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面自言自语一面看着被月光轻轻照亮的天花板。
跟妹妹躺上同一张床后约莫过了一个小时。想当然耳,在这种状况下我下肯定是睡不着的。我努力让自己别去在意凉花,度过这段难熬的时间。
「呼……呼……」
与我相反的,凉花则是过没多久就开始呼呼大睡了。
……我不禁佩服,明明我就睡在旁边,还真亏你能睡得着呢。
或许是因为她白天的时候真的太累了吧。虽然我也跟你一样累,不过──
「唉……」
无计可施了。就算想勉强自己去睡,也只是搞得精神更好而已。
要说在这种时候能做些什么,大概也只有让自己的身体随繁杂的思绪漂流而已。
「……话说回来,要发自内心喜欢妹妹……吗?」
边回想早上的作战、舞的反应,还有凉花的话,我试着说出来。
…………嗯,不可能。无论反复思考多少次都不可能。
毕竟是这种紧急状态,所以要我做出晒恩爱的演技是完全没有问题。
可即使如此,若要我发自内心地去这么想,那是不可能的。
又不是轻小说或成人游戏,要对妹妹做出那种事情实在是──
「嗯嗯……哥哥……」
「哇……?」
我因为突然传来的声音而抖了一下。
一看,原来是睡得香甜的凉花正在含糊地动口说话。
……梦、梦话吗?刹那间还以为是吵醒她了,吓了我一跳……
是说她不久前明明还是背对着我睡的,不知何时却已经转向我这边了。可能是因为她翻身的缘故,我现在是愈来愈紧张了。
「不、不行……心平气和……」
我再次闭上眼睛,回归思考模式。我想想……对了,问题就出在舞身上。
明明只要那家伙愿意想信我是永远野誓,所有事情就能圆满结束了。
但事实却完全相反。别说是消除疑虑,(因为那没道理的推理)这不是更严重了吗?
连美人计都用上了,为什么她要拚命到这个地步呢……
现在的舞果然不管怎么看都很奇怪。如果不能重新了解事情的根本所在,这样下去就算继续进行「写出妹系轻小说的作者肯定──……太长了。就算继续进行晒恩爱作战应该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吧?
「耶嘿耶嘿……不行啦……哥哥……」
「……?」
又是凉花的梦话。这次刚好是在对梦中的我说话,让我更加紧张了。
是说看她脸上好像有露出一丝开心的笑容,这是在做什么梦啊?
从梦话的内容来看,梦中的我大概也惹她生气了吧……
……不行、不行,要是不尽量别去思考凉花的事情,我不管再过都久都会睡不着的。集中于自己的思考,集中……
啊,我刚才都是在思考些什么?忘光了。算了,随便找点事情来思考吧……
……对了。轻小说大奖。投稿用的原稿到底该怎么办?
因为被舞的事情与凉花收集资料的事情弄得焦头烂额,结果完全没有进展。
说是这么说,但我很清楚,真正的原因其实就只是我自己写不出来而已。
主角没有灵魂──不管是舞或是在评价表上都提过同一件事。
……所以说,他们的指责大概都很正确。
不过就算他们说得都对好了,那我又该如何是好呢?
我扪心自问无数次,可答案当然是出不来。
……究竟该,怎么做才好?再这样下去,可能会演变成我首次放弃投稿──
「嗯嗯……哥……哥……」
「又来了……等等、哇……?」
虽然我已经决定要无视凉花那差不多快听惯了的梦话,可是却失败了。
「什么……?你……!」
那是因为凉花在说梦话的同时,突然朝我抱了过来。
而且这不只是抱个手臂而已,我因为处在被抱住脖子、两人的身体正要不断靠拢的姿势,所以我着急了,我真的急了。
「你、这是……!凉花……?」
「耶嘿、耶嘿嘿……哥哥……耶嘿嘿嘿嘿」
另一方面,凉花依然是在度过她愉快的梦中世界。
……这、这家伙,平常也是这种睡相吗?她有在用抱枕之类的吗?
不、不,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凉花平常是怎么睡的!
是说现在可不是能悠哉地思考那些的时候!
「我、我说……凉花小姐?不好意思,可以麻烦你起床……」
「嗯──……哥哥……耶嘿嘿……」
……可恶,睡得那么甜让我怎么认真叫你起床啊!
可是,就在我犹豫的这段时间,状况也仍在不断恶化。
「啊,等等……!」
凉花不断加强紧抱的力道,身体愈靠愈近。
现在她已经越过我的手臂,彼此的身体处于紧贴在一起的状态。
凉花把头钻进我的头与肩膀之间,从她的身上传来无法言喻的香味,让我有点头晕目眩。
……不行、不行!我都是在想些什么啊?明明即使只是去闻妹妹的味道就已经算是完全出局了,我现在是在思考什么变态的事情啊?
不、不不不管怎样这个状况都非常不妙!糟糕!不行!如果我不尽早逃离的话,总觉得我会失去不少重要的东西!
「凉、凉花……!你也差不多该起来了吧……!」
我边说边试着轻摇凉花的肩膀。
虽然我很清楚其实最好的方法应该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她挖起来的,但我没办法对妹妹做出粗暴的行为,所以总之就只能先这样了。
「嗯……哥哥……太激烈了……耶嘿嘿嘿……」
「你是在说什么啊!那是恶梦!快恢复意识啊!」
然而,这似乎造成了反效果,凉花再次加强力道。
「什么?」
而且还不仅如此,她这不已经开始用自己的头来摩擦我的身体了吗!
我不禁发出奇怪的悲鸣声,只愿她能因为这声音而醒来。
「哥哥……做出那种事情是不行的唷……?」
「你才快要不行了哩!这到底是在做什么梦啊!你也差不多该给我起来了吧!」
……不,等等喔?要、要是凉花现在醒来并理解现状的话她会怎么想?
虽说是睡傻了,但要是让凉花知道自己曾经抱着我,甚至还用脸颊摩擦我的身体,那她不就会受到不小的打击吗?
虽然现在我们因为情况紧急而表现得卿卿我我,但这家伙平常可是不怎么喜欢我的……说不定还会演变成「我已经羞耻到活不下去!我要咬舌自尽!」的这种状况……
……不、不!不管怎么说这也太……但果然还是无法断言不会发生!
这、这家伙的本质超级严肃,而且还有些莫名其妙的洁癖,而洁癖的对象就是我!
「太、太糟糕了……还是别叫醒她好了,想想什么别的──哇啊?」
差点叫出声来,我再次发出悲鸣。
「……(嗅嗅)……耶嘿嘿嘿……哥哥的味道好香……耶嘿。」
凉花把脸靠到我的脖子附近,开始进行呼吸的动作。
直接感受到凉花的鼻息,让我的身体不禁缩了一下。
然而,这动作也被用力抱着我的凉花给阻止了,我完全无能为力。
……啊啊啊啊不行了!这真的不行!已经不行了!在这样下去不行!当然至今为止也都是不行,但我实在是要超越极限了!
逃跑。脑海里浮现出这两个字,我只剩这条路了。
「哥哥……嗯嗯……」
露出出幸福的笑容,凉花畅游于梦境之中。我不得不突然接下这个在不破坏凉花笑容的前提下成功逃脱的困难任务。
「……终、终于逃出来了。」
那之后已经过了三十分钟。
我把手放到背后轻轻关起房门,然后双膝急遽跪在走廊的地板上。
……累、累死我了。因为这场细心注意不让凉花醒来的逃脱小剧场,我已经是精疲力尽了。
当初我是想说要慢慢举起凉花的手臂,但那个作战很快就以失败告终。
之后因为一个突如其来的契机,我发现只要抚摸凉花的头她就会减轻手臂的力道。于是我便利用这点,缓缓地从她的束缚中成功逃脱。
在途中,我又发现只要用温柔的声音向她搭话,她就会再次减轻力道。所以我一边低语「凉、凉花真是个好孩子呢。」「是、是最棒的妹妹。」等并同时抚摸她的头,最后终于是离开床上了。
为防万一,我已经拿了颗枕头给她当作是我的替身了,所以应该是不会妨碍到凉花的安眠吧?呼,终于能喘口气了……
「是说,还真没想到那家伙竟然会有那种睡眠习惯呢……」
先不管偷看到凉花新的一面这件事了,我接下来该何去何从呢?
