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担任议长,剩余六人则是担任陪审员。另外,六名陪审员还会分成半数,分别从不同方面验证证词。
法律上是如此规定的。
但据称实际的审问会,是单方面定罪忤逆委员会方针的异端份子的场所。
像这次的事件是相当罕见的案例,因此不论哪个委员似乎都难以对审议做出裁决。
「那么,你的意思是这上面写的没有任何根据吗?」
「确实欠缺中立性。」
面对反覆提出如责备般质疑的委员,静坚毅地如此回答。
「主张家母……土御门巴放弃战斗的理由,是因为原书『竹取公主』平安无事,没有被魔法兽吞噬。这个论点实在是太过跳跃。说到底,家母也在那场战斗中丧命了。」
「那么,这么思考怎么样?失去『竹取公主』对土御门家是很严重的损失,因此才会将同伴当成肉盾,只将原书运送到安全的地方。」
「什……!」
静顿时哑口无言。
歪理也要有个限度。
「那是……仍然无法脱离推测的领域。」
静压抑著愤怒,继续说下去。
「关于这次成为发端的报告书,撰写者是没有实际参加战斗的人。调查也偏重于对遗族进行质询,内容也是对指挥该场战斗的土御门巴究责为前提。完全忽视出现的魔法兽威胁度预测过低,以及编制的部队战力并不充足的事实。」
为了这天,静尽可能地调查过相关的所有资料。
不论是事件的报告书、后续报导的新闻记载、再加上在魔法界法律的审问会与十三杰委员会拥有的权限、以及自己拥有的权利等等。
接著,她带著母亲没有任何缺失的确信与根据面临这场审问会。
实际上,七年前的事件是各种不幸交互串连,显然是在初期对应并没有投入充足战力,才会造成严重伤害。
或许该说,是静的母亲巴以压倒性不足的战力,还能将魔法兽的进攻压抑在七十小时之内,实在不难想像是多么悲惨的战役。
这种充满恶意的报告书未经提出便遭到废弃,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那么,我们稍微换个角度看看。是你继承了『竹取公主』成为土御门当家,这点应该没错吧?」
「是的。」
「也就是说,没有『竹取公主』就无法成为当家。只要土御门巴还活著,原书就不会交到你手上。」
「您的意思是我亲手弒母吗!?」
静的语气不禁变得相当激动。
偏偏竟然会将自己对母亲动毒手作为结论?
说到七年前,静还不满十岁。这个理由实在是太过牵强了。
「哎呀,你先冷静点。我只是说有这种角度,还是有其他理由会让你这么激动?」
那名委员依然以挑衅的语气如此问道。
很显然就是要激怒静。
──这就是审问会的做法……
一股超越愤怒的惊愕与厌恶感深深刻在静的心中。
之后议论仍然没有任何交集。
静的语气几度激动起来,每当如此,委员们便会浮现出充满嘲笑的表情。
「真是的,这样要花几年才会得到结论?」
「深有同感。哎呀,希望那个事件别再这么烦人了。」
委员们似乎也感到疲累,现场气氛转变成准备做出结论。
不知道审问会是否就此结束,或者是择期再审。
总之令人相当疲累。
「那么,这样如何?要不要试著用用美国校制作的那个?」
「喔?原来如此,这也是一个方法。」
美国校制作的……?
静对这句话忍不住抬起头。
接著,其中一位委员就像是等待著静这种反应般开始说明。
「能够将先前残留在原书上的契约者记忆引出来。但即使说是记忆,目前还只是朦胧的意念。不过只要看过,应该就能确实分辨出令慈是否有犯下罪过吧。」
这实在是安排得太过巧合了。
如果有这种方法,先说出来就好了。
不,就算有也很难接受母亲的记忆被随意观看。
仔细一看,还能发现委员会的人彷佛事先套好般露出笑容。
──他们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这个!
脑中突然有种瞬间冷却的感觉。
妈妈一直以来都是为了这些人舍命而战吗?
土御门家的宿愿究竟是为了什么?
自己变成那样,也会坐在上面的某个位置,口吐践踏他人内心的暴言吗?
