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念零次宣战,但回应的人并不是零次。
「…………别闹了。」
雷利斯罕见地发出压抑的低沉嗓音。
「『跟原本世界不一样,在这里无所不能』?你这混帐……你们这些混帐把这个世界当成什么了……!简直当成玩具──」
「不不不,不是『简直』,完全就是玩具喔。在我们《英雄》眼中。」
既不是挑衅也不是嘲笑。概念零次一副只是单纯地陈述事实。
「──是吗?」
〈龙斗族〉《誓约者》静静地解放斗气。
「哦?那是『龙神白化』吗?」
〈龙斗族〉的固有魔法『龙神白化』。
雷利斯当面解放了本来会伴随激愤的那招,概念零次露出苦笑。
「唔嗯──没想像中那么了不起。」
「雷利斯。」
〈龙斗族〉《誓约者》宛如添了燃料的火焰,更加凶猛地解放力量,静静靠过来的人是她的《英雄》。
「别阻止吾,亚瑟。」
「当然。」
意想不到的立即答覆,令雷利斯看向亚瑟,只见亚瑟拿起《克拉伦特》,以锐利的眼神笔直看著前方。
「胸无大志,将世界当作私物……光是这样就已经无可救药,竟然还口出狂言将我们《英雄》说成一丘之貉──实在无法视而不见。」
「很难得我们意见一致,英格兰王。」
变身成红色眼眸及红色火焰翅膀、右手拿著巨大旗帜的贞德,将左手的屠龙剑的剑尖对著概念零次。
「只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而将大地据为己有的劣行……以主之名,绝对无法饶恕。」
由于两名武斗派联手,局势完全倾向一方──
「人类受想像力支配啊。」
拿破仑的话语促使剩下的成员也动了起来。
「一句话违背发言者的意图,被解读成不同的解释,就会产生巨大的波澜。那个发言实在过于轻率了呀。」
「失态,予这么嘲笑。」
「……小吕。」
「………………果然无法帮忙说话了。」
即使名目上合作,实际上却各怀异心的四种族同盟。
就连前进方向都不一样的同盟,如今只有对概念零次的方针完全一致。
「不是吧~无关紧要的家伙们说那种话也没意义啊~」
毫不介意《英雄》们表态,梅菲斯托费勒斯噗哧一笑。
「再扯下去太麻烦了,展现给他们看就好了吧?」
「嗄──?可是我懒……」
「别那么说嘛,那样会减少之后的麻烦事喔。」
「真没办法……真是的。」
概念零次尽管不情不愿,却脱口说出了夸张至极的话。
「【〈森灵族〉《誓约者》崩喰零次向《大誓约魔法》发誓,准许所有对自己的暴力行为】。」
准许攻击自己。
那实在令人费解──就算是奸计,只要立刻打破就好了。在契约之光出现的同时,贞德、亚瑟、雷利斯彷佛那么认为般地采取行动。
电光石火。雷利斯以恐怕超出认知的速度,作势从正面刺出伸长的爪子,亚瑟形同雷利斯的影子,从下方使出《克拉伦特》的一击,贞德从她们的大上段拍动火焰翅膀挥下屠龙剑──
「啊──来了来了。」
伴随著再轻佻也该有个限度的说话声,让《命运力》爆发增强的〈森灵族〉《英雄》崩喰零次,化解雷利斯的爪子攻击,抓住她的手腕朝亚瑟扔回去,接著悠悠地避开《克拉伦特》的一剑,轻轻地掐住贞德超高速挥下的剑。
「什么──」
结果,概念零次不是对著惊愕得瞠大眼睛、立刻往后跳开保持距离的三人,而是对同样瞠大眼睛的拿破仑说:
「人类真的是受想像力支配啊。」
「──」
面对莫名其妙的现象、诡异至极的状况──
「啊──原来如此。」
彷佛风一吹就会飘走的轻浮说话声。和短短几十秒前听到的说话声一模一样的那道说话声,是与凶恶《命运力》形成强烈对比的少年发出来的。
「那边的我凝聚了在场所有人对我的印象。」
──概念零次,凝聚了在场所有人对零次的印象?
「那是,什么意思……?」
「就说了,在场曾经一度败给崩喰零次(我)的家伙们想出来的、大概是最强的零次,就是那家伙。」
零次轻描淡写地回答雷利斯的问题,恶魔以同样态度面带笑容说:
「真是明察秋毫,哥•哥•大•人♡这边这位《英雄》正是完美的《英雄》──我们精心创造出来的、超越哥哥大人的哥哥大人。」
由于在场所有人在实际会面后,想像著未来,而创造出来的最强的崩喰零次──
从最一开始就策划了一切的恶魔,宛如派对主办人般殷勤地行礼,只凝视著主宾零次──最爱的哥哥,发出嗤笑。
「来,请充分享受。你发自内心期望的、绝对赢不了的与自己的【较量】。」
《誓约者》与《英雄》。六分天下的种族的顶点,与实际改变世界成为伟人的人物。不仅将那些人摆一边,甚至彷佛只把他们当成单纯的舞台装置般不屑一顾,名副其实地将世界当成私物的『她』,有十足的把握──
绝对赢不了的、与自己的较量。那正是厌倦一切的崩喰零次(崩喰零二)希冀的终极愿望。
「…………」
所以,『她』深信零次浮现的浅笑与沉默,是满足。
「……原来如此。」
在这个世界上,至今比任何人都更靠近崩喰零次的〔劣血种〕少女──蒂法莉西亚•可丽儿古林,极其普通地说:
「简而言之,你什么都不懂呢。」
「────嗄?」
恶魔不是针对回答本身,而是对于「谁准许你在这个场面发言」这点,表现出高压的态度。蒂法莉西亚不当一回事地说:
「不……老实说我很意外。只为了零次而干涉这个世界……可以说是造物主对吧?没想到那等人物也会如此荒唐地搞错重点。」
既不是挑衅也不是轻视。
只是在应酬的面具上,包装了纯粹的惊讶。
然而──
「……胡说、什么。」
本来彻头彻尾毫无感情的青年──青年外表的少女气得发抖。
「你在……胡说什么?就凭你、就凭你这东西、就凭你这货色、就凭你这外人──懂这个人什么!?你怎么可能比我、比我更、懂哥哥大人、懂崩喰零二!」
浮士德抓著头发跟脸、语无伦次大叫的异样反应,使得场面气氛更加冻僵,化为无言的沉重压力针对蒂法莉西亚,但是──
「谁知道?」
彷佛瞧不起人的回答,与认真的表情。
蒂法莉西亚甚至没有歪头,始终笔直地看著前方。
「或许什么都不懂吧。说穿了,人只能自以为懂别人而已。」
「────」
一瞬间。只有短短一瞬间,恶魔有些退缩了,蒂法莉西亚趁机竖起一根食指。
「一件事。我懂的、我能说的,只有一件事。」
用唐突的动作让对方集中意识,用简洁的话语使对方侧耳倾听。
蒂法莉西亚就这样制造出混沌中的空隙,深深地吸气,缓缓地主张:
「零次的至上目的,不是与绝对赢不了的对手【较量】。应该说,假如他本人这么说,就是你被骗了。那绝对是故意的。」
「…………嗯?」
她说是一件事,却好像有两件事……?
