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者】◇
断断续续急促的呼吸,震撼了清澈澄净的空气。
「呼——呼、呼、呼——!」
蓊郁苍翠的森林中,她避开大马路奔跑。
都已经刻意避开森林里显眼的道路,却发出树枝折断的声响的话,等于暗示著即将到来的大麻烦。她并未发出那样的声响。她晃动了树枝,但是折断的应该不到三根。
纤细的身体曲线帮助她避开了障碍。她也尽量避免踩到地面上的小树枝。
她安静却快速地奔跑著。
身上围绕著风。
「————」
她减低速度。
(气息愈来愈远了……?)
她知道追兵的气息愈来愈不清楚。但是,应该还没摆脱他们才对。
这是他们特有的狩猎手法。他们正在享受这场追捕。
时而发出气息,时而隐藏气息,好混淆猎物。
先前一度以为甩掉他们了,原来只是误会。
现在想想,那时候在水中沐浴,实在也很危险。
(幸好并未遭到袭击……万一在水里沐浴时遭到攻击——)
一道寒气窜过全身。
不仅如此,还进不了原本期待可以在里头休息的遗迹。
她发现了看似入口的场所,却不得其门而入。
她只好放弃,离开那个地方。
从那里再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再次受到四人组的袭击。
她选择逃亡。
但是——现在,她心中出现迷惘。
是否应该在此处背水一战?
她转过身去,背靠著树干。摆出架式,准备迎击。
追兵是「勇血一族」。
是从前拯救世界的「异界勇者」的子孙。
异界勇者之中,有人在这片大陆留下了子嗣。
继承勇者血脉的人,拥有超乎常人的身体能力及才能。
但听说,他们仍远不及过去曾和众多邪恶奋战并获得成长的勇者。
只不过,那毕竟是跟勇者(祖先)比较下的结果。
跟常人比起来,他们拥有远超过人类的力量。各国纷纷以不同形式,保有了勇血一族。因为对无法召唤勇者的国家而言,他们是重要的战力。
她内心的纠葛仍在持续。
如果是一对一,还有办法应付。但是,同时要对付四个人,果然还是有困难。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同时也呼出身心的疲劳。
(看来想甩掉他们是不可能的——只能用那个办法了吗?)
「精式灵装」。
她下定决心。不保证可以获胜。但是,总有一天必须了结才行。
如果逃不了,就只能战斗。她呼唤体内的精灵。
(我心所望的精式灵装……我愿以安眠为代价,立下契约,献给你们——)
她在心中依照契约顺序呼唤精灵的名字。
(席菲泽雅、斐利斑加、威奥泽加……)
风之精灵、冰之精灵、光之精灵。
三种不同颜色的光束层层叠叠环绕住她。
淡绿、冰蓝与白色光束。三色光芒停止时,她身上已套上盔甲与装备。她先前并未穿著这些。
这些盔甲与装备,是借精灵之力所显现的。
名为精式灵装。
她的模样就如出现在传说中的光芒女骑士。过去许多人都如此评断她。
她拔出腰间的剑。
——霹哩、霹哩——
冰补强了剑刃上。如蓝色叶脉一样的冰,沿著剑刃往上爬,提高剑的性能。
额头上的护目面甲遮蔽住视线。
这就是精式灵装的最终型态。
视线虽然被覆盖双眼的护目面甲挡住了,但并不构成任何问题。因为风会告诉自己一切。
感觉变得更加敏锐,当然会对神经造成过度的负担。
但是比起视觉,现在她更能捕捉住敌人的行动与气息。也更容易解读对方的下一步行动。
她轻轻触摸耳朵。
(继承勇血的奖金猎人四人组『神圣守卫』……)
通称「牙」——萨拉修•法音博德。
通称「鬼双天骸」——阿修罗。
通称「激压」——欧贝因•赛恩该。
通称「剑神」——玛加茨•布雷帝努。
她将手从耳朵上拿开。或许是长时间逃亡的影响,脑部和身体都累积了不少疲劳。
她在护目面甲内,闭上双眼。
(听说他们在佣兵的世界中,是几乎可说无人不知,武艺过人、手段凶残的四人组……从没听过有关他们的好话……)
她一路走来,已经跟他们交战过许多次了。他们的确很强,但还没完全使出真本事。对方大概也在测试她的力量吧。
只不过——对方差不多也准备正式进攻了。
她坚定意志,进一步补强自己的决心。
(绝对不能被他们抓住!)
如果继续让疲劳累积在身心之中,只会使战斗能力消减。
应该趁还有余力时奋战。
想摆脱他们,看来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就必须在某处画下句点,终结一切。
她双手握紧剑柄,摆出战斗架式。
(在这里,斩断一切……!)
她等待著那些气息采取行动。
为了清楚掌握他们行动的时机,她进一步绷紧神经,感官变得更加敏锐。
「…………」
雪白无瑕的脸颊,流过一道汗水。
自从进入临战状态后,已经过了相当久的时间。
(他们还不采取行动吗……?不对……恐怕是有其他目的——)
——毛骨悚然——
一道彷佛被冰雪之刀刺入体内般的寒气,贯穿背脊。
他们终于要玩真的了!
你追我跑结束了。
游戏时间告终了。
接下来,正式的狩猎——即将开始了吗?
她忍不住一只手放开剑柄。因为一股难以名状的异样感觉涌上喉头。她用手摀住嘴巴。
(这、是——什么?)
