是未曾见过的风景——虽然没有无法相信的危机感,但她似乎总算是意识到,自己大意到在夜路上不小心地坐上了一辆跟自己打招呼的不算熟悉的男子的汽车——尽管很遗憾,但已经晚了。
结果,我能和那孩子并称为表和里吗——虽然昨天我被小扇所带来的惊喜给整得有些狼狈,但在这一点上,我可是不敌那位的里侧演出力,与其说是惊喜,现在所到达的目的地可是更为煞风景。
要说的话这儿就是块草地,杂草丛生。
即使没有禁止入内的看板,但这块空地怕是谁都不会踏进来吧。
「过去的这里,曾有个学塾。遭遇了不知原因的火灾,如今连个影儿都不剩了……,我啊,在这个学塾里,可是学到了很多」
嘛啊,在燃起来之前,我所知晓的那个时间点上,这里已经是跟废墟一个样的建筑了,但即使如此,学到了这点还是没有错。
「所以说呢……?学习什么的,用不着你来教我,阿良良木前辈。我和你是不同的。我又不是你」
「不,你是我哟,你也是,我的里侧」
所以说——应该去学。你得把阿良良木历,当作反面教材。
给我领悟到啊。
「里侧?哈哈,你是在劝我走后门入学吗?总算是说了点好听的话——」
「请享用吧,公主」
是特别料理哟。
用最低的料理手法来处理的,最恶的食材——最恶的赎罪。
当我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从设置了儿童座椅的助手席下方,钻出了金色的影子——这速度,照不到后视镜上。
说到底,她这种等级的话,都能自在地选择照不照到镜子上——特别是,认真的时候,是照不上去的。
仿佛是讨厌被我看见进食画面,或者说久违地取回了夜行者的本分,金发幼女将牙齿伸向了小落叶的脖子,但是是她的脚脖子。或许也是在担心波波头的她,万一留下齿痕了,这样也能通过穿高脚袜来遮掩——连怪异之王,都好好地熟悉了人类社会。
不过,即使担心也无法容赦。
一旦下口,就要吮食殆尽。
「嘎——嘎啊啊啊啊啊!?」
虽然女高中生悲鸣得就像是被夜袭了一样,但实际上却是整个被夜偷袭了——车门也从驾驶座被锁上。身体也被安全带所固定,没有能逃的地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带着恐慌持续悲鸣。
但是束手无措的同时,就像蛆虫清创疗法一样,把她体内『不好的东西』,连同血液一齐被吸出——即使被称为『不好的东西』,但这也是构成她自身的重要的一部分。
眼看着个性被抹除。
法律体系——在被改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虽然少女正用校鞋的鞋底哐哐地踹着金发,但尽管是如字面般的拼命挣扎,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幼女的食欲。幼女的食欲,就像是在活食一般,只增不减。
坦白来讲,把她带到车里面来之后,本可以立马这么做——像忍这种等级的美食家,反而只靠素材的本味就足够。白天让她在大学里面忍耐住,也让名为空腹的至高调料,给挤得满满当当。
但是,我却选择了这里。
因为是想象以上的胡乱放题,所以也说不上是个眺望浪漫夜景的高级餐厅,但对我而言,果然这个学塾遗迹,是个特别的场所。
跟你一块来到,这纪念的场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道歉啊」
即便一边被足下的存在威胁着,小落叶仍然重复道。如诅咒一般。如厌恶一般。如全否定一般。如追寻一般。如恳愿一般。
如享受复仇一般。
「道歉啊,道歉啊,道歉啊,道歉啊,道歉啊,道歉啊,道歉啊,道歉啊,道歉啊,道歉啊——」
「——你们全员,都步入歧途」
虽然终于是安静下来了,但尽管如此,我的心还在嘈杂不安。
作为带着劣等感生活的人,说实话,我本以为能更加理解小落叶的心情……,即使没有直接的接点,作为前辈,我还是曾以为会有想要说给她听的话。
但是失败了。
直到最后的最后都没能和她共鸣,而且直到最后的最后的最后为止,还是对她抱有曾怀有过以上的反感……,如果我,还是高中生,而且还是她的同级生的话,会不会更能拯救到小落叶,而不是如此强力的处置?