「……总之先去厕所吧。」
先尿个尿、洗个脸,转换下心情吧。
虽说是在考虑该干么,可这里是舞的别墅,我也不熟。
看来就只有回到房里乖乖睡觉这个选项了……
没办法了。因为我是绝对不可能回床上跟凉花一起睡了,所以果然还是睡在一旁设置的沙发──就在我下完结论正打算回房的时候。
「──?」
不禁倒抽一口气,我停下脚步。房门前有个人影,有谁正站在房门前。
那人隐藏气息弯下腰来,似乎是在观察门内的状况。
……小、小偷吗?如果是那样的话,现在房里只有凉花一人……!
「你这浑蛋!想干什么!」
回过神后我已经踏出步伐朝那可疑的人影飞扑过去。
「呀啊?」
抓住他的双手当场压倒在地。不过我立刻就察觉到事情不对。
……总觉得这身材异常的纤细,而且挣扎的力道也很小。
而且他刚才是不是「呀啊」的叫了一声……?
心里萌生出不好的预感时,我刚好看到疑似是这家伙带来的手电筒掉在附近,所以便把它捡了起来照向人影。
「等等……!瞎了、我要瞎了!」
灯光下出现的是令人眼熟的舞那张眼角挂着泪珠的脸蛋。
「你、你这是……在这里是在做什么啊……」
「咦?那、那是因为…………只是出来散个步啊!」
说服力简直是零,不,这简直是负数了……
「……在我的房间前是有什么事情吗?」
「你、你是在说什么啊?我、我才没有想过要趁你熟睡的时候偷袭然后揭露你的秘密呢!」
「你都在考虑那种事情吗?」
我甚至没有闲暇去在意舞流利地吐出实情的废材感,迫不及待地就不禁对她那惊人的动机进行吐槽。
「我也没有想说要是再不行的话就要把你迷得神魂颠倒,所以穿着有点色情的内衣过来喔!」
「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所以你别再说话了……」
我都觉得有点想哭了。我为问都没问就全部自白的舞,还有被这样的人逼得这么辛苦的自己感到悲从中来。
「……总之现在凉花正在房里睡觉,所以拜托你就别夜袭了。」
「我、我的目标是你,要是我早知道是这样就不会做这种事了。」
这句话可不是能这样正大光明地说出来的喔……我为此叹了一口气后──
「……你是要维持这个状态到什么时候?」
「什么状态……」
我这才终于回想起,自己现在正处于把舞推倒在地的状态。
「不、不好意思!」
「……如、如果是祐的话我倒是不在意喔。不过,我这样是不稍微有点色诱到你了?」
「我觉得你这脸皮已经厚到有点问题了喔……」
「什、什么嘛!」舞害羞地说道。我觉得自己刚刚向她道歉真的是亏了。
然后我们两人都闭上嘴巴,四周暂时陷入沉默。
「……我、我说祐,你接下来要怎么办?」
「那当然是打算回房里睡觉……」
「啊,那我也一起进去。」
「不,千万别跟来喔!」
「有、有什么关系嘛!我本来就是打算要这样的啊!」
对似乎连自己是过来夜袭的这件事都已经忘记的舞,我已经没有力气再说什么了。
「……唉,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个能让人安心睡觉的状况呢。」
「啊,那要不要稍微去客厅一下啊?」
「客厅?」
「嗯。喉咙也有点乾了,稍微休息一下吧。」
针对舞的提议,我点头并回了句「也是……」因为连仅存的睡意都已经完全消失了,虽说是跟舞在一起,但我觉得还是转换一下心情比较好。
我们来到客厅,把凉花事先泡好的麦茶倒入杯中,然后开启玻璃门坐在檐廊上。
蓝色的月光比想像中还要明亮,这是个甚至连灯都不必开的夜晚。
冰凉的麦茶缓缓流进喉咙,我开始思考:「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而眼前的问题当然就是坐在我身旁的舞。
顺势就变成两人独处的状态了,反正这家伙肯定又是要逼迫我告诉她永远野誓的秘密吧?我才在想,先是躲过这家伙回到房间,然后再避开凉花好好睡一觉的任务正在等待着我呢……
「…………」
然而,舞却是出人意料地一语不发。
她只是默默地望向高挂空中的皎洁明月。
月光洒在的她侧脸上,再加上她本来就是个超级美少女,总觉得有种非常神秘的感觉。这样盯着她看,我的心跳似乎开始逐渐加速。
……我这是在想什么啊!都是因为刚刚凉花说了那些奇怪的话,所以我才会对她产生奇怪的感觉。不行、不行……
「我说祐,你也差不多该告诉我你到底瞒着我什么了吧。」
当我正在重整自己的思绪时,舞突然丢出这么一句。
因为这个台词跟平时没有两样,所以我就安心了。
不,我当然知道现在不是可以安心的时候。
「所以我不就说过很多次了,我没有瞒着你什么事情。」
「你骗人。」
果然还是不肯相信我。不过这次不知怎么的只说了这句话就陷入沉默了。
……总觉得她跟平常有点不一样。
「我说,你为什么怀疑到这个程度啊?」
「那当然是因为我是你的超级大粉丝啊。」
「如果是平时的话,我还能接受你这个理由……不过我完全无法想像现在的你是只因为这个原因在行动的。」
像是那种乱来的美人计还有夜袭之类的。
「……才、才没有那回事呢。」
「再说,我是永远野誓这件事情,光看我妹控的程度应该就能理解了吧?」
「我的确是已经很清楚你是个甚至会实际对凉花出手的变态鬼畜缺德王八蛋了。」
「那还真是谢谢你喔!」
虽然我都快流出血泪了,但现在还是先忍住……!
「不过,我果然还是觉得你有瞒着我什么呢……」
「……我就是指这个。你那所谓的异样感到底是从何而来的啊?再者,与其要说是我瞒着你什么事情,不如说是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
「你、你是什么意思啊?」
虽然我只是顺势说出来而已,但舞却很明显的心慌了。
虽然在须臾间有所踌躇,但我会继续问。关于一直以来从舞身上感到的异样感。
为什么要那么固执地、偶尔又那么拚命地去拘泥于我的秘密之类的东西。
我再次展开质问,因为我认为这是绝无仅有的机会。
「……我问你,你在跟编辑商量事情的时候是有遇到什么问题吗?」
「?」
听到我的问题,舞的身体一抖。
虽然这只是我随口说说的一句话……可该不会真的……?
这是个简单的问题,签名会结束直到放完假回学校上课的这段期间如果有一个什么让舞产生变化的理由,那能联想到的大概就只有这个了。
然而这个问题似乎对舞产生了效果,她马上就变得愁容满面。
「…………」
舞摆出体育座的姿势,双手抱膝,然后将下巴放在双膝之间,盯着前方不动。
经过一段沉默后,她丢出一句,
「……我无论如何都想要知道你作品的秘密。」
就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她低声说道。
「我就说要你告诉我为什──」
「说起我们家呢,还满富有的,也就是所谓的上流社会。」
「……啊?你突然是在说什么啊?」
我因为话题骤变而感到不解,舞无视我的反应继续说下去。
「就是什么名门或是望族之类的吧?因为我不太感兴趣,所以随便怎么说都好,总之就是那种家庭。所以我的父母也都非常严格。虽然说不上是坏人,总之就是把传统还有家规之类的当成最重要的事情,是跟我完全不同类型的人。」
她的表情非常严肃,我只能选择默默聆听。
「不过再怎么说也是一家人,所以虽然被他们逼着去学些麻烦的才艺,但为了和平共处我还是姑且都有去做了。可就只有轻小说是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妥协的。」
此时,舞露出一抹微笑。那是让人感到有些寂寞的笑容。
「他们说是要我别看那种低俗的东西,我都已经记不得自己被这样说过多少次了。不过我是打从心底喜欢轻小说的,所以一步也没有退让。父母也没有随便丢弃我的轻小说,只是偶尔会念我几句这样。」
然而,状况却有了变化──舞继续说道。
「在我得到轻小说大奖并以作家的身分出道时,他们果然还是猛烈地反对了。说什么冰室家的女儿竟然要去做那种无聊的事情。那我当然就只能抵抗到底了。因为我不想放弃自己的梦想,所以我时而拜托他们、时而说服他们、时而又摆出强硬的态度……」
舞眯起眼睛,露出像是有点怀念的表情。
「然后我的父母终于投降了,说是随我喜欢吧!所以我就可喜可贺地成为轻小说家了。那时候简直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了。我下定决心,接下来要朝轻小说界的顶点迈进!」
可是──最糟糕的瞬间马上就到访了。
「出道作的《冷面冰之魔女》完全卖不出去。没多久就遭到腰斩,在评论网站上也被批得很惨。我真的很不甘心,那时候可能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哭成那样……不过我心中对轻小说的热情并没有因此而消失就是了。」
「你的父母怎么说……」
「当然是要我别再花费心思在轻小说那种无聊的东西上,他们以此为契机可说了不少。这时候又是吵了一架。不过之后发生了不少事,我父母的态度转趋软化,我也终于是可以继续当轻小说家了……虽然我们之间还是有所隔阂就是了。」
我突然想起舞独自一人住在高级公寓中的事情。
「虽然总算是能够继续下去了,但他们也跟我明说了没有下次。因为遭遇过这种状况,所以我拚了命去创作下一部作品,我想要让他们对我刮目相看、要向他们证明轻小说一点都不无聊。而当时完成的作品就是……」
──《Sky Magic Guardian》。
是炎龙焰的成名作,同时也是卖出十万本以上的超人气轻小说。
「你当初应该……很开心吧?」
「嗯,很开心喔……当初是很开心呢。不过,我马上就被不安的情绪给填满了。因为冷静回首一看我才注意到,虽然作品是走红了,但第一部作品时遇到的问题我却一样也没有克服。」
「问题是?」
「像是第一部作品的评价还有当时的编辑所指出的问题。说是主角太没力了、说主角单纯只是为了推进故事用的提线人偶。」
咦?等等。这不就跟我现在遇到的问题一样吗?