恶心。无法理解、令人作呕的感觉袭来。脑袋晕眩,昏昏沉沉。
脑海中的影像变得极度歪斜。
连神圣守卫究竟是强是弱,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搅拌著原本已凝固成型的认知。
她无法判断对方的强弱。无法正确分析。
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想法太浅薄了?
打算跟如此异于常人的对手战斗吗?
竟然要跟如此令人害怕的对手为敌?
勇血一族。
决定跟他们一决高下,是否太欠缺考量?刚才是不是应该直接逃走?
喀沙!突然传来一阵声响,她立刻做出反应。
她扛起冰脉之剑,朝声音的方向奔去。
(……——错了!?)
刚才的声响是幌子。斜后方的树丛中传来气息——
「【PARALYZE】。」
(——咦?)
谁?那个人并不是神圣守卫。他没有他们那种满溢而出的「强大」。
但是,很奇怪!他不如那四个人厉害。
没错,他一点也不强。然而精灵却畏惧著他。不仅如此——
(甚至还混杂著魔物的气息……?)
更重要的是——
(身体……无法动弹……?为什么……!?)
「我感受到你有攻击的想法——但是,你的杀意中混入了杂质。那点很令人在意。」
男人的声音。他在说什么?
(我的杀意里混入了杂质……?)
「感觉跟刚才那四个人不一样。所以,我才想跟你谈谈。话是这么说,但是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先封锁了你的行动。」
她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能开口说话。
「你……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是——」
「简单来说,就是我迷路了。如果你对这附近很熟悉的话,我希望你可以告诉我最近的城镇或村庄怎么走。我不是这附近的人。所以,并不瞭解这附近该有的常识。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也可以告诉我这一带的相关资讯——」
一瞬间,思考停止了。
(他并没有在说谎……?)
能够辨别真伪的风之精灵,判断出他所说的话「接近真实」。
她知道,精灵的感受判断的准确度很高。
他也没有加害她的意思。
(他真的……只是迷路的人吗?还有……)
她心中涌上一个巨大的疑问。
他先前说了「刚才那四个人」。
(没错——)
那四个人的气息消失了!
神圣守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三森灯河】◇
疑似废弃遗迹调查队所使用的道路。
我一边留意以免错失了那条路,一边在森林中走著。
途中,林径变成
叉路。我并没有看到指示方向的标识。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正准备跟搭档哔叽丸说话——就在此时——
我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气息。自从被丢进废弃遗迹以来,我对气息就变得异常敏感。
是因为经过遗迹的洗礼后,神经被磨练得愈来愈敏锐的关系吗?
「嗯?这家伙是谁?不是她喔?」
从树丛另一边出现的是人类。
四个人。全都是男人。身上穿著充满奇幻风格的服装。
话虽这么说,但是距离乾净俐落的奇幻风格相当遥远……
他们四个人都带著武器。我在脑海内反刍他们刚才所说的话。
——嗯?这家伙是谁?不是她喔?
从他们的反应和这句话来看,他们似乎正在寻找某个人。
男人说了「不是」。所以可以确定,他们正在寻找的人并不是我。
四个人释放出来的气氛相当险恶。
至少可以确定现在上演的,并不是在寻找迷路小孩这种令人会心一笑的剧情。
一个脸上有伤痕、精实剽悍的男人直盯著我。露出像是看著垃圾的眼神。
「脏兮兮的小鬼!光是映入眼帘,都令人不快!」
他们其中一个,询问脸上有疤的男人:
「萨拉修,怎么办?」
「不用管他!他不过是一个平凡无趣的小卒罢了!顶多是落荒而逃的佣兵吧?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不过我不感兴趣!」
脸上有疤的男人飘散著领导者的气息。
看来,他应该就是队长了。有种说不上来,但跟桐原相通的地方。
另一个长相看起来有点像鲨鱼的男人,视线投向我身上。
「他身上穿的长袍虽然旧,但品质看起来很不错。只不过,还是脏兮兮的。」
接著,手上握著一把大剑的男人,露出摆明了瞧不起我的态度,解开准备应战的架式。
「那总之,先让他把值钱的东西留下来,就放他走吧?这次没空把他剥光,让他学狗撒尿。我们也在赶路啊!」
「不——杀了这家伙!」
一个精瘦的男人走了出来。他就是一开始说出「不是她喔」那个人。
他正在把玩著手上的弯刀。脸上有疤的男人对他说:
「特地杀了这种小卒干嘛?浪费时间!」
弯刀男以指腹抚摸刀刃,露出怜爱的表情。
「我发现我还没用活人试过这把新刀够不够锋利……所以,我想用这个垃圾试试看。反正他只是垃圾。不如说,死在我们手下,反倒是他的荣幸。」
「哼……要试的话,就赶快解决,玛加茨!我们还有别的目的。不过,那家伙也差不多快耗尽体力了。这份工作也快结束了。」
