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精族〉太公望
VS
〈神翼族〉贞德
主战场:海神之宫
胜利条件:讨伐敌《英雄》
胜利报酬:〈海精族〉割让恩特雷斯岛
〈神翼族〉〈解放者〉的『种族旗』
「现……现在是……」
现在是什么状况——
蒂法莉西亚茫然地低语:
「为什么……〈神翼族〉和……〈海精族〉会……打《英雄战争》?在、在这个时间点?……以海神之宫(这里)为舞台?而且,〈神翼族〉的胜利报酬还设定为〈解放者〉的『种族旗』,为什么——」
就算听从零次之前说过的话,一一指出疑问点,脑袋还是不听使唤。
列举的事实令人费解的程度,超过蒂法莉西亚的处理能力,只能吐出「为什么」三个字。
明明不能理解却无法移开视线,蒂法莉西亚盯著上空看。相形之下——
「……原来如此啊。」
冷静地低语的零次,看起来比平常更加可靠。
看他彷佛瞭解一切,想要不加思索地提出所有疑问的欲求驱使著蒂法莉西亚。
——不对。
蒂法莉西亚轻轻摇了头。
不行。这样会和以往没有任何差别。
蒂法莉西亚在最后一刻克制住询问冲动,小口深呼吸,驱策仅剩的理性,拚命地思考。
这个连想像都觉得愚蠢的状况,却是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实。
为何〈海精族〉可以把〈解放者〉的『种族旗』当成《英雄战争》的胜利报酬送出去呢?
蒂法莉西亚绷紧身体,不自觉触摸自己脖子上戴著的粗大项圈——〈解放者〉的『种族旗』。
本来『种族旗』的所有权,应该要在同盟成立时才会让渡给同盟种族。
就算〈解放者〉和〈海精族〉要缔结同盟,但现阶段同盟还没成立。
既然如此,『种族旗』应该还是属于〈解放者〉才对。
如此一来,〈神翼族〉寻求的胜利报酬会无效,这场《英雄战争》不会成立。
本来应该不会成立。
但现实是《英雄战争》确实成立了。
也就是说,〈解放者〉的『种族旗』所有权,目前已经被视为让让渡给〈海精族〉。
然后,〈海精族〉用『种族旗』当诱饵,卷入〈神翼族〉,让〈海精族〉和〈解放者〉即将分出胜负的【较量】不了了之——
「人家想,蒂法法大概误会了喔!」
太公望唐突地插嘴,蒂法莉西亚抬起头来。
在依然浮现灿烂微笑的太公望身旁。
婉约微笑的赛蕾接著《英雄》的话继续说:
「我们为什么会执著于和〈解放者〉缔结同盟。」
「执著于、同盟……?」
「我们从来没说过不和〈解放者〉缔结同盟对吧?」又换太公望接口。
的确,〈海精族〉虽然对同盟内容含糊其词,却从来没说过不缔结同盟。
不如说,她们和〈解放者〉的对话总是以缔结同盟为前提。
「可、可是同盟还没成立——」
「你回想看看吧。提议破处争夺战的时候,我制定的条件是怎么说的?」
——如果能够夺走小零次的第一次,就是〈海精族〉获胜,这次缔结完成的同盟将由〈海精族〉主导。
「啊————」
她的确说了。
明言缔结同盟。
「喏,蒂法法向小零次挑起【较量】那次不也说过吗?」
太公望旋转著钓竿末端的同时——
当时应该不在场的〈海精族〉《英雄》说:
「『【较量】成立的瞬间,就会自动达成我的目的(获得胜利)』——就是这句话。」
就像蒂法莉西亚向零次挑起【较量】,在【较量】成立的瞬间就达成真正目的那样。
〈海精族〉也在让攸关同盟主导权的的【较量】(零次的破处争夺战)成立时,就已经达成了本来的目的,得到〈解放者〉的『种族旗』——
总而言之,她们〈海精族〉——
「从一开始的目的,就只有取得〈解放者〉的『种族旗』……?」
「你错了。」
这句话被零次果断否定。
蒂法莉西亚不知所措地看向己方的《英雄》。
「这些家伙做的事更阴险。如果能够和〈解放者〉缔结支配性质的同盟,那样最好;如果那个可能性稍微动摇,就连同同盟权利一起出卖给别的种族。就是这种双重计谋。」
双重计谋。
〈海精族〉原本不欢迎〈解放者〉。但是,一发觉〈解放者〉易于利用就见风转舵,找〈解放者〉缔结同盟。
然后,才刚确定无法以对自己有利的方式缔结同盟,就高价出卖给其他种族——而且还是不欢迎〈解放者〉的种族。
本来《英雄战争》的应战方,只要说『不能接受条件』,无论如何都有办法拒绝开战。
正因为如此,没有《英雄》的〈森灵族〉尽管处于战力极端不利的状况,还是能够存续,连国力贫弱的〈解放者〉也不会马上亡国。
处于这类不利状况的种族,除非碰到特殊情况,否则不会答应不可能赢的《英雄战争》。
对,明明经济状况差到必须和其他种族缔结同盟才能够维持生计,却被敌对种族抢走缔结同盟所需的『种族旗』——除非碰到这种特殊状况。
为了制造这种特殊情况,〈海精族〉和〈神翼族〉事前就已经私下协调完毕。
尽管如此,想不通的事还是堆积如山。
「为什么发动《英雄战争》——」
关系到种族全体的契约,由双方《誓约者》缔结即可。如果双方都接受内容,就没必要特地采取《英雄战争》的形式。
《英雄战争》明明应该是最终手段——
「那当然是因为那样做比较有利吧。」
「有利……?」
「〈神翼族〉想让其他种族承认自己是『世界的管理者』。在《英雄战争》中大获全胜,将会有益宣传效果。再说成是拯救〈解放者〉脱离〈海精族〉,就更加提升形象。另一方面,想主张和平主义的〈海精族〉,在《英雄战争》落败、〈解放者〉的『种族旗』被抢走,也正好可以在其他种族心目中深植弱小和平主义者的形象。」
