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岁普通男性的平均月收入是十八至二十万玛多卡,相对的C阶级──不,就算是D阶级冒险者的平均月收入也有一百五十至两百万玛多卡。虽然伴随著危险,也可以窥见冒险者的收入有多高。
然而,人活著总有一天会衰老,这是冒险者难以免除的天理。只要超过四十岁,该年龄层的冒险者数量会一口气减少。有储蓄的人会悠闲地度过余生,有才能的人则踏上更刺激的冒险。那么,没有储蓄又没有才能的冒险者呢?
「可蕾特,你要顶著贼笑的脸工作到什么时候啊?」
「蕾贝卡小姐,我有一直贼笑吗?」
「你啊,还用我说吗?你以为你昨天跟优去野餐的那件事,从一早我就被迫听几次了?每讲一次你就会露出贼笑,有那么开心吗?」
「讨厌!蕾贝卡小姐,是跟优先生『他们』一起喔,不是两人独处。不过好开心喔……哈啊……」
可蕾特露出些微望向远方的眼神及少女般的表情。蕾贝卡对此感到傻眼,回到自己的业务上。而在可蕾特用比平常还耀眼的笑容受理业务时,一个男人来到柜台前。
男人名叫毕约伦。他是D阶级冒险者,是一个没有什么特长,以年龄来说不久后退休也不足为奇的男人。
「嗨,可蕾特。今天你的心情比平常还要好嘛,总算下定决心要成为我的女人了吗?」
毕约伦的发言让周围的冒险者浮现吃惊的表情。
「你好!毕约伦先生,请您别开玩笑啦。」
可蕾特一如往常的笑容治愈了四周冒险者的心,并给予他们活力。然而,毕约伦似乎将可蕾特的态度视为好感,将手肘放上柜台,身体凑向前。
「我不是开玩笑喔,我决定绝对要让你变成我的女人。你也差不多别再装模作样了,今天下班后陪陪我吧?可以吧?」
可蕾特露出非常困扰的表情。对于让纯洁无瑕的可蕾特感到困扰的毕约伦,周围的众冒险者及柜台小姐们更加烦躁。
「给我适可而止!」
就在大家打算告诫毕约伦前,蕾贝卡抢先一步介入可蕾特跟毕约伦之间。
「蕾贝卡,这跟你无关吧!」
「你应该没忘记冒险者公会的规定吧?死缠烂打违反规定喔。还有,别装熟地叫我的名字好吗?」
毕约伦一脸愤怒地咒骂蕾贝卡,并离开了冒险者公会。在四周旁观的人们纷纷开口夸赞「不愧是蕾贝卡。」但蕾贝卡本人对这种事不感兴趣,将可蕾特带到其他房间。
「蕾贝卡小姐,谢谢你。」
「不用道谢了,你要小心毕约伦喔。
因为那种男人啊,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
工作到很晚时,一定要走人多又明亮的路回家哟。就算被陌生人搭话也要无视对方喔。」
蕾贝卡一直以来都将可蕾特当成妹妹,虽然说话粗鲁,但蕾贝卡身上仍传来她真的在担心可蕾特的情感。
「讨、讨厌啦。别看我这样,我已经十六岁了喔。请不要把我当成小朋友担心啦。」
「哎呀,是这样吗?我还以为你才十岁左右呢。」
蕾贝卡戏谑地摸了摸自己跟可蕾特的胸部做比较。
「真是的!蕾贝卡小姐!」
或许是看到可蕾特恢复笑容而感到放心,蕾贝卡告知可蕾特休息完再回来后,回到了自己的业务上。
结束早班的勤务后,外面的夕阳就快西沉了。可蕾特按照蕾贝卡的忠告,选择人多的道路回家时,一名坐在地上的小孩映入眼帘。
「小铅,你在这里干嘛?」
「嗯?啊!是可蕾特姊姊。」
小铅用棒子在地上努力画画玩耍,甚至在自己被搭话前都没发现可蕾特就在身边。
「天色已经要变暗了喔,要快点回家才行。」
「嘿嘿,没关系啦!只要在这边这样──」
小铅跟可蕾特说话时,一道影子盖上脚边。