「咯咯,对象是男人就不需要『享乐』的时间,可以很快解决掉也不错吧~?就算玩弄折磨他再杀了,也不有趣啊!喂,等抓住那女的,拿到钱之后,我们用那笔钱去阿布罗姆的妓院玩吧!」
「才不要。我最近玩腻那些技巧纯熟的女人了……比起那些高级妓女,我比较想去附近的都市随便找个标致的小姑娘,带走她愉快地玩个半年,把她玩坏啊!」
「半年!?开什么玩笑!你一旦失控,什么女人都撑不过半年吧!」
「吵死了!是她们不好,谁叫她们那么容易就被玩坏!老实说,要是可以对那女的下手就好了……像她那种怎么折磨都弄不死的女人,可不多见喔!」
「我看到那女的之后,身为一个男人,实在按掠不住!地方都市的黄毛丫头,怎么代替得了她~!?」
脸上有疤的男人,望著左手边的方向。
「不过,就算是我们也必须自重,不能对这次的猎物出手……因为委托人就是委托人!」
「也是。」
「所以——」
发出宣言说要杀了我的弯刀男,朝我的方向踏出一步。
「害怕地往后退啊……你打算退去哪里?」
我一点一点跟那群男人拉开距离。
求你们住手——我像是在说这句话一样,往前伸出手。
「拜托……放过我吧……我不想……毫无意义地……死在这种地方……」
男人脸上染上嗜虐的表情。
「不行啦~♪我得赶快拿你试刀,然后继续完成我们的工作啊~♪」
弯刀男摆出架式,绷紧充满弹性的肌肉。
弯刀往斜后方高高举起。
「就跟你说,我会快点解决你的喔喔喔喔喔喔——」
我确保已经拉开安全距离——
「你就乖乖当我玛加茨大爷的猎物吧——」
在射程范围内。
「【PARALYZE】。」
「——乖乖、就……范……!?喔……?」「嗯?怎么……了!?唔喔……?」「搞什么?身、体——」「动弹、不……得……?」
四个人全被成功赋予了麻痹。
他们四个都很渣,不过感觉倒是都对自己的武艺很有自信。
因此,我一方面将他们维持在射程范围内,一方面最大限度地拉开距离。
不过,跟遗迹里的魔物比起来,他们的压迫感根本差多了。
「好……状态异常技能对人类也成功了。」
我的技能对人类也有效果。看来,成功率还是维持不变。
「果然只有那个混帐女神是特别的吗……?」
「怎么……可能——」
「嗯?」
队长似乎在说什么。
「状……状态……异常的……魔……魔法……?而且……还没有……魔法道具……?」
哼嗯。原来在麻痹状态下,还能说这么多话啊!
因为之前的魔物只会发出叫声,很难确定它们麻痹的程度。
「就算、是、好了……四个人……同时……中了魔法……根本……不可能……」
根据女神之前告诉我的内容,状态异常系统的术式在这个世界似乎等于没有任何作用。
我嘴角往上勾。
「我的技能似乎『偏离』了一般的状态异常系统喔?」
「什么……?」
「算了,那不重要……你们刚刚想杀我,而且也没有人出面阻止。所以,我决定将你们视为我的『对象』。」
四个人的气氛骤然改变。可是,他们似乎仍无法理解我在说什么。
「【POISON】。」
「啊……!?呜、呃……呃……呃……!?」「好、好难……受……」「呜呃……怎么……可……能……?」「这、家伙……到底、是……!?呜呜呃……」
化为毒色的四个人开始痛苦地挣扎。
「哔叽!」
哔叽丸叫了一声。突起物从我脖子旁边冒了出来。
「哔叽丸?你……生气了吗?」
「哔!」
哔叽丸似乎对那四个人产生了强烈的反感。
它的感受也很像我吗?
「不过——就算这几个家伙死了,我也一点都不会感到心痛。反倒觉得痛快多了。」
面对杀意就回以杀意。
面对恶意就要用恶意。
单纯就是因为他们适用于这个规则罢了。
我从这些家伙身上感受到了黑暗混浊的东西。那种感觉也跟桐原和小山田相通。
「简单来说,我下得了手!」
我望著手心。原来如此——看来不用担心自己在最后关头时会犹豫了。
「就算对手是他们(人类),我也下得了手!」
我等著他们四个死亡。看著他们痛苦到死的悲惨模样。因为麻痹的关系,他们甚至连挣扎都不行,他们求我给予最后的救赎。但我不认为这四个家伙以前听过别人的恳求。我想像不出这种可能性。他们不可能答应别人的哀求。
于是我无视了他们的请求。
「呃、咿——咿……」
过了一会儿,最后一个人也耗尽了力气。
等级完全没有提升。看来他们的经验值一定相当低吧。不然就是——
「杀的是人类,就无法获得经验值……也是有那样的可能性,对吧?」
我边思索,边翻找那几个男人的行李。
衣物的尺寸并不合适。算了,我也不想在其他地方,被这几个家伙认识的人注意到服装上的特徵。到时候,情况恐怕会变得很麻烦。
武器之类的也一样。我怕随便带走的话,将来有可能演变成问题的源头。
因此,我只拿走装了金币、银币和铜币的小袋子放入皮囊。
人的个性很难展现在金钱之上。就那个意义来说,金钱可以说是最安全的物品。
迅速物色结束后,我站起身来。
「——哔!」
一直老老实实的哔叽丸发出叫声。
「嗯?原来你也感受到了吗?好,我知道——」
我其实可以将毒改成非致死设定,慢慢杀了他们。
但是,我从刚才就感受到一
股又刺又麻的感觉。
非比寻常的压迫感。
混杂的战意和杀意。
「附近还有一个人!」
我压低身子躲在树丛间,开始移动。
释放出这股压迫感的对象……还不能断定对方是不是敌人。
但是,从四人的对话中,我可以猜到对方是谁。
『不是她喔?』
『不过,就算是我们也必须自重,不能对这次的猎物出手。』
是他们追捕的人物。
「可是……从这个感觉来看,对方似乎有开战的意思——」
对方应该是打算正面迎击吧!如果想发动奇袭的话,应该会消除掉自己的气息才对。
但是,这股色彩浓厚到几乎过分正直的战意。就跟下战帖一样的态度。
看来,对方似乎对自己的实力相当有自信,不然就是一个正直过了头的人物吧?