是说你在看过我的原稿后指出的问题不也是……?
「我对此也是有所自觉的。虽然我想着要在第二部作品跨过这个障碍,但结果还是不行。只是没想到那个作品竟然会爆红,甚至还走到了动画化这步,这还真是讽刺呢。」
舞露出自嘲的笑容。这在平时的话,明明就是该大肆夸耀自己作品的状况才对。
「虽然我试图克服这个问题,不过没能成功。即使如此作品还是大卖了、大家还是说我的作品很有趣。所以我也渐渐开始这么想:『保持这样应该就好了吧?』……但就在那个时候,我遇见了那部作品。」
此时,舞的视线落在我的身上。
……不用说也知道。你遇到了,遇到那家伙的作品。
「那份冲击就像是把至今为止的我都轰得粉碎了。我马上就确信,这就是我所追求的理想中的轻小说。你的作品就是那么厉害喔。」
「…………」
「明明马上就知道这本书是作者随心所欲去写的,但却又非常有趣。角色也相当鲜明,每一个人都很生动……与我的作品完全相反。」
「……我可是很喜欢你的作品喔。」
「不、不用说这种客套话……我也想要写出跟你一样的作品。所以我想要知道关于你的所有事情,不,我一定要知道才行。」
……原来如此。终于能理解这家伙成为热情跟踪狂的理由了。
不过,还不够。
「你要说的应该不只这些吧?」
「……最近,负责我的编辑换人了。」
舞再度露出愁容。
「新的那个编辑说话还满直来直往的。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他是因对我的作品有爱所以才会那么认真,不过他也挺有危机意识的。」
「危机意识?」
「现在这个系列啊,明明就已经快要动画化了,可是最近人气却一直在下滑。」
……咦?这、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喔!我还想说你的作品依然是很有人气呢。
「所以我们就紧急约出来讨论了一番,然后编辑就这么对我说了。他清清楚楚地对我说:『炎龙老师作品中的角色,尤其是主角,感觉不太有力耶。』」
「原来还发生过那种事啊……」
「这就像是我敷衍了事且视而不见的那些问题,在我最痛苦的时候全都突然一涌而上的感觉。编辑跟我说,只要不克服这个问题,再下去这系列可能会因为逐渐衰退而结束。这可是很严重的事情喔。」
现在,我心中的疑问终于一个个被串联起来了。
「……要是又被腰斩的话,这次我父母一定不会手下留情的。他们一定会要我放弃当轻小说家……可是,我绝不要那样!所以说,我无论如何都一定要越过这堵高墙才行……!」
不过,问题就在于不管怎么去想,一想再想都还是得不出答案。
而现在当然也不会突然出现能够瞬间解决问题的奇迹。
……原来是这样,所以舞才会有这种想法啊。
「为了这个目的,我只能去揭露自己理想中的轻小说家永远野誓的秘密了!」
我懂了。我终于理解了。理解舞之所以会那么拚命的理由。
这一切都是为了守护自己一路走来最喜欢的「轻小说」。
……可恶,我懂。同样身为打从心底爱着轻小说的人,我是痛彻心扉的理解……
「所以祐,拜托你,请告诉我你到底瞒着我什么!那一定就是我所追求的答案!」
舞突然向我靠近,然后抓住我的前襟。
眼角挂着泪水,舞没有用力。何止如此,她的身体甚至在不断颤抖。
011
「那、那是──」
另一方面,我则是无法给出任何答覆。
……这是理所当然的。就算是撕裂我这张嘴我也不可能告诉你自己不是真正的作者。话虽如此,我也没有能够让这家伙满足的答案。
我从未因自己是代理人这件事实而感到如此痛苦过。
「为、为什么你什么都不愿意对我说!我当然知道自己说的话很自私!不过拜托你了!无论祐想对我怎么样都没关系!」
「笨蛋……!女、女孩子怎么能够轻易说出那种话呢!」
「才、才不是轻易说出来的!我是认真的!而且如果是祐的话……!」
「冷、冷静点!你的眼神都已经布满血丝了,话也都说得很急促喔!」
「这代表我真的是有所觉悟的!所以拜托你了!」
「真是的!不行!真的不行!拜托你饶了我吧!」
「为、为什么!你不是永远野誓吗?还是说──祐其实根本就不是永远野誓?」
「────!」
我应该要立刻否认的,不过这时候的我却做不出来。
有一部分的原因是这家伙现在正陷入一个非常辛苦的窘境当中。
不过最重要的是,舞抱持的这个根本上的烦恼──主角没有灵魂──跟现在阻挡在我面前的高墙是一模一样的东西。
这件事让我产生出须臾间的踌躇。我这样呼咙过去真的好吗?
然而,那一瞬间的沉默却是相当致命的。
「……咦,祐?为、为什么你不回我话呢?难、难不成你真的……?」
舞的眼睛睁得斗大,抓住我前襟的力道也突然放松了。
「……没、没有那种事吧?祐应该是永远野誓吧?刚才说喜欢我的作品应该不是骗我的吧……?」
「那、那是──」
……所以说我为什么就是说不出一句「对」呢……!
舞露出渴望得到回应的表情盯着我看。可是在她知道我仍旧是保持沉默后,便不甘心地低下头,身体因激动而颤抖。
然后用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瞪着我,
「已经够了!……笨蛋!」
她只留下这句话,就像是逃跑一样地离开客厅了。
舞离开后,我沉默地站在原地好一阵子,全身动弹不得。
可是,在不久后我又「呼~……」地叹了好大一口气,开始感到苦恼。
「搞砸了……」
我亲手将舞的疑虑加剧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了。
但比起这个,让舞流泪这件事给我带来的罪恶感更是大得无可比拟。
……可恶,那家伙竟然露出了那么伤心的表情……!
其实我应该现在就立刻追上去道歉的。不过,我却找不到任何可以对她说的话。
「……这之后我究竟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该做的事情从来都没变过。
无论如何,我都得让舞相信我就是永远野誓。就只有这件事。
……话虽如此,但至今为止的作法大概是行不通了。
其中一个原因是因为舞的疑虑已经几乎是转变为确信了,但最大的原因还是我自己已经不想再做那种事情了。
我并不是觉得就算永远野誓的真相曝光也没关系。
我是完全不可能去想那种背叛凉花的事情。
……不过呢。我已经听到舞的烦恼了。
既然已经知道她为什么会那么拚命,那我就再也无法执行至今为止那样就算硬来也要让她相信的作战了。
因为无视舞的烦恼,就等于是无视我自己的烦恼。
……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情呢……!