「可、可是那两个主张不是相反吗——」
「相反也无所谓喔。反正无关的其他种族,原本就只会相信想相信的情报。更重要的是,两个主张表面上看起来都合理。只要合理,怎样都有办法自圆其说。然后,最要紧的是——比起其实早就暗中缔结契约,这个做法给人的印象要好太多了。」
「印象……就为了那种东西……」
「我说过了,那种东西最重要。我讲过好几次吧!资讯掌控一切。」
〈海精族〉亦然、〈神翼族〉亦然。
并不是只看著眼前的战斗,总是思考更长远的未来行动。
然后,蒂法莉西亚被卷入情势之中。
「顺便一提,既然已经缔结同盟,我们的『种族旗』也在〈解放者〉那边,看你们是要留著、还是卖给其他种族都随便喔♪」
「——」
和〈解放者〉不一样,〈海精族〉原本就没必要和其他种族缔结同盟,重点是,也无意跟其他种族争执,因此『种族旗』不管在哪都没关系。
不管被迫和哪个种族缔结同盟,都不是问题。
说起来,自从《英雄》出现以后,『种族旗』的存在本来就是呈现这种立场。
不和其他种族缔结同盟就无法生存,因此无论如何都需要『种族旗』;为了取回『种族旗』必须和敌对种族进行不利交涉,一直都只有〈解放者〉。
「所以人家才说乖乖地和我们同盟比较好嘛。」
太公望说得很惋惜,零次却一派轻松地说:
「意思是与其被〈神翼族〉瞬间连根拔起,不如被弱小的〈海精族〉慢慢折磨还好一点吗?」
「这样讲很难听喔,小零次——先下手为强是战略的原则吧?」
「我们非常理解〈海精族〉是弱小种族。为了弥补弱小,有时候会仰赖外人,就只是这样而已哪。」
「没错没错♪等打翻杯子以后就太迟了,懂吗?」
覆水难收。
既然如此,就在泼出去前采取对策。
这的确是正论。虽然是正论——
「拿弱小种族当盾牌,不管任何卑鄙手段都可以接受——原来还有这种和平主义者。」
零次尖酸讽刺著,太公望和赛蕾始终笑得灿烂。
「我们应该也说过了喔。」
「我们看的——从一开始就只有我们哪。」
「如果顺利就直接缔结同盟。如果不是那样……」
往旁边移动一步的太公望,以非常自然的动作往上看。
「就连同同盟权,一并转让给想要的种族——就这样♪」
太公望宣言的同时。
突然从空中出现的那个,简直就像上天的使者般神圣地张开双翼,缓缓地降落在海中都市——太公望与赛蕾的正中间。
身穿黑白色调服装的少女收起羽翼,双手放在大腿前。
少女一鞠躬,浅紫色的头发随之摇曳。
异色瞳和不对称的黑白羽翼令她显眼无比——
「——为了履行契约,容我……前来见证。」
她措辞莫名生硬地这么说。
她的外表——
尤其是背上的羽翼——让蒂法莉西亚睁大眼睛。
「难道……是……」
「〈神翼族〉是吗?」
零次静静地接口,少女浮现了俨然十分客套的微笑说:
「是。小……我正是〈神翼族〉〔天来机关〕的头号巫女,人称阿尔法•史岱希丝。今后请多指教、关照。」
她深深一鞠躬。
◇◆◇
一来到这个世界。
得知六种族创造《大誓约魔法》。
零次最初产生的疑问是『为什么要这样白费功夫』。
创造《大誓约魔法》的契机是前一场大战——〔七灭战〕。
在那场大战中,显然只有某一种族能够将世界纳入手中。
魔力就不用说了,肉体性能也不在话下,甚至还有能够预知将来的绝对固有魔法『已知未来』,导致世界毁灭了六次的〈神翼族〉。
该种族堂而皇之地冠上神之名,无所忌惮地自称是来自比这片大地更上位的空间——来自天上的使者。
高洁卓越,体现假谦恭真傲慢,如果老实地玩统一种族游戏,毫无疑问会成为最终头目,本来以为该种族将会是妨碍零次最强尼特生活的最后一道高墙。但是——
「没想到,那个〈神翼族〉的使者居然是萝莉修女……」
「————嗄?」
当著眨了眨眼睛的少女——阿尔法•史岱希丝面前,零次陷入沉思。
「不,等一下,形容成修女合适吗?虽然她的确是神的巫女(修女),但不是一神教就不算修女吧。想必七种族各自拥有神的概念,既然各有不同的概念——」
看零次念念有词,蒂法莉西亚听到的却尽是无聊的内容,使她不自觉松懈。
「我说零次……现在不是讲那种事的——」
蒂法莉西亚明知道没用,还是试图提醒——
「这个人在说什么鬼话……」
〈神翼族〉的使者板起脸低声说出的话语,让蒂法莉西亚睁大眼睛。
「咦?」
「咦?」
「你刚才……说了什么?」
总觉得,好像听到了号称高洁卓越、假谦恭真傲慢的〈神翼族〉不会说的粗话——
「——啊,呃、呃……我什么也没说喔!」
少女以微笑掩饰。
摆明装出来的笑脸,让场面气氛冻结。
「…………临阵磨枪。」
蕾优低声说了这么一句话,零次的浅笑悄悄地加深。
「算了,先不管那个——你就是〈神翼族〉的代表吗?」
零次随和地攀谈,阿尔法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点点头。
「哦,也就是说,伟大的〈神翼族〉在《英雄战争》中,别说是《英雄》,连《誓约者》都不派出来,全部交给区区一介巫女负责吗?」
那是彷佛光听都会受伤的带刺话语。
少女的表情一度变得僵硬,她缓缓地将嘴角弯成微笑的形状。
「——是,你可以这么解读无妨。」
