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见面,我是忘却侦探掟上今日子。」
第二天。一如既往,明明不是第一次见面,但依旧伴随着这句话出现的今日子小姐,走近位于病房中央的病床。
「我瞧瞧。」
她紧盯着我的右脚——严格说来,是我的右脚大腿,也就是骨折、打上石膏的部位。
「今、今日子小姐?」
我不知道她在凝视什么,也因为和她的距离突然近到这样而感到困惑,提心吊胆地开口问她。
「没什么,抱歉。」
今日子小姐打直方才弓起的背。
「我很向往骨折呢。所以才会不小心看到如此忘我。」
当着骨折住院的人面前,说这种话也太过分了。不过,能够像这样与今日子小姐见到面——能在「初次见面」的情况下,有个适合做为破冰小引的话题,或许这骨折也算折得有价值了。
最好是这样啦。
不过,看来也未必只是为了缩短「初次见面」的距离而说的玩笑话。
「借我摸一下喔!」
也不等我答应,今日子小姐就像在看诊一样,边说边往我右手臂的石膏上摸——怎么了,骨折打个石膏就这么受到欢迎,好像回到学生时代。
或许是为了配合医院这个地方,原本就已经是满头白发的今日子小姐,今天的打扮整个还以白色为基调。上头有刺绣的长裙,搭配长袖的粗斜纹布衬衫,围着薄薄的丝巾——只有镜框是黑色的,特别显眼。
「嗯……真好,真是好帅气。」
今日子小姐一脸陶醉地说道。何以会对石膏如此着迷……她的动作简直像是在仔细检视破案的证据,而我只能任由她摆布。
人的兴趣真是难以理解。
我想我的石膏应该与本案的内容无关……不过在「无反响无加工事件」里,今日子小姐就是靠着遗留在现场的一丝丝线头,成功揪出犯人。
关于这起国中女生自杀案,说不定她还真能从打在我身上的两块石膏找出令人跌破眼镜的真相——这想法使得我实在不敢贸然问她在干嘛。
倒也不是退而求其次,总之我这么问今日子小姐。
「……今日子小姐不曾骨折过吗?」
这么问没别的意图,就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没有呀。所以才很向往呢。」
她回答时看也不看我一眼,仍然不断地在石膏上东摸摸、西摸摸……话虽如此,也不能对她的回答囫囵吞枣。
因为今日子小姐终究是个很爱以身犯险的侦探,很难想像她过去从未受过伤——就算她以为自己以前没骨折过,可能也只是她忘记了而已。
2
正当今日子小姐全心专注于我手上和脚上的两块石膏时,请容我为大家说明一下忘却侦探的特性。我第一次委托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只有知道的人才知道的侦探,最近忘却侦探的知名度与日俱增,或许大家已经听说过她。
不过可能也有人已经忘记了——因为是忘却侦探嘛。
置手纸侦探事务所所长——掟上今日子。
虽说是所长,但毕竟是一人公司,她既是所长,同时也是唯一的员工,举凡业务、公关、会计,全都一手包办,亦即没有「华生」相伴的侦探。
这般孤高的侦探,算是非常少见。
当时就已经很明白她非常有本事,但今日子小姐身为侦探的特色,其实不在其能力。从「忘却侦探」的外号可以得知,她身为侦探的关键字——乃是「忘却」这两字。
今日子小姐只有今天。
她的记忆每天都会重置——睡一觉,早上醒来,就会把昨天发生过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无论参与过什么样的调查、发现什么样的真相——不管是委托人的事,还是凶手的事,所有资讯都会从她脑中烟消云散,无一例外。
所有记忆都会被抹去。
严格说来,就从事可说是以刺探别人秘密、探索社会内幕做为主要职务的侦探业者而言,这点占有非常大的优势——从完全遵守保密义务这个层面来说,再也没有比她更能拍胸脯保证的侦探了。
实际上,今日子小姐基于这个特性,也承受过不少深入国家机密或国际问题的委托。就算是万一曝光可能会危及性命,一般侦探大多会裹足不前的危险案件,她也能大摇大摆地深入调查。
神奇到如此地步,这点几乎已经不能说是特性,而是特技了。当然,这样的优势也必然伴随着需要克服的障碍。
每天的记忆都会重置——也就表示无论什么案件,都必须在一天以内解决——因为收集到的证据和建立起来的推理,都会在一天内忘掉。