「……别紧张,先别紧张……这种时候我更该冷静……」
我们逆向思考,现在我已经知道舞的疑虑的最根本的理由了。
只要能够解决这点,那事情应该就能圆满结束了……没错,只能这样做了。
为了舞……不,也是为了我自己,我强烈地觉得不这么做是不行的。
不过该怎么做才好呢?我完全想不到任何方法。
跟凉花商量──是不可能的。这样的话同时也会向她说出我自己的烦恼……这是不行的。评价表一事是我非得靠自己的力量去跨越的问题。为了有朝一日能够追上凉花,这点是我绝对无法退让的。
「可是,这么一来该如何是好……」
嘴上说的跟脑里想的都只是不停地在原地打转,毫无进展。
……啊啊可恶,不行了……让头脑稍微冷静一下吧……
我走出檐廊,穿上放在外头的海滩鞋迈向海岸。
面迎海风与月光,我用力地深呼吸。
夜晚的冷风跟冰冷的月光都让人心旷神怡。
「…………舞的烦恼,吗……」
我一边呢喃一边仰望月空。舞的烦恼。主角很没力。跟我的烦恼如出一辙。
而那个烦恼就是我一直以来不断面对且无法跨越的高墙。
是我这阵子无论怎么想都得不出答案、使我的下个投稿作品陷入绝望状态的祸首。而现在,它又从另一个新的角度对我露出獠牙。
简直就像是一条双头蛇,明明出自同一个身体,却从完全不同的方向各自对我展开攻击。虽说如此,它的躯体终究只有一个。只要能够搞定这点,那所有事情都能解决。
「…………」
不过我就是找不到那个方法,结果还是卡在这里了。
「要怎么做才能算是有力的主角呢……」
我对空无一人的地方自言自语,脑内突然传来凉花的声音。「我怎么会知道!我的作品是因为着了魔才写出来的!」
……你还真好呢。只是着个魔就能写得那么好了。
那家伙的作品中登场的人物各个都非常生动,主角也很有个性。
我也能够理解舞为什么会为了追寻秘密而拚命成那样──
「……对了,等等喔?」
冷静思考的话,在我身边不就有一个能够当作范本的主角存在吗?
只要去探明凉花作品中的主角是怎么写出来的应该就……?
「……不行,行不通,凉花并没有使用那种技巧。她也说过自己只是着了魔然后很自然地就写出来了。」
虽然只凭这样就能写出那种品质的作品是很厉害,可不管怎样她都是在无意识下写作的,所以问了也没用。而且一不小心也有可能在向她询问的时候让她看穿我的烦恼……毕竟那家伙的观察力是真的非常敏锐呢。
不过──我对自己说出来的话感到有点在意。
「着了魔……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虽然至今为止都没有深思过这个问题,不过所谓的着了魔,也就是变得不像是平常的自己吧?
嗯,应该就是这样。如果是平常的凉花,绝不可能会写出那种「我最最最喜欢哥哥了!」的轻小说……换言之,就是在写作的时候变成不再是自己的某种东西……
话说回来,凉花确实是说过自己好像是被什么附身了一样呢。
这当然不是超自然方面的意思,简明扼要地说就是在写作期间把自己完全变身为那个角色的意思吧……?
「完全变成……那个角色……」
我半放空地自言自语。这并不是什么让人耳目一新的字眼。要进入那个角色的立场这几乎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不过……等等喔?再仔细想想。
我至今为止可曾有一次是真的发自内心去成为书中的角色?
而且还做到像是被角色附身了一样?
「…………没有。」
……还真没有过。我从没那么认真地去想过。
仔细一想,就算我认为自己已经融入角色了,但仍会在某处让那个角色做出配合故事发展的言行。那简直就像是为了推进故事的棋子。
「啊……」
我能察觉到自己的心跳正在加速。不知不觉间连呼吸也变得急促。
……冷、冷静。我得冷静才行。把自己当作那个角色,这种等级的建议不是连小学生都说得出来吗?我可别太认真去看待它喔?
为了设法让自己冷静,我刻意去想些像是玩笑一般的话。
然而那种轻佻的想法在转眼间便消失不见,只留下严肃的事实。
「我跟舞所没有的东西是……」
不知为何,我明确地知道就是如此。没有任何根据或理由,非常自然地。
成为那个角色。就只是这样而已,简单明了的做法。
……可是,可是等等!只有这样还是不够!问题是──
「我,做得到吗……?」
把自己删除掉,完全化为那个角色。
只是说说而已那当然是很简单,可实际上我有办法做到吗?
试着去想也只是不安而已。就算我认为已经做到了,但结果会不会只是在原地踏步?
「不、不行不行……!」
我慌张地摇头。现在不是让我完全没去尝试就急着说丧气话的时候。
我身处的这个状况可没有任何允许我去犹豫的空间。
为了因烦恼而感到痛苦的舞,也为了因我的失误而必须努力陪我展开作战的凉花,而最重要的,当然是为了我自己。如果有该做的事情那又怎能不去做呢!
「…………呼──」
我呼出一大口气,做出觉悟。
要成为那个角色。发自内心地做给你看……不过我是要成为哪个角色?
一般来说应该是要成为我作品里的主角──可不知为何浮现在我脑海里的却是凉花作品中的主角,凉。
他是妹妹祐花的哥哥。就算面对明显是个兄控的妹妹也仍察觉不到妹妹身为一个异性对自己抱有的好感,是恋爱喜剧主角的模范型迟钝鬼。不过他却总是把妹妹放在第一顺位去思考,且发自内心去珍惜妹妹,是个理想中的「哥哥」。
因为凉花的作品我已经读过无数次了,所以比起自己作品里的主角,我反而还对凉比较有感觉。而且我对那个角色的特性已经可以说完全理解了。如果要把自己代入角色的话,除了凉以外别无他选。
「…………」
我闭上眼睛,脑内浮现出凉花的作品,将凉的所有一切投影至自己身上。
平凡的高中一年级生。不过,却是比任何人都更重视妹妹的哥哥。就算受到妹妹的言行玩弄,也仍无法察觉到她的爱意,是发挥出天然小白脸功力的妹控代表。
跟平时的我是完全相反的个性……可是,现在那些都不重要。
……忽然,世上的声音全都消失了。不久前还能听到的海涛声也已经完全听不见了。皎洁的月光也是,总觉得现实感已离我而去。
我现在,正跟妹妹一起来到海边旅行。不过那个妹妹,现在正独自在房里睡觉。
而原因就是我。我把因我的过错而导致心情不好的妹妹晾在一旁。
这种时候,如果是凉的话会怎么做?
「……那种事情,想都不用想吧?」
我奔回别墅,脱下海滩鞋,然后走上阶梯。
★
「……咦?哥哥……?」
突然醒来后,我发现自己正抱着枕头一个人躺在床上。
房里安静无声,除了我之外没有别人。
……哥哥不见了?注意到这件事的瞬间,我的意识立刻清醒过来。
「哥、哥哥……你在哪……?」
坐起来后我确认时钟。距离我上床的时间约莫过了两个钟头。
……是去洗手间了吗?……不,不对。床上没留有哥哥的体温。哥哥应该少说已经离开三十分钟以上了。
「难、难道是……」
此时,我产生了一个非常恐怖的想法。
……该不会是,跑去跟冰室同学见面了吧……?
幽、幽会?是去幽会了吗?我明明就睡在旁边却完全没有出手就出去了?
「哥、哥哥果然是对冰室同学……!」
不、不可原谅!就在我打算走出房门去寻找哥哥的时候──
「凉花!」
房门被猛力打开,哥哥回来了。
「你醒了吗?那刚好。」
「哥、哥哥?你是跑去哪里了!」
我虽然因为哥哥的气势而稍微有点吓到,但仍是向他质问。
「该怎么说,就是有点睡不着……」哥哥用暧昧不清的话回道……果然有鬼!
「话说回来凉花,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生气,是指哥哥在睡前那犹豫不决的态度吗?那件事我当然很生气,但哥哥现在这一连串诡异的举动更让我感到火大!
「……嗯,当然还在生气。还有趁我睡觉的时候偷偷跟冰室同学见面的事也是。」
「奇怪?你怎么会知道?」
你、你们两个人果然幽会了!我原本还不愿相信的!