「小铅,我不是说天黑前要回来吗?」
由于影子的主人背对著夕阳,无法看清身形,但可蕾特听到声音,马上就知道对方是谁了。
「殿下大人~」
小铅扔下棒子后顺势抱住优的脚。小桃从优的头顶起飞,直接在小铅头上著地,并像在叱责不中用的弟弟般打他的头。
小铅依旧紧紧抱住优的脚,回头望向可蕾特后露出说著「对吧?不错吧?」的表情。
「好好哟……」
可蕾特不由得从口中泄漏出真心话。
「可蕾特小姐是工作完要回家了吗?」
「是、是的!今天比较早结束。」
可蕾特羡慕地看著跟优手牵手的小铅。或许是察觉到了什么,小铅浮现得意的笑容。
「殿下大人,可蕾特姊姊也可以一起回去吗?」
「嗯?说的也是。可蕾特小姐,不介意的话,一起回──」
「好!一起回去!」
优还没说完,可蕾特就活力十足地回应。小铅一边嘿嘿笑著,一边牵上可蕾特的手。也许是可蕾特活力十足的声音让脑袋发麻,小桃摀住了耳朵。
「你平常都是大约这个时间回家吗?」
「不,今天的工作比较早做完,平常会再晚一点。」
冒险者公会的工作体系是三班制。也因为可蕾特还很年轻,所以早班很多,但这里毕竟是邬顿王国屈指可数的冒险者公会。就算被繁忙至极的业务追著跑,直到日落才能回家也不稀奇。
「小铅,反正你很闲,可蕾特小姐晚归时你陪她一起回去。」
「咦~我明明得守护殿下大人才行耶~」
小铅一边说著嚣张的话,一边挥动牵著的手。那可爱模样让可蕾特轻笑出声。
「什么嘛。我还以为如果是小铅,交付这个任务给你也没关系,原来做不到啊。」
虽然这是显而易见的激将法,对小铅来说效果却很显著。
「做得到!我做得到!殿下大人,交给我吧!我也会守护可蕾特姊姊的!」
如果是不久前的小铅,他会顽固地不肯离开优,不过最近似乎开始从优身边独立,整天黏著优的情况也变少了。
「那可以拜托小铅这件事吗?」
「嗯!包在我身上喔!」
隔天,可蕾特因为帮忙其他柜台小姐处理业务,回家时天色已暗,外头被黑暗笼罩著。虽然魔道具街灯照亮了可蕾特,感觉却有点不可靠。但可蕾特仍然跟平常一样,从大街走回自己的家时,巷子里突然有人向她搭话。
「对不起,那位小姐,可以帮忙一下吗?」
突然被搭话让可蕾特有所警戒,但她也不是被他人开口求助还能拒绝的个性。
据向她搭话的男人所说,他的朋友突然昏倒失去意识,所以希望她能帮忙搬运。
虽然这里是大街,不过一进入小巷里就是一片黑,就算发生什么也不足为奇。而且,男人为何要向柔弱的自己搭话,叫住成年男性不就好了吗?──虽然脑海里闪过这种念头,但万一晚了一步,来不及救男人的朋友……
可蕾特无法弃男人的朋友于不顾,在男人的带领下走进小巷里,一间破烂的房屋渐渐映入眼帘。
「他就倒在这里面。来,我们快进去吧。」
可蕾特先男人一步走进房子里的同时,被对方从后面架住。
「呀啊!你、你要做什么?」
「嘻嘻,真是傻姑娘呢。居然中了这么简单的计策,因为是大街就放心了吗?」
被架住的可蕾特试图挣脱,不过柔弱的可蕾特无法挣脱男人的拘束。就在可蕾特不死心地扭动身体时,屋里点起灯光。接著,看到在里头的男人后,可蕾特停下了动作。
「毕、毕约伦先生?」
「嗨,可蕾特。我好想见你呢,嘿嘿嘿。」
房间内除了带领可蕾特过来的男人以外,还有毕约伦跟另一个男人在。男人迅速地用绳子绑住可蕾特,发出下流的笑声。
「老爷,别忘了报酬啊。」
「我知道。好了,快给我出去。从现在起是我的享乐时间啊。」
「嘻嘻,老爷,也给我们一点好处吧。」