能由我一人,帮上她的忙吧?
被成年人的世界淹浸到肩膀的我,或许已经不太明白高中生的感情,以及怀有的烦恼或忧郁——干脆把头也沉浸进去的话,也许还能说出不一样的话。
本应那样痛苦的考试,如今想来,也顺然成了不错的回忆。仿佛切开身体一般切实的考生烦恼,却为何感觉像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了呢?尽管成绩不如想象中的增长的苦恼,变更志愿学校的挫折,都是在她那个年纪经常会有的事啊……?
是因为熟练了,才让不擅长看起来不擅长了吗?明明我如今,比任何人都还要不擅长生活才对……,明明是比往昔,更为不擅长才对。
说到底,在这场事件之前,这些只是单纯的怀念……,别说什么美好的回忆,只是把回忆美化了而已。高中生的我,无论是对于黑仪或者老仓,或者说神原或千石或八九寺,都未曾助一臂之力到这种程度。
所以说不会衰弱。
只是没有随着年龄,相应的成长罢了。
即使进学了,也没有进化……,自己还是自己。
法律,是不会连我自己是我自己这件事都能改变。
一边听着背后发出的仿佛记载着四角四面的法律的六法全书被囫囵吞下的咀嚼音,我在导航里啪嗒啪嗒地输入了从小日伞那儿听说的小落叶的家的地址。
步入歧途。
就连仿佛紧致浓缩了受到挫折的少女的悲叹的,这般令人欣慰的请愿,今宵的我都无法回应。
030
「聊了蛮久了
「虽然说了各种说教味的,阐明味的东西,但无论是哪个,全都只是过去的话题——讨厌道歉,感觉向人低头是屈辱的我,实际上,已经不在了。
「是叫妖魔令?
「即使没有如此的怪异,我也想着某一天,要向历道歉——怪异现象终究不过是个契机,不就只是个这种程度的事情吗?
「因为无论是病弱萝莉的我,还是在陆上部大展身手的我,无论是深房大小姐的高中一二年级的我,还是更生后高中三年级的我,结果都只是我。
「我是我是不会变的。
「虽然成为了大学生的我,不是蟹先生,而是想着或许会向母亲道歉,但这份感伤,四年后,成为了社会人士的我,肯定会万分羞耻,满地打滚,当作没发生过也说不定。
「这种黑历史的话题,你是会对关系好的斧乃木余接小姐讲吗?
「还是说——表里一体的忍野扇桑。
「要不是黑,而是暗的话。
「那么,无聊的分手话题就在这里麻溜的做个了结——干脆利索的,进入下一个议题吧。
「对我来讲,这边才是本题。
「历搬到育酱隔壁的故事,我呢,感觉自己没听说过……,要是可以的话,能否,给我讲讲呢?」
031
「如何呢?阿良良木前辈。这次的结尾,可以说是个了结吗。要是我可以的话,还是可以听您说说」
翌日,连续两天住在老家,为了早起前往大学而开始发动汽车的我,背后传来幽幽的声音——透过后视镜来确认,在昨夜,小落叶所落座的位置上,正坐着自不必说系好了安全带的,学生服的男子,忍野扇。
小扇出现在最后,让我感觉到一种本格的坏结局感——明明黎明了却望不见光明的预兆,都想用远光灯来照亮的一片黑暗的前途。
即便说是结尾,也无法在安心的感慨中沉溺。
不过你是什么时候怎么上的车啊。
不会是把BMX给堆到车上了吧。那里可是放冲浪板的地方。
「这不是轻松取胜吗?对于入学了大学之后在人类性上有所成长的阿良良木前辈,对方顶多是一位一般的女高中生。一般入试的女高中生」
「……别开玩笑了」
即便被说了像是挑拨的话,我也没有心思去较真——即使睡了一晚上,疲劳也还完全没有消除。要说成长的话,我就像一晚上老了三百岁一样。
「虽然没有小看的意思,但我是相当的后怕。之后听大快朵颐了的忍讲,她可是在怨念吃腻了呢」
可以说是有空窗期。
果然对我来讲很难对付的怪异,对忍来说也是在难对付的领域里……,不,不是这么简单的问题。
我只是受够只能想出这种解决办法的自己罢了——无论如何都在继续思考着,是否有其他的结局。