……呜呜呜,真是太震惊了。我对哥哥的情感当然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有任何动摇,但哥哥果然是对冰室同学……
我因为打击太大而回到床上,以体育座的姿势坐在床上并面向墙壁。
然后再把棉被披到头上做出拒绝的姿势。
「……是在闹别扭吗?」
「是、是在生气!别把我说得像小孩子一样!」
我真的是在闹别扭。这么做是为了能让哥哥多关注我一点。
我自己也知道这样做很狡猾……可是,我现在震惊得只能选择这么做了。我明明就知道,为了不要输给冰室同学,我得要努力让哥哥愿意回头看我的。我到底是多么懦弱啊……
「…………咦?」
正当我在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哥哥不知为何突然坐到我的旁边。
我对他那一点都不像哥哥的举动而感到困惑。
「有、有什么事吗?距离有点太近了喔。」
「凉花,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不知怎么的,哥哥突然向我道歉了?
难道他是做了什么不道歉不行的亏心事吗?
……怎、怎么会这样。好不容易让哥哥成为我的代理人,才想说这之后要让他慢慢喜欢上妹妹的……
「哥、哥哥是要放下我的代理人的工作选择冰室同学吗!哥哥果然是喜欢冰室同学吗……!」
「你在说什么啊?那个误会还没解开吗?我并没有喜欢舞,而且我也没有打算放下代理人的工作喔。」
我偷瞄哥哥一眼。可是我又立刻错开目光。
「你、你这是在骗人呢。虽然说出这种话,但你的心里一定都只有想着冰室同学。」
「我当然很担心舞。可是比起她,我还要更担心你啊。」
「耶?你、你冷不防的是在说什么啊?」
「我很后悔让宝贵的妹妹感到不安。」
「什么?」
听到这句话,我整个人就像是弹起来一样,转向哥哥的方向。
……什、什什什么……?哥哥刚才是在说什么……?
「宝、宝宝贵的妹妹……?」
「那不是当然的吗?你是在惊讶什么?」
「当、当然会惊讶啊!我、我的那个哥哥竟然会……!这是梦境之类的吗?」
「不,这不是梦境,是现实。」
「嗯?我、我知道了!你是想说些让我开心的话,好敷衍过自己喜欢冰室同学的事吧?我、我我我可是不会上当的喔?」
「就跟你说没那种事了。无论何时,我摆在第一顺位的都是你喔。」
我、我是第一顺位?哥、哥哥把……我……?
那不就是、那不就是……我是最重要的……耶嘿、耶嘿嘿嘿嘿嘿……
「……什么?不、不对,怎么可能有那么幸福的事情!你这是打算要让我疏忽大意吧?」
好、好险……我、我可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就被呼咙过去喔!
「……伤脑筋。那我该怎么做你才会相信……应该说,你才肯原谅我呢?」
「哼、哼!只是出张嘴的话要怎么说都行!如果是真的,那你应该能用行动证明给我看才对!」
「行动?」
「没、没错!如果你是真的对冰室同学没什么感觉,而且觉得妹妹是最重要的,那你身为一个妹控应该要能做出更多卿卿我我的行为才对!」
我清楚地说道。因为观察哥哥至今为止的行动,我知道他是不可能做出那种事情的。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那我该怎么做才好?」
「看吧,果然不──咦?」
刚、刚才哥哥说了什么……?
「我是说,那我要怎么跟你卿卿我我你才肯原谅我呢?」
「咦?咦?是、是真的吗?」
「那当然啰?要是那样能让凉花满意,那我什么都肯做。」
我、我不是跟你说过了,请别轻易说出「什么都肯」这种话!
这不是害得我脑海里浮现出各种妄想,整个人小鹿乱撞的吗!
「哥、哥哥,你突然间是怎么了……不过既然如此,我想想。那、那就抚摸我的头如何……?」
「什么嘛,如果是这种事情的话。」
哥哥把手掌放在我的头上,温柔又细心地来回抚摸。
「呜、呜啊啊啊啊啊?这、这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平、平常的话动作明明就应该要更,该怎么说,要更生硬才对呀……?」
这、这行云流水的动作究竟是?跟在船上的时候完全不同!虽然那个时候也很舒服,但现在则是又更……哈呜──……!
「只是摸摸妹妹的头这很普通吧?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我随时都可以做喔。(抚摸)」
「哇啊?喵呜?」
「如何?这样就可原谅我了吗?」
脸上挂着温柔笑容的哥哥这么向我问道,不过我已经因为过分的幸福感而没有余力去理会他了。
哈、哈喵……呼喵……哥哥好奇怪……这场景不就跟我平时写在哥哥笔记里的东西一模一样吗……?
「怎么?还不行吗?还要我做什么呢?如果是为了得到凉花的原谅,我什么都会做。」
在我陷入恍神状态的时候,哥哥又继续发问。
这、这太诡异了……我当然是感到非常幸福,想要哥哥一直保持这个样子!但、但这果然是太奇怪了……!
这、这是那个吗?是为了要笼络我然后欺骗我的耍小聪明作战吗?
对、没错,肯定是那样!不然的话哥哥怎么可能…耶嘿嘿……
不、不行!我要保持镇定……!
「……我、我想想。那接下来就、就请一边抱住我一边抚摸我的头。我、我是不认为哥哥能够做出这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啦……」
「OK,我知道了。」
「咦?」
他答应了我以被拒绝为前提做出的要求,我已经完全傻眼了。
在这段期间,哥哥悄悄地将手臂绕到我的身后,就像是在哄婴儿一样温柔地轻拍我的背部,另一只手则是在抚摸我的头部。
「这样可以吗?受不了,凉花还真爱撒娇呢。」
012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不禁大叫出来。
「喵?为什么?这是?哥哥竟然?啊呜?」
不顾陷入混乱的我,哥哥默默继续双手的动作。
「怎么了吗,瞧你慌张成那样。」
「不,这是,因为?这、这种像是幸福妄想的事情竟然会成为现实?为、为什么会这样?哈呜──……!」
脸部的温度上升,身体自动缩了起来。然而,就像是要为全身僵硬的我消除紧张的情绪一样,哥哥继续开始温柔地抚摸。
「不是凉花要我这么做的吗?」
「是、是是是是那样没错啦?」
「哥哥怎么可能会拒绝妹妹的要求呢?界线当然还是有的,不过只是这样的话是很普通的喔。毕竟无论如何凉花都是个爱撒娇的孩子啊。」
「哈呜……」
甜蜜的感觉充斥全身,心揪了一下。
我带着提心吊胆的感觉仰望哥哥。
「……是、是真的吗?」
「咦?」
「我、我是第一顺位……妹妹是最重要的……比冰室同学还重要……」
「还不肯相信吗?」
「不、不是……那、那我最后还有一个请求,如果你能够答应的话,我、我可能……就……就能够相信你了……」
其实我早就因为太过幸福所以其实不管怎样都好了!
不、不过机会难得,所以我要试着说出自己的愿望。
「那、那那那个,我是说,在、在额头……」
「嗯?在额头?」
「要、要要是你能够,就是那个,在额头上亲一下的话……」
「咦……?」
哥哥露出呆滞的表情……啊呜啊呜,我、我这到底是!
「啊呜呜!还、还是请当作没听过这件事吧!请你忘掉!」
「……不,没关系喔。我知道了。」
「咦咦?不是,那个,我是说!」
「因为是兄妹,所以要真的接吻果然还是不行,可如果只是亲额头我倒觉得无所谓。」
「此、此此此话当真?」
「当然,这就像是在额头上施法而已。而且──」
「……而、而且?」
「我怎么可能拒绝宝贵的妹妹提出的要求呢?」
看见哥哥那个笑容的瞬间,我全身上下都瞬间无力了。
……我、我已经什么都无法思考了。哥哥,我就随你处置了……
哥哥用右手温柔地将挂在额头前的刘海拨开。
然后哥哥的脸缓缓靠近,伴随一股搞不清楚究竟有没有碰到的力道,甜蜜的触感在额头上不断奔走。
「……我说,这样就可以了吧?」
我默默地注视哥哥脸上害羞的笑容一阵子后……
「────────────────────────!?」
不成声的尖叫从嘴里窜出,我已经坏掉了。
★
「耶嘿、耶嘿嘿嘿嘿嘿嘿、耶嘿嘿,哥哥他……耶嘿嘿嘿嘿嘿……」
「……」
我跟凉花并坐在床上,开始回想不久前的自己。
我能清楚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事情。我怎么可能忘得掉。
刚才我完全变成凉花作品里的主角凉了。
明明没有注意到妹妹对自己抱有身为异性的爱意,却因为打从心底珍惜妹妹所以最后所有的互动都变成像是在卿卿我我一样的一个角色。
我刚才的行动简直就跟他如出一辙,回想起来还真是害羞得想死了。
啊,摸头这姑且不说,但抱住妹妹或是亲额头这些实在是……不行啊!