两个男人像来回舔舐般地盯著可蕾特,那副模样令可蕾特感到害怕。
「当然不行!这女人是我的东西,接下来我要让她完全染上我的颜色,之后得让她替我赚钱才行呢。」
「那只用看的可以吧?」
「啥?这……等等,这样比较好玩呢。」
男人们对彼此露出猥亵的笑容,就在毕约伦想将手伸向可蕾特的那一刻──
「巧、克、力,剪刀石头布!凤、梨……啊!找到了找到了!真是的!可蕾特姊姊竟然自己一个人先回去了,我找你找了很久耶。」
小铅站在屋子的出入口。他鼓起双颊,双手环胸表现出自己在生气,同时走近可蕾特。
「不、不行!小铅,快逃!」
「可不能让他逃走!」
一个男人揍上小铅,小铅被轰飞至门旁。
「小铅!」
比起自身安危,更担心小铅的安危。可蕾特就是这种少女。
「你啊,对小鬼也动真格狠揍吗?」
「你仔细看,那个小鬼是魔人族。」
「喔,长著恶心的角跟翅膀──你、你!手、手、手!」
「啊?啥啊?我的手……呀啊啊啊啊啊!」
毕约伦也被男人的叫声吓了一跳,凝视男人的手。男人揍上小铅的拳头像使出全力打上钢铁块一样,骨头碎裂并飞了出来。
「攻击确认。吾主发出反击许可。」
众男人依旧无法理解发生什么事而方寸大乱时,冷硬的声音传进耳里。完全无法从这道声音中感受到任何情感。音源是小铅──正确来说,是从小铅的角溢出的黑色黏状物,数量一共是七个。掉至地上后,那些东西缓慢蠕动,抖动身躯并渐渐成形。
从小铅的角溢出的黑色黏状物有人嘴般的部位,口腔内甚至长著牙齿。
「奈奈,你别擅自跑出来啊!」
「吾主发出反击许可。可使用至第二个体。」
「啰嗦~!我一个人就行了,你回去啦!」
被称作奈奈的黑色史莱姆无视小铅的话。接收到奈奈意念的两只黑色史莱姆渐渐覆盖小铅的全身。覆盖小铅的全身后,史莱姆改变性质,变成坚固的黑色外骨骼。
面对突然化为异形姿态的小铅,所有人哑然失声。
「真是的!奈奈真的很不听话!嘿!」
小铅一边抱怨奈奈,一边随意朝男人使出踢击。之后,男人的脚弯向了不能弯曲的方向。而且他还来不及发出悲鸣,下一个男人也同样被折断了脚。
D阶级冒险者毕约伦虽然看到这幅光景,却看不见小铅踢击的速度。毕约伦感受到危险而试图拔剑,但小铅的拳头击上他的心窝。铠甲上出现一个拳头形状的洞,毕约伦撒了满地的胃酸。这明明是黑曜铁铠甲,拳头却贯穿了它。
「什么嘛,真弱。」
「在此进言,这不是小铅的力量,是托吾主之福。」
「奈奈,你好吵~」
确定毕约伦等人无法动弹后,小铅用蛮力扯断绑住可蕾特的绳子。
「小、小铅,谢谢你。」
「嘿嘿,我说过由我来守护可蕾特姊姊吧?那我们回去吧~」
小铅在转眼间从异形之姿变回原本的模样,黑色史莱姆们则回到小铅的角里。
「可是那些人……」
「不要紧啦不要紧,殿下大人会善后啦。」
可蕾特被小铅拉著手,带离了屋子。
「好、好痛!咕唔唔唔唔……那、那小鬼是怎样啊……是怪物吧?老、老爷,这件事我可没听你说过喔。」
「唔恶,啰、啰嗦……我不会死心的!唔咿!那个女人……可蕾特是我的东西!」
「你们以为还有下次吗?」
「你……是谁!不,不对,我知道。你是叫优的冒险者吧。」
优在不知不觉间站在蹲著的毕约伦面前。知道优的毕约伦脸色瞬间发青,剩下的两个男人或许只听过传闻,纷纷开口恫吓。
「你知道这么做会有什么下场吗!你晓得我们是达尼耶尔家族的人吧!」
「正、正是如此!这、这下子,下场会很惨喔!嘻嘻,你的家人、女人和朋友,所有人都会落得后悔莫及的下场!」
与将剧痛变成怒火,大声狂吼的男人不同,只有毕约伦全身发颤。