不管是难解的案件,还是不可能的犯罪。
她是有时限的。
忘却侦探在遵守保密义务的同时,也必须遵守时间限制——否则她无法完成自己的任务。
「最快的侦探」自此应运而生。
因为是忘却侦探而成了最快的侦探——最快的侦探却也是忘却侦探。
无论什么样的案子,都能在一天内解决的名侦探——说穿了,其实是在接到委托时,以「事情能否在一天内解决」做为基准加以判断,只有确定能解决的情况下,置手纸侦探事务所才会启动调查案件。换个角度说,今日子小姐之所以接下调查这件案子——绀藤先生透过我引介的国中女生跳楼案,表示她认为今天之内,就能解决这个盘根错结,看在外行人眼中连该从何处着手都不知的委托。
3
「呼……实在是太令人满足了,谢谢你。」
今日子小姐道了声莫名其妙的谢,总算放过我了。由于冤罪体质作祟,承蒙忘却侦探多次为我解危,但刚才我真的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只是过去恰巧一直没机会发现这名女性其实是个危险人物……所以她能放过我,让我打从心底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好像真的就是玩够了,所以显然)把玩石膏并不是她此行的目的,今日子小姐终于进入正题。
「那么因为时间有限,就让我们开始工作吧——你是隐馆厄介先生吧?初次见面。」
她似乎是在不确定我是谁的情况下,在极为有限的时间之中,摸遍了我骨折的部位。
她到底在干嘛啊。
顺便再提一下,忘却侦探虽然多次为我解危,但是想当然耳,今日子小姐已经忘了过去为我解危的事——不管是第几次的委托,对今日子小姐而言,我都只是「初次见面」的对象。
如果让我说老实话,像这样每次见面都被忘记,受到的心灵伤害实在很巨大——与蒙受不白之冤所受的打击其实不分轩轾。
纵使不论忘却侦探、最快侦探的优势,即使称不上是顶级水准,今日子小姐依旧是能力非常卓越的侦探,但是我之所以每次都犹豫着要不要找她,就是因为不想承受这样的打击。
因此,我只有在无论如何都需要「忘却」或「最快」之时,才会委托今日子小姐——以及像这次这样,有人拜托我引介的时候。
……话说回来,我都还没自报姓名,今日子小姐也说「初次见面」,她为何知道我是谁呢?今天早上打电话委托时,虽然吿知过姓名,但她应该还不知道那个人就是我。
或许是我一脸疑问,今日子小姐伸手指向病床的围栏。
「瞧。」
正确地说,她指着的是贴在病床围栏上的患者名牌——除了出生年月日和血型以外,还写着「隐馆厄介」的名字。
说穿了就不值钱——要说这就是「身为侦探需要具备的观察力」,可能也还称不上吧。但所谓的推理,大概就是这种细微发现的累积。
「现在时间是十点十分。」
毫不在乎我还在感慨佩服,今日子小姐看了放在病房窗边的时钟一眼——如她所说,时针与分针正好形成了漂亮的角度。
顺带一提,我们约好的时间是十点。
换句话说,今日子小姐花了整整十分钟把玩我的骨折部位——今日子小姐明明只有今天,我却让她浪费了其中十分钟——让我不禁心生反省之意。
即使那并不是我的错。
「听起来内情似乎错纵复杂,行动还得配合日理万机的绀藤先生和阜本老师的行程,这样好了,总之先抓个基准,先以在十二个小时内解决为目标好了。也就是说,让我们在晚上十点以前解决这件事吧!」
「咦……十、十二个小时吗?」
突然揭示这么具体的数字,令我不禁大吃一惊,但是对今日子小姐这位最快的侦探而言,这还算是比较花时间的。
她下午会到作创社的总公司大楼与绀藤先生和阜本老师见面,询问他们详情——这会花掉她非常多宝贵的时间吧——绀藤先生姑且不论,但是要向阜本老师问话,不难想像会是件困难的事,所以她先预留了这部分的时间,真是明智的抉择。
「首先,请让我问隐馆先生几个问题——隐馆先生虽不是直接的委托人而是居中牵线者,但同时也是本案的当事人之一吧。」
「是……是的。」
今日子小姐以看她在把玩石膏时难以想像的干脆俐落,极有效率地切入正题。
要说当事人当然是当事人,而且还是一个当时身处在事件中心,差点一命呜呼的当事人,所以我对这点并没有异议。
于是她又接着问我。
「我想先确认一点,隐馆先生,你没有要杀那名国中女生的意思吧?」