我捡起一根较粗的树枝,朝斜前方投掷出去。飞出去的树枝,打动了树叶。
一拍之间。
「哔!」
以突起物观察对方模样的哔叽丸,对我微微点头示意。
对方动了。哔叽丸以突起物显示移动的方位。
对方的行动快得惊人。简直就像一道疾风。
我也立刻从地面抬起膝盖,采取行动。
我从对方背后进攻。对方的背影露出讶异的反应,但还是稍慢了一步。
「【PARALYZE】。」
对方并未转身——不,是无法转身。
对方好像对自己身体无法动弹感到困惑。
从身形来看,是个女人。覆盖住头部的是头巾吗?
不,不对。是那个——比较接近修女戴的那个。
是叫做面纱吗?
然而,她头上的头巾不同于面纱,垂挂到她背后。就像连帽T恤一样。
接下来,吸引住目光的是,她整体上的打扮。
应该可以用礼服风格的铠甲来形容吧?
以白色为基调的铠甲和护具。还有蓝色和绿色的线条妆点其上。
发色是淡淡的柠檬黄。长发全部梳到后脑勺,绑成一束。
身材纤细而痩弱。但是最令人在意的是——
「我感受到你有攻击的想法——但是,你的杀意中混入了杂质。那点很令人在意。」
我发现,她的杀意中途转换了性质。
我感受到的是——迷惘。不同于纯然的杀意和嗜虐性。她展现的感情,完全不同于遗迹中的魔物,以及刚刚那四个人。或许是因为有比较对象的关系,我明白了其中的差异。
「感觉跟刚才那四个人不一样。所以,我才想跟你谈谈。话是这么说,但是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先封锁了你的行动。」
但不变的是,她仍然是个危险的对手,因此,我必须先发制人。
最好的办法,还是先制造出对自己有利的状况。
「你……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是——」
女人问我。我老实回答她:
「简单来说,就是我迷路了。如果你对这附近很熟悉的话,我希望你可以告诉我最近的城镇或村庄怎么走。我不是这附近的人。所以,并不瞭解这附近该有的常识。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也可以告诉我这一带的相关资讯——」
女人产生了变化。她传达给我的情感是困惑及怀疑。
我边小心提防,边绕到她面前。
「……眼罩?」
是头盔的一部分吗?
她眼睛上覆盖著东西。没错,就像眼罩一样。
我稍微垂下视线。从正面来看,就能发现她雪白的肌肤相当显眼。
下巴是带著弧度的锐角。说是巴掌脸也不奇怪的头部。
带著一股娇媚气质的女人,薄唇微弱地颤抖。
「那、四个……人呢……?」
「——那些人,是你的同伙吗?」
「不……是……」
「……」
跟麻痹状态下的对手很难对话。况且也有血条残量的问题。没办法了。
「为了方便你说话,我现在就让你的嘴巴能自由活动。」
正确来说,应该是头部,但我故意限缩范围,只告诉她「嘴巴」。
这么做是为了告诉她,这只是方便对话所采取的措施。
「但是,如果你敢轻举妄动,我就会立刻对你使用技能。我有很多可以折磨你的手段。听懂了吗?」
刚才的话里,混杂了虚张声势。对手应该一样也发现这是「麻痹技能」了。
但实际上,同样的技能【PARALYZE】是不可能重复施展到同一个人身上的。
不过,我并没有撒谎。只要她敢做出奇怪的行动,我就会照刚才说的,对她使用【SLEEP】。但是,一旦她睡著,我们的对话就会有困难。可以的话,我想避免使用【SLEEP】。
不过,让她睡著再绑住她,也是一个办法——但是现在还不到那个阶段。
哔叽丸安静无声。大概是察觉到气氛,所以才屏住气息的吧?
我不禁感到佩服。应该说,我觉得哔叽丸相当聪明……
我稍等了一下,女人开口回答:
「好。」
我触摸血条旁边的【部位解除(头部)】。用和其他解除一样的方式切换显示。
解除后,为小心起见,我跟她拉开距离。女人目瞪口呆。
「——可以……跟平常一样……说话……」
「你能动的部位,只有『嘴巴』。很抱歉,我现在还提防著你。因为我来到这里之前,经历了很多事。所以我无法轻易相信一个素昧平生的人。」
「不——提防素昧平生的对象并没有错。只要是旅人,理当应该有这样的知识。」
她并未突然开口痛骂我。看来她的人格原本就很可靠吧?