「是达尼耶尔家族的家伙吗……」
优无视不停骂著污言秽语的男人们,发动时空魔法。另一个空间连接至毕约伦等人的面前,空间的另一侧有托琪的身影。
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绝世美少女,让毕约伦等人忘了痛楚,看得入神。美少女长著美丽的翅膀,毕约伦等人从那副姿态推测托琪是天魔族。托琪爱怜地凝视毕约伦等人,然后将视线望向优。
「托琪,这些家伙你可以随意处置。尽可能玩久一点。」
听到优这么说,托琪的嘴巴勾起笑容,彷佛脸颊裂开了似的。毕约伦等人入迷地望著托琪,在发现托琪背后的东西后,全身僵住了。
托琪的背后摆著各式各样的拷问器具,从毕约伦等人看过的东西到不曾见过的都有。
「其实我想自己来,不过我也是很忙碌呢。现在这种事都交给托琪处理。
对了,你们放心吧。这家伙明明喜欢拷问,擅长的却是神圣魔法。不管怎么样的伤势,她都会替你们治好喔。」
「等、等一……呀啊啊!」
优单方面说完后打算直接离去。毕约伦想大喊「等一下」,但托琪用前端有钩子的铁棒刺进毕约伦的肩膀,像在搬运肉块似的拖著他。看到毕约伦因剧痛而叫喊的模样,两个男人试图用爬著逃离现场,但在他们只差一步就能到外面时,托琪像对待毕约伦一样,用钩子勾著男人们,将他们带回来。接著,两个男人环视被托琪带进来的房间,就看到被钩子吊在天花板上的毕约伦。
「噫!来人……快来人!救命啊!」
男人们的求助声没传到任何人耳中。
那天,支配都市卡玛贫民窟的黑手党之一消失了。
※
都市卡玛的贫民窟跟华美大街不同,走在路上的人们脸上都隐约笼罩著阴霾。虽然表面上是姆斯等贵族治理,台面下却是由称为黑手党,主要以暴力为生的流氓支配。这之中有大大小小的势力,其中之一的达尼耶尔家族基地里弥漫著杀气。
「你的传闻在这边也很有名喔。明明只是个小鬼,却很强嘛!」
男人把脚放到桌上,同时威吓般地狠瞪著。男人身边有一排长相彪悍的男人们,也和男人一样露出凶恶目光。
「那么,你说对我们家族的人出手了?」
「对,因为他们是人渣,所以我帮你处理掉了。」
优理所当然地说道后,绝对不算狭窄的室内充满了男人们释放出的杀气。处理完试图对可蕾特出手的毕约伦等人后,优直接闯入了达尼耶尔家族的基地。在入口将优当成小孩子轻视,并试图阻止他的男人双臂骨折,达尼耶尔家族的人们听到骚动而赶来,将优团团围住。
然后拨开男人们走出来的人,是此刻正跟优面对面说话的达尼耶尔家族老大。男人朝周围瞥了一眼,说在这边没办法静下心好好谈,就带著优移动至基地里。
「你有准备钱过来吧?」
「钱?为了什么?」
「咯咯……这还用说吗?当然是道歉费啊,道歉费。不管你有多强,终究是个冒险者。这边可是啥都有喔。个人的力量有限,这里可是有一大堆人愿意为我舍命喔。」
「每个家伙都长著一张蠢脸呢。」
「你……明白现在的状况吗?」
优丝毫不把伸手拿武器的达尼耶尔家族之人看在眼里,一个个数著包围他的男人人数。
「达尼耶尔家族,组成人员大约一百名。主要收入来源是收保护费,贩卖人口。另外还有强奸、杀人等等,是只要有钱,什么都肯干的组织。」
达尼耶尔与四周的男人们露出邪笑,他们将优这番话视为他在害怕自己等人。
「八十七人吗……嗯,几乎是所有人呢。」
优站起身后,周围的男人们涌现「他要干嘛?」的疑问,不过达尼耶尔早一步察觉到优有意动手。