真是令人全身脱力的问题。
手脚都已经骨折了,要是再这样脱力,我还要不要活啊——不过,如果要说被这么问是常有的事,还真是常有的事。
看来今日子小姐是打算从我「是否是真的被冤枉」一事开始确认。这并不是针对我,做为今日子小姐身为侦探的基本态度根底的要素之中,似乎原本就有一则叫做「委托人会说谎」的稳固信条。
虽是非常正确,但也有些寂寞。
从我的角度来看,明明已经认识很久,却完全无法建立起信赖关系的关系,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徒劳与虚无。
毕竟是忘却侦探,要说无法建立关系是当然,倒也是理所当然……
「在接到电话,来到这里之前,我已经稍微预习过事件内容,由于我看到有部分媒体报导是这么指称的,所以我只是想再确认一遍……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今日子小姐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看她那样子,明摆着还在等我回答——似乎不打算就这么含糊带过。
「完全没有这回事。」
我也只得无可奈何地回答。
「我当时根本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不只是脑中一片空白,记忆也是一片空白——我只记得当时正要从上班的地方回家。先是听到啪叽一声,像是骨头折断的声音,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躺在这张病床上了。国中女生从大楼的楼顶跳楼,刚好压在我身上这种简直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实,我也是听别人说才知道的。」
真是衰到让我不禁仰天长叹——都已经这么倒霉,还不知为何被当凶手看待。后来得知这些超展开之时,别说仰天长叹了,我只能低头垂泪。
「这样啊。我也认为要算准时机,刚好站在她坠楼的落点上实在太不切实际了……看见女孩从天而降,就连要冲过去接住她都很勉强了,更何况还是以伤害她为目的冲上前去。」
「对、对吧?我也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为何会被当成嫌犯……」
我不自觉地跟以前一样,对她发出求救讯息——明明这次并不是要她为我洗刷冤屈,看来我已经养成习惯,见到她就想求救了。
话说回来,虽然我没两下就对那些报导视而不见,但或许就像绀藤先生所说,那些实在是太欠缺真实性的故事,所以曾经炒得沸沸扬扬的报导,也从前天开始逐渐归于平静。
也或许是打算开始炒其他新闻——媒体本来就是喜新厌旧的。
「可是隐馆先生,你真的没注意到吗?要是你事先注意到有女生要掉下来,应该就能躲开才是。」
她问来语气自然。
要是当时躲开,就算我没事,国中女生也不会没事吧——眼下已经重伤昏迷,要是我躲开了,她就算当场死亡也不奇怪。
只不过,站在侦探的立场,这或许是该问的问题。
当然,我也没有圣人君子到能断言自己就算注意到也绝不会躲开。
正因为我没有注意到,才会发生这次的事。
话说回来,很少有人走在路上会抬头看正上方吧——谁会想到有个国中女生会从头顶上掉下来。
「我明白了。那我就相信你吧!」
今日子小姐说道,似乎接受了我的说词。正当我因为好不容易取信于她而放下胸中的大石时,冷不防地她又开口。
「隐馆先生。」
今日子小姐心中对我仍有疑惑吗?这实在是太令人泄气了。
但事情似乎不是这么回事——如她所言,对我的查证已经结束了,因为今日子小姐接着是这么说的。
「叫你隐馆先生好拗口,以后可以直接喊你厄介先生吗?」
4
今日子小姐只有今天,昨天以前的记忆会尽数消失归零,无一例外——不过,消失的是记忆,体验过的事实是不会消失的。
想当然,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即使头脑不记得,身体也还记得,所以才会想叫我「厄介先生」——但是像这种感性的解读,该说是有点乐观吗?还是过于一厢情愿的臆测?