我可以从她清澈乾净的声音中,感受到坚定的意志。
如果清廉的骑士真实存在,或许就是像她这样的感觉。
我再度观察。她的外表也令人赞赏……
我朝黄色血条一瞥。
这时,我发现了一件事。与刚才那四个人,以及先前部位解除时的感觉格格不入。
除了我以外,其他人恐怕都看不见血条。
他们对血条没有认知。也就是说,对方无法看著逐渐减少的血条,来推测技能效果的时间有限。如果是第一次施展的话,也可以骗对方效果是永续的。但是——
「在回答你的疑问之前,我想先确认一件事。」
「等听完你的内容,我再决定要不要回答。」
「你见到那四个男人了吗?」
「见到了。」
「他们人呢?」
「我杀掉了。」
「……——咦?你杀掉了?」
「会有什么问题吗?那群人根本就是一群无药可救的人渣,而且我判断他们就是在追杀你的人。」
「啊——不……并不会有什么问题。他们在追杀我是事实。但是……」
女人直盯著我。
「你竟然能杀了那群神圣守卫……该不会你单枪匹马解决了他们吧?还是说,附近有你的伙伴?」
「……还有一个人。但我现在并不打算给你看那个伙伴的模样。」
这也不是谎话。的确还有另一个帮手「潜藏」在附近。
我暗示她,我还有一个看不见踪影的伙伴存在。
这对封锁对方行动,也是个有效的方法。
但是,原来那四个人,有如此夸张的称号啊!
不管怎样,那四个人跟这女的并不是同伙。现在光是知道这点,就很足够了。
这也使我们的对话变得容易多了。要是对方知道我杀了她的伙伴,可就很难对话了……
但即使如此,我仍无法相信这个女人。
好比说,这女人并未露出「眼睛」。听说眼睛比嘴巴更诚实。
所以她故意遮起眼睛,是为了不让人看穿她的谎言吗?我如此心想——
没想到,遮盖住眼睛的部位,突然「喀嚓」一声往上滑。
多么巧妙的时机。我怀疑她是否看穿了我的想法。
我看著观察面积增加的女人是什么模样。
漂亮的双眼皮。整齐而有气质的睫毛。淡蓝色的眼瞳令我不禁赞叹,原来还存在著如此透明清澈的眼睛啊。
拿掉眼罩后,她的轮廓变得鲜明而立体。毫无疑问可以称之为美女。
超群的神秘美貌。令我不由得想起「那个种族」。
古今中外的创作,多半都描绘他们拥有过人美貌且窈窕轻盈。
也就是俗称「精灵」的种族。
只不过,她并未具备最能象徵他们的「那个东西」。
没错——从面罩下隐约可见女人的耳朵,是人类的耳朵。
「谢谢你回答我的问题。」
女人向我道谢。
「另外,我要就结果上重复提出疑问这点,向你道歉。我并不认为你说打倒那四人的事是在说谎。我也知道你诚实回答了我的
疑问。」
她拥有测谎机吗?感觉似乎对判定真假非常有自信。
「因此——」
女人以真挚的表情看著我。感觉如果她脖子以下的部位能动,她现在应该把手按在胸口上了。
简直就像宣誓一样。
「我也尽量诚实回答你的疑问吧。我从你身上感受不到加害于我的意思,况且如果你真的打败了那四个人——你可以说是我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真是过誉了……不,既然她怀抱著感恩之情,就应该好好利用吧?
「具体上来说,你想问什么呢?你刚刚说,你不是这附近的人。」
身体虽然无法动弹,说话的态度倒是落落大方。这也是警戒心变得愈来愈稀薄的证据。
「我是从远方流浪到这里的人。回过神来,我已经抵达这片森林了。」
「你来这片森林,有什么事吗?」
「其实我被拋弃了。」
「——这样啊。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个问题。」
我被拋弃了。这句话唤起黑暗的想像。
比如:被旅伴拋弃了。被人从居住的土地驱逐出来。被奴隶贩子丢弃了(如果这世界上有奴隶贩子的话)。诸如此类的想像。
话说回来,我被拋弃这件事本身并不是谎话。
我被父母亲拋弃了,又被混帐女神丢弃到遗迹。
让对手嗅到黑暗的过去,有的人便会松开追究真相的手。
这是让别人茫然失措而放弃追究的有效手段。
这么做还有另外一个优点。顺利的话,便可从对方的反应看出个性。
我看著她的眼睛。她的表情露出问号。
「怎么了吗?」
「你看起来不像坏人——至少现在是如此。」
「……我稍微获得了你的信赖吗?」
「没错,稍微获得了一点。只不过,我也跟你一样,有我的苦衷。现在,我认为尽量避免深入追究彼此比较好——」
我发觉到女人似乎也有什么想隐瞒的事情。
但是,就现状而言,我有一些需要的资讯。等得到我想要的资讯,还是先在这里分开比较好。
「好的,我也赞成。」
女人的表情蒙上一层阴影。
「对我而言,这么做也比较值得感谢。」
还有血条残量的问题。我不能花太多时间在闲聊上。
「我知道了。那就立刻让我问几个问题吧!附近有城镇或村庄吗?」
「最近的城镇,是一个叫做米鲁兹的小城市。我也——」
女人说到一半,闭上了嘴巴。女人刚才说了「我也」之后,就不说话了。她似乎有不想告诉我行踪的理由。可能是担心,总有一天我会将她的行踪,泄漏给追杀她的人吧。但她的反应,等于已经告诉了我。
算了,我只要知道城市的位置就好,并不想太过深入。
女人告诉了我距离和方位。离这里似乎并不是太远。
看来不久之后,我就可以在一张像样的床上安然入眠了。我提出下一个问题。
「这里是什么国家?」
「你连现在自己所在的国家都不知道吗?」
「原因有点复杂。我过了好一阵子与世隔绝的生活。请你见谅。」
我轻描淡写带过,以免她追究。
「……我知道了。这里是位于乌尔萨王国南方,被称为『暗色森林』的森林地带。」
我很惊讶。原来这里不是亚莱昂王国吗?我一直以为废弃遗迹一定位于亚莱昂王国之中,没想到……这是非常宝贵的资讯。
「亚莱昂在什么位置?」
「亚莱昂吗?位于乌尔萨王国的东北方哦?还有,乌尔萨王国的东南方有——」
女人欲言又止。
「巴库欧斯帝国。」
她对那个帝国似乎有什么想法。但是,我再三强调,我并不想深入追究。
话说回来,这里似乎不是亚莱昂。
也就是说,混帐女神并不在附近。现在可以将它视为一个好消息。
哼嗯……如果是其他国家,就没有必要慌忙离开这里了。
「我知道了。下一个问题,可能会有点奇怪。」
女人若有所思的表情,突然回过神来。
「——啊,是。请说。」
「举例来说……我想要买一个庶民平常生活中吃的面包,在这附近的话,大概需要多少金额?」
「你不知道一般的行情吗?」
「我活在接触不到这一带物价的地方。」
「原来如此。不管在哪个城市,如果是一个面包,大概以一枚铜币就买得起了。」
好,这世界存在著面包。
「银币相当于几枚铜币?」
「差不多三十枚铜币。」
假设一块面包是日币100圆好了。
根据原本世界的基准,银币大约3000圆左右吧?