「你觉得能赢吗?我们之中也有以前当过冒险者的人和佣兵。不,就算你赢了,也别以为我会输了就算了喔。」
达尼耶尔一边出言恫吓,一边伸手碰上插在腰际的短斧。
「你们这些人都说同样的话呢。你们怎么可能有下一次,我会杀光你们。」
优释出的杀气让部分的人领悟到不可能取胜而试图逃走,却为时已晚了。在都市卡玛底层社会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组织一夜崩溃了。
天亮后,栖息在贫民窟的各组织都慌张地四处奔走,以收集情报。毕竟到昨天为止都处于敌对状态的组织,而且还是武力特别杰出的组织一夜消失了。最先发现这件事的,是达尼耶尔家族出外勤的人。出外勤从各个娼妇馆收完钱,回到基地时已是空壳。察觉到骚动的其他组织的人,一开始也以为是什么玩笑或虚言。然而,实际上达尼耶尔家族的基地残留著骇人血迹,别说是老大达尼耶尔,连那些手下组员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若安逸地认为「敌对组织消失,这下子能赚大钱了」是无法在贫民窟生存的。有个足以击溃达尼耶尔家族的组织,还是在一夜之中。实在不是都市卡玛贫民窟的组织能做到的事。是从其他都市过来扩张势力的组织吗?如果是这样,王都财务大臣养的犯罪组织「罗伦斯」很可疑!不,在都市沙曼沙跟要塞都市的组织中,也有许多组织虎视眈眈地伺机进入卡玛。在各种忆测满天飞舞之际,各组织的人们开始盘问情报贩子跟贫民窟的居民。为了不遗露任何蛛丝马迹,他们从一早就四处奔走收集情报。
「老大~!老大~!」
「吵死了!那么,知道什么了吗?」
「关于这个,完全没得到半点情报呢。」
「怎么可能!达尼耶尔家族那帮恶劣的家伙可是一个晚上就被击溃了喔!怎么可能没人知道这件事!」
耶纳尔焦躁不已。说到贫民窟的黑手党,耶纳尔家族在这之中大概是坐第五六把交椅的组织,但他们比其他组织擅长收集情报。即使凭藉耶纳尔的情资力量,过了几天还是完全不晓得达尼耶尔家族是被哪个组织灭掉的。既然不知道达尼耶尔家族为何被击溃,又是被谁所击溃,耶纳尔认为就算不久后,火星掉到自己等人身上也不足为奇。
「必定有些端倪才对!」
耶纳尔不开心地吸菸时,一名部下满脸铁青地走进来。
「老、老大,有客人。」
「啥?谁啊,在这么忙的时候过来?」
耶纳尔询问部下对方是什么人,部下却依旧铁青著脸,只回应过去看看就晓得了。一进入客人等著的房间,耶纳尔也明白部下脸色发青的理由了。
在都市卡玛贫民窟执牛耳的各黑手党老大,以及被交负管理金库、会计等职务的人们在房内排排站。耶纳尔虽然判断此事非比寻常,不过这幅奇妙的光景却更让他感到困惑。这群人都是认为自己才是第一,不可能跟其他组织联手。不只如此,老大跟干部们都站著,没有坐在座位上。刚开始时耶纳尔还以为是椅子的数量不够,但所有人都站著,只有一个人坐在座位上。那是一名少年,黑发的特徵让耶纳尔立刻有所察觉。
(优.佐藤!是这家伙……不会错!这个小鬼肯定跟达尼耶尔家族的那件事有关。)
黑白两道的事,耶纳尔都瞭若指掌,所以他当然也知道优的事。
「哈哈,哎呀呀,在贫民窟执牛耳的各位,今日有何贵事呢?」
耶纳尔像往常一样谦逊,窥视对方的反应。但没有反应。耶纳尔更仔细地观察后,察觉到一件事──夸下豪语说不管个人的力量,毅力跟胆量绝不输给任何人的家伙们很紧张。
「耶纳尔,就算看著我们,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喔。详情就问这个……这位佐藤先生吧。」