一想到这里,让静顿时有种愚蠢至极的感觉。
「那么,就这么决定了。请土御门静缴回原书『竹取公主』──」
「这是命令吗?」
「什么……?」
「我问这是不是命令。原书的归属权属于契约者,『始祖之书』也如此记载。说到底,我在这场审问会中并非当事人,因此是否协助应该能由我自由判断。」
「呃……嗯,是这样没错。缴回原书只是请求协助……」
「那么,请恕我拒绝。」
「什……你是认真的吗?」
委员很显然对出乎意料的反应感到相当焦急。
他们似乎是想藉著漫长审议展现委员会的权威,再顺势取得缴回原书的同意。
「你、你这样真的好吗?要是拒绝协助,委员会就得重新审视对土御门家的评价──」
「这是在威胁我吗?既然这样,这也是违反审问会的规定。我记得审问会是不得依附任何威严,不过有十三杰委员会的成员参与本来就很奇怪呢。」
「什、什么……!」
面对像鱼般张口闭口的委员,静拋下这句话。
「那么请恕我失陪了。不论是我或土御门家,应该都已经提供过度充足的协助了。」
最后优雅地行了个礼,静便转身离开。
走出房间后,能够见到与进入时同样的成员正在等待。
这时,静才实际感觉到自己先前犯下了多么严重的错。
自己辜负了他们的期待。
将土御门家当家们压抑内心累积起来的成果全部化为泡影。
然而──
为什么会有如此神清气爽的感觉?
「我得向各位道歉,并且希望各位能忘了土御门家的宿愿。」
现场顿时传出骚动。
「我对那些委员们已经失望透顶,也不想再看到他们的脸,更别说是加入成为同伴。既然都非看不可,我更希望能看著各位。」
还有叶月那些日本校的同伴──
「静大人。」
其中一位老人开口。
「苦了您忍耐到这个时候。」
他直直盯著静这么说。
「我们都会遵从静大人做出的决定。」
聚集在大厅的所有人皆同时垂下头。
身为土御门当家,这是见过无数次的景象,但今天似乎不太一样。
「各位,虽然我还想仔细报告,但接下来我得立刻离开村子。」
「好的,小的很清楚。」
朋子如此回答。
「已经准备好直达学院的传送魔法了。」
传送魔法不是一两天就能准备好的。
而且要从福井到东京的学校,光是作为触媒的金粉就得花费相当金额。
也就是说,他们是从很久之前──
「没什么,为了静大人这点程度根本不算什么哩。」
「钱存再多都没办法带去阴曹地府啊。」
「从红豆期货开始的长年股票汇率外币投资,都是为了今天!」
静总算察觉了。
母亲想守护的并非是家的名誉,而是这些笑容。
静一边听著族人的声援,一边快步前进。
在草绳围绕的圆阵中,传送魔法早已备妥,等待静到来。
「请尽快出发。叶月她们已经……」
朋子的表情相当严肃。日本校的叶月等人应该已经被逼进相当危险的绝境。
只要赶上就好,希望能够赶上。
静压抑著焦躁的情绪踏进圆阵中,魔力开始聚集,并让草绳微微摇晃。这时朋子朝著静高声喊道:
「静大人!KIBARE!」
KIBARE是福井腔的「加油」之意。
在令人怀念的故乡方言激励下,静进行传送回到了学校。
「我等你很久了,静。」
似乎早已在门扉之间等候般,校长如此说道。
看来传送顺利成功了。
「没有时间了,我就简短说明吧。在令慈这次事件背后牵线的元凶,是某个名叫詹姆士‧戴维斯的男性。虽然他并非魔法师而是个普通人,但旗下管辖许多企业,也是美国校的赞助商,与委员会部分成员应该也有挂勾。」
静并不感到惊讶。
不论是复合原书,或是想要强硬地得到静的「竹取公主」等等,美国校与相关人士散发出可疑气息已经是无庸置疑了。
「我已经大致查出之间的关联,不过目前还没有证据。所以──」
「好的,我会获胜。」
静如此回答。
土御门家的人接受了静的决定,目送她离开。
叶月等人也努力地保护静的梦想。
更重要的是,静自己想战斗,想获得胜利。
因此,现在绝对要在这里打倒美国校。
「那我就没什么好说了,快去吧。」
「好的!土御门静,要出发了!」
脚下踩著坚硬的地面,以及湿润的空气。
静回到了魔女之夜。
「小静……!」
她的声音让静回过头。
遍体鳞伤的叶月就在眼前,她正以满是擦伤的脸看著静。
一想到那位善良的少女奋战到了这种地步,便让静感到相当难受。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琳不悦的声音从静背后传来。
「你不是应该还在参加审问会吗?事到如今还来做什么啦。接下来才是最好玩的时候,可以别来烦我──」