不光是〈神翼族〉遭到讽刺,连受命前来的阿尔法都被眨损。
尽管如此,她却表现得毫不介意般,脸上挂著笑继续说:
「因为这场《英雄战争》本来就承诺会立刻结束。我只是受命前来见证仪式而已。」
她的视线转向身旁的赛蕾和太公望。
「——是呀。」
〈海精族〉的《誓约者》轻轻地回应。
——没错。
赌上〈解放者〉『种族旗』的《英雄战争》,别说是《英雄》之间交手,就连一次冲突都不会发生就将结束。
既然〈海精族〉的目的是将〈解放者〉『种族旗』卖给〈神翼族〉,〈海精族〉只要说一句『我们认输』就可以达成目的。
两种族需要的只有进行过《英雄战争》的形式。
「希望你们别误解,我们〈神翼族〉给予你们〈解放者〉很高的评价。」
她——〈神翼族〉的巫女依然挂著笑脸陈述:
「〈隶人族〉和〔劣血种〕是显而易见的弱者。无处可去,就算有容身处也绝对无法得到幸福,而〈解放者〉愿意接纳、拯救、拉拢这些弱势者。这种慈爱的精神著实可嘉。」
她双手交握,宛如祈祷般闭上眼睛,接著说「但是」,并稍微睁开眼睛。
「同时——我也不得不说,你们是非常危险的存在。」
「为一—为什么!」
看蒂法莉西亚立刻抗议,阿尔法稍微歪著头说:
「请问您,对我们有什么看法呢?」
「……咦?」
对〈神翼族〉有什么看法?
接到这个唐突的问题,零次笑嘻嘻地说:
「很可疑。强迫推销自以为是的正义很烦人。『世界的管理者』(笑)『上天的使者』(笑)的感觉?」
「喂,零、零次!」
「怎样啦,是真的吧?」
「就、就算是这样,你就不能说得更——」
「我想也是。」
蒂法莉西亚正要缓颊,被〈神翼族〉巫女嗤嗤地笑著打断。
「所以才危险。」
〈神翼族〉巫女斩钉截铁地断言。
「你们怀抱的理想非常棒。但是——那和我们的正义互斥。因为那个理想必须由我们『优势者』亲手达成才行。坦白说——〈解放者〉很碍事。」
「什么?那是你们〈神翼族〉自己的看法吧!?」
「……所以,就是因为碍到我们,才叫你们住手啦,死呆子。」
「……死呆子?」
「——啊!呜,咳、咳咳!……呃,就是因为碍到我们才请你们住手喔♡」
「……破绽百出。」
不知道是没听见蕾优的低语,还是听见了却无视,只见阿尔法•史岱希丝依然装模作样地笑著,强硬地继续说:
「如果你们有力量,就能够和我们正面对抗了吧。但是,你们连力量都没有。没有力量的人却模仿有力量的人,这样很令人困扰喔。」
所以,要摧毁〈解放者〉。
在〈解放者〉要求取回『种族旗』的交涉场合,提出拔光所有獠牙的条件,或是提出绝对无法接受的条件,如果〈解放者〉拒绝,就逼其答应《英雄战争》。
〈解放者〉只有接受〈解放者〉无法存续的条件,或答应《英雄战争》这两个选项,一旦被迫二选一,〈解放者〉就没有了活路。
就连本来应该有效的手段,也就是保留回答争取时间,都只是勒紧自己的脖子。
不管做出任何答覆,〈解放者〉这个脆弱的国家都只有瓦解、消灭一途——
「当然,因此而无处可去的人民,我们会负责收留喔!反正〈解放者〉似乎本来就连自国的人民都养不起,就由我们负责保障最起码的食衣住需求。不不不,感谢就太多礼了。因为那是『世界的管理者』,我们〈神翼族〉——优势者的义务。」
阿尔法充满慈爱地假笑著。
足以匹敌尼特族《英雄》的可疑表情,让蒂法莉西亚说不出话。
她说的话看似温柔,其实充满霸道、高压、自以为是。
让人一点也不想点头同意。
虽然不想同意——却是事实。
蒂法莉西亚他们——〈解放者〉没有力量。
没有力量——所以无法自我保护。
「——那么,差不多可以了吧?」
静观其变的太公望切入正题,蒂法莉西亚抖了一下。
〈海精族〉和〈神翼族〉的《英雄战争》。
没有蒂法莉西亚他们〈解放者〉介入的余地。
尽管赌上的是〈解放者〉的命运,却只能旁观。
所以——
这个状况真的已经——
回天乏术——
「像这样先入为主是你的坏毛病喔。」
冷不防地。
零次小声低语,声音小得彷佛只会传进蒂法莉西亚的耳里。
「…………咦?」
「本来你的本质就是死板、过于憨直、无条件相信他人的善意、执著、烦人——」
「……为、为什么突然批评我……」
「因为是事实。」
零次说得若无其事,蒂法莉西亚正要抗议时。
「然而,正因为如此,因为你死心眼到离谱的地步,所以能够笔直地向前看。那简直——和我这个尼特族旗鼓相当。」
蒂法莉西亚发觉——
他并不是在说自己坏话。
——因为是事实。
零次的确这么说了。
那是事实。
蒂法莉西亚真实的样貌。
死板、过于憨直、无条件相信他人的善意、执著、烦人、死心眼到离谱的地步、能够笔直地向前看。
一直、向前看——
那句话在蒂法莉西亚的胸口深处宁静地沸腾,火热到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那么,虽然很可惜,人家——」
投降。在太公望说出这句话之前——
「——那样真的好吗?」
唐突地。
〈解放者〉的《英雄》笑啊笑。笑啊笑。
他双手环胸,说:
「我没有其他意思喔!不过,太公望,这些话就当作是回敬你之前三番两次的服务,你真的以为我没料到这个局面吗?」
宛如故作风趣般。宛如调侃取笑般。
他挑衅至极地——告诉对手:
「常败种族、对其他种族宽容、奉行和平主义的〈海精族〉。真相是考虑的永远只有自己。因为只考虑自身种族更胜过其他种族,所以连眼前的胜利都置之度外。一味希望维持现状,为此不择手段。像这样彻底以自我种族为中心的〈海精族〉,把羞耻、门面、常识都拋一边,投靠依存其他种族——你以为我会想像不到这种事吗?」
可以感觉到,零次的话让即将缓和的气氛为之紧绷。
「……呀哈哈,小零次也很拚命呀♪」
〈海精族〉《英雄》始终浮现游刃有余的浅笑说著:
「说那种话就等于告诉大家你无计可施了吧?人家猜你应该是想争取时间,但是在已成定局的现在——」
「不,如果我打算争取时间,当然会在形成这个局面之前采取行动吧。」
他直接打断太公望说的话。
笑嘻嘻地。
〈解放者〉的《英雄》用极其瞧不起人的口气说:
「虽然依常识思考,我没理由在这时帮唯一敌对的〈海精族〉提供有利建议!哎呀,而且没有比这更明显的缓兵之计啦。嗯、嗯,既然连我也这么想,你当然也这么想吧,在正常情况下的话啦。」
他说著这种话。
仅仅一瞬间——却是明确的剎那,他瞥了〈神翼族〉少女一眼。
「……」
发觉那道视线的阿尔法•史代山希丝,强作微笑的脸上明显表现不快的神色。
完全不参与对话,应该站在旁观者立场的〈神翼族〉少女表现出负面感情。
正常情况下根本不会留意的事实,却让太公望的心微微感到烦躁不安。
偶然。巧合。可以无视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在意的细微末节。
……………………但是——
假如阿尔法的反应是有意义的反应。
会有哪些可能呢?
为什么零次——〈解放者〉的《英雄》会刻意看〈神翼族〉的使者呢?为什么〈神翼族〉的使者会对他的视线表现不快呢?
难道——
〈神翼族〉和〈解放者〉联手?
目空一切的〈神翼族〉,十分有可能玩两面手法。
〈解放者〉跟〈神翼族〉联手的利益不在话下。但〈神翼族〉跟〈解放者〉联手的好处是什么?
目的不在于和〈解放者〉联手,而在于和〈解放者〉联手设计〈海精族〉,眨低〈海精族〉地位之后获得更大的利益——领地或权利。无法否定有这个可能性。
但假使真是如此,〈解放者〉有必要向〈海精族〉的太公望透露这件事吗——
——太公望,这些话就当作是回敬你之前三番两次的服务。
不,不对。
就像〈海精族〉将〈解放者〉和〈神翼族〉放在天秤两端,不管倾向哪边都可以一样,如果〈解放者〉也是,在〈海精族〉和〈神翼族〉之间选哪边都可以呢?
又或者〈神翼族〉也一样,不管最后是〈解放者〉还是〈海精族〉都可以呢?
如果是因为最后不管哪边都行,所以就像太公望故意对零次说出真相那样,零次也同样故意对太公望说出真相——
这样就说得通了。
「——」
太公望——
脸上游刃有余的浅笑,第一次消失了。
「……小吕?」
最早发觉那个变化的,是在这个世界和她相处最久的赛蕾。
「难道你相信刚才那句话吗?」
这个问句,清楚划分了《英雄》太公望和《誓约者》赛蕾。
「……赛蕾,很遗憾地——人家没办法轻易回答『人家是这么想的』。」
「——嗄?」
既是〈海精族〉《英雄》,也是稀世战术家的太公望知道。
零《命运力》又无《伟能》。别说是一丝魔力,连端得上台面的力量都没有,更没有干劲、没有常识、没有体贴之心,彷佛只用缺陷堆叠出来的尼特族《英雄》崩喰零次,让率领〈兽妖族〉打赢多场《英雄战争》、毫无疑问是惊异威胁的《英雄》拿破仑•波拿巴输得一塌糊涂。
——〈解放者〉这个国家能轻易与人合作。
没有任何力量,也没有历史、资源、权威。
只能任人利用的国家。
但是,唯独那个国家的《英雄》,是超越其他所有国家的未知数。
不需要害怕已知。反过来说,需要害怕未知。
所以,太公望收集关于他的资讯,尽可能采取对策。就这样集结了一切的计策,最终失败——而现在施展的策略,就连这个失败都计算在内。
即使处于这种压倒性有利的局面,还是看不出崩喰零次这个《英雄》的想法。
他依然——是未知。
所以无法断言。
和〈神翼族〉事先安排好进行《英雄战争》。
即使处在这种正常情况下不可能想到的局面,太公都无法断言——零次绝对没料到这点、绝对不可能准备〈解放者〉和〈神翼族〉联手这种超乎想像的计谋。
「……开玩笑、的吧?只要小吕说『认输』就是我们赢——」
「你如果发自内心这么想,你就说啊?」
零次说得一派轻松、再轻松不过。
口气随便到令太公望几乎误以为陷入危机的其实是己方。
「算了,你不要后悔就好。」
「————」
不管怎么想都是虚张声势。
零次只是宣称早就料到这个局面,重复著不可能证明的说词而已,并没有提出任何推翻局面的具体手段。
就只是——施加压力,主张这样进展下去,输的将会是太公望和赛蕾。
这个主张没有根据。
也没有论据。
所以,〈海精族〉应该要毫不犹豫地在和〈神翼族〉的《英雄战争》中认输,赢得和〈解放者〉的【较量】才对。
——明明应该这么做,才对。
「小吕……」
亲爱的战友。比任何人都要知心的友人踌躇不前。
她武断地认定:没有论据,就是计谋超乎想像最有力的论据。她心中完全相信,继续这样下去,破灭的将会是己方——
「……虽然搞不清楚状况。」
彷佛焦急难耐般。
本来静观其变的〈神翼族〉使者开口了。
「能不能赶快——不,能不能遵照事前的协定行事呢?」
那句话是对哪一边说的呢?