耶纳尔难掩惊讶。因为现在说话的男人是比任何人都讨厌繁文缛节,就算对方是贵族或大商人都不会胆怯的男人。
「我差不多可以说话了吧?」
「是、是的!」
耶纳尔慎选用词,跟比自己年纪小上许多的孩子说话。一般而言,对方是小孩,当然会感到不对劲,但优身上缠带的氛围却让耶纳尔自然而然地绷紧神经,就像在跟上位者说话一样。
「保、保全公司吗?」
「对,你们是因为没有工作,才会干一些无聊的事情吧?」
优的话让耶纳尔有些生气。虽然不是可以在他人面前抬头挺胸直说的工作,但耶纳尔认为以他有用自己的方式对都市卡玛做出贡献,并感到自负。
「恕我直言,保全公司就是保镳吧?如果是这样,在场的每个组织都在做这种工作喔。」
「你们只是在假装当保镳吧。实际上拿了保护费后,什么也没做不是吗?」
似乎是被说中了,包含耶纳尔在内的各黑手党老大都露出尴尬的表情。
「就如你们所知,因为姆斯那个白痴的关系,卡玛的士兵不多。因此没有足够的人员可以涵盖整座卡玛。现况就是一到夜里,就只有大街可以安心行走。」
优将好歹也是都市卡玛治理者的领主叫成白痴,耶纳尔觉得很好笑,差点喷笑出来。
「要我成立保全公司,二十四小时保护签下契约的店家或地点是主要工作。」
「二、二十四小时?」
在贫民窟里,没工作做而游荡的成人有数千人。包含妇嬬在内的话,应该超过一万人。要以二十四小时的体制保护整座都市卡玛的话,将会产生许多雇用机会。耶纳尔已经开始在脑袋里打起算盘了。
「佐藤先生……啊,请容我称呼您为佐藤先生。您说的事情虽然规模很大,却有问题呢。这种有大笔金钱流动的事……」
「贵族不会默不吭声吗?这一点也没问题,我已经跟姆斯说过了,商人那边我也有拜托名为马柯的商人去疏通。而且对商人们来说,这件事也有好处啊。」
知会过姆斯的事实让耶纳尔难掩惊讶。耶纳尔当然也知道优跟姆斯交情不错,但像这次这样有庞大金钱流动时,贵族跟商人会来凑一脚。而且,还有邬顿王国法律跟都市条例的问题,而优却说包含这些事情在内都没问题。
「真是吓了我一大跳呢……那么,要上缴几成给佐藤先生才行呢?」
耶纳尔的玩笑话一出,其他黑手党也富有兴致地听著。
「完全不需要把钱上缴给我。」
「啥……?完、完全不需要?」
「这次的事件本来就是因为你们对我的熟人出手造成的。老实说我很困扰。只要给你们正当的工作,你们也没必要干蠢事吧。
我问过这些家伙,你最擅长做这种事吧?所以由你全权负责,每个人的职务、分工和分钱的比例都由你来决定。对了,你知道拒绝的话会变成怎样吧?」
此时,耶纳尔发现有数名自己认识的黑手党老大跟干部不在房间内。达尼耶尔家族的人恐怕是对优的熟人出手而被击溃,不在场的黑手党老大则是因为拒绝优的提议而吃到苦头,或是已经不在人世了──耶纳尔如此想像。
在那之后,是耶纳尔在至今为止的人生中工作最辛勤的时光。负责保全工作的是出身于贫民窟的人。优雇用讲师,教会他们从用词遣句到一般常识的知识,还将破布般的衣服统一成同款制服。雇用讲师跟制服的费用都是由优支付的,这件事虽然令耶纳尔感到吃惊,但贵族跟商人们正如优所言,完全没有从旁干涉更让他难掩惊讶。
而这家保全公司上了轨道后,都市卡玛摇身一变,成为邬顿王国内屈指可数的治安良好都市。
※
这里是许多摊贩中的其中之一。这家摊贩设有买下东西后可以当场品尝的区域,而妮娜就在里头。这几天,优不知为何很有活力地东奔西走,所以没时间搭理妮娜,但妮娜的心情还是很好。