「请给我闭嘴。」
「!?」
「我是来见叶月同学的,没有空陪你说话。」
「唔……!」
琳面露凶光瞪著静。
看来成功激怒她了。
说出这种挑衅的话语,有种颇为新鲜的感觉。
不过,感觉并不算太差。
但将叶月等人伤害到这副模样,这点程度的报复还完全不够就是了。
「叶月同学,请稍微等我一下,看来得先让她退场才能好好说话。」
其实她很想立刻赶到叶月身边,但还是忍了下来,回过头。
如同料想般,琳难掩愤怒地浑身颤抖,持续瞪著静。
「少给我得意忘形。你一个人就想赢过我?既然这样就试试看啊!」
琳将枪架在腰间开始扫射。
现代最为普遍的武器带有魔法之力袭向静。
「『火鼠皮衣』!」
静以熊熊燃烧的外衣挡下攻击。
铅弹在抵达静的身体前便被高温火焰蒸发。
静所持有的三种魔法之一──火鼠皮衣。
据说是用栖息在崖仑山熔岩中的火鼠皮制成,号称绝对不会被火燃烧。
对擅长火焰魔法的琳而言,是最为麻烦的克星。
可说是正因如此,才得将静从这场战斗排除都不为过。
表示这个如铜墙铁壁般的神器是如此攻防一体。
「枪械对我是没用的!」
「这我也知道啊!」
不知何时迅速逼近眼前的琳,朝静丢出一个小塑胶桶。
虽然瞬间有些犹豫,但静仍然以火鼠皮衣进行防御。
塑胶桶在接触皮衣的瞬间破裂,从中喷出纯白色的蒸气。
白色气体遮盖视野,原本以为是障眼法,但蒸气却随即消失。
然而,火鼠皮衣却结冻了。
「什……这是……!?」
「这叫做液态氮。你们这些魔法师就是太过相信魔法,所以就算有这方面的科学知识,却不视为威胁,真的是有够蠢的。」
火鼠皮衣完全无法发挥效果,原本就有怕水这个弱点,没想到居然可以透过这种方法让皮衣失去作用。静重新改变对琳的认知。
她很强,而且相当难缠。
而且最重要的,她不是魔法师。
「好啦!解决掉麻烦的东西了!」
当琳这么一喊,化为僵尸的幸与有子便冲向静。
不妙,静拥有的魔法皆是在歼灭方面具有破格威力。
这点反而成为了绊脚石。
剩下的两种魔法蓬莱玉枝与龙之颚,对近距离的对手相当难以使用。
在这种场面最适合使用的,就是刚才被封锁的火鼠皮衣。
既然这样只能先拉开距离──
静将这种想法连忙拋出脑外。
要是背对琳,才会成为枪弹的标靶。
静被迫做出选择。
要用虽粗暴却强力的魔法连伙伴一起攻击琳,还是做好吃下枪弹的心理准备暂时撤退──
然而,有子与幸突然停下动作。
「土御门同学!趁现在!」
舞发出吶喊。她的魔法「编织衣物」缠绕著操控僵尸的露西,以及安洁莉娜的身体,将她们绑了起来。
「啧!还以为只是个喽啰!放著不管别在那边自以为有毅力!你这个波霸!」
「波、波霸!?」
舞似乎显得颇为震惊,但即使如此还是帮了大忙。
或许因为身体失去自由而让露西的注意力涣散,有子与幸从僵尸的魔法中解脱,当场倒地。而安洁莉娜用魔法「给好孩子的礼物」召唤出来的枪械也从琳手中消失。
「琳‧戴维斯,你已经没有同伴的协助了。用自己的力量战斗如何呢?」
静如此放话。
「这点程度魔法居然就会中断,真是没用的垃圾。不过……也好,爸爸也说要试试这个的效果。」
说完,琳便从腰间拿出火柴。
那根火柴与先前有根本上的不同。
「黑色的……火柴。」
静忍不住脱口而出。
「嗯,没错。这是我的秘藏最强魔法──『黑色火柴』。」
对静这些现代的魔法师来说,黑色就某种意义而言,是受到忌讳的颜色。
毕竟黑色就是「书斑」的颜色。
「让你见识看看!『黑色火柴』的力量!」
火柴点燃了漆黑的火焰。
带有邪恶气息的火焰像是拥有生命般开始蠢动,缓缓构筑出形状。
接著,琳面前出现了拥有三个头的四脚野兽。
『吼喔喔喔喔喔喔!』
黑色火焰的野兽发出吼叫。
「噫……!」
不知是谁的口中发出微微悲鸣。
这也难怪,光是听到这阵咆哮,甚至连静都不禁绷紧身体。
就是拥有这等力量,唤醒人类潜意识恐惧的怪物。
那并非是普通的魔法,而是某种更为异类的邪恶存在。
简直就像是──
「魔法兽……」
啃食原书与人类的世界天敌。
这种传闻中的怪物,与眼前的黑色野兽可说是如出一辙。
「我的黑炎兽【可鲁贝洛斯】……把一切燃烧殆尽吧。」
琳一发出命令,三个头便分别大大张开口。
「糟糕!?佐渡原同学!」
「咦……」
随后,黑炎兽口中喷出黑色的球体。
黒色球体轻飘飘地浮向空中,接著世界突然被闪光包覆。
完全不可能躲避。
因为以黑球为中心产生的爆炸,将整个伦敦市区瞬间消灭。