……先、先冷静点。总之先别管那些了。
最重要的是,我已经成功变成那个角色了。
当时的感觉、所想的事情、采取的行动。
只要将那些东西写成文章,应该就能直接当成作品来用了。
只要以主角的身分进入故事的世界中,那当然就能写出真实感了。话虽如此,但能够实际做到这件事还真是个冲击性的体验。
只要我将自己化身为主角,那起初就不可能会发生主角沦为棋子的事情了。
对此坚信不疑的我,全身兴奋地颤抖。
这就像是终于得以突破不断耸立在面前的那面高墙的感觉。
彷佛实际感受到自身的成长一样,我用力握紧拳头。
……说是这么说。
「耶嘿、耶嘿嘿……」
我望向仍维持在坏掉状态的凉花。
事前没做任何说明就让她陪着我做那种事情的罪恶感非常严重。
会变成这样也是没办法的呢……毕竟凉花并非作品里那个最喜欢哥哥的妹妹角色。明明就不是作战却还让她陪我这样卿卿我我,但愿不会成为她挥之不去的阴霾就好了……
「我说,凉花……?」
总之,我为了对凉花道歉而向她搭话。
「耶嘿嘿,油省魔术麻?」
……总、总觉得她还有点迷迷糊糊的,这没问题吗……?
「那个,我说……刚才真的是很抱歉。不过呢,这可能不管怎么听都像是借口,但我也是有我的苦衷。所以说,拜托你听我解释。」
「耶嘿嘿,是吗?」
「……我一直在思考,什么才是有力的主角,然后就在不久前,我才刚想到疑似是答案的解释。我想,那或许是要把自己化身为那个角色吧?」
「耶嘿嘿,是吗?」
「所以我就想说要实际去化身为一个角色试试看。而我想到的角色不知怎么的刚好就是你作品里的主角。我把自己当成是凉,然后一想到你这个妹妹现在还在生气时,我的身体就擅自开始行动了。」
「耶嘿嘿,是吗?」
「所以说我刚才充其量都只是在做『如果是凉的话会怎么做』的行动。我并不是说真的是喜欢妹妹之类的,这点你可以安心……不过我已经确定了,将自己化身为书中角色的这个想法是为了写出有力的主角而不可或缺的事。」
「耶嘿嘿,是吗?」
「接下来只要把这件事也告诉舞的话,她的疑虑应该就会消失了……不过说真的,我现在有点迷惘。舞好说歹说也是个职业作家。面对一个职业作家,轻易地把我这种人想到的方法当作建议告诉她真的好吗?」
「耶嘿嘿,是吗?」
「…………我说,从刚才开始我就一直在想,你真的有在听我说话吗?」
「耶嘿嘿,嗯,有在听油?」
凉花带着朦胧的笑容回答。我对此感到相当不安。
……不管怎么想这都是没在听吧……话说听油又是什么意思啊……
「我不滋道哥哥是在犹豫些什么耶。」
「滋道……应该是知道吧……!我是说,我这种人的建议──」
「哥哥才不是『这种人』!」
凉花依然是维持在意识模糊的状态,但她的这句话却相当响亮。
「哥哥是我的哥哥。而且最重要的是,哥哥是永远野誓。我不是说过很多次了吗?」
「可、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请哥哥再有自信点。虽然你已经充分传达自己是个妹控的事情了,但是你还没有亲自化身为永远野誓。」
化身为永远野誓──这句话让我倒吸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不管是成为作中的主角或是成为现实中的作家,以扮演一个角色的意思来说不都一样吗……!
仔细一想,我的确是没有完全化身为永远野誓。
回想起至今为止的演技,那还真是烂到我自己都看不下去。
总是在心底放着一句「我不是妹控」当作借口,所以我的言行才会不够自然。那样舞会无法接受也是理所当然的。
「是吗……原来是这样啊……你就是注意到这点,所以才会跟我说只能化身为永远野誓了吗……」
「耶嘿耶嘿……咦?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了,凉花……至今为止因为我的迟钝而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呢……不过已经没问题了。现在的话我感觉自己一定能够完全化身为永远野誓!」
「没那回事,别说是麻烦了,我现在可是非常幸福喔。」
虽然凉花好像边傻笑边说了些什么,但我已经没在听了。现在我只是专心集中在成为永远野誓这件事上。
……至今为止的反感,现在完全都感受不到。我不对自己是永远野誓一事抱有任何疑问。我觉得现在的我终于成为货真价实的永远野誓了。
「……好。那么我接下来该做什么呢……」
想都不用想。那就是消除舞的疑虑。就是解决那家伙的烦恼。
只要我把得出的答案告诉跟我抱有同样烦恼的家伙就好了。
……要我告诉你永远野誓的秘密?好,你想听多少我就告诉你多少!
「我去舞的房间一趟。」
语毕,我从床上站起后朝房门迈进。
「耶嘿嘿……咦?哥、哥哥?冰、冰室同学的房间是──」
意识不清的凉花慌慌张张地试图挽留我。
……我知道啦。你这是在担心我有没有完全化身为永远野誓吧?
「放心吧凉花。现在的我是永远野誓。所以你不需要再担心了。」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么晚了是要去冰室同学房里──」
「怎么,还在不安吗?……那就让你看看我的证据吧。」
我跟凉花面对面,盯着她的眼睛并开口说道:
「现在我能挺起胸膛说出口。我最喜欢的就是妹妹了!」
这句台词对永远野誓这个角色来说是再理所当然也不过了。
这句话能够流利地脱口而出,让我有了确实的自信。
「……咦?喜、喜欢是……喜、喜喜喜喜欢?哥、哥哥你?喜、喜欢我?咦────────?」
听完我的话,凉花先是满脸通红地尖叫,然后又一脸痴呆地注视着我。
……嗯?跟我想像中的反应不太一样呢。
我还以为能让凉花对我挂保证说出一句「哥哥已经能够完全化身为永远野誓了呢!」……算了,无论如何这应该是相信我了吧。
「那我现在就去消除舞的疑虑啰。」
我将不知为何不断发出「啊呜啊呜」呻吟声的凉花留在房里,踏出房门。
「喂──舞!还醒着吗?」
我毫无顾忌地敲打舞的房门。虽然已经是可以称之为深夜的时间了,不过没必要去在意那种事情。
「我说你,别那么吵好吗!」
舞马上就出来了。她用不悦的态度瞪着我。
看起来不像是刚睡醒,房里的电灯也是亮着的。
大概是正在写稿吧?那正好。
「……竟然是由你主动来找我,这是在打什么主意啊?」
像那样吵架之后分开的一方主动跑来找自己,舞似乎有感到有点困惑。不过我没有回答她,只是说了句「打扰了」就进到房间之中。
「啊,你、你是在搞什么啊!喂,到底是有什么事?」
可能是因为主导权被我给握住了,所以舞有些慌张失措。
我面对那样的舞,冷不防地就切入主题。
「现在我就特别告诉你,我──永远野誓作品中的秘密。」
「……咦?秘密是……咦──?你突然是怎么了?」
「为什么要吃惊呢?说要揭露秘密的不就是你吗?」
「是、是那样没错啦!不对!祐应该不是永远野誓吧?」
「我就是真正的永远野誓。」
像是要把舞包夹住一样,我把双手放到墙上。
这行为也就是俗称的壁咚。
「咦?咦?这、这是怎么回事?祐?」
「你听好!」
虽然脸颊泛红的舞露出慌张的表情,但我并不在意,用认真的口吻继续说道:
「你一直都想知道的永远野誓的秘密……换句话说,现在的你有所不足的地方,就是要把自己化身为书中的角色去进行写作!」
「你、你说什么?才想说你大半夜突然跑来我房里壁咚是想干么,结果你这是在说什么啊!化为书中的角色去写作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舞表现出愤慨的样子。
「我、我明明还稍微期待了一下……!啊,我指的期待当然是在说你要告诉我秘密的事情喔?我可不是在说壁咚之后的事情喔?不、不过这期待落空得也太严重了!因为你说的那件事情我现在就已经在做了!」