「欢迎光临!今天有进很不错的鸡肉哟!来一根如何?」
「比起什么串烧,来吃我们家的面包啦!跟汤一起买的话,不会让您失望的喔!」
「适合当午餐的三明治如何呢~!馅料有猪肉、鸡肉、牛肉,任君挑选!」
俗称都市卡玛摊贩街的盛况一如往常。而且现在的时间是中午,每家店都拚命地发出吆喝声,试图在最赚钱的时候尽可能地提升营业额。
「你的胃口真不错呢♪」
摊贩老板对妮娜食欲旺盛的模样感到敬佩。
「在大叔摊子吃到的三明治,不管什么时候吃都很美味呢~」
三明治里有新鲜蔬菜跟用盐调味的鸡肉,妮娜一脸幸福地大啖著。
「小妮娜是有什么好事吗?看你吃得这么幸福,连我也开心起来了呢。」
「哎嘿嘿~是秘密喔~」
「啊,这么说来~小妮娜,你知道吗?贫民窟里有一群叫做达尼耶尔家族的人,是群特别恶劣的家伙,但他们好像被某人击溃了喔!」
「是喔~是跟哪里的组织发生争执吗?」
「这个啊,击溃达尼耶尔家族的只有一个人!而且听说才一晚,成员几乎都被杀光了喔!嘿嘿,虽然只是谣传就是了。唉,就是那个啦。我知道小妮娜是冒险者而且很强,不过还是要小心,别太靠近贫民窟哟。」
「好~」
妮娜一边听著老板的话,一边幸福地咬下三明治。实际上妮娜就是很幸福。自从优回来后,她每天都很幸福,一直是这个调调。知道妮娜不久前很憔悴的人们,都对她恢复活力的模样感到放心,而且很敬佩她的食欲。
「可以跟您同桌吗?」
「呼咦?」
提出要跟妮娜同桌的是一名穿著体面的老人。老人背后有三名看似护卫的男人待命。一派自然的同时时常留意著四周,由此可窥见他们是老练的高手。
「初次见面,妮娜小姐。我是在哈梅伦做买卖的人,叫做克利斯帝.沃顿。」
自称是克利斯帝的老人没等妮娜回应是否能同桌就坐到椅子上,然后将一个小箱子递给妮娜。
克利斯帝没等妮娜回应就打开小箱子的盖子,说了句「请看。」里面塞满了使用大量贵重宝石的戒指跟手镯。
「这是见面礼,请收下。
其实我有一件事想拜托妮娜小姐,希望你可以安排宴席,将我引见给佐藤先生。
说来丢脸,我之前曾试图与佐藤先生接触,不过我没亲自拜访,而是派使者过去的做法似乎令他感到不悦。在那之后就算我想见他一面,他也不给我机会呢。」
妮娜似乎对克利斯帝的话不感兴趣,在纸上写了什么。妮娜无视克利斯帝的态度,让克利斯帝的护卫们散发出险恶氛围。
「妮娜小姐,这里有点吵。方便的话,找个更安静的地方──」
克利斯帝的话还没说完,妮娜就从座位上起身,直接回去了。
「克利斯帝大人,这样没关系吗?」
「只要您下达许可,我们能立刻将她带回来。」
就算被护卫们搭话,克利斯帝的视线也没从小箱子上移开。他对妮娜起身的瞬间,关起小箱盖的举动感到在意。稍微打开小箱子的盖子确认内容物后,克利斯帝浮现笑容。
「我们回哈梅伦吧。」
「克利斯帝大人?这、这样好吗?」
「这样不会违反沃伦大人的命令吗?」
克利斯帝带著不肯罢休的护卫们坐进马车。
「依你们看来,赢得了那个叫作妮娜的少女吗?」
「跟我们从克利斯帝大人口中听到的一样,她虽然是不错的高手,却算不上敌手呢。」
「听到这个我就放心了,那我们启程吧。」
听到护卫的话,克利斯帝满意地点点头。
然后,马车就这样离开都市卡玛,前往哈梅伦。
「怎么样?」
「真令人吃惊呢,真的有人在跟踪。」
「连你们这么老练的人都没发现,老实说我很讶异呢。不过,这也证明妮娜小姐有意要跟我联手呢。」