只不过这样的换算方式非常大略就是了。
当然,这里的物价,应该跟日本不一样才对。不能所有东西都用日币的感觉来衡量。
不过,知道面包价格这项「基准」,可以算是前进了一步。
其他东西的物价——等抵达那个叫米鲁兹的城市后再看看也无妨。
我很快又继续问出其他想知道的资讯。黄色血条逐渐减少。
还剩下最后一个必须问的要事。
我从皮囊取出禁咒咒语书。我打开咒语书,放在女人面前。
「关于这种文字,你知道些什么吗?」
女人的视线在文字上奔驰。玻璃珠般的眼瞳忙碌地移动。
她应该已经发现嘴巴之外的部位也能移动了吧?
但我并不知道,她是否有自觉。
此时,我注意到一件事。
我看见女人眼眶外,有一圈淡淡的黑眼圈。那是即使在这么近的距离,若不仔细观看也看不见的程度,但是……大概是因为过著逃亡的生活,导致睡眠不足吧?
女人眉头之间刻划著数条细纹。
「我想……这是古代文字。而且还是相当特殊的文字。」
「你看得懂吗?」
「看不懂,很抱歉。」
「这样啊。我知道了。」
我卷起咒语书,收回皮囊。
事情果然没那么顺利。我原本怀抱著淡淡的期待,希望可以获得一点线索的。
算了,一步一步调查吧。
「不过——」
「嗯?」
「我或许知道一个对这种文字很熟悉的人物。」
「我可以听看看,你觉得那名人物对文字很熟悉的根据吗?」
「有一个从前被称为『禁忌魔女』的人物。你知道禁忌魔女吗?」
「不知道。」
魔女吗?
「我听说,由于她对这个世界的禁忌,拥有庞大的知识,而被视为危险的存在,因此被驱逐出原本居住的地方。」
所以才被称之为「禁忌」。从她所说的话听起来,似乎是传闻,而非确定的资讯。
不过,仍是宝贵的线索。
「如果我想去找她的话,应该往哪走才好?」
「你知道大遗迹地带吗?」
「那也是第一次听到。」
「相传她可能居住在那个名叫大遗迹地带的地方。」
「不确定吗?」
「对,毕竟只是传闻。」
「离这里远吗?」
「往北走就能抵达。只不过——」
一瞬间,她停了下来。我从她的态度感受到,那件事情成功的可能性是多么低。
「要抵达魔女所在的地方,可能相当困难。」
「理由是?」
「大遗迹地带别名又叫『金栖魔群带』。」
陌生的字汇接二连三冒了出来。这也是理所当然。我对这世界的知识相当于零。因此,不管什么字汇听起来都很新鲜。这么一想,便觉得也是无可奈何。
第一次出现的单字太多。如浊流般向脑内涌来。
等有空的时候,再一个一个重新整理吧。
「从名字听起来,是有魔物大范围栖息的地带吗?」
「没错。是位于这片大陆中央的危险地带。」
「原来如此。」
魔女隐身于那个地区。被指定为危险地带的领域。从她的说法听起来,那里很危险应该是这片大陆的共识。反过来,也是最适合隐身其中避开世人目光的场所。
「我知道了,谢谢你宝贵的资讯。」
我望向血条。再几分钟,【PARALYZE】便即将失效。
这女人看起来是可信的。但是,等效果失效的瞬间,她立刻对我发动攻击的机率也并非为零。毕竟混帐女神一开始也假装成充满慈爱之心的女神……看来,我该走了。
「还有其他问题吗?」
「这样就够了。你帮了我很大的忙。」
女人苦笑。
「这下子就互不相欠了……好像不能这么说呢。一想到你救了我的命,我该向你报恩,这样的代价是不
够的——」
「不。」
「咦?」
「就用刚才的问答抵销吧。对现在的我而言,你给我的资讯非常足够了。」
在抵达有人居住的地方之前,可以获得这么多情报,就算侥幸了。
「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可以吗?」
「好。只要你愿意的话。」
看得出来这个人很遵守信义。不知是好是坏,给人一种过分正直的印象。
甚至让人不由得担心她,这样应该会活得很辛苦吧?