〈海精族〉现在认输,是早已决定的事项。
本来应该没有理由踌躇、也没有时间裹足不前才对。
赶快投降吧——
但那是为了哪一边而投降呢?
「…………」
没有答案。
因为无论如何都无法确定答案,太公望无法点头。
看〈海精族〉《英雄》咬紧嘴唇,浮现苦涩的表情,平常的开朗销声匿迹,零次笑意加深。
「啊,难道你发觉了吗?这个状况的玄机。」
听到玄机这个词,赛蕾最快反应。
「小吕!」
「『如果是那样,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我看你似乎想这么说?」
「……!!」
你怎么知道——看赛蕾似乎想这么说,蒂法莉西亚感到同情。
因为现在赛蕾陷入的状况,蒂法莉西亚再熟悉不过。
「喔,太公望一开始也的确想告诉你吧。在正常情况下的话啦。」
零次做作地耸肩,宛如演戏般夸张地眯起眼睛,赛蕾的目光已经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她不由得注视他的一举一动。不由得专注在他的言行举止。
「正常、情况……?」
「我想反过来问你,现在的状况正常吗?」
「——」
「因为太公望料想到,一旦说出发觉的事情,会令你们陷入最糟情况,所以说不出口。」
太公望抖了一下。
确认太公望明显有所反应以后,零次继续说:
「那么问题来了,那个最糟的情况是什么?——你认为现在发生什么事会是最糟情况?」
他伸出右手,催促赛蕾发言。
想必已经在预料之中的发言。
赛蕾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看著零次和阿尔法,在她开口——之前。
「对,就是那个。」
被零次抢先予以肯定。
也就是被迫得知自己预想的最糟情况是对的,赛蕾瞠大眼睛。
「怎、怎么会……」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赛蕾脑中一再重复那句话,下意识地看到太公望浮现的苦闷表情,让赛蕾确信那件不可能的事发生了。
「如果你发觉了那个事实,还说得出口吗?——说不出口吧。」
被零次单方面断定,却又说不出比「没错」更有用的话,赛蕾咬紧嘴唇。
——真厉害。
眼看气氛就好像几分钟前的绝望状况已经扭转般,蒂法莉西亚除了惊愕还是惊愕。
没错,绝望状况并未扭转。
只是让人认为好像扭转了而已。
这是因为——零次到现在都没提及半句具体内容。
所以,蒂法莉西亚这个外人完全不晓得什么是最糟情况、也完全不晓得她们两人想像了什么。
只是让对方认定只有自己知道,就能够让对方擅自想像,只凭想像内容营造出陷入绝境的状况。
〈海精族〉《英雄》和《誓约者》都被玩弄于零次的股掌之中。
多么——卑鄙、差劲、杰出的诈术。
但是,有人即使在这个状况下还是保持清醒。
「不好意思,我认真觉得去你的莫名其妙……不,觉得莫名其妙。」
阿尔法•史岱希丝即使疑心,依然面带笑容,但已经不确定她有没有心要掩饰用词,她插嘴表达疑虑:
「请开口说投降。这样一句话就结束了。」
「喂喂,你还不明白这个状况吗?明明早就已经超过那个阶段了。」
「…………嗄?」
这家伙在胡说什么?