「哈哈。你是指不是最好,而是更好的解决方案吗」
「与其这么说,不如说这是避开了最坏的较坏结局。连玩笑都算不上——虽然说不上拯救了谁,但只有最坏是避开了的」
这在昨天晚上确认过了。
从老家联络过后发现,无论是黑仪还是老仓,都仿佛像是完全不记得前几天的骚动——不,这么一说就像是黑羽川那种,说得像是记忆被封印一样,但却绝不是这种类型,而是即使自身姑且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无意义的事),但态度上却仿佛认为这完全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这才是,怎么说呢。
过去了的事情,如今重新提及它干嘛呢——就似乎是这种态度。
已经够了吧,这件事情。何必紧抓着不放呢。
「命日子和彼君的事儿也是,虽然我是想回到大学之后再去调查看看的……,但大概,在妖魔令的影响下的直江津高中的毕业生们,都是如此的感触吧」
「行吧。这不就是谢罪的本来的用处吗。让人觉得已经够了」
「……那这还是件好事咯」
或者说,是件坏事吧。
我还害怕老仓在恢复常态之后会因为向我低过头而作出离谱的自残行为,但却完全没这回事——还被她反过来发火说没什么大事别给她打电话。
和黑仪的分手话题也变得有耶无耶。
「无论是她们俩中的谁,都好像在说『我只是在默默地遵从法律而已』,完全没有自觉。只是在遵从那时候的法律。聊也聊不到一块儿去。虽然小落叶也和这一样啦……」
本应为法之执行者的她,其实也并不想恶意满满地,让在校园开放日上相会的前辈们的人生失常。虽然带有满满的憎恶,怀揣满满的劣等感,持有满满的愤怒,但却没有满满的恶意。
倒不如说是空虚。
无意识,无自觉,同时也无责任。
只是有念想……,有怨念。
或者说,有观念。
「用法律用语来说的话,那就是善意第三人吧——实在讲,现在我都觉得很恐怖。恐怖到瑟瑟发抖。那样子的『普通孩子』,对于战场原黑仪或者老仓育这种,即使在我的人生中都是绝对领先等级的『特别之人』,都能产生这等地步的影响——这世间可真宏大呢」
虽然这也不是回到了老家之后该说的台词。
尽管刚才不假思索地举出了名字,但从被波及到的『被害』方面来看,这不就是黄金周的黑羽川级别了吗?所以也只能用几乎相同的方法来处理……。
「只是没有眼力见的我不懂罢了。小落叶可是羽川级的女高中生啊。带有无法通过现代的考试制度发掘出来的才能——」
「虽然无论是谁都会对某人而言是特别之人的这种思考方式我也很喜欢啦,但说不定是反过来的哟,阿良良木前辈」
不是反过来而是里过来吧?
小扇窃笑着这样说道。
「换言之,就是特别的人类,会被普通的人类给拉拽下来——无论是怎样的伟人,在大众的评判或者民意的压力面前,都是无力的。人气者会被人气所左右,独裁者会被时代风潮所讽刺。六法全书这种东西不全是洞吗,满满的都是造成那样的失败之后让其道歉的愿望。对阿良良木前辈而言特别的老仓前辈,在一年三班里从班长的位置上被拉下来,还沦为不来上学的境地,不也是基于普通的同班同学的全体意见吗?」
「…………」
「假如上洛落叶是『哪里都会有的女高中生』,那岂不是比暗杀者之类的还要恐怖吗?『哪里都会有』——就像是妖怪一样」
确实,像她一样的人类,肯定是哪里都会有……,无论在高中,还是在大学,还是在社会,在家庭,在野,在草根,在草丛的阴暗处,在哪儿都会有。
她仿佛就是把那种程度的愤怒,发泄到无关系的人身上——虽然说得像是跟我没啥关系一样,但我也是曾有,『随处可见的男高中生』这一要素存在的。
在成绩落下之后,我就擅自地把没有掉队的优等生们认定为是光顾着学习的惹人厌的尖子生……,虽然这其中也有在一年三班所受到的精神创伤的缘故,但为何那时候的我,就那么恶狠狠地,盯着他们或者她们看呢?