克利斯帝等人现在正躲在都市卡玛的地下通道入口。这里原本预定要做水路却被废止,如今是没人使用的场所。
坐进马车后,克利斯帝读了放在小箱子里的信,内容让他吓了一跳。
「想不到会从空中监视……」
其中一名护卫确定追著马车的鸟渐渐不见踪影。
信上写著克利斯等人遭到跟踪,以及她知道有一个地方不会被任何人打扰,所以想在那边见面的讯息。
此刻,克利斯帝等人在没人使用的地下通道中前进,之后抵达信中指定的地点。打开生锈却很厚重的铁门后,妮娜已经在里面等著了。
「妮娜小姐,久等了。」
「没问题吧?」
妮娜的口气变得跟平常不一样,而克利斯帝等人没有察觉此事。
「是的。我照信中所写的先坐上马车,在进入隧道时跟护卫一起跳车,之后也一边警戒著,一边来到这里。我的护卫中有人擅长结界,所以对老鼠这类小动物的对策也没问题。」
「这样啊。」
冷淡地回应后,妮娜锁上铁门。
「这边请。」
克利斯帝再次将小箱子放到蒙上尘埃的桌子上。小箱子里装满了白金币。
「我跟妮娜小姐似乎能长久合作下去呢。
那么话不多说,请告诉我关于佐藤先生,你所知道的一切。若你知道交友关系、兴趣,特别是弱点的话,可就帮了大忙。哎呀,请放心。我不会给妮娜小姐添麻烦。
我的对手中有个叫作比库托尔的商人,不过他领先了我一些。所以别看我这样,我也很焦急呢。」
「所有人都在这里了?」
「呃……对。这次我带来的护卫只有这三人,不过,每个人都是不逊色于高位冒险者的老手喔。」
「知道优的事情后,你要做什么?」
「这件事只有你我知道。各国正在关注佐藤先生,所以在其他国家出手前,我无论如何都想先跟他搭上线。
希望佐藤先生能将今后创造出来的恩惠,稍微分一些给我。」
克利斯帝的眼神闪著锐利的光芒,甚至不像是老人的眼神。
「为了达到那个目的,你也想事先知道弱点吗?」
「我并不想跟佐藤大人为敌,不过能事先知道是再好也不过。」
「是吗?果然还是杀掉你们吧。」
「啥?」
背对克利斯帝等人的妮娜,双手正握著匕首。护卫们的动作很迅速,两人瞬间挺身至克利斯帝的面前,另一人则守住后方。
「是我听错了吗?」
对于克利斯帝的询问,妮娜没有回答。
「劝你还是放弃吧。我的护卫们就算是一对一也不会输给你。」
「护卫?是指这些吗?」
「啊喔!」
克利斯帝的口中泄漏不成声的悲鸣。妮娜回过头,握在双手里的匕首前端插在护卫们的头上。
(什么时候!)
赋予极大信赖的护卫们瞬间被杀掉两人,克利斯帝因此陷入混乱。克利斯帝试图求助于守著自己背后的最后一名护卫,却发现身体没有动。
「什……什么?身、身体没有……动。」
「这是圣技『天网恢恢.缚』喔。」
「圣、圣技?为什么……你……这种小姑娘会圣者的招式……?」
克利斯帝的背后传来砰咚的大声响后,有什么东西碰到脚边。勉强将视线移向脚边,克利斯帝泄漏出一声「噫!」的悲鸣。守住背后的护卫脑袋就在脚边,睁著眼睛没了气息。
「为什么?」
「救、救命……咯呼、咯呼……」
克利斯帝因恐惧而呼吸紊乱,妮娜的匕首则像被吸进去般,毫无抵抗地刺进他的腹部。
「好痛!住手……!你、你以为……我是谁啊!」
「为什么要从优身上夺走东西呢?」
匕首陷没至刀锷处后一扭,克利斯帝的嘴巴不断张阖,大口吸入空气。妮娜歪著头望著克利斯帝。由于痛楚太过剧烈,克利斯帝甚至无法叫出声。妮娜观察了他一阵子,脸上如能面面具般面无表情。
「嗳,为什么?啊……已经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