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宁静得令人耳朵生疼。
没有任何人开口说话。众人无意识地屏气凝神所酝酿出来的紧迫感,包覆了天守府的地下大厅。
而打破这阵宁静的,是跪倒在地的希丝蓓尔的喘息。
「……啊……呜……呼…………让、让本宫休息一下…………就算要用灯持续追踪下去,这么多次的连续重现还是有极限的呀……!」
希丝蓓尔手按著胸口做著深呼吸。
在她的指缝间发光的星纹,像是与希丝蓓尔的呼吸同步似的剧烈闪烁著。
「辛苦了。希丝蓓尔公主,你的能力相当厉害。」
璃洒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天帝陛下,还要继续吗?」
『不用了。梅伦已经把想看的地方都看够了,已经心满意足了呢。』
兽人甩动著被丰沛兽毛覆盖的尾巴。
他的嘴角隐隐可以看到被藏起来的凶猛兽牙。
『啊,太好了。那时候对帝都纵火的,果然是八大使徒呀。这下梅伦就能无后顾之忧地处理掉他们了──就是这么回事啦,黑钢后继。』
「唔……」
伊思卡下意识地端正了姿势。
黑钢后继。
他知道这个称呼是指自己,也晓得天帝和八大使徒都是这么叫他的。
然而──
直到这一瞬间,他才感受到个中含意有多么「沉重」。
「……师父他什么都没告诉我。」
『因为经历了这一百年,克洛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呢。根据他的说法:「和乾姊打架后闹翻了。」似乎让他相当难受。』
自己(伊思卡)一无所知。
名为克洛斯威尔的师父寄宿著星灵的事。
他不仅和那个始祖涅比利斯是姊弟关系,还曾为了帝国与之大打出手。
……但这下就说得通了。
……难怪那时候的始祖看到我的星剑,表现得那么讶异。
在中立都市艾茵的郊外。
当时刚醒来的始祖,对自己的星剑展现出不寻常的执念。
「他带著『让人感到怀念』的剑呢。」
「只要不是在克洛斯威尔手上,就无法发挥星剑的本事。那家伙真是让人难以理解,居然将星剑托付给这种不知从哪来的杂兵。」
所谓的感到怀念──
指的是「再次交战」的意思。对于始祖涅比利斯来说,和握有星剑的剑士交手已经是第二次了。
不过,自己还不晓得星剑的来历。
……师父和始祖的对话有提到。
……星剑蕴含的力量能打倒星之中枢的灾难。但说起来,那个灾难指的是什么……?
师父说,那是他们的希望。
名为爱丽丝的少女──
她既是世界最初的魔女之一,也是始祖的双胞胎妹妹。这位首任涅比利斯女王直到最后一刻,都在担忧和帝国爆发全面性的战争。
而星剑就是能够实现她心愿的希望。
「……啊,可恶。」
伊思卡按著额头,重重地叹了口气。
「那个师父(人)是怎么搞的,每次都没把最重要的部分说明清楚啊!」
「那个,阿伊……?」
米司蜜丝队长战战兢兢地开了口:
「在希丝蓓尔小姐的星灵术里登场的,不是有个叫爱丽丝萝兹的漂亮女孩吗?……她是涅比利斯的首任女王对吧?而且还被称为爱丽丝呢。」
「……我想是这样没错。」
「可是人家认识一个无论是名字还是长相都相当神似的公主(人),难道这会是单纯的偶然──────呀啊!」
她的说话声被盖过去了。
轰──!