虽然觉得被疏远,但其实质,是因为我没有把目光投向,本应是我的朋友的,在我的同级生里本应不少的,像上洛落叶般的学生身上,而只是一个人,胀大自己的自卑感。
将自己认定为『一个人』,而将大家认定为『大家』。
如果我未曾经历过地狱或者噩梦之旅——那我是否还会带着比起吸血鬼更像妖怪的思想,对于升学学校的尖子生们,继续指指点点说三道四呢?
上洛落叶,甚至连代表者都不是。
她只是发怒的大众中的,其中一个人罢了。
「甚至连吸血鬼都不能与之为敌,啊……,没想到真是如此。虽然在和小日伞,或者女篮部的后辈们相结识的时候就已经被提醒过了,只是我没有注意到,在学校里,真是是有各种各样的人呢」
「而且也有各种各样的怪异——学校的怪谈,可不止七个不可思议哟。人有多少不思议就有多少。可谓地球的七十七亿不可思议」
人性被测试过了呢,小扇这样说道。
虽然不想这样子简单地总结昨夜令人麻木的对决,但——是叫⑤试探行为对吧?
「虽然我也从八九寺那儿听说了第五种假说,但结果正解是④命令系统,这是件好事没错吧?」
「怎么说呢?对于阿良良木前辈而言,这难道不好吗?」
什么嘛。又不把话给说死。
「说到底小扇,你就没有强推④吧」
「不不不,我要是没有衷心推荐的话,甚至都不会把这种可能性说出口。而是相对我的十八番而言,不是如此的可能性也十足。该说是十八番呢,还是十三番呢——虽然阿良良木前辈深信战场原前辈或者老仓前辈都不是会道歉的人,但还请不要忘记,那些特别的人们,也是随处可见的人类中的一员。倒不如说很幸运呢,此次骚动的原因是怪异」
不是地狱也不是噩梦的这等程度的麻烦事,我想说在今后的人生中也是要多少有多少吧——这才是,试探般的说话方式。
「哈哈。要我来说的话,阿良良木前辈所做的才是⑤试探行为哟。面对过来道歉的对方,『但是,我并没有觉得有那么坏哟?』、『明明是大家都在做的事,为什么你会觉得只有你自己会因为这过去的事而被我发火呢?』『知道为什么要发火吗?那你说说看有哪里是不对的啊?』,从而引诱出对方粗心的失言」
都被你说到这个地步,那我也无话可说。
也真是对不起我没什么可道歉的。
「不是因为做了错事而被发火,而是因为隐藏了错事而被发火啊……,虽然说了很多遍了,但关于这次战场原前辈和老仓前辈的事件,可以说这回,阿良良木前辈的隐秘工作做得很成功……,虽然说不上隐藏了罪过,但却倒上了泥土,遮住了额头。说不定,对您的友人也是如此呢。把男女间的麻烦,有头有尾地,归咎到怪异的身上。在成功探查到犯人的这层意义下,就是推理小说的大团圆了」
「…………」
「说了很惹人厌的话了呢。那么我由心的谢罪。还请安心,毕竟是阿良良木前辈的事,虽然你可能会担心今后的上洛落叶,想要这之后也频繁地返回老家,但在没有介绍的情况下,大学生对女高中生做这种事,就是犯罪了呢。这之后的事,就交给我吧」
「嗯……」
突然的抛弃宣言,对我而言感觉就像是被拍了拍肩膀,说声你已经没用了一样——确实我也没有放任小落叶不管的想法。
在改正了恶法,废弃了恶法之后,若郁屈再次积压,则还会有类似的法律被发布——就像把压力大快朵颐之后,黑羽川也不会就此消失一样。虽然下一次的关系者可能不会是去往曲直濑大学的直江津高中的学生,但尽管如此,也不能将这种等级的灾厄放置不顾。