抱持这般疑问的人,不只有阿尔法。
「蒂法蒂法,刚才那是两件──」
太公望正要说下去,蒂法莉西亚就伸手打断,加快语速一口气滔滔不绝地说:
「大前提是,你会感觉到零次想要值得较劲的对手是为什么?是不是包含你的推测呢?搞不好也许是零次直接清楚说过吧,但真亏你会以为那是真心话。我想听听具体的状况。不,总觉得就算听了,结论也不会改变,还是算了。我就坦白说了。假如他真的那么说过,也百分之百是在说谎。或者是和真心话完全没关系的信口胡说八道。每次都认真倾听那些话,会疯掉的喔?当然是我们会疯掉。只要一起生活过,对于这点应该就会懂到厌烦的程度。你懂吧?话说回来,虽然是他因为厌倦了才来,或者是自找的也说不定,但你以为零次在这个世界都做了些什么?擅自建国啦,拱我当《誓约者》啦,促使缔结同盟啦,最后拋弃了那个国家还把它丢给我,趁那段时间在其他国家为所欲为,奸淫《誓约者》与《英雄》,将之打扮成形同只穿内衣的样子带著到处──」
「什……」
「吾、吾等并没有遭到奸淫。」
「穿成那样还说什么呀?你们是自愿穿成那样的吗?不是吧?是零次强迫的吧?我都知道喔,那是当然的。」
亚瑟与雷利斯缩成一团,蒂法莉西亚放著两人不管,更加前倾上半身。
「他糟蹋的不只是那两个人。他玩弄了所有《英雄》与《誓约者》、玩弄了这个世界的所有事物依然故我。听好。你居然会以为,那种人会因为最有成就感的事情、值得较劲的敌人、绝对赢不了的对手、与自己的战斗,会因为那种程度的事情,就正常且正经地得到满足──」
蒂法莉西亚扯开嗓门,发自心底,用全身全心全力地,发出嘶吼:
「你瞧不起尼特族吗!?」
对于毫无疑问是这个世界上吃了尼特族最多苦头、尝了最多苦涩、反刍了最多遍、而且至今比任何人都更靠近尼特族的少女的吶喊──
「──噗哈!啊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被本人火力全开的大爆笑搞砸了。
「哇哈哈哈,瞧、瞧不起、尼特族……唔、你、你……哈哈、嘎哈、咳咳!!」
「你……未免………………笑得太过火了吧……?」
逐渐冷静下来、小声含糊这么说的蒂法莉西亚脸颊泛红,笑到眼泪流出来呛到自己的零次眼睛也很红。
「的确,我说那种话……或许很奇怪啦……」
「不……不不不……呵、呵呵……并不奇怪啊。实际上就是那样。」
笑意余韵未消的零次,重新面向鼓著腮帮子的蒂法莉西亚。
「不过该怎么说,你还真懂我嘛?」
「────」
总觉得听似随便脱口而出的那句话,特别温柔且开心。
「……还好啦……因为我至今尝到厌烦了呀。」
胸口发热。
明明不想承认那个事实,却不得不承认──
「莫名、其妙。」
声音僵硬。代替宛如人偶般失去表情的恶魔,青年外表的『她』一次又一次摇头。
「莫名其妙莫名其妙莫名其妙莫名其妙──」
至今比谁都更靠近零二的人是『我』。
比谁都更理解零二的人是『我』。
可是、可是──
肯定蒂法莉西亚的话,就等于否定了『我』──
「不过,有我在喔~」
差点半遭到放置的另一名当事人,概念零次嘻皮笑脸地笑著说:
「既然身为崩喰零次的概念的我,最期待与崩喰零次(我)【较量】,事实就是如此吧。」
概念零次会证明「零次期望与概念零次战斗」这件事,那是比任何人出来作证都更确切的根据──
「正因为如此,你不是零次,是冒牌货。」
一瞬间瞠大眼睛的概念零次,很快地又轻浮一笑。
「──唉,那是当然的。因为我是崩喰零次(我)中的崩喰零次(我)──至高无上的崩喰零次(我),是包含了那边那个崩喰零次(我)的存在。所以我连那家伙办不到的事都办得到。」
「就说了……如果零次是那种会说『连那家伙办不到的事都办得到』、充满干劲的《英雄》,我──我们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蒂法莉西亚不禁当场跺了一下脚,面向同志们。
「对吧,阿尔法小姐!?」
「咦……?啊,算、算吧……」
「没错吧,〈龙斗族〉的两位!」
「………………明明没看到,却知道得那么清楚啊……」
零次以眼角余光看著不敌蒂法莉西亚气势的阿尔法与惊愕的亚瑟,彷佛事不关己般连连点头说:
「因为她比谁都更尝到厌烦了啊。」
「求求你零次,请你闭嘴……!」
蒂法莉西亚丝毫不掩饰烦躁。
「──要闭嘴的人是你吧?」
恶魔冷冷地出声打岔。
「你自作主张认定什么,哥哥大人一次都没有亲自否定。不管你这个外人说什么,状况都不会改变喔。」
「我想你也一样是外人。」
「──不对!」
情绪化的大叫。赤裸裸的感情流露,让蒂法莉西亚眯起眼睛。
『她』果然──
「欸,怎样都好,我们赶快动手吧?」
概念零次打断蒂法莉西亚的思考,懒洋洋地说:
「希望维持现状的你们,与不管形式为何、将变革视为既定路线的我们。无法原谅将世界当成玩具的造物主(一过)的暴虐,想排除其存在本身的创造物(你们)。思想、立场、情感,在所有方面都对立的双方阵营之中,最强的人是我们两人,所以不管形式为何都势必会冲突吧。」
口若悬河的翻版零次,最后诡异地笑了。
「最重要的是──崩喰零次(我们)期望这场较量。」
只有那件事是重点、是一切。彷佛这么表示的傲然态度,有先前目睹的、就连《英雄》们的暴力都不当一回事的压倒性实力为证。
「那就动手吧~」
听到当事人零次实在过于轻佻的同意,阿尔法瞪大眼睛。
「你──那、那样好吗!?」
「没什么好不好的,既然都要动手,赶快动手不是比较好吗?」
「这、这个……」
或许是那样没错。
但对手是比零次更完全的零次。
「倒是我单纯感到疑惑,为什么会认为我赢不了?」
「────」
轻浮随便、极其──大胆无敌的浅笑。
令人差点不自觉看得入神的零次那个态度──
「喔,真不愧是我。我的确也会那样说。」
概念零次见状加深笑意,捶了一下掌心。
「好,那么虽然很麻烦,但姑且采取《英雄战争》的形式吧──」
「而且那样比较容易分出胜负啊──【较量】方法之后再研议,赌注是彼此拥有的全权……赌存在本身,这样行吧?」
两人就这样默契十足地顺畅进行──表面上表情僵硬的『她』在内心窃笑。
──中计了。
不管别人再怎么晓以大义、出意见、挑毛病,零次都必定会答应与自己──不对,与超越自己的自己【较量】。只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她』──一过当众愤慨,还让蒂法莉西亚说得自以为很懂。
只要零次与超越自己的自己【较量】,知道自己绝对赢不了,一过的用意就达成了。
不需要选择手段。这下零次将会正中一过的下怀──
「总之,就形式而言是〈森灵族〉VS〈解放者〉的《英雄战争》,输的人消失,赢的人通吃的感觉。」
「OK、OK──那么之后就拜托你啦,蒂法莉西亚。」
正中、下怀?
「…………嗄?」
虽然实际出声的人是阿尔法,但那是在场几乎所有人的共同想法。
「贞德,拿椅子来。唉……总觉得光是站著都懒了。」
零次将冻结的周围拋在脑后,深深地坐进【神之国】准备的奢华椅子,堂而皇之地要求:
「有没有人能端个茶给我?」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彷佛这时候不吐嘈更待何时般,阿尔法使出全力说:
「在这个状况天杀地推给大乳袋做什么!?」
零次对零次。这明明是造物主安排的史诗级【较量】、乃至于决定这个世界命运的战斗──
「咦?那还用说,我有理由动手吗?」
「…………啥啊啊啊啊啊?」
「刚才不是讲明了吗?〈森灵族〉VS〈解放者〉的《英雄战争》。既然是种族之争,大可不必我动手。」
「你……你这混帐……是〈解放者〉的《英雄》吧……?」
雷利斯半目瞪口呆地指摘,零次彷佛就等这句话般露出笑脸。
「目前是〈龙斗族〉的阶下囚喔?」
听到零次厚颜无耻地说出的那句话,亚瑟瞠大了眼睛。
「………………难道,你连这个状况都预料到了……」
「不不……不不不……!拜托请天杀地等一下……唔!」
表示头已经痛到不行的阿尔法多次摇头,想要整理状况──
「前面说了那么多,那果然──呀!」
零次抓住她的手,将她整个人拉近自己──
「──我告诉你,阿尔法。」
在耳边这么呢喃之后,他铿锵有力地宣言:
「尼特族不干没理由做的事,也不干有理由做的事!」
……这家伙没救了,得赶快想想办法才行。
尽管心里这么想,但难度实在太高了。
「说──说起来,大乳袋!」
既然尼特族不管说什么都没用,阿尔法将矛头转向另一个当事人。
「可以放任他这样天杀地乱说话吗!?」
在前述过程中,没反应到让人感到奇怪的蒂法莉西亚,听到阿尔法烦躁的话语一度闭上眼,然后平静地笑了。
「………………这个嘛,因为我早就觉得或许也会发生那种事了。」
「────────」
被、被训练得很彻底呢……!