「不,你没有做到!你的努力完全不够!」
我斩钉截铁地说道。舞则是在挤出一声「什……?」之后就说不出话来了。
「听好了,完全化身为一个角色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这件事困难到即使是我,只要稍有松懈也会马上失败。而最简单易懂的证据,便是你在学校里看到的原稿了。」
「咦?那、那个原来是那种情况下的产物吗……?」
「没错,我随身携带失败的原稿,将它做为一个给自己的警惕。因为要无时无刻都不忘自己身为职业作家的决心是非常重要的……而且,其中也包含了希望你能够注意到这件事情的意义。」
「咦?那是什么意思……?啊!难、难道我会看到那份原稿,从一开始就是你设计好的吗……?」
「……嗯,正是如此。」
我大幅度地点头,舞表现出显而易见的失落模样。
「其实,我很久以前就已经注意到你在撰稿活动上遇到麻烦了。只不过同样身为轻小说家,我不能那么大剌剌地指正你。所以才会刻意让你看见失败的原稿或是跟凉花一起表演卿卿我我的场景给你看。」
「那、那看起来非常不自然的约会也是为了这个……?」
「没错。就连这个集训也不是为了自己要收集资料,而是为了你才参加的。」
「我、我完全没有注意到……」
「虽然你一直都想知道我作品的秘密,可实际上这也不是什么说得上是秘密的东西。我只不过是在撰写自己的作品时,无时无刻都在与角色同化──特别是主角的部分。你感到在意的地方,大概就是这一点吧?」
「可、可是那么单纯的──」
「虽然都说是化身为那个角色,但等级是有所不同的。在写书的时候,真的就要把自己当成角色本人去写。而且,就算那是个你无法产生共鸣的角色,你还是得努力地让自己化身为他。这就是身为职业作家的义务。」
「职业作家的……」
舞低下头来,不断重复低吟我说过的话。
「我相信如果是你的话绝对办得到。你现在就已经写出那么有趣的作品了。怎么可能会做不到呢?……所以不要放弃喔!有自信点!你不是永远野誓的宿敌吗!」
说到这,我闭上嘴巴。因为该说的话我已经全部说完了。
舞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她保持沉默,低着头动也不动。
不知道她已经维持这个状态多久了。可是,不久后舞突然丢出一句¨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祐会愿意对我说那么多呢……?」
舞用湿润的双眸仰望着我。
「还有为什么,你明明都遇到烦恼了,我怎么可能放着不管呢?」
「你为什么要关心我到这个地步呢……?在大半夜里为我而来,甚至还,对、对我壁咚之类的……!」
「因为我们是拥有相同志向的轻小说家啊。而且──」
因为你跟我抱有完全相同的烦恼……但我作为永远野誓可不能说出这种话。
「而且……?」
「……而且,因为我很喜欢你的作品,所以我还想看到后续的发展!」
总觉得取而代之脱口而出的这句话,是我至今为止最用力的一句话。
……大概是因为这句话并非演技而是我发自内心说出来的吧。
「我、我的作品……?」
「……嗯。刚才也说过了,这可不是骗你的喔。」
舞又再次低下头来,陷入沉默。
不过她马上就用双手触碰我的胸膛,温柔地轻轻一推。
我结束壁咚的姿势,注视着舞。舞精神奕奕地抬起头来,眼角虽然挂着泪珠,但通红的脸蛋上仍浮现出诡异的笑容。
「……我知道了。」
「咦?」
「我知道了啦!我会这么做的!既然永远野誓都──不,既然祐都这样对我说了,我怎么能就这样退缩呢!」
舞一边发出宏亮的声音,一边开启桌上的笔记型电脑。
「化身为故事主角……吗。谁怕谁,我就做给你看!然后我要让编辑无话可说,让他再也无法说出我的角色没力这种话!」
语毕,舞便坐到椅子上,以惊人的气势开始敲击键盘。
虽然她那激烈的变化让我看都看傻了……
「……已经没问题了吗?」
「当然!我可是得到你亲传的建议了喔!如果不好好活用这个建议的话,我怎么还能自称是你的头号粉丝或宿敌呢!」
眼睛不离开笔记型电脑的萤幕,舞强而有力地回答。
我看见她那个样子,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背对着喀答作响的键盘声,就在我正打算要走出房间的时候……
「我说,祐。」
突然被舞给叫住了。我手里握着门把,转过头去。
「……你、你不是说喜欢我的作品吗?」
「嗯?是啊,难不成你还在怀疑吗?」
「我、我相信你喔。因为这是你对我说的……下一集,我绝对会重新写出一本有趣的书给你看……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期待喔!」
舞没有转向我这儿,但是她满脸通红地如此说道。
总觉得有股不禁莞尔的心情涌上心头,我回了一声「嗯」之后便离开房间。
「……谢谢你告诉我你喜欢我的作品,祐……」
关门的那一瞬间,我好像有听到这么一句话。
▼
「……真亏你能说出那么多随便乱掰的话呢。」
从舞的房间离开的那一刹那,我因为突然被人搭话而吓得挺直背杆。
回头一看,凉花双手环抱于胸前,露出受不了的表情。
「你、你难不成都听到了吗?」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我感觉自己已经从永远野誓变回永见祐了。
「因、因为声音很大,所以就算在外面也能够能听得到喔。在深夜跑进女人的房间里,要是发生什么问题可就糟糕了呢。」
「啊,嗯,原来如此……」
语毕,凉花把头转向一旁。
我才在想说她是不是心情不好,结果凉花马上又露出松弛的表情。
「不、不过我可没有担心喔……毕、毕竟哥哥是把妹妹放在第一顺位看待的,而且对妹妹也很专情……刚、刚刚我甚至还被哥哥告白了……耶嘿、耶嘿嘿……」
「我说……」
凉花一边傻笑,嘴里不知是在呢喃些什么不知所云的东西。
但我根本没力气去在意那些。变回自己的瞬间,回想刚才的言行,一股十分强烈的罪恶感与羞耻感向我袭来。
「……唉,我这还真是随口乱说了一通呢……」
「毕竟你还把原稿被看见的失误以及约会作战都说成是为了冰室同学而设计的事情呢。而且还说得那么流利。」
「呜呜……该怎么说,抱歉……真的很抱歉……那个时候我整个人化身为永远野誓,所以自然就脱口而出了……」
「不,就算你向我道歉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其实应该是要向舞道歉的,不过那是不可能的……
「而且冰室同学不是因为哥哥的话而感到满足了吗?那不就没问题了。那才是哥哥已经化身为永远野誓的证据。」
听到凉花的话,我的心情稍微有些放松了。
不过──还有尚未解决的事情。
「凉花,对不起!」
「咦?我、我不就说了,就算你跟我道歉……」
「不,我也有事情得跟你道歉。如果我能早点化身为永远野誓的话,就不会给你添麻烦、不会要你陪我参加奇怪的作战了……」
「那、那才真的不用道歉……而且对我来说能跟哥哥尽情卿卿我我是很幸……」
「……而且?而且什么?」
「什、什么事情都没有!总、总之,我完全不觉得你有给我添麻烦,所以请不要感到在意!」
凉花错开看着我的目光,满脸通红地说道。
……受不了,我的这个妹妹大人还真是个了不起的人呢。
虽然平常总是毫不留情,但在这种时候就会好好地原谅我呢……
这么一想,我忽然有种全身变得轻快的感觉。
这肯定是因为我在刚才放下了连日来不断背负的重担。舞的疑虑消除了,而在其过程中,我自己的烦恼也解决了──
「……咦,稍等喔?」
……啊,对了。我都忘记最重要的事情了。
这一连串事件的源头中的源头不是还没有处理吗!