虽然再怎么想家庭教师都还是不太适合,而且以这种形式应该也帮不上什么忙,但即使如此,作为前辈,作为人类,也应该是有能做到的事的——即便无法共感,也能够能与共。
「所以说做不到啦。做了这种事就成了犯罪啦——我才是被吓到颤栗的那个。在听到阿良良木前辈将上洛前辈监禁到这辆车里的时候」
「虽然这也是我在快要毕业的时候被某人所做的事呢。被关在车里,被安全带拘束,被带到各个地方」
关于这件事的谢罪,也成了有耶无耶。
不过,因为当时的彼此都是高中生,所以也能成为有耶无耶。
「让女生坐在后座上是我的传统……,但既然如此就把二人同骑的传统交给小扇什么的——那这么说,之前让我坐在后座上就是继承的仪式咯?你明明不是忙得团团转嘛。有什么企图?」
「哦呀哦呀。真见外呢。从以前开始,去做阿良良木前辈做不到的事,不就是表里一体的我的职责吗」
「……我可没记得有拜托你这种事」
「拜托了哟,不言而喻的。也没啥,憧憬的神原前辈也快要毕业了,在这个目标达成之后,也是时机让我不得不去思考这之后该怎么行动了——得确定个进路。看嘛,虽然您说没有拜托的记忆,但前几日,不也让我去凭依日伞前辈吗」
「这个我倒是说过……,但你这不是抓我的话尾巴吗」
「无论是绕着阿良良木前辈的屁股转,还是为阿良良木前辈擦屁股,这都是最后一次了。在成为了最上级生之后,就得有相应的自觉……,可不能一直都是无自觉的样子。要以阿良良木前辈为榜样去学习,在阿良良木前辈以上,也不仅是日伞前辈……,还要去学习直江津高中的全校学生」
「全校学生」
「包括阿良良木前辈目光到达不了的学生们。哎呀,回想起来真是让您担心了。十分抱歉啊,至今为止我都这么狂傲不逊」
虽然我觉得都是在给我添麻烦,但小扇居然刻意的低下了头。这种没有谢意的谢罪也是蛮少见的了——而且也因此,并不觉得这是在表演。
「人只能自己救自己——确实,正如叔父所讲的那样,或许救不了吊车尾,不过,把零落的学生们聚在一起,我觉得是能做到的。你不觉得对于随处都有的暗而言,贴近随处可见的女高中生的心之暗,是件般配的差事吗?」
这不是差事而是趣味吧,一边失笑着,我也想要用我这双眼去见识见识小扇是在用怎样的表情说着这样的台词,于是便在等红绿灯之际转过头去确认后方——但在忽然之间,明明安全带仍在绑着,暗却消失不见了。
惊然间,即便我将视线转回后视镜,也同样如此。
仿佛从最初开始就不存在一样,也如同出租车的怪谈一般,忍野扇在我的面前——在我的身后消失不见。还是说,从最初开始,就没有在对话呢。
还是说——不在镜子中映射出来的时候是认真的呢。
突然想到确认起导航仪中的画面,现在的位置,刚好是进入了邻镇——不过小扇又不是司掌小镇的神明。或者说,就如同忍野忍选择了被束缚在我的影子里一样——忍野扇,是选择了被束缚在直江津高中里吗。
作为做不到这一点的我的代替。
小扇选择了陪伴在少年少女身边吗。
选择成为暗,来照亮心之暗——那既然如此的话。
「我明明深信和你一直都是表里一体的——这是多么叫人心寂的背叛啊」
仿佛是为了摆脱这份感伤,我面向母校的后辈们,一声「节哀顺变」,作出明明没被要求的吟诵……,但是没关系,不必有任何担心。
虽然有时会被纠缠得就像是骚扰一样。
但暗可是爱情的里反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