她那疲惫至极的达观表情,甚至散发出某种风骨。
「我想也是,毕竟尝到厌烦了啊。」
「…………零次请你闭嘴,拜托你,我要濒临极限了,真的。」
「事情不出所料,却不开心,甚至感到火大,但还是设法说服自己,认定这是自己有所成长,却被本人点破,因此心浮气躁──对吧?」
「就说了,请你不要像那样精辟地猜心,但就算我这么说,零次就是以看我的反应为乐,所以是徒劳无功对吧,好啦好啦好啦!!」
「明知道徒劳无功,却还是忍不住说出口,蒂法莉西亚超滑稽,好好笑!」
「…………唔呜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
强忍著苦闷的蒂法莉西亚,与眉飞色舞地关注那副模样的零次。
──自然。
她比任何人都更自然地待在零次身边。
「…………这是、怎么回事?」
与至今不同的声调。
低沉、剑拔弩张地低语的恶魔──一过,使得场面气氛顿时紧绷。
「你真心以为那种无理取闹行得通吗?」
明确的愤怒情绪。另一名尼特族爽快地肯定了那简单扼要的话语。
「我想行得通吧?毕竟是尼特族。」
因为是尼特族所以不工作。彷佛那是超越世界共通的真理,被指著的当事人也耸著肩嘻皮笑脸。
「没错没错。所以,由比谁都受到更多尼特族恩惠的人当代打很合理吧?」
「恩惠……!?恩、恩惠!?恩……惠……!?」
「蒂法莉西亚,你就是我这个尼特族的代打!」
「尼特族的……代、代打……」
「光荣到快哭出来吧?」
「糟糕到快哭出来了!!」
不管说得再怎么含蓄,都糟透了。
虽然糟透了──
「因为被认可了,所以没关系──如果你这么以为,那还真是肤浅呀、真是单纯呀、真是简单呀!你理解自己背负了什么吗!?」
凄厉的恶魔宛如起舞、宛如讴歌,轻飘飘地转著圈圈,编织话语。
「你,蒂法莉西亚•可丽儿古林,要代替《英雄》崩喰零次、代替希世的好邻居〔0/2(0ne second)、代替将知名英杰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哥哥大人』,战胜超越哥哥大人的哥哥大人,根本是无谋、无脑、无望!!」
梅菲斯托费勒斯(一过)唐突停住,她冰冷的眼神刺了过来,蒂法莉西亚一度闭上眼睛以后说了:
「……你也那么认为吗?」
她不是问恶魔,而是对概念零次,彷佛质问般地问道。
「从一开始结果就确定了……我绝对不可能赢,一定是自己会赢──你这么确信吗?」
面对平静挑衅的话语,概念零次眨了一下眼睛之后──
「直接问我那个问题吗?真有意思啊。」
超越零次的零次一边实际笑著,一边敛起下巴、张开双臂夸张地说:
「是啊。不过,既然是我与你【较量】──条件可以全部由你决定喔?」
双方就是有那么绝对的实力差距。
在他这么承认的同时──
「你──」
自作主张什么──恶魔来不及这么说。
「刚才的话,可以当作誓言对吧。」
蒂法莉西亚立刻质问,换来契约魔法阵作为答覆。
「……蒂法蒂法高招~」
太公望不自觉惊叹,一过追究片面同意的《英雄》:
「为什么要缔结那种契约!!」
《大誓约魔法》下的契约。不是零次与零次,而是蒂法莉西亚与概念零次的【较量】,甚至如对方的意,礼让了对方──
「咦?没什么问题吧?」
超越哥哥的完美哥哥嘻皮笑脸。他露出冰冷的眼神──
「用对手设定的、最有利于对手的条件获胜,没有比这更棒的完全胜利。」
既不是自大也不是挑衅、只是陈述事实的口吻,让一过立刻恢复理性。
「……当然没有问题。」
恶魔笑得若无其事,好似一瞬间前的激动情绪是开玩笑般,开始冷静思考。
──心知肚明。虽然只有微微的程度,但自己变得情绪化的理由。
蒂法莉西亚•可丽儿古林待在零次身边是那么地自然。
不是物理距离的意义。零次对蒂法莉西亚说话时、蒂法莉西亚谈论零次时,都给人难以言喻的感觉。
光看就感受得到两人之间宛如搭档的关系,一过只是因此烦躁而已。
那当然是错觉。不,就算是真的也不需要在意。
这是因为──
「那就随你高兴决定条件啰。」
概念零次轻浮的话语,让蒂法莉西亚微微绷紧身体。
争取到有利条件的蒂法莉西亚紧张的理由,在于先前概念零次的话。
不是自己掌握了主导权,而是对方让自己掌握了主导权。那个关键的认知逆转,使蒂法莉西亚极其犹豫。宛如温水煮青蛙般一点一点地──
「那么……请容我提出我方的条件。」
──被对方逼入绝境。本应如此才对。
但〈解放者〉的《誓约者》以出奇沉著的语气说:
「请思考我绝对赢不了的【较量】方法,并且用那个方法【较量】。那就是我提出的条件。」
沉默持续了十几秒。
「绝对赢不了的……【较量】方法……?」
雷利斯代替在场大多数人表达心声的提问出奇响亮。
「当然,要扣掉问题从一开始就没有答案,或是根本就不让人回答,这类不构成【较量】的情况。」
「不,重点不是那个……不是你赢得了的【较量】方法吗……?」
「不,是我绝对赢不了的【较量】方法。」
让概念零次思考蒂法莉西亚•可丽儿古林绝对赢不了的【较量】方法,用那个方法【较量】──?
「──噗!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来这招吗~!!」
概念零次连连拍打大腿、眼神闪闪发亮,露出牙齿。
概念零次形同顺从蒂法莉西亚的引诱,说了要用她喜欢的条件【较量】。
因为不管什么条件都会赢,所以条件愈不利,胜利就愈万无一失。
但是,在那个状况下蒂法莉西亚提出的条件,却是要概念零次思考她绝对赢不了的【较量】方法。
将计就计的将计就计,再将计就计。
──那简直、真的是、发自内心。
「只能说……疯了……」
无论是谁都不得不全盘同意阿尔法的低语。
蒂法莉西亚真的理解,这场【较量】会决定〈解放者〉及四种族同盟……不对,会决定世界的未来吗──?
众指导者没有那么逼问〔劣血种〕少女,是因为蒂法莉西亚的表情一点都没变。
她并不是没有情绪。从她稍微皱起的眉毛看得出紧张,紧抿的嘴角也能窥见对于状况的不满。
但是,那极其自然……真要说起来,是在提斯泰尔城被零次整得死去活来时,经常看到的表情。
(啊……该不会,紧要关头时,臭尼特族会……)
阿尔法这么心想,却看到尼特族正在打瞌睡,而立刻否定了自己的预想。
既然如此,究竟有什么意图──?