阿尔法浮现了即使不是零次,也一眼就看得出她这么想的老实表情。
只有〈海精族〉少女彷佛看到了装糊涂的演技般厉声说:
「你还真敢说呀……」
「〈神翼族〉真是哪……」
看〈海精族〉难掩气愤,态度突然转为强硬,阿尔法的笑容变得紧绷。
「我不明白两位在愤慨什么——」
「〈神翼族〉把〈解放者〉和〈海精族〉放在天秤两端衡量对吧!」
「〈神翼族〉想要处分〈海精族〉对吧!」
顷刻之后。
「——嗄!?」
「——咦!?」
〈海精族〉的《誓约者》和《英雄》难以置信地互相凝视彼此的脸。
零次笑嘻嘻地说:
「哎呀,所谓的想像力还真是厉害对吧?」
看零次装糊涂的模样,太公望立刻联想到自己陷入的状况,锐利地眯起眼睛。
「——居然骗人,你真坏心啊,小零次。」
「喂喂喂,讲话怎么这么难听啊,太公望——是你们自愿受骗的吧?」
零次冷酷地这么断言。
「我想这下你们就明白了——你们早就中了我的计。如今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会是我赢。」
他嘻皮笑脸。
简直就像俯瞰沙盒之中的小小世界一样,笑得游刃有余。
「不甘心就试著摆脱看看如何?只要『我投降』一句话就能够摆脱了。」
「不——」
不用你说——在说完这句话之前。
「只不过,在那瞬间,你们〈海精族〉或许会得不到本来当作报酬的艾尔科亚浮游岛,反而还会失去海神之宫就是了。」
「为——」
「『为什么艾尔科亚浮游岛的事泄漏出去了?』喂喂,那种事别让我说出来喔。」
果然。
〈神翼族〉和〈解放者〉果然——
——不,不对!
是虚张声势。是虚张声势。是虚张声势。
才想要这么认定,就不禁先鲜明地想像到,零次事先和〈神翼族〉接触,意图设计〈海精族〉的状况。
那种事不可能。
明明不可能才对。
却因为至今已经发生过不可能的事,以致无法完全否定。
冷静思考,已经被骗过一次了。这次也被骗的机率非常高。
但同时,正因为被骗过一次,这次是真实的可能性也很高。
只要被骗一次,就会提高警觉,唯恐被骗第二次。如果零次想反过来利用那种意识——这种事极有可能。
总而言之。
分不清哪边才是真实。
重点是——〈海精族〉在〈解放者〉和〈神翼族〉之间,选哪一边比较有利。
「天啊,你在胡说什么——咳!〈海精族〉的各位,请冷静。我们和〈解放者〉联手这种事——」
「……呀哈哈,我想反问你——你觉得当事人的话可信吗?」
太公望用了当事人这个词,让阿尔法•史岱希丝终于发觉。
事态已经朝莫名其妙的方向发展。
因为有人故意操弄——
「崩喰零次……!」
这时候,她第一次将〈解放者〉的《英雄》明确认知为敌人。
这个奇妙扭曲的状况是他创造、他控制的。
但她发觉得真的太迟了。
「所以——你想要什么?」
阿尔法彷佛半豁出去般提出问题。
那个问题,正是崩喰零次期盼的话语。
「我方想要什么吗?我一直等你这么问喔。」
接著零次放肆狂笑——
他拍了一下蒂法莉西亚的肩膀。
「对吧,蒂法莉西亚。」
虽然零次这样徵求意见。
「……嗄?」
蒂法莉西亚只发出愣怔的声音。
「不是吧,你『嗄?』什么。」
「咦……咦?」
「嗯、嗯,你就不要再用装傻搞笑了——来,直接告诉大家『我想要这个』。」
到了这个节骨眼居然全部丢给别人——!
「为、为什么——」
突然要我出面呢!
蒂法莉西亚差点这么说出口,在最后一刻忍住。
蒂法莉西亚看到零次彷佛全部心里有数的眼神,连自己都感到惊讶地,瞬间冷静转换思考。
或许是因为——
自己一直置身事外地看著零次戏弄太公望和赛蕾、阿尔法•史岱希丝的关系。
对于零次的意图、心思、目标。
自己已经预期到不少部分。
她渐渐地觉得自己已受到他的思想潜移默化。
自己能够确信,他之所以极其自然地,在这时候要蒂法莉西亚出面——并不是单纯强人所难,而是有非蒂法莉西亚不可的理由。她也能够隐约想像,该怎么做才能够回应他的期待。
不是零次,也不是蕾优,也不是太公望、赛蕾、阿尔法。
非蒂法莉西亚不可的理由。
——如果是你会怎么做?
如果是我。
如果是蒂法莉西亚•可丽儿古林——
蒂法莉西亚一度闭上眼睛,接著再度睁开,她看著的既不是零次,也不是〈海精族〉那两人。
而是〈神翼族〉少女。
然后蒂法莉西亚毫不犹豫地说出那句话。
「〈解放者〉《誓约者》蒂法莉西亚•可丽儿古林在此宣言。我们〈解放者〉——正式向你们〈神翼族〉请求协助。」
◇◆◇
「……嗄?」
听到那莫名其妙的发言,第一个出声的是〈海精族〉《誓约者》。
「你在……说什么哪?」
那种单纯的求饶,不可能管用吧。
背负著种族、国家的《誓约者》,连这种事都不明白吗——赛蕾抱持著这种近似愤怒的感情,看向想必也有同感的〈神翼族〉巫女,却为之惊愕。
「咦……?」
〈神翼族〉少女明显狼狈不堪。
为什么——?