其实只不过是因为「隐馆先生(KAKUSHIDATE SAN)」比「厄介先生(YAKUSUKE SAN)」难发音吧——也或许是基于后者的音节比前者短,少发一个音可以节省一点时间这种基于「最快」而形成的理由——也可能只是因为她「今天」刚好心血来潮(抑或只是因为摸到骨折部位,令她芳心大悦),等到下次见面,她的记忆重置,一定又会回到「隐馆先生」的称呼吧。
就只是这种程度的小事。
这种程度的小事,却令我心旌摇曳,但是今日子小姐本人却丝毫也没放在心上,就像是当我已经答应了似的,继续往下说。
「厄介先生,虽然接到你的电话时,已经从你口中听到大致的情况,请让我重新整理一下。」
最快的侦探是不会停滞不前的。
「先把厄介先生受到这么美好……抱歉口误,是受到如此重大的伤害搁到一边,这次要我调查的,是那个国中女生自杀的原因吗?」
「是……是的,没错。」
「国中女生留下的遗书内容,对委托人来说是非常不利的内容,所以想确认真伪,是这么回事吧?」
「……是的,你说的没错。」
没错是没错,但是被她这么一说,好像是我和绀藤先生密谋,要隐瞒国中女生留下那封内容对他不利的遗书,让我反倒觉得有些心虚。
实际上,会被这么解读也是莫可奈何的事——既然都有本人亲笔写的遗书了,还要在其上寻求什么——竟然还想寻求其他的「真相」,被视为逃避责任、可耻的行为也不奇怪。
「责任……吗?」
今日子小姐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意味深长,而且思虑缜密。
「就算那个女孩子是因为受到漫画的影响跑去跳楼,我也不认为漫画家有责任呢。」
「咦?」
「不好意思,这是我个人的想法。我是侦探嘛,所以只是以法律为出发点思考。假如真有读者受到漫画的影响而自杀,要问罪于作者的话,罪状应该是教唆自杀吧,但恐怕根本不可能起诉。」
「……」
今日子小姐说这是她的「想法」……可是我觉得这种坚定稳固的想法,说是「意见」也不为过。至少和我心里的「感想」是不一样的。
她这么说,对绀藤先生而言或许是救赎,但是对我来说,还是无法切割得这么壁垒分明。
即使没有法律责任,然而扯到道义上的责任,又是另当别论了。甚至只是今日子小姐刚刚举的这个例子,用法律去切割究责的行为本身,就可能会招致情绪性的反弹。
「啊哈哈。真要这么说的话,『道义上的责任』这个词也很诡异呢——唉,说不定今时今日早就已经有这种法律,只不过是我『忘记』罢了。焚书和禁书,在历史上也不算少见。」
无论如何,要解决创作自由规范的问题,只有今天的忘却侦探显然是应付不来的。
今日子小姐耸耸肩,把被岔开的话题拉回来。
「我能解决的,也就只有这次的案子而已。」
当然,这样就够了——在这里讨论「箝制创作自由的法律」或「打压创作自由的风气」并没有意义。
不过,关于创作自由的问题,大概到了今天下午,今日子小姐就会和本案最关键的当事人阜本老师讨论到这一点吧……
到时,希望今日子小姐不要说出太尖锐的话——我现在就已经好担心。
今日子小姐的外表虽然一如所见般稳重,但或许是由于她那种「反正到了明天就会忘记」的心态,今日子小姐在交谈或辩论的时候,有时会完全不知轻重。
我一点也不觉得她用这种态度去面对已经钻牛角尖到想要退出江湖的阜本老师会是理想的状况……
对自责的人说「你根本不用负责」这般全面否定他心情的建议,可能会让对方更紧闭心门,认为「你根本不懂我」。
事情到时不知会怎么发展。
「我希望你能先答应我,我这次要执行的任务终究是调查,就算结果不如委托人绀藤先生的意,我也不会歪曲报吿的内容。唯独这点,请你务必要理解。」
「啊,好的。这点我当然能够理解。我也没有要拜托你捏造调查结果的意思。」
也有侦探扬言这是业务的一部分(人称其为「捏造侦探」),但我很清楚今日子小姐绝不是这样的侦探——更何况,绀藤先生必定是比任何人都不乐见如此卑劣的行为。
站在编辑部、出版社的立场上,要怎么应对是另一回事,万一促使国中女生自杀的原因真的跟过去曾发行的作品有关,他也不会逃避这个事实——
那个人就是这种人。
因此——应该要正视的是他感觉到的不协调感。
感觉不太对劲——一切都太对劲了。
总觉得有些刻意——
再度回想绀藤先生说过的话,我仍然不懂他的言下之意,或许他想委托今日子小姐调查的不只是事件的真相,也想透过她的调查,同时查出自己感受到的不协调感究竟是什么。
「啊,如果是那样,我心里已经有底呢!」
冷不防,今日子小姐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句话。
「是喔,这样啊,已经有底了啊……啊啊?你说什么?」
因为她说得太过于自然,我险些左耳进右耳出。
她刚才说了什么?