「呵、呵、呵……这真是不得了啊。明明说了可以随你高兴决定,却叫我决定绝对赢不了的【较量】方法……这我怎么能不笑!」
强行将一触即发的空气营造成明亮的氛围、显得格外扭曲的不祥气氛弥漫开来,蒂法莉西亚没有一瞬犹豫地泼了桶冷水。
「不满意吗?我只是依照你方所言,随我高兴地决定条件而已。」
──这不被当成挑衅才奇怪。
懂得武术的成员有所防备,直到概念零次开口以前都持续那个状态。
「……不不,正好正好。既然球回来了,就是我方的回合。」
尼特族的概念耸耸肩,虽然表情还是一样不正经,内心却名副其实地无从窥探。
周围依然没解除警戒,但他毫不在意,俨然若有所思地手扶著下巴走来走去。
「我想想喔,哪个最好……不不不……嗯──」
一过不是看著笑得格外愉悦、因此显得诡异的哥哥的概念,而是看著仅用目光追著那个哥哥的古怪〔劣血种〕,心里再度浮躁起来。
──她不懂蒂法莉西亚的企图。
本来被迫替零次代打【较量】,对她应该是意料之外的事情才对,结果她起初引诱对手提出对自己有利的条件,没想到又反过来利用对手利用了那点的事实,最后因此变得不利。
至少在一过看起来像是那样。
史上最棒最强最优的《好邻居》〔0/2(0ne second)〕。
最爱最尊敬的哥哥。一过身为比任何人都更接近他的存在,虽然远不及哥哥,但也拥有与常人天差地别的优越能力,至少拥有在场负责头脑劳动的《英雄》程度的思考力。
就连一过都无法肯定,她这个只是美丽、因此平凡的〈森灵族〉少女看见什么了。
尽管做得出各种推测、推论,却统统都不合理。
简直就像不合理本身就是目的一样──
…………不合理本身、就是目的?
忽然介入的思考混沌。
「…………原来如此♪」
恶魔冷不防开心地低语,亚瑟不自觉拔剑。
「哎呀,真可怕呀♪──虽然比不上顽强的蒂法莉西亚小姐。」
她不著痕迹地使眼色。其中蕴含她内心「我懂了」的想法。
仔细想想,就算概念零次对蒂法莉西亚说,可以任意决定【较量】的条件、可以设定绝对赢得过概念零次的方法,要思考那个方法的人终究是蒂法莉西亚。
也就是说,若不知道能够赢得了概念零次的【较量】的方法就没有意义了,而且蒂法莉西亚也确实不知道。她反而想知道那是什么方法。
不对,不只是蒂法莉西亚,在场的《英雄》也是吧。
就算设定为零次想必最不擅长的单纯物理战,也会被他用三寸不烂之舌诱导,沦为必败的【较量】。不仅可以想像,事实也是那样。所以,如果有绝对赢得过崩喰零次的【较量】的方法,一定会不管舍弃什么都想要得到。
又或者搞不好──我方提出胜过零次的方法,在概念上或许是不可能达成的事。
见招拆招的零次一定会在最后逆转。就是这种命运(法则)。
如果只有至今在这个世界比谁都更靠近零次、更接近零次的蒂法莉西亚•可丽儿古林察觉到那个真相(混沌)──她会采取的手段只有一个。
「…………你指哪件事?」
讶异疑惑,却未免太过僵硬紧绷的前〈森灵族〉王族的美丽表情。一过感觉到嗜虐的愉悦的同时──玩味著一字一句,轻轻地呢喃:
「你那不是将计就计的将计就计的将计就计,而是试图让对手将计就计的将计就计的将计就计的将计就计喔♪」
蒂法莉西亚将用来引出有利条件的【较量】方法自由决定权还了回去,挑衅说「即使面对自己绝对赢不了的手段,她也会赢」,试图让概念零次将计就计的将计就计的将计就计的将计就计。
「那么做,是试图让哥哥大人的概念透露打倒他的方法吧?」
「────」
兴奋得涨红脸的一过与失去颜色的蒂法莉西亚,形成鲜明强烈的对比。
接著〈解放者〉《誓约者》俯首,最后无力地跪下。
「……大……大乳袋?」
那是毫不夸张、完全的输家姿态。
〔劣血种〕少女别说是站起来,甚至连做出反应的心力都遭到粉碎,阿尔法受到莫大的打击──
「……呼啊,啊,糟糕。睡著了……嗯?」
在真要说起来实在太过分的时机打著呵欠、疑似从瞌睡中醒来的尼特族,彷佛理所当然般地说了:
「啊,大局已定的感觉?」
悠哉至极的语气。
然而话语中彷佛综观一切,让阿尔法再度瞠大眼睛。
轻轻耸肩的概念零次,俨然十分扼腕地接著说:
「啊~啊……明明再一下,就可以品尝到其他乐趣了。」
「哥哥大人能享受最棒乐趣的玩伴是哥哥大人吧♪」
「也是,结果就是那么回事吗?」
恶魔们嘻皮笑脸,失意的蒂法莉西亚依然低著头。
完全的绝望,甚至消除了焦躁。阿尔法代替输掉的蒂法莉西亚──代替同父异母的姊姊,寄托著一线希望,对彷佛置身事外般旁观的尼特族大叫道:
「就不能……就不能天杀地想想办法吗……!?」
「不能吧?」
对于意料之中的秒答,阿尔法正要说「凡是小弟我做得到的事,小弟什么都愿意做」──慵懒的声音便彷佛在制止她般地说了:
「胜负早已分晓了啊。」
零次宣告结束的那句话是信号。
「──好,决定了。『【较量】方法是问单纯的知识』。我出题,蒂法莉西亚回答。答得正确就是蒂法莉西亚获胜,答不出来就是我赢,唯独禁止问崩喰零次答案。除此以外什么都OK。时间限制是五秒。」
制式的规则促使契约魔法阵展开,取得魔法强制力。
在已经失去兴趣、无法否认态度敷衍的概念零次,与目前仍低著头一动也不动的蒂法莉西亚,双方都展开契约魔法阵。
「等、天啊……请天杀地等一下!!大乳袋还──」
无视阿尔法的制止,对战对手──〈森灵族〉的《英雄》出题了:
「【问题。在某时代或领域里,原本理所当然的认知、思想、社会整体的价值观发生革命性、或是戏剧性的变化,这在我们的世界怎么称呼?】」
「什么──」
虽然问题的内容也很复杂,但更大的难处在于──
「别……别闹了!我们怎么可能会晓得,在你们的世界怎么称呼!?」
雷利斯气愤难平,概念零次则指著雷利斯笑道:
「所以才好吧?」
不管内容如何,蒂法莉西亚他们都不可能答得出「在异世界怎么称呼」这种问题。
也就是说,那就是──
「蒂法莉西亚(〈解放者〉的《誓约者》)绝对赢不了的【较量】方法……予,这么推测。」
对,符合蒂法莉西亚提出的条件。
只是和企图不一样,没能将计就计的将计就计的将计就计的将计就计──
「来,倒数计时开始了。五──四──」
概念零次似乎已经不感兴趣,毫不留情地计时,阿尔法感到近乎奇妙的空虚。
已经什么都想不到了。
思考本身已被磨钝,逐渐支配全身。
就连站著都懒,甚至觉得自己还站著是奇迹,阿尔法终于理解蒂法莉西亚为何跪下了。
──啊啊……这就是真正的绝望──这种狗屁东西吗?
结束的结束的结束──
「三──二──一──时──」
「典范转移。」
声音流畅且清冽。
「科学哲学家汤玛斯•孔恩在西元一九六二年《The Structure of Scientific Revolutions(科学革命的结构)》论述科学革命之际说明典范概念的用语,经扩大解释之后一般化的名词。」
最后抬起头来的回答者──蒂法莉西亚,彷佛先前散发的绝望都是幻觉一样,英姿焕发地说:
「据说是这样。」
表示蒂法莉西亚胜利的文字无声写下的同时,蒂法莉西亚对著愕然瞠大眼睛的概念零次,举起一块板子。
「啊──」
频繁出入蒂法莉西亚办公室的阿尔法一眼就认了出来。
零次留在提斯泰尔城的平板电脑。
上面一字不差地写著概念零次讲的话与典范转移这个辞汇,以及刚才蒂法莉西亚说的话。
「哎呀,所以不就说了吗?」
在阿尔法伴随著惊愕凝视的前方,本来的平板电脑持有人打著呵欠,理所当然般地接著说:
「胜负早已分晓。」
◆◇◆◇◆
「……全部,从一开始就──」
──在零次的预测之内?