就像某人一样。
………啊啊,我知道了!像婶婶!
为人太好反倒令人担心这点,倒是有点像。
婶婶的存在,可以说在我心中,成了好人实际存在的担保。
「告辞了。」
「请问,这个阻碍动作的术式是——」
「那个让身体无法动弹的『术式』再过几分钟就会自动失效。不过,在它失效之前,我无法保障你的安全。」
刚才我说了「技能」,但女人似乎将它认定成一种术式了。
「我知道了。再过一阵子就会解除,是吧?」
她丝毫没有起疑。我可以确定,她的确拥有某种可以看穿真伪的方法。
「你很好说话,真是太感谢了。」
「因为你看起来好像很著急。」
她似乎也感受到我在注意著血条。
「原来你是在配合我吗?真是机灵呢。」
「因为你是我的恩人啊。」
「我并不讨厌你这样的人。不过,我偷袭你在先,好像没道理说这种话……总之,我会祈祷你一路平安。」
我转过身去向她道别,便扬长而去。
走了一会儿,哔叽丸发出「哔」声,从长袍底下冒出来。
「嗯?」
「哔啾?」
「你问我是不是要放过那女人?」
「哔!」
变化成绿色。
「我感受不到她对我有恶意……而且,她也清楚明白地回答了我的疑问。既然她对我没有杀意,也没有加害于我的想法,我也没有理由伤害她。我的兴趣又不是虐杀,不会进行无意义的杀戮。我只是遵从原则杀人罢了。」
「哔唔哔唔……」
哔叽丸的突起处上下运动。就像点头附和的感觉。
「话是这么说,但是我也不能否定,等那女人能动之后,或许会追上来袭击我。所以就拜托你继续留意背后了……我很仰赖你喔,搭档。」
哔叽丸咻地一声摆出敬礼的角度,转变成绿色。
「哔!」
我不能否定这样的做法的确有点天真。但这也是无可奈何。
如果她像我亲生父母也就算了……
但如果对方感觉像叔叔婶婶,那么我在对应时就会出现考虑的余地。
「这也是我的原则,是吗?」
当然,所有原则都存在著例外。
路途中,我发现了一个小水池。大概是涌泉形成的吧?
「先在这里清洗一下身体吧。」
我拜托哔叽丸把风,接著走向水池。
清澈透明的水。水面照映出我的脸孔。
面相看起来似乎比之前变得更坏了……
脑海里闪过亲生父亲所说的话。
『眼神看了就让人不爽的小鬼!』
不——只是恢复原状而已。或者说,我原本就是这副长相。
我用手舀起水。
生水……应该尽量避免生饮才对。可是,我想先确保有水可用。
将来说不定会有帮助。
我用空宝特瓶装满了水。接著脱掉衣服摺好,放在水边。
我撕下制服一部分制成布条。我手上拿著布条,脚踏入水中。
幸好现在的气温并不冷。我看见穿透树叶洒落的阳光,代表太阳还没下山。
要让肌肤碰水的话,就得趁现在。
我感受到紧绷的神经,逐渐松弛下来。
但是——树叶摩擦的声响,让放松的神经一瞬间又紧绷了起来。
我朝气息传来的方向伸出手。
「啊——」
「……原来是你。」
是刚才那名金发女子。
女人停在从草丛踏出来的姿势。只不过——刚才的铠甲及装备不见了。她肩上背著麻布袋。我记得那个麻布袋应该装不下她那身装备才对……
可是,她也不可能丢了那身装备。
我们面面相觑,看著彼此。女人往旁边移开视线。
「……抱歉,失礼了。」
女人低下头。
「你也打算用这池子里的水吗?等擦乾身体之后,我立刻出发——」
「不,没关系。请不用在意我。」
女人转过身去,就这么消失在森林之中。
我回到水边,迅速用布条擦乾身体。感觉神清气爽多了。
「哔……哔哔……」
变得扁平的哔叽丸从草丛里走了出来,慢吞吞地往我靠近。
「嗯?你怎么了?」
「哔呜呜呜呜~……」
心情很沮丧吗?看起来还有点歉疚。
「难道说……没注意到那女人靠近,你觉得自己有责任吗?」
「哔咿咿……」
哔叽丸慢慢转变成绿色。我蹲下,向它伸出手。
「哔……」
它大概以为我会挥拳吧?哔叽丸露出做好心理准备的反应。
我轻柔地抚摸它光滑柔软的表面。
「哔?」
「别放在心上。你并没有偷懒,不是吗?」
「哔!哔!」
但是,哔叽丸竟然没有注意到。
我看著女人离开的方向。就算我精神稍微松懈了,但是我竟然也完全没注意到她。
更何况,哔叽丸对周围的动作和声响,比我更加敏感。
有如此警觉的哔叽丸在附近看守,竟然也没察觉。那女人一定有「什么蹊跷」。
「我觉得刚才那女人一定拥有什么……可以消除声音或气息的技术。你没发现也是无可厚非啊。」
哼嗯。这么想想,也难怪那四个人明明那么厉害,还得一路追寻女人的行踪了。
她恐怕拥有卓越过人的能力。
「哔、哔、哔!」
哔叽丸拚命向我道歉。
「你不用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啦!放心,我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就解除你跟我的搭档关系啦!」
变成粉红色的哔叽丸,靠过来摩蹭我的脚。
「哔咿咿~♪啾咿咿咿~……♪」
我苦笑。
总之,看来它是恢复精神了。
接下来——
「那么——我们前往那个叫做米鲁兹的地方吧。」
◇【逃亡者】◇
(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她抵达了地方城市米鲁兹。
(但是——)
不经意想起了他的裸体。
这几乎是她第一次如此赤裸裸地看见男人的裸体。
因为某些缘故,她甚至不曾看过父亲裸身的模样。
脸颊变得有些热烫。
她连忙挥走杂念。恢复冷静之后,她开始思索其他事情。
(话说回来——)
因为意料之外的发展,竟然成功击退了那群麻烦的神圣守卫。
(关于那件事,的确很幸运,可是……)
照普通情况来想,光是要打倒那四人组其中一个人,都不简单了。
(听他说话的语气……好像并未特别费事。果然是靠那个不可思议的术式之力吗……?)