「你、你说你心里已经有底……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心里已经有底的意思啊。我在预习的时候,就已经想通绀藤先生说的话了。是呀,关于这一点,我也大表赞同……整件事情充满了不协调感。能察觉到这一点,真不愧是专业的编辑,感性很丰富呢。」
「……」
要这么说的话,专业侦探的感性也很丰富——看来今日子小姐在见到本人以前,就已经掌握住绀藤先生感受到的不协调感是什么了。
如此一来不是光靠预习就能下课了吗——最快的侦探也把看家本领发挥得太淋漓尽致了。
「那、那种不协调感,难道是可以用言语明确地形容的吗?不仅仅是凭感觉的……」
「因为是不对劲的感觉,所以是感觉上的问题,但还是可以用言语明确地形容喔!我想应该可以有条有理地说明到某种程度。」
连绀藤先生都无法用言语明确形容的「不对劲」,她却可以有条有理地说明吗——这点实在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嗯……该怎么说呢。我并不清楚绀藤先生的为人,但我猜他其实心里有数呢。据我的猜测,他应该不是『无法用言语形容』,而是『难以用言语形容』吧。」
「是吗……?」
我不是很明白『无法用言语形容』与『难以用言语形容』之间的细微差异……倘若绀藤先生已经察觉到那股不协调感是什么,应该不会委托今日子小姐才对吧?
……附带一提,今日子小姐说她并不清楚绀藤先生的为人,但他们其实已经见过好几次面了。
只是她忘掉了而已。
「请吿诉我好吗?那股不协调感究竟是什么。」
「我要是现在回答你这个问题,等于是要逼我上午和下午各说明一次同样的推理,所以请让我留到下午再来一次说清楚吧。」
今日子小姐嫣然一笑,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我的要求。
对于重视速度的侦探而言,要浪费时间说明两次同样的推理,似乎令她难以忍受到要用「逼」这种字眼来形容。
下午见到绀藤先生和阜本老师的时候再一次说清楚。这固然是很合理的作法,那么把时间浪费在把玩我的石膏又是怎么一回事……
「机会难得,厄介先生也试着推理一下如何?因为光靠厄介先生手边的资讯,就已经可以建立起某种程度的推测了。」
「好、好的……我努力看看。」
我不认为努力就能有什么结果,但是她都这么说了,我也只好接受。
「只不过,光是掌握到不对劲的感觉是什么,身为侦探,实在不算有做到事。因此,既然已经整理好委托内容,差不多该采取行动了,厄介先生。」
「咦?采取什么行动……」
「因为我是行动派,不是安乐椅神探……我们可以边走边说吗?」
要是安乐椅神探,现在动不了的我才是演侦探的吧……
话说回来,我很清楚今日子小姐是行动派的侦探。不仅如此,她还是一个静不下来的人,一旦移开目光,就不晓得她会跑到哪里去。
对脚骨折的人说「我们可以边走边说吗?」实在是很残酷的发言,但这时我想就不要太计较了——只是,如果要动身前往作创社,时间是不是太早了一点?
和绀藤先生约好的时间是下午一点——现在还没十一点。从医院到作创社,再怎么拖拉也用不着三十分钟吧——就算要在路上共进午餐,这个时间出发也还是太早了。
既然如此,与其在路上边走边说,不如坐在这个病房里厘清一些细节比较好不是吗。再怎么追求速度,要是无谓超速造成欲速则不达,可就毫无意义了。
今日子小姐应该比谁都了解这点。
「不不,不是要直接前往作创社哪。我想先去现场搜证。就是厄介先生幸运……喔不,是不幸骨折的地方。也就是那个国中女生——逆濑坂雅歌小妹妹跳楼的住商混合大楼。」
「……!」
能掌握未曾对外公开的未成年国中女生姓名,与其说是预习有成,应当是她身为侦探的调查能力使然——然而,我完全没想过要去现场搜证。
虽说是未遂,毕竟有个小孩试图自杀,因此说重大仍是很重大的案件,可是也没有所谓推理小说中的事件性,一般说来并没有现场搜证的必要——
只是,今日子小姐似乎不这么认为。
我不晓得有没有必要,但是舍不得把时间浪费在说明两次相同推理上的今日子小姐既然说要去,想必有她的道理吧。
如果她要我带路,我没理由拒绝。
「可是今日子小姐,去作创社以前,那个……如果还要绕去国中女生跳楼的地点,时间会很紧迫喔。因为方向刚好反……」
「哎呀,这种小事。」
今日子小姐不以为意地说。
「不要吃午饭不就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