静也以为自己会被爆炸吹飞。
然而当她张开眼睛时,她发现自己还站在这个世界。
而静的周遭似乎有某种看似透明的墙壁包覆。
「这是……叶月同学的魔法……」
仔细一看,能够发现满目疮痍的叶月挤出最后力量保护著静。
接著,叶月确认顺利保护静后,便当场倒落地面。
「叶月同学!叶月同学!」
「嘿嘿……太好了……我顺利保护小静了……」
「到了现在怎么还说这种话……!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您保护著我!」
「是、是这样吗……能听到小静这么说……让我好开心……」
叶月的身体缓缓地化为光消失。
是魔力使用过度而无法维持礼装化了。
「小静……加油……」
最后留下这句话后,叶月从这个世界消失无踪。
静用手紧握著她消失前的微微光芒。
那是如同太阳般温暖和煦的光芒。
「呼……舒服多了,真是个乱七八糟又让人想吐的城镇。呵呵……只要有这股力量,说不定也能清扫那个骯脏的城镇……不对,不只是那里,只要把全世界的脏东西都一起消灭就可以了。没错,得像这里一样,把全部都打扫得乾乾净净才行。」
琳当场一边转著圈圈,一边带著恍惚神情如此自言自语。
将同伴牵连进去,似乎让她感到益发喜悦的样子。
静站了起来。
不可思议的是,心情相当平静。
既没有愤怒或憎恨,只有一股强烈的意志。
她有无论如何都得告诉叶月的事。
因此,现在必须先终结这场战斗。
为此需要新的「故事【魔法】」。
「咦……什么?你还活著啊?好奇怪喔……我以为已经全部打扫乾净了。」
发现静后,琳摇摇晃晃地朝这里走了过来。
她的表情就像是正在做梦一般。
其中只有一片虚无。
这位名为琳‧戴维斯的少女没有未来,也没有过去。
但人不能只靠「现在」而活,这样不会诞生出任何故事。
土御门家的历史与对母亲的思念构筑出了静──过去便是她的魔法。
而键村叶月是将梦想未来的力量化为魔法。
「我没办法像叶月同学一样,竟然将原书与结局完全改写……不过,如果是将累积至今的历史加进只属于我的故事,我一定能够做到。」
竹取公主向养育自己的爷爷奶奶告别后,便回到了月亮上。
不过,是谁决定这样就是结局?
既然能够回去,那也能再回来吧?
「对我来说,母亲和土御门家的人并不是必须背负的重担,而是想回去的归处与想保护的家人。这才是我的力量和魔法!」
静的话语逐渐转换为魔法的力量。
琳突然感觉到一股类似寒意的感觉。
明明已经将无趣的城镇一扫而空了。
这里没有任何东西,只有一整面乾净整洁的白皙空间。
然而,不悦感却无法抹除。
为什么──
「虽然你说已经将所有东西消灭,但还忘了一样东西。」
静彷佛看穿琳的心中般如此说道。
接著,她缓缓将手举到头上。
「那里不是还有你无法消灭的东西吗?」
琳顺著这句话抬起头。
眼前能够见到夜空,那是一望无际、满天星斗的世界。
琳在出生的城镇几乎没有看过。
不,应该说没想过要去看。
在灿烂的星斗中,有个散发更加强烈光芒的物体。
「怎么会……月亮……要掉下来了……」
月亮占满了整个天空。
黑色野兽完全无法比拟的巨大力量,正逐渐从天空落了下来。
「那就是我的世界,也是接受重要的人照耀的我自己!所以──」
「这就是我的魔法!『月世界【moon fall】』!」
琳总算发现到先前的不悦感由何而来。
压倒性的力量,以及无从抵抗、无法否定的光辉。
琳‧戴维斯对眼前的土御门静这个人感到恐惧。
浮在空中的巨大月亮。或者说,能随意操控近处星球的意志与力量正威胁著琳。
「可鲁贝洛斯!」
琳大喊。黑色野兽同时从口中吐出黑色球体。
先前将伦敦瞬间消灭的力量一直线射向月球。
然而,无法颠覆压倒性的质量差距,只稍微削过表面便被轻易消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琳的三头野兽不断发射黑色球体。
即使如此,月亮仍未停止落下。无法阻止落下。
压迫大气,表面变得赤红,朝这里压了下来。
「怎样怎样怎样啦!我绝对不承认这种事!怎么可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琳的口中迸出尖叫。
然后,她描绘出的纯白世界被另一种光辉世界完全压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