她没有任何理由犹豫。
大可立即拒绝之后,一笑置之吧。
赛蕾这么心想,并看向自己《英雄》,再度瞠大眼睛。
「为什么……为什么连小吕都露出那种表情?」
太公望也浮现懊恼至极的表情。
《誓约者》一问,《英雄》好像总算回过神来般开口说:
「——啊啊,竟然来这招……」
太公望明白了。
〈神翼族〉的阿尔法为什么会狼狈不堪。
那句话对她——对自称『世界的管理者』的〈神翼族〉而言,究竟是多么致命的一击。
「〈神翼族〉是『世界的管理者』对吧。」
不仅料中一切、还让自己的《誓约者》说出那句话的《英雄》,正眼——看著名为阿尔法•史岱希丝的少女,平静地陈述:
「就像你刚才说的,身为『世界的管理者』的〈神翼族〉是绝对正义。对于不顺从绝对正义的人、敌对的人,予以镇压、指导、教育是当然的。」
正因为如此,和其绝对正义对立的〈解放者〉,便成为整肃、纠正的对象。
但是——
「另一方面,对于求助的人,恭顺的人伸出援手,也是『世界的管理者』——优势者的义务对吧?」
正因为自称『世界的管理者』,〈神翼族〉替自己制定了自己也无法违背的义务。
名为优势的义务(Noblesse Oblige)的正义使命。
「当然你也可以用一句『谁管你们』拒绝。但那一瞬间,你们《神翼族》将会一并舍弃那番冠冕堂皇的高见。这么一来,剩下的——就只是无聊的一介征服他人的种族。」
高洁卓越的〈神翼族〉不会容许那种蔑称。
他们理解,只挑有利时自称『世界的管理者』是于理不容的事情。
尽管和〈海精族〉已经谈拢,却还发动虚有其表的《英雄战争》,也是因为对外形象很重要。
那全部都是用来说服第三者的理由,基于他们自认应该遵守的规则。
那条规则束缚了他们自己。至少必须表现出遵守规则的样子。
所以——
既然〈解放者〉的《誓约者》正式求助,不是《誓约者》、只是一介巫女的她,也不得不这么回答:
「……关于那项请求……请容我先带回本国。」
她想另行研议。
也就是说,希望能够现在告辞——她这么宣言。
「在那之前——可以让人家说句话吗?」
彷佛要划破现场空间般,太公望果断地甩了一下钓竿。
「人家投降啦。」
瞬间,众人头上展开的魔法阵上刻下载明〈神翼族〉胜利的文字。
◇◆◇
《英雄战争》结束的同时,头顶上的海重新聚拢,恢复原本的光芒。
在暗了一截的光芒下,看似恢复余裕的太公望静静地说:
「这样〈解放者〉的『种族旗』就归〈神翼族〉所有了,所以契约已履行。也就是说,我们〈海精族〉和〈神翼族〉之间的那个约定也算达成了对吧?」
零次和〈神翼族〉联手的可能性已经消失。
这么判断的太公望迅速展开行动。
〈解放者〉向〈神翼族〉求助,结果不仅免于被〈神翼族〉整肃、教育,甚至还即将获得庇护,这件事早就无所谓了。
那种事已经跟〈海精族〉无关。
跟他们有关的,就只有事前的协议,出卖〈解放者〉之后的报酬而已。
不知道零次是怎么知道,〈海精族〉出卖〈解放者〉之后想得到的,就是〈神翼族〉统治的某个领地。
夸口说只有海神之宫就足够的他们,将从〈神翼族〉手中,接收他们一直暗中想要的那块地——
本来那才应该是这场骚动的结局才对。
「不。很遗憾地,并不算吧。」
但〈神翼族〉少女看著〈海精族〉那两人,直截了当地回答。
看到少女的明确态度,〈海精族〉《誓约者》表面和气地说:
「……那有点不合乎道理哪。」
彷佛那句话就是信号般。
不知何时聚集过来的数百名少女包围阿尔法。
〈神翼族〉的巫女不以为意地微笑望著这幅景象,同时静静地说:
「既然要讲道理,你们说过〈解放者〉会对世界秩序造成问题,如今这个前提已经瓦解。因为〈解放者〉对〈神翼族〉表示恭顺之意了。前提瓦解的契约就没有义务履行。如果你们还是有怨言——」
缓缓地张开黑白双翼的她顿失笑意。
「要我们以正式的《英雄战争》——洗耳恭听也无妨。」
再有怨言就以全面战争回应。
听到少女这么堂而皇之地宣言——
「——————唔。」
〈海精族〉一句话也不能说。
他们一旦和〈神翼族〉正面冲突,要取得胜利是极为困难的事。甚至可以断定不可能。
正因为知道〈海精族〉的处境有多不利,身为巫女的少女才敢那么强势吧。
话虽如此,〈海精族〉也不能就这样摸摸鼻子乖乖退让。
气氛因此一触即发——
「喔,下次要打正规的《英雄战争》吗?好耶,打啊打啊。」
零次已经移动到太公望的床上躺下,完全置身事外似地起哄。
——这都是谁害的啊。
太公望不自觉差点说出那句话,接著她发觉,不知何时,眼下局面不再是〈解放者〉对〈海精族〉,也不再是〈解放者〉对〈神翼族〉,而是〈海精族〉对上〈神翼族〉。
——不对。
不是对上。
而是被设计对上。
双方陷入对立,本来应该是事先安排好的《英雄战争》快要变成真正的冲突。
造成这种对立局势的是——
发觉太公望的视线,笑嘻嘻的零次蓄意错开目光。
在他视线前方的少女——〈解放者〉的《誓约者》蒂法莉西亚•可丽儿古林。
「——不然,这么办如何?」
蒂法莉西亚表现得彷佛理所当然般。
主控著现场气氛。
「在场的三种族,全部缔结暂时的同盟关系。」
她说出惊人之语。
◇◆◇
打破漫长的、漫长过头的沉默的,是〈海精族〉的《英雄》。
「……蒂——蒂法法,你在、说什么、呢……?」
不光是已经形成同盟关系的〈解放者〉和〈海精族〉,还要再加上〈神翼族〉的三种族同盟?