她原以为自己略懂术式。
但是,有那种能够拘束别人行动的术式吗?
怎么想都想不到。
(就算有,也是状态异常系统的术式……)
不,不可能。
状态异常系统的术式,以成功率之低而闻名。
想要连续对五名对手成功施展术式,几乎是不可能的。
如果没有奇迹,根本不可能发生那种事。
不——就算奇迹似地成功了,持续时间也很奇怪。
不可能维持那么长的时间。
这么一来,是咏唱咒语吗?
可是,从未听说过有状态异常系统的咏唱咒语。
(是我不知道的、未知的咏唱咒语吗?)
就算以什么手段用了麻痹药剂,也还有许多无法说明的点。
他只是触摸了一下,就部分消除了嘴巴的麻痹。而且还是一瞬间就消除了。
果然除了魔法系统的力量之外,其他都不可能。
她回过神来,切换思考。
(不,现在应该先专注在自己身上……首先,得先赚取一些旅费。)
她在路上,听说了一件有关米鲁兹的事。
顺利的话,说不定能确保好几天份的旅费。
(先搜集情报吧。)
知道自己真面目的追兵已经不在了。
现在,在米鲁兹,没有人会发现自己真正的身分。
只不过,千万不能大意。
「…………」
(就算要解开变化的力量,也得比之前更加小心才行……)
她打起精神,四处搜集情报。
米鲁兹发生的事,已经传到其他都市了。
既然如此,只要过去一趟,应该就能获得需要的资讯吧?
她如此心想,决定先去寻找佣兵公会的设施。
佣兵公会设施的标志,是一个刻了书状印章的招牌。
发现招牌的她,踏入佣兵公会分部设施之中。
聚集在设施内的人,视线全集中在她身上。
女性佣兵在这里并不稀罕。
但是,她却受到令人讨厌的注目。
因为隐藏了真面目,所以反而更紧张。
(不,因为出现了他们平常没看过的脸孔,所以我才会一时得到注目而已……)
她如此告诉自己,假装平静,往里面走去。
最里面有一块告示牌。
这里贴著来自各方对佣兵的委托事项。
她目光停留在最大的募集公告上。
她看了上头所写的资讯。看来,她抵达的时机似乎正恰到好处。
(根据结果,以后说不定就不用再担心旅费了。)
她并不打算长期停留在此处。
她早就决定,在这里赚饱旅费之后,可以的话,尽快离开米鲁兹。
(那么——接下来,先找好住宿的地方吧。)
取得必要的情报后,她准备走出佣兵公会。
就在此时。一张贴在上头的纸映入眼帘。
她不由得停下脚步。
另一个看著那张纸的佣兵向她搭话。
「好惊人的悬赏金额啊!」
「……对啊。」
「她原本是高等精灵国的公主,对吧?不知道为什么,从某个时期开始成了圣骑士,活跃于人类国度。」
佣兵伸手抵著下巴,看著那张纸。表情有些陶醉。
「光是这样的经历就很惊人了……没想到,她竟然还拥有这般如谎言般的美貌?喂,你知道吗?我听说这张肖像画完全没经过美化,不像一般贵族通常都会要求画家画好看一点!」
悬赏令上面的肖像画,如果不像的话,会是个大问题吧!
佣兵继续说:
「嘿嘿……万一被那种眼里只有悬赏金的暴徒抓到,像她这么美的女人,他们有可能完全不对她动手,就交出去吗?」
佣兵的视线死盯著肖像。用打量价值的目光,从上扫描到下。
「这么说来,我从刚才就在想了……你虽然比不上这个前任圣骑士的美貌,但是你也长得相当标致嘛?」
原来他向她搭话的目的就是这个。
「嘿嘿,怎样?等一下有空吗?」
她转身背对那张纸,并未回答他。佣兵苦笑著说:
「哎呀?我拿你跟公主比较,害你不开心了吗?」
「…………」
她转身往后一瞥。
悬赏金的金额的确惊人。
但是,自己一定拿不到那笔悬赏金——绝对拿不到。
肖像画下方写了被悬赏通缉者的姓名。
——瑟拉丝•亚休连。
她——瑟拉丝•亚休连,不发一语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