从脚下涌上的震动,让在地下大厅的所有人摆出了战斗架势。
强烈的垂直晃动,让天花板上的电灯激烈地闪烁著。
大地以可怕的气势摇晃著。而且这不是宛如爆炸般一闪而过的摇晃,即使数十秒过去,也依然没有止歇的迹象。
「怎、怎么回事呀!」
以四肢撑著地面的希丝蓓尔不禁喊道:
「难、难道说……因为本宫窥看了过去,所以让始祖大人的袭击化为了现实?」
「哪有这么夸张的效果。」
阵仰望著天花板。
「不管是始祖还是星灵部队来犯,都会从地面发起攻击。但这阵摇晃却是从地底传来的。」
「可、可是阵,你想想呀!本宫们可是身在地下两千公尺喔。这里的更下方还有什么东西存在呀!」
『星之肚脐。』
天帝咏梅伦根的一句话。
他的音量虽然仅止于喃喃自语的程度,但这句话却比剧烈的地鸣声更为尖锐,回荡在大厅之中。
『希丝蓓尔公主,你应该也有看到,一百年前的帝都曾将地底隧道挖至五千公尺的深度,藉以开采星灵能量。』
「可、可是那边应该已经被封起来了吧!」
『封住那边的是帝国议会呢。』
「……咦?」
『百年前被称为星之肚脐的大洞,在这个时代建立了名为帝国议会的地下设施喔。』
地鸣与震动始终没有停下。
天帝咏梅伦根俯视著从遥远地底产生的强大「力量」,双眼眯细如针。
『那里是八大使徒的老巢,那么,发生了什么事呢。』
2
帝国议会。
别名「无形意识」。
会有这样的别称,是因为议事堂的位置从未记载在任何一份地图上所致。场所由上司以口头形式告知部下,绝对不会记载在书面文件上。
──地下五千公尺的帝国最深处。
过去。
该处存在著名为「星之肚脐」的地下采矿场。
这座议会会场的内部,正闪烁著红色的警示灯。
史无前例的入侵者。
想抵达这处帝国议会,只能搭乘中央基地的电梯。
而那名「魔女」──
则是大摇大摆地行经帝国军的中央基地来到了这里。
『中央基地失去了联系。』
『是遭到正面突破……不对,该不会被她澈底歼灭了吧……居然连通讯班都无人生还?』
七台萤幕各自显示出男女的轮廓。
他们是侍奉上一任天帝的八名贤者。不对,正确来说,他们都是电子生命体。
百年前的他们追求著星灵能源,而现在的贤者们则是渴望著超越星灵的力量,正以星之中枢为目标。
但在失去卢克雷宙斯之后,他们现在剩下七个人。
『难以置信……』
『伊莉蒂雅,这是你干的好事吗?』
啊哈──
娇笑声响彻四周。
魔女的嗓音既像女神般温柔可爱,同时也像恶魔般充满诱惑。
「啊哈……啊哈哈……感觉棒极了。」
有著翡翠色头发的魔女,从议会会场的天花板缓缓降落。
她穿透了钢铁打造的墙壁。
彷佛幽灵一样──理所当然般地做出了人类肉身所办不到的事,有著女神般美貌的魔女降落在地。
她来到了八大使徒的面前。
魔女(伊莉蒂雅)穿著染成黑色的一袭婚纱。
那并非涅比利斯皇厅的服饰。
若要形容的话,像是将漆黑的雾气凝结而成的黑色服饰。
虽然是将一半以上的肌肤袒露而出的性感设计,但让人感受到的,却是令背脊为之一凉的空虚感。
『你换了一套衣服啊。』
「是的,我认为这样比较有魔女风范。」
魔女红著脸点了点头。
她说话的口吻异常亢奋,双眼则显露出陶醉的气息。
「呵呵,啊哈哈……不好意思呀,八大使徒的各位。看来你们所追求的灾难(那玩意儿),似乎很中意我的身体呢。」
『伊莉蒂雅,不对,实验体E。一如凯宾娜所担心的那般,你确实能够适应沉眠于星之中枢的那玩意儿的力量。』
『这代表你已经获得了这个星球上最为强大的力量。』
那是只有极少数人知晓的真相。
──星之中枢沉睡著超越了星灵之力的灾难。
八大使徒对此感到相当焦虑。
天帝和始祖虽然在百年前也接触到了那玩意儿,但却无法完全适应。因此其中一人变了样貌,另一人则是差点失去了自我。
『你之前曾说过,若是能获得那玩意儿的力量,你想成为真正的魔女。你想成为的是究极、绝对且唯一的──世界最后的魔女。』
「是的。」
『你也说过想对皇厅(国家)进行改革呢。你想改变用与生俱来的星灵为人类分等级的皇厅,打造一个所有星灵使皆能一视同仁的乐园。』
「是的,所以首先──」
魔女摊开了双手。
她像在展露自己丰满的双胸似的仰起上身,以兴奋难耐的语气说道:
「八大使徒太碍事(已经不需要你们几个)了。」
『────』
『……你说了什么?』
「哎呀,各位不是心知肚明吗?」
魔女嘻嘻一笑。
「我要是和那玩意儿澈底同化,那八大使徒(你们)就拿我一点办法也没有了。为了避免我展开反扑,你们才会早一步向凯宾娜下令,要她将我处理掉。而又为了预防万一,你们还抓走了我的妹妹(希丝蓓尔),将她挟为人质对吧?你们认为这样我就不敢对你们下手了呢。」
环环相扣的计策,落得了被破解的下场。
伊莉蒂雅从凯宾娜的研究所逃出去了。
同样被关在研究所的希丝蓓尔,则是被第九○七部队救出。
「当然,我会遵守约定的。无论是天帝、始祖、帝国还是皇厅,全──部都会被我亲手摧毁。我会让他们以美丽的姿态重新降生的。」
她动著妖艳的唇瓣,吟咏出毁灭的话语。
「还请安眠吧,追求力量的愚蠢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