「哥、哥哥?请等等,你是要去哪里?」
「回房里去。」
如字面上的意思回到房间后,我把自己带来的笔记型电脑放到房里设置的桌子上,开启文书软体。
没错,我自己的投稿用原稿还没有写呢。
截稿日期将至。完成的部分只有故事概要,本文完全没有进展。
虽然这是个绝望性的状态,但我已经不再焦躁了。
克服了烦恼,现在的我肯定写得出来。我如此坚信着。
「要在这种时间开始撰稿吗……?」
在我之后回到房间的凉花向我问道。
「嗯,虽说是逼不得已,但我都对舞说出那些大话了。如果我不也努力点的话,总觉得有点对不起她呢……啊,原来如此。抱歉。你是要睡觉吧?那我就移动到客厅去──」
「不,没有问题。」
凉花打断我的话,然后坐在我身旁。
而且不知道凉花是想到什么了,她也把自己的笔记型电脑放到桌上并开启。
「我现在也要开始撰稿,所以哥哥没有移动的必要。」
「咦?不,可是时间也晚了,我可是打算这样通宵写稿喔?而且你不是已经完成下次的原稿了吗?」
「我还有得将这次收集资料的成果反映到作品上的工作。况且这可是集训喔!就算我撰写自己的作品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听你这么一说可能的确是这样没错啦……不过为什么要坐在我旁边?」
正如我所言,凉花与我的距离是莫名其妙的近。只要稍有动作,就感觉会碰到肩膀。
「因为我想要待在哥哥身边。」
「咦?」
我因为意想不到的回答而大吃一惊。
面红耳赤的凉花一脸不悦地嘟起嘴唇,
「我、我现在可是在撰写关于超级喜欢哥哥的妹妹的故事喔?既然如此,为了让自己同化成那个角色,待在哥哥的身边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啊,原来,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啊。
「……嗯?可是,你的作品不是着了魔才写出来的吗?」
「请、请不要去在意那些细节。与其去在意这种事,还请你赶快开始动手。」
「啊,嗯,说得也是。」
凉花所言甚是。考虑到截稿日期现在可是令人胆颤心惊的时候,不马上开始撰稿可不行。
我开始撰写自己的原稿,凉花也正式开始作业。
没一会儿,键盘的敲击声便响彻整个房间。
「…………」
不过,总是无法集中精神。我不知怎么的就是会去在意身边的凉花。
我思考其原因,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只不过是把最重要的事情忘掉了。
「我说凉花。」
我轻声向她搭话。没有任何回应。大概是正集中于原稿吧。
不过那也没关系,我继续说下去。
「该怎么说呢……谢谢你。」
我说出来的是一句夹杂着害羞,不擅言词的道谢。
没错,我想起来了。虽然我已经向凉花道歉了,但我还没有向她道谢。
所以无论如何我都想要说出来……尽管如此,这却成了一句连我是在对什么道谢都搞不清楚的笨拙发言。
……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吧。现在的我不像作品中的哥哥一样是个没有自觉的妹控,也不是像永远野誓一样深爱妹妹的人。
对永见祐这个普通的哥哥来说,这种程度已经是极限了。
我回到原稿的作业中。凉花虽然没有做出回应,可我也没去确认她是否听到。
这次我一定要开始集中于自己的作品。
总觉得──身旁似乎传来一声微弱的笑声。
★
喀答喀答,室内只听得到键盘的敲击声音。
我一边撰写自己的原稿一边遥想不久前发生的事情。
哥哥难道是喜欢冰室同学吗──这个想法不过是个误会。
「没那种事。」哥哥斩钉截铁地做出否认。
……当初因为无法置信,所以一直都很不安。
不过,现在就连那份不安也烟消云散了。不仅如此,现在我身为一个妹妹,不……我作为哥哥最喜欢的妹妹可是自信满满的呢。
毕、毕竟哥哥说过,比起冰室同学他更喜欢妹妹,换句话说就是更喜欢我!
──我最喜欢的就是妹妹了!
在这世上还有比这更美妙的一句话吗?不,没有。
这句话从刚才开始就在我的脑海中不断重播,还真是不得了的成瘾性。
应该已经不需要除了这句话以外的语言了吧?我甚至这么想。
「耶嘿嘿……」
不行、不行,要是松懈的话,马上就会露出傻笑。
哥哥现在就坐在我旁边,得打起精神才行。
已经不是能让我一直沉浸于幸福的情况了。我已经是哥哥的妻子了,也就是所谓的老婆,所以一定要振作点才行。
……没错,我在不久前成为人妻了。我结婚了。跟哥哥变成俗称为「夫妇」的关系了。
跟上次当然不同,这次我可没有误会喔!
刚才哥哥对我做出的热情求婚是不容分说的事实。
那简情景直就像是我投射在<哥哥笔记>中的妄想全都变成现实了一样……
将笔记中的妄想小说化之后便是我的轻小说。所以刚才的我就像是处于书中的其中一段场景一样……不过刚才那甜蜜的气氛是现实而非虚幻就是了!
「哥哥喜欢我……耶嘿嘿嘿嘿……」
……话说回来,我还真没想到我们的关系能在旅行途中发展到这个地步呢。我们在之后的新婚生活究竟会变得怎么样呢?
虽、虽然能跟哥哥度过你侬我侬的生活我是再欢迎也不过了,不过要是太刺激的话我很有可能会受不了呢。
「……凉花,我爱你。」「你的心、你的身体、你的一切……」之后哥哥会对我说出这些话吧?怎、怎么办!
啊……!光、光是想像就让我有些头晕目眩了。
不,我当然是不打算做出抵抗喔!不如说,作为一个妻子接受丈夫的爱意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啊,可是如果实际听到那种话,我一定会晕倒的!不行、不行,我这样不行!我早就下定决心了,第一次的时候一定要作为回忆好好记住才行。
呼──呼……真的要不行了……总觉得我有点激动过头了……
为了能度过健全的新婚生活,看来得做个保持镇定的训练才行呢。
这是我今后的作业……
「…………呼……」
我试着冷静下来,偷偷观察身旁哥哥的样子。
哥哥正以认真的表情在进行撰稿作业中。
……哇,这是何等威风……虽然哥哥无论何时都很帅气,但最帅气的果然还是这种时候的哥哥。
抛去一切烦恼,毫无迷惘的撰稿身影……
……真是太糟糕了,看着看着我的思绪又要暴走了。
受不了,哥哥到底是要迷惑我到什么地步才肯善罢甘休啊?这已经是犯罪了。违反妹刑法第十二条。作为惩罚,我判你抚摸妹妹的头之刑。顺道一提,要是犯下更严重的罪责时,刑责会升级为抱抱之刑或是陪我睡觉之刑。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算你再多迷惑我一点好像也不错……哎呀!不行!我明明是打算要冷静下来的,为什么又开始思考这些事情了呢!
……呼──这全都是因为哥哥太过帅气的错。
就算想要把视线移开也做不到……哥哥还真的是个坏蛋呢。
露出那么凛然的侧脸,这岂不是会让人想朝你的脸颊亲下去吗?
……不行、不行,就说要冷静了。刚才真的差点给他亲下去了。难得他现在正集中于原稿,我不可以妨碍哥哥。
是说,哥哥能恢复精神真是太好了。
不过毕竟是我的哥哥,我可是一直都相信你的喔。
平时确实是有一些不太可靠的地方啦。那也挺可爱的就是了。
不过,一到关键时刻哥哥就一定能够挺过去,就像这次一样。
让自己完全化身为角色──这是我一直以来都在做的事情。
我并不知道这个做法是否正确。可是,若要说到永远野誓的秘密,哥哥想到的那点毫无疑问就是正确解答。
因为无论是在撰写原稿或是哥哥笔记的时候,我一直都是一个喜欢哥哥喜欢到无可救药的妹妹。
……当然在现实中也是,如果我能坦率地表现出来就好了……
啊,现在可不是让我失落的时候了。因为我们现在已经成为夫妇了,就让我来渐渐改善这一点吧。
哥哥自己得出的解答跟我的想法是相同的,现在我只需要为此感到高兴就好了。因为那就代表,我们两个人的心已经连结在一起了。
真不愧是魂之伴侣!接下来就是在现实社会中结婚,然后慢慢的,我们在肉体上也──哇!我到底在想些什么啊!就说这些都还太早了嘛!
呼……呼……不行……马上就变成这副德性了。
稍微有点兴奋过头,导致我有点意识不清了。
「………………」
哥哥当然不知道我现在的状态,只是专心于撰稿。
哥哥结实的肩膀就在我的眼前。
……只是一下下的话应该不会被发现吧……一边想着这种事情,我悄悄地把自己的头颅依偎在哥哥的肩上。
……呼,这个姿势真的是太棒了。哥哥的温度传达过来,我现在的意识变得更加模糊了。
话说回来哥哥刚才还跟我道谢了。
……该道谢的是我才对喔。你为了这么不懂得坦率的我一直都那么努力。
虽然这次的事件哥哥也说是他自己的错,但追根究柢明明就是因为我拜托他当代理人才会这样的,可是哥哥对此却一句话也不提……
所以我要说了。因为不说不行。
在我被这份幸福感给溺毙之前,我要对哥哥献上所有的感谢。
「哥哥,我才该要跟你道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