那种突发奇想、作梦也想像不到的情势发展,剥夺了她的思考与理解。
「我想那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这么反驳的,是外表怎么看都是〈森灵族〉的少女。
其实有一半〈隶人族〉血统的〔劣血种〕蒂法莉西亚•可丽儿古林,依序看著赛蕾、太公望、阿尔法,陈述道:
「〈海精族〉的目的是〈海精族〉的幸福,因此希望维持现状。〈神翼族〉的目的是扮演好『世界的管理者』角色,因此救济求助者。然后我们〈解放者〉的目的,则是解决当前的生活急需。其中有任何对立的理由吗?」
「你说得还……真简单呀。」
的确。
这么一说,三者并没有应该对立的积极理由。
蒂法莉西亚进一步说:
「本来三种族各自的具体目的是什么?」
——〈海精族〉只要自己过得平稳幸福,其他都无所谓。
只是为了尽量维持平稳幸福,才对容易利用的〈解放者〉出手而已,只要没好处,就算彻底断绝关系、随手拋弃也行。而〈神翼族〉的庇护,就成了只要不侵犯主权就无可挑剔的保护伞。
——〈神翼族〉想扮演好『世界的管理者』角色。
也就是说,想尽可能将其他种族纳入自己种族之下,以显示『世界的管理者』力量。只要承认〈神翼族〉是『世界的管理者』的上位种族,让纳入其下的种族保持自治也不是大问题。
——〈解放者〉想要同盟国的援助,乃至于立即的援助。
只要不会因此失去〈解放者〉这个国家的尊严和理念,就没有其他坚持。就算要承认〈神翼族〉是『世界的管理者』也完全不是问题。
也就是说——
「称得上是问题的问题……的确没有哪。」
听到静静沉思的赛蕾冒出这句低语,蒂法莉西亚面不改色地继续说:
「对吧?或许各位会觉得异想天开,但像这样具体化为言语思考,就会发现其中并没有太大的阻碍——不,甚至可以说有利无弊。」
正因为是混著其他种族血统的〔劣血种〕,才想得到跨越种族藩篱的利益。
看蒂法莉西亚说得头头是道,彷佛那种思维就是世界的真理般——
「请问,你在说什么鬼话?」
至今保持沉默的阿尔法•史岱希丝发言了。
〈神翼族〉巫女不再挂著笑脸,她恢复了本性,浮现烦躁表情强硬地说:
「恕我天杀的不可能缔结那种东西。」
至今散发清纯神圣氛围的少女,正眼瞪著蒂法莉西亚,以堪称粗鲁的口气拒绝。
「……啊啊,也难怪啦,阿尔法毕竟是巫女嘛?」
「我天杀的不是那个意思。」
阿尔法狠狠地拒绝太公望打圆场,接著正要开口时。
「……〈神翼族〉,对于『不仅不是显而易见的支配,还要名目上和其他种族对等』——无法容许缔结同盟这种事。」
至今——
一直没开口说话的蕾优——
彷佛瞭解一切般看著阿尔法这么说。
「所以,〈神翼族〉只会拿走〈解放者〉的『种族旗』,不可能会将自己的『种族旗』交给其他种族——你想这么说吧,不协调女。」
「——你以为你懂我们什么啊,臭偷窥狂。」
阿尔法恶狠狠地驳斥,蕾优也面无表情地回视她。
看两人瞬间形成一触即发的场面,太公望不知所措地说:
「……呃,蕾优优和阿尔尔认识吗?」
「不想回答。」「恕我他妈的没义务回答。」
「哇噢……」
看两人异口同声地狠狠拒绝,实在无从劝起,太公望夸张地摊开双手。
然后,连她们的对话都专心倾听的蒂法莉西亚——
「不然就这么办吧。」
她出面主导。
「由我们〈解放者〉接收〈神翼族〉的『种族旗』。」
「「嗄?」」
不约而同的声音,是〈海精族〉那两人发出来的。
「我们再将抢过来的〈神翼族〉『种族旗』转让给你们〈海精族〉。这样三种族同盟(三方制衡关系)应该就会成立了。为此,我们希望能够获得〈海精族〉协助。」
听到那淡淡陈述的话语,情绪激动的是〈神翼族〉的巫女。
「你——!请问你这个呆子说什么鬼话呀!!那种事怎么可能——」
「可不可能要试了才知道。首先,我并没有隐瞒此事。你们应该有的是办法准备才对。」
「——就、就算是那样……那种事也不被允许吧!?」
因为可爱的外表与嗓音导致完全没有魄力的吶喊,无法打动〈解放者〉的《誓约者》。
「没什么允不允许的,这是〈解放者〉和〈海精族〉之间的事。跟你没关系吧?」
「关系——」
可大了。
没办法接著这么说。她这个〈神翼族〉深知其中理由。
因为——〈解放者〉《誓约者》现在说的,与〈神翼族〉和〈海精族〉策划取得〈解放者〉『种族旗』的密谋如出一辙。
「你身为巫女的权限,就是带著寻求庇护的〈解放者〉《誓约者》去见〈神翼族〉《誓约者》——只有这样而已吧?」
「你——你这混帐……!」
看到阿尔法咬牙切齿,一瞬间浮现歉疚表情的蒂法莉西亚闭上眼睛,简直就像自我催眠般告诉她:
「既然生而为人,便应该要考虑到,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有可能降临到自己身上吧。」
自作自受,因果报应——
蒂法莉西亚这么说著,重新面向被震慑住的两名〈海精族〉。
「喔,顺便一提,不需要预设抢不到『种族旗』的情况。因为就算结果变成那样,牺牲的也只有〈解放者〉而已。只不过——我想那份担忧最后会是杞人忧天。」
一口气这么说完以后——
「好了,两位觉得如何?」
蒂法莉西亚漂亮地歪著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