「不不不,没那么神啦。而且我什么都没说。」
对吧?──零次这么徵求同意的对象,〈解放者〉的《誓约者》露出不悦的表情小声臭骂。
「……虽然我觉得你当初大可再多暗示一点的。害我之前都七上八下担心这样真的对吗……说起来──不,反正不管说什么都没用,对吧……」
「你明明就知道暗示了会泄底,所以不可能嘛。」
「…………唔,所以我说了,不管说什么都没用嘛!不对,我明知道这也是零次的策略……!」
「HAHAHAHA轻松摆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蒂法莉西亚态度一转,气急败坏地抓头发,阿尔法从旁插嘴:
「等一下……天杀地等一下,拜托……这是、怎么回事……」
请说明。
〈神翼族〉的巫女,如今甚至继承了已知未来的《誓约者》接班人,阿尔法浮现的表情写著这三个字。
不对,不只是她。
「…………平板………是小零次……留下的……」
「蒂法莉西亚阁下,绝对赢不了的【较量】……限定于异世界的问题……」
「从一开始就──全部……预料到那些事──」
太公望、拿破仑、梅菲斯托费勒斯。
扣掉零次与蒂法莉西亚,所有人此刻的感受,用惊愕一词已经不足以形容,那种感觉甚至近乎恐怖。
「那个……先说清楚,我也不是当时就全部理解喔……!」
蒂法莉西亚为了掩饰不知所措而乾咳一声之后,接著说:
「我发觉局势会变成这样,是零次将【较量】丢给我的时候,而且当时没有确切证据,所以不是全部都在演戏,有一部分是认真的……也有一部分是因此才顺利成功……虽然我想那也正中零次下怀就是了……」
蒂法莉西亚最终果然以怨言作结,零次既没肯定也没否定,只是在旁边打呵欠。
──真的吗?崩喰零次在《英雄》齐聚一堂的『英雄会议』,见到浮士德、见到梅菲斯托费勒斯,从翡冷塔尼亚纵身跳下,与蒂法莉西亚诀别的时候,从那时候就完全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了──?
「那种事……不是比喻或夸大……就是完全预知吧…………」
不仅是未来,是所有时空的完全预知。
而蒂法莉西亚没有一丝怀疑地全心相信那个预知。
「……荒谬。」
浮士德(一过)冒出低语。
「为什么……败给那种……程度的女人……」
「呃……我说过并不是靠我的力量。」
「就算是那样!崩喰零次(哥哥大人)的概念明明是超越崩喰零次(哥哥大人)、名副其实的概念──!」
「如果那个想法本身错了呢?」
蒂法莉西亚不是看著崩喰一过,而是环视周围的人说:
「所谓的零次的概念,是在场所有人想像的零次。崩喰零次一定会做到这个程度吧──塞满那种妄想的幻想零次。那种我们大家想出来的理想零次,与独一无二的真正零次相比,理想的零次一定比较优越──没有这种事吧。」
「咦……?」
蒂法莉西亚在最后的最后颠覆了常识,极其理所当然般地继续说:
「因为,我们所有人的想像力并没有超越零次这个人吧?」
「但、但是……先前的事实显示,概念零次(那家伙)拥有与亚瑟或贞德(〈神翼族〉的《英雄》)旗鼓相当的身体能力吧……?」
「对。那就表示,我们的想像力只有那个程度。」
「────」
蒂法莉西亚从相同的论据导出相反的结论,从她身上感受到无可动摇的说服力。
概念零次的力量获得证明的部分,只有肉体优秀而已。
无法想像的厉害没抽象化,不构成概念。
「简单扼要地说,〈幻魔族〉的《英雄》……不对,造物主阁下创造的是别的崩喰零次阁下……就是这么回事对吧?」
拿破仑静静地总结,太公望也跟著附和。
「那也很可怕就是了……」
输给了原版的零次,输给了相信那个零次的蒂法莉西亚。
这就表示,结果……
「冒牌货──」
就如蒂法莉西亚识破的那样,概念零次终究是仿冒品,只有那个程度──
……不对,在这个情况下,只有那个程度的人是──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输家摀著脸,做出浮夸的动作,大笑起来。
他反而神清气爽般开朗地说:
「原来如此~!被将了一军啊。没想到最重要的原型竟然不是我。」
「虽然外表确实是我啦。」
「那部分无从改变吧。跟想像力没有关系。」
互相耍嘴皮子的两个零次最后不约而同地别开视线。
「……总之,既然如此就没办法了。输了输了。」
耸耸肩的概念零次潇洒地说:
「这次是这样。」
最后留下的那句话成为开关。
输家彷佛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什么……」
阿尔法对于概念零次突然消失所抱持的疑问与惊愕,立刻获得了答案。
「……概念矛盾,对吧。」
「概念小零次,被理应包含在内的小零次凌驾,以致发生矛盾……?」
拿破仑与太公望几乎同时低语,蒂法莉西亚补充道:
「因为零次说了不只赌上〈森灵族〉与〈解放者〉的命运,甚至要赌存在本身,我想是因为那个缘故。」
「……啊──」
「…………预测到这么长远……」
三人各自想通的同时,上空浮现公告〈解放者〉胜利的文字。
〈解放者〉的《誓约者》蒂法莉西亚•可丽儿古林赢了〈森灵族〉的《英雄》崩喰零次。
四种族同盟,这个世界的人粉碎了崩喰一过(造物主)的企图──?
「…………怎么、会……」
声音宛如呻吟,黑色眼眸映著绝望。
傲岸的恶魔愕然跪地,阿尔法见状缓缓地环视周围。
沉默与茫然自失。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试图破坏状况,相信这就是最终结论。
所以,那、就表示……
「是小弟我们──胜──」
「──会这么以为对吧?」
爽快抬起头来、不再假装沮丧的恶魔,张开双臂揭晓内幕。
「即使如此,要打倒崩喰零次的人是崩喰零次喔!因为崩喰零次最强,能打倒最强的他的《英雄》只有崩喰零次!」
宛如自嘲的笑意与瞠大的瞳孔。只像是发疯失常的狂信者,冷不防露出友善、纯真的笑容。
「话说,各位确实理解所谓的概念是怎样的东西吗?请蒂法莉西亚小姐用平板查看看♪」
保持语音输入模式的平板电脑,按照恶魔的催促,列出概念的意义。
「对,没错,『概念是从同类事物的表象抽出共通部分获得的表象』──也就是说,从各位想像的崩喰零次分别抽出共通部分获得的表象,就是《英雄》崩喰零次。然后,成为概念的崩喰零次敌不过实物的崩喰零次,是因为那个想像不够深入──问题来了,这边的不够深入是谁与谁比较呢?」
「……?那当然是吾等与这个臭《英雄》吧。」
实在过于理所当然的问题。
难以忖度那个意味与意义的雷利斯直率地回应,相反的──
「────!」
蒂法莉西亚、太公望、拿破仑,三人立刻察觉了。
崩喰一过看到三人的反应,非常痛快地拍手说:
「真聪明呀,雷利斯小姐♪那么,如果那个大家之中也包含在场的哥哥大人(实物的崩喰零次)将会怎样呢?」
「那种东西……那种、东西?」
在场所有人终于都发觉那个事实。
「哥哥大人自己想像的哥哥大人,毫无疑问会是超越哥哥大人的存在,对吧?」
「哎呀,实在是很周到啊。」
零次真心佩服般地低语,阿尔法的焦躁膨胀到极限。
「但、但是,《大誓约魔法》下的契约──」
「你以为我会没考虑到那种程度的事吗?」
抢先在前的回答,与摆在眼前的绝望。
「请试著想想,我可是一直只思考这件事活过来的喔!」
彷佛要用全身感受阿尔法乃至在场成员的动摇般,恶魔张开双臂,高声讴歌。
「对,我的目的始终如一!败北才是哥哥大人真正想要的东西,最快乐的事情──我一心梦想著达成那个目的,苟延残喘至今!即使发生意料之外的事情,就连意料之外也都会全部……全部全部全──部吞噬掉!!」
所以──
「这也全都──按照预定。」
唐突现身的银发少女,让身披的最强《魔神器》──『傍身之暗』静静蠢动著。
◆◇◆◇◆
〈幻魔族〉的巫女兼顶点的〔四血姬〕之一,浮士德与梅菲斯托费勒斯(崩喰一过)这名《英雄(造物主)》的召唤者,克兰蕾优•希弥希卡。
她为何在此时,为了什么目的,于这里现身──?
