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没被朋友教训,我对于自己难得的社会贡献感到得意自满的时间也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就在隔周,发表在同一新闻网站上的一篇记名报导,爆发性地掀起了话题,相比之下,我的访谈根本不算什么——那篇报导算是一种自我剖白,交代「本站记者」极为不堪、充满了虚伪矫饰的男性关系,赤裸裸到甚至会让人觉得有必要剖白到这种程度吗——进而引发了社会大众的强烈关注。
这篇报导具有强烈的破灭性,似乎有不少读者认为通篇读来宛如遗书,但是我却不这么认为,我倾向将其解释成是为了重生而写、为了让人生从头来过,才写下这样具有建设性的决心宣告。
实际上之于我,也算是切身之事。
因为如果在她「爱过的人都会破灭」的诅咒背后,有着像这篇报导所揭露出的种种不堪,那么在我的冤罪体质背后,要是存在着相对的满纸谎言,应该也不足为奇。
因此,我想把这辈子听过最多次的一句话,同样也送给这位优秀的新闻工作者。
这次很遗憾无法合作,期待你今后有更好的表现。
由衷地。
……另一方面,受访的车马费进帐隔天,我立刻前往家饰店购买餐具。不晓得将来什么时候会有什么样的客人来我家,所以想趁有空闲之时,打造一个健全的房间——连棉被都买或许是有点夸张,不过毕竟有备无患。
于是,回家后我立刻动手将隐馆家改头换面一番,却在整理时发现了一本资料夹——是每次与今日子小姐共事时,亦即每次「初次见面」时,把她给我的名片依时间顺序收录成册的名片夹。不过,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照理说没什么好惊讶的。
问题是,为什么会放在这种地方……
我感到不解,下意识地翻阅那本名片夹,这下子就真的吓了一大跳——因为里头有样不该有的东西——居然有张我从没见过的名片,夹在使用中的最后页面。
今日子小姐造访这个房间时并未给我名片——因为深夜时分「勉强还算是今天」。到了天亮,根据右手臂的情报,对她而言,我是「已知人物」。
尽管如此,资料夹却更新了。
而且在那张我没见过的名片上,还写着这样一句话——是今日子小姐的笔迹。
「假装是情侣好开心哦☆」
……。
想想这也难怪。
无论是用自己的笔迹,或是在自己的身体上写下什么样的备忘录,都无法篡改记忆,也无法填满记忆里的空白,顶多只能做为一项情报。
更何况,情报来源是昨天的自己——丧失记忆的自己。身为名侦探,是不会轻易相信这种证词的吧……
骗不过自己。
就连今日子小姐也不例外。
要是有方法能随心所欲地忘记不想记住的事,我才想知道呢——今日子小姐的这句话绝不是自嘲,也不是反讽——不管备忘录是真是假,她都无法摆脱记忆每天重置的宿命。
因此不去拘泥「写了些什么」而是考量到「书写的意图」,「今天的今日子小姐」按照「昨天的今日子小姐」写下的剧本,配合演出。
按照剧本内容「塑造角色」。
并非专业人士不会受到感情左右——是因为今日子小姐做为专业人士,所以左右了自己的感情。
与其说是开启超高潮模式,不如说是扮演处于超高潮模式下的自己——真可谓是挑不出任何缺点的演技。看不穿这一点,随之起舞、得意忘形的我也是值得获奖的大丑角。从资料夹遭到移动这点来看,显然这本从某个角度看来可能相当糟糕的搜藏本,不晓得什么时候被本人看到了……我不禁羞得想满地打滚,光是想到她当时不知道会是多么讨厌我,就觉得好可怕。保镳先生好不容易帮我恢复的名声,又再度坠落到地狱十八层。
写在名片上的文章很友善,却也不能对字面上的意思照单全收——真想马上打电话给她,好好解释清楚,可是事到如今都太迟了。今日子小姐已经把当时对我抱持的「感想」、感觉到的「心情」,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一个没弄好,可能会再度被她当成变态、再度遭到她唾弃,招致无谓的恶果。
明知如此,我还是认为应该要打个电话给她,放不开地紧紧握着手机,只差没把手机给捏爆,但在最后还是垮下肩膀,长叹一声,死了这条心——因为这个时间,今日子小姐大概又去托儿所接女儿了。
不管她怎么看我、怎么讨厌我,我只求她别再跟我说这种一听就知道是在骗人,却连自己也骗不过的谎言。
比什么都重要的独生女。比任何人都爱她的老公。
不想再让她说出——这么悲哀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