看到她稍微移动『傍身之暗』露出的一同转移过来的物体,更是加深了在场大半的人所怀著的疑惑。
「雷斯特•恩戴瓦……?」
父亲无力地躺在地面的身影,让蒂法莉西亚不自觉大叫。银发少女见状,露出略显忧愁的表情低语:
「……我一直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人拥有感情。」
黑布呼应蕾优的话,强行让雷斯特站起来,形成吊在空中的状态。
「…………唔……」
「这是在做什么……!?」
「无论是谁都有胸口深处受到撩拨的感觉。所以我寻找过,不断寻找、寻找、寻找──遍寻不著。尽管如此,却什么都感觉不到。」
既不感觉悲伤也不感觉寂寞。
只是在确认「就是那样」的事实。
「但是,那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我只是『装置』。」
「……装置?」
「和那个一样。」
她用黑布指示的是青年外表的浮士德,名为浮士德的造物主容器。
「…………臭偷窥狂。」
悲痛地挤出声音的阿尔法知道──
〈幻魔族〉的巫女兼顶点的〔四血姬〕之一,克兰蕾优•希弥希卡。
〔四血姬〕们创造出来的〈幻魔族〉女王《欠月的零姬》。阿尔法知道她与〈森灵族〉的前《英雄》克丽奥佩特拉谈过什么。
「……所以你想要用某种方法谋害那个男人,获得感情吗?」
雷利斯的话语蕴含著明白的敌忾心,蕾优冷不防仰望天空,轻声低语。
「那或许也是好主意。」
冰冷至极的眼神不是看向发言者〈龙斗族〉的《誓约者》,而是绷紧身体的〈解放者〉《誓约者》。
「尽管相处短暂,但一起生活过的人、重要的人被夺走──至今不曾有过这种状况,值得一试。」
「……你误解了。就算有血缘上的关系,我只觉得那个人是外人。要产生感情波动──」
「产生感情波动与血缘关系并没有关系。你就是这样吧。」
不会乐见任何人在眼前受害。
蒂法莉西亚•可丽儿古林就是那样的少女。
然后正因为是那样的蒂法莉西亚,所以值得激将──
「快快快,蕾优,已经不必再卖关子了吧♪」
在恶魔催促下,蕾优将雷斯特吊得更高──最后停住了。
她看著充满嗜虐心浮现微笑的造物主少女,以及──
「……主人。」
轻声低语的蕾优内心产生不可解的波澜。
从相遇时就没变、体内不是克兰蕾优•希弥希卡的那个人所感受到的爱情。
蕾优明白。蕾优就是明白了,这不是蕾优自己怀抱的感情。
她曾经以为那是属于自己的东西。曾经想这么认定。
但是──愈是与崩喰零次一起生活,愈不由自主受到他吸引,感觉到理解与疏离,使她最后不得不确信。
「我也只是崩喰一过。」
受『她』促使、召唤『她』出来的蕾优,只是装置。
克兰蕾优•希弥希卡原本就是〈幻魔族〉〔四血姬〕,只为了某人方便而创造出来的存在,不允许「拥有属于自己的东西」这种奢望。
「所以──」
「欸,蕾优。」
叫住蕾优、打断她的那道声音。
面露一如往常、放荡不羁的表情,甚至让自己心爱的那个人。
「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他轻松说出刺进她胸口的话,少女的脸庞明显扭曲──
「克兰蕾优•希弥希卡。」
恶魔的声音覆盖了上去。
「动作快。」
命令被不带任何感情地实行了。
「──喀!」
黑布的末端,缠住了高高吊起的雷斯特脖子。
「呿,亚瑟!!」
雷利斯打出信号,不只亚瑟,贞德也动了起来。
「【主啊,请指引我(Dieu vous bénisse)】!」
即使状况混乱至极,依然忍不住发挥正义感见义勇为的〈龙斗族〉与〈神翼族〉《英雄》,各自显现自己的《伟能》,要打碎无机质的《魔神器》。
『傍身之暗』一部分布化为好几道鞭子迎击,两人回避了过去。
「《克拉伦──」
亚瑟拔出的红剑,在发动前便遭到弹开。
「什么──」
她不可能看错那道光芒与魔法阵。
「奇怪,你不知道吗?《大誓约魔法》的防御结界。」
会排除有意危害的攻击,是这个世界的基础与根本。
一时没意识到那会理所当然发动的亚瑟想到理由,惊讶地看著被吊起来的青年。
「难道──」
「……蒂法……莉西亚……」
父亲发出痛苦的呻吟,蒂法莉西亚不自觉探出上半身,就在那时──
「不对!这个男人是自愿变成这个状况的!所以缠住脖子的《魔神器》才没弹开!」
亚瑟这么大叫,雷斯特恢复严肃的表情──
「──不好意思。条件已经具备了。」
伴随著话语,他被『傍身之暗』包住后从原地消失,接著出现在雷利斯背后。
「──!?你这──呜。」
这个举动完全出其不意,〈龙斗族〉《誓约者》被雷斯特手中的『某样东西』碰到的同时失去意识,见状率先察觉意图的《英雄》只有太公望。
「赛蕾!!躲到人家背后──」
「单纯的力量──」
太公望手持打神鞭要掩护自己《誓约者》的反应完全在预料之内,雷斯特在〈海精族〉《誓约者》动起来之前,用同样方法压制住她。
「只要表明目标──」
直到赛蕾瘫跪在地上,才发觉下手目标是《誓约者》时,已经太迟了。
「就能够轻易诱导。」
「──该不会是为了引诱我们过来……!?」
在终于与亚瑟得到相同结论的贞德面前,〈兽妖族〉《誓约者》倒伏在地,没有抵抗的〈神翼族〉《誓约者》的白光,被雷斯特•恩戴瓦持有的球体吸走了。
彷佛事先就这么注定般,动作流畅无阻。
让『傍身之暗』像翅膀一样拍动的他,手上拿著的球体,看得到绿光、红光、蓝光、黄光、白光的带状游走。
仔细看,那些似乎重合著密密麻麻的文字。
「你这家伙,对雷利斯做了什么!!」
「好,亚瑟安静一下。」
「崩喰零次……?但是──」
「你不相信我吗?」
明明很无礼,却有不由分说的压力。
不像以往的零次的应对,让亚瑟沉默了。
关于这点,其他面临《誓约者》的意识被夺走的《英雄》也一样。
「所以,之后也将〈幻魔族〉的意识夺走就结束了?」
顺著零次指著的方向看去,尽管他那名拥有青年外表的妹妹一点反应也没有,不过──
「种族的固有魔法式集满六个时,会发生美妙的事情♪」
梅菲斯托费勒斯不正经的回答,让阿尔法皱起了眉头。
「固有魔法式,集满六个……?」
「喔──……原来如此──据说是那样耶?」
零次连头也不转。
正因为他完全没表现出那句话是对谁说的,在场所有人都看向一名少女。
那是某种预定和谐。如果是她的话,就会理解零次的话的共识。
在无言的催促下,蒂法莉西亚也同样彷佛瞭解了一切似地,笔直看著他说:
「雷斯特•恩戴瓦……不,请容我这么称呼──父亲大人。」
令说出口的本人都觉得别扭的话语。
雷斯特微微眯起眼睛,蒂法莉西亚对他继续说:
「那是母亲大人期望的事情吗?」
「……你以为那点程度就动摇得了我吗?」
直截了当的话语与嘲笑。蒂法莉西亚与父亲正面相对,静静地回答:
「不,没那个必要。因为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
这么大发豪语的她凝视的是球体,晓得这点的雷斯特紧抿嘴角。
「既然知道就更是白费工夫。你并不认为能够说服我吧?」
「──我再问一次。你做的事真的符合母亲大人的期望吗?」
雷斯特•恩戴瓦亲口说过,他活著是为了救克蕾雅莉西亚。
所以,在他心目中有意义的只有那件事。
「不管克蕾雅莉西亚怎么想都无所谓。」
「不管克蕾雅莉西亚怎么想都无所谓──对吧♪」
说话声完全重合,蒂法莉西亚转头面向恶魔,露出感情。
「你不惜那么做……!」
「不对,这是我的意志。」
雷斯特的坚定语气打断了蒂法莉西亚的气愤。
彷佛猛烈燃烧的火焰加上新的火焰,蒂法莉西亚用力握拳。
「既然是遭到设计的,那就一样吧!?」
「就算如此,结论也不会改变!」
「……唔!」
──露出那么痛苦的表情,还说什么结论!
来到喉头的话语,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不行。蒂法莉西亚无法踏入他的心。
管他是亲生女儿还是什么,雷斯特都不会动摇。他心意已决,无从撼动──
「哪有~很难说吧~?」
尼特族的奸笑,让蒂法莉西亚重新拾回差点拋弃的思考。
零次有所疑惑,就代表还有可能性。
在哪里、在哪里──
「【克兰蕾优•希弥希卡,请履行契约】。」
恶魔的话语与契约之光中断了一切。
「【雷帝斯•法特•可丽儿古林──破坏《大誓约魔法》】。」
发出异样光芒的魔法阵有两个,一个出现在蕾优与恶魔之间,另一个出现在雷斯特与蕾优之间。
事先缔结的契约,无关本人的意志强制实行了。
雷斯特从浮士德身上取出的是漆黑的魔法式──〈幻魔族〉的固有魔法。
众人目睹球体集结了六种族的固有魔法式后,已经不可能不察觉了。
「《六面魔法体》……」
顺著阿尔法仰望的方向看去,是各种族独自的魔法体系复杂组合创造的《大誓约魔法》的根本。
没错。在场有六种族的《誓约者》──思考到这里时……
「难道全都是为了那个目的──」
在说到最后之前,雷斯特•恩戴瓦手中的球体迸开了。
飞散的六条带子,发出令人睁不开眼睛的耀眼光芒。
同时响起宛如玻璃球碎裂的响亮声音,全身获得奇妙的飘浮感。
最后是令人站不住的强烈晕眩,阿尔法不自觉当场跪下。
「《大誓约魔法》顺利消失了。请各位为新时代的揭幕鼓掌~♪」
阿尔法侧眼看著拍手的恶魔,赶紧仰望天空。
直到上一瞬间还存在于那里的正六面体,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会、吧…………?」
全种族心愿的结晶,这么轻易就──
「那么现在就来看看各地的反应吧。」
恶魔用双手指尖描绘的无数四方形瞬间展开,上面分别播放著不同地方的影像。
绝大多数的影像,只有众人对于袭卷自己的异样感觉感到纳闷的模样而已,但一部分影像也看得到因为理应缔结的契约未履行而混乱的情况。
然后──
「啊…………啊…………」
顺著瞠大眼睛的亚瑟视线看去。
在那段影像中,〈龙斗族〉少女倒在血泊之中。
旁边的少年,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看著自己被血弄脏的手。
「哎呀呀,刚好在吵架吗?如果是正常情况,即使是一时冲动,也会因为防护魔法发动,只会让加害者被弹开而已,真是倒楣──不,像这样成为新世界最初的基础,算是幸运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亚瑟•潘德拉刚的凄厉大叫与影像中的少年重叠。
〈龙斗族〉《英雄》在激动情绪驱使下,不顾一切地持剑飞去。
目标是一切的元凶,恶魔──
「事情就是这样,因为《大誓约魔法》消失,许多事都变得无效了。首先是──」
恶魔伸出的左手产生多重魔法阵,发射极大的魔法弹。
散播巨响与冲击的黑色魔法弹,轻而易举地炸飞了眼下一部分的大陆,彷佛顺便般从右手施展的雷电则是猛烈地重击亚瑟。
「啊……唔……」
白皙肌肤烧成焦黑的亚瑟,无力地倒伏在地。
「嗯、嗯,防护魔法确实消失了。这•就•表•示•呢──」
「《大誓约魔法》下的契约变得无效(桎梏消失),可以不限次数地召唤概念零次……那就是你的计画的最终目的吧,崩喰一过。」
蒂法莉西亚不掩愤慨,快狠准地抢先说出结论,恶魔投以冷冷的视线。
「……是那样没错……但总觉得……很火大呀。算了,就不计较了……」
恶魔拉著站在旁边的蕾优的手,矫揉造作地依偎低著头的雷斯特。
「解体《大誓约魔法》时,需要一点~点协助(强制力),但事情变成这样就已经无法挽回了。对吧,雷斯特先生♪」
雷斯特对于攀谈毫无反应,恶魔一副那也无所谓的样子,夸张地张开双臂。
「来,这样最棒的舞台就准备完成了!准备完成了喔!无论多少次、多少次、多少次,都会永远──与不断变强的崩喰零次战斗,直到输──」
「输的人只有你一个就够了。」
忽然有道声音从极近距离低语。在反问之前,黑布便已贯穿少女的腹部。
「────咦?」
化为锐利刀刃的黑布──那是『傍身之暗』,恶魔吐出鲜血,转过脸去看〈幻魔族〉的少女。
克兰蕾优•希弥希卡只是彷佛看到难以置信的画面般,茫然地看著这边。
「可丽儿古林(让一切化为可能的一族)拥有所有《魔神器》的所有权。」
直到上一瞬间应该还很懊恼的雷斯特•恩戴瓦──〈隶人族〉之王雷帝斯•法特•可丽儿古林,自在地操纵著应该只是暂时向蕾优借来的《魔神器》,如此表明。
「我没说过吗?」
彷佛从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做似地,雷斯特冷酷地俯视著恶魔,恶魔勉强露出了笑意。
「噗、噗呵……基……基于缔结的、契约……无法拒绝……破坏《大誓约魔法》的命令……所以……等到《大誓约魔法》消失以后(契约无效)……便利用……召唤……需要巫女的立场……采取行动……就是这样……对吧……」
对雷斯特•恩戴瓦的绝对命令权。在《大誓约魔法》下缔结的那个契约,只要根本的《六面魔法体》遭到破坏,当然就会失去效果。而重新召唤崩喰零次,绝对需要雷斯特这个巫女……也就是不得不将之置于身边。
雷斯特利用那个立场,采取了出其不意──完全预谋的行动。
「这个嘛,单纯只是夺取《魔神器》所有权的条件有很多……是大约想得到最糟的办法。」
如果可以的话,他并不想用。
但是,尽管如此──
「没那种事喔♪」
突兀的开朗说话声。
「你不那么做,我才困扰呢。」
从克兰蕾优•希弥希卡背后探出头来的黑色少女毫发无伤,教人不惊愕实在强人所难。
「什么──」
「那是替身喔。你吓了一跳吗?」
在少女指著的前方,化为锐利刀刃的『傍身之暗』的尖端,已经不见少女的身影。
雷斯特正要反射性地往后跳开,他手中的黑布就缠住了他。
「──唔──啊!?」
「〈幻魔族〉的《英雄》浮士德的《伟能》梅菲斯托费勒斯,能够以周围的想像力为条件名副其实地引发任何现象,而且谁都知道我就是《万象乐园》的造物主。也就是说,目前我无所不能。」
从极近距离,送上充满嗜虐心的笑意。
「所以,巫女早就没用了──我没这么说过吗?」
「──……」
掐紧的『傍身之暗』放松了力道,那是因为对象完全失去意识了。
周遭传来唰的一声,恶魔愉悦地面向那边。
蒂法莉西亚•可丽儿古林出乎意料地一步也没动,低声问道:
「……于是,如此一来才终于一切准备就绪了吗?」
「……刻意不在声音中带著感情,是为了克制自己对吧?」
彼此抢先的对话,交错的锐利眼神。
「召唤,天杀地不需要巫女……?」
「现实有巫女那么认定,就真的会变成那样。那就是〈幻魔族〉《英雄》的《伟能》(她的力量)。所以──」
「嘴上说舞台准备完成了,其实却是雷斯特先生不背叛就会很困扰──就算你明白了这点,那又怎样?」
声音冰冷、不带感情。
脱掉了小丑面具的崩喰一过,彷佛要刺穿对方般地瞪著蒂法莉西亚。
「已经不需要扮演恶魔了吗?」
回以讽刺的蒂法莉西亚也不再委婉。
「不需要。反正都已经到了这个阶段。」
简明的答覆。少女露出本性,面无表情,继续说了下去:
「对吧──哥哥大人。」
在少女凝视的前方,尼特族依然浮现模棱两可的笑意面向蕾优。
银发少女只是低著头,握紧著拳头。
这就是崩喰一过的爱。
为崩喰零二(零次)、为最爱的哥哥思考、思考再思考之后的尽头。
「……真是的,真没办法啊。」
尼特族耸耸肩,俨然嫌麻烦地站起来,走向目前尚未解除战斗态势的贞德。
「椅子。」
「…………咦?」
「要我讲第二遍吗?」
「──对不起~!」
「唉──……总之变出两张面对面放置。款式是──」
然后零次在【神之国】变出的宛如王位的奢华椅子坐下,跷起二郎腿,出现在他前面的是更加洗练的概念崩喰零次。
「…………!」
「哦,原来是那样吗?」
零次笑嘻嘻地将手肘搁在椅子扶手,召唤到他面前的概念零次,与第一个明显不同。
首先,服装不一样。第一个概念零次跟现在的零次一样,穿著学生服;但这个概念零次穿著宛如丧服、清一色黑的正装。
虽然五官是原版的零次,但表情弥漫著极其冷漠阴郁的氛围。那简直──
「原来如此,浮士德(那个)就是你理想中的我。」
「…………小零次,看起来好悠哉……」
不仅是不禁小声感叹的太公望,零次以外的所有《英雄》都绷紧了脸。
理由是──
「是怎样……这股天杀的荒谬的《命运力》……!?」
「先前召唤出来的零次阁下虽然也很可观……但这个就算保守而言都超乎常人呀……」
由于想像力而变得无限强的概念零次。如同崩喰一过所言的现实,然而在亲眼目睹之后才不得不痛切体会。
不是道理,而是彷佛会将世界吞没的压倒性《命运力》。
这种东西不可能靠小聪明撂倒──
「总之,先坐下如何?」
「…………」
新的概念零次无视零次的耍嘴皮,泰然伫立。从新的概念零次中感受到难以承受的沉重压力,蒂法莉西亚甚至浑身颤抖起来,发出了惊叹。
明明只是站著而已,为何却──
蒂法莉西亚感到疑惑,随即发觉不只是那样而已。就像梅菲斯托费勒斯(崩喰一过)展示的那样,现在这个世界不存在《大誓约魔法》。
那也就表示,没有非暴力的绝对保证、没有自动弹开他人害意的绝对保证;他人害意的结果造成的死就近在身边。
(会死……)
梅菲斯托费勒斯。克兰蕾优•希弥希卡。概念的崩喰零次。
只要他们有心杀蒂法莉西亚,就能轻易杀死她。
蒂法莉西亚从懂事前就受到《大誓约魔法》保护,实在没什么现实感。
但是,肉体与本能都理解并接受了那个事实,甚至敲响警钟。
然后──
(一旦理解了……一旦发觉了……)
理性也同样地从正面清楚看见──死亡的恐怖。
恐怕《英雄》们也一样吧。她们在原本的世界知道死为何物。
正因为知道死为何物,才在概念零次这个压倒群雄的强者面前裹足不前。
「这就是我的作品,哥哥大人。」
既不是自大也不是讽刺,妹妹淡淡地表示,零次模棱两可地笑了。
「作品,是吧……」
落寞的表情,那是一点都不像零次的感情。在蒂法莉西亚出声之前──
「那么,就如你所愿来进行赌上存在的【较量】吧。喂,※性少女。」(译注:「圣少女」日文音同「性少女」。)
零次对贞德说了些什么之后,替表情惊讶的她戴上项圈,并轻轻推著她。
那个不自然的举动,让蒂法莉西亚慌了起来。
「等……请等一下。」
她不禁叫住零次。
出声之后才开始思考该说什么才好的蒂法莉西亚假装没发觉这点,说道:
「没有《大誓约魔法》……要怎么【较量】?」
声音之所以发抖,是概念零次害的──蒂法莉西亚想告诉自己就是那样,握紧拳头。
「只有一个方法吧?」
总觉得腹部深处隐隐作痛,尼特族弹响手指回应了面孔扭曲的蒂法莉西亚。
瞬间,贞德小声发出愉悦的惨叫,眼前的空间迥然一变。
起伏不大的平原与金黄麦穗摇曳的小麦田,到处飘浮的半透明板子。
看到【神之国】创造的空间,有所防备的人只有太公望与拿破仑,蒂法莉西亚及阿尔法都认得那个景象。
「『真实人生游戏』……?」
「在这个状况……你还天杀地打算胡闹吗……?」
顺著蒂法莉西亚与阿尔法一边那么低语一边凝视的方向看去,过去与阿耶珥•奥拉【较量】也曾使用过的板子很不对劲。
正确而言是配置很奇怪。
从起点就立即延伸到浮游大陆外,在遥远的另一边不自然地中断。
俨然就像是必须朝著代替终点的空中踏出去──
「……欸,小零次,你是认真的吗?」
太公望语气强硬。
〈海精族〉《英雄》反常的意见,让阿尔法也发现了──
「难道……天杀的分出胜负的方法是──」
「人生的尽头──真是陈腐呀。」
拿破仑的话语夹杂嘲笑。
宛如轻蔑的说话声,听起来只像愤慨。
「没错、没错。霹雳陈腐又单纯明白的──真实。」
零次浮现的那个表情,与谈论情爱时相同。
「零次!」
不假思索地大叫的蒂法莉西亚遭到无视,尼特族对冷漠的概念说话:
「真实人生游戏的规则就是『将自己当成棋子,掷骰决定停在哪格,实行该格的指示事项』。很简单吧?」
「不管是怎样的【较量】都无妨。」
一过代替保持沉默的概念零次,静静说道。
「不管是怎样的【较量】,都会持续到哥哥大人输掉为止。」
「喔,是吗?」
除了简短回答的零次,所有人都宛如接到死亡宣告般咬紧嘴唇。
假如零次与这个概念零次【较量】获胜,将会召唤出新的──更加优秀的概念零次,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这就表示依照现状,零次的胜利在原理上不可能达成,除非改变根本的召唤系统,不然甚至无法构成较量。
而为了让最起码的对等战斗成立──
「顺便一提,我、蕾优、雷斯特•恩戴瓦,不管缺了在场哪个人,都不会对召唤构成任何问题。经过先前的步骤之后,已经不需要巫女了。」
这句补充在绝望上又加深了绝望。《伟能》梅菲斯托费勒斯以定见为发动条件,名副其实地让所有愿望具体化。
在众人目睹召唤不需要巫女的事实,形成共同定见的这个局面,如她所言地连行使武力(最终手段)都没有意义。
这下真的束手无策了。
「……回归正题。那么,在开始【较量】之前──」
本来已走向起点的零次唐突转身,走到蒂法莉西亚前面。
和平常一样,模棱两可的表情。
因为看惯了,所以反而觉得不对劲,即使蒂法莉西亚顾著想事情,也很快就察觉到了──
他下定了某种决心……?
至今不曾有过那种事,蒂法莉西亚不自觉有所防备。
「怎样?零──」
在蒂法莉西亚说完「次」这个字以前,零次夺走了她的吻。
「………………!?……………………噗哈!?」
时间很短,却不是一瞬间。那时间充分得让蒂法莉西亚足以晓得亲过的嘴唇很柔软、零次的睫毛意外地纤长、自己的脸烫得非比寻常之类──
「哈,你居然噗哈一声。」
最重要的是,零次自己的反应太过普通,蒂法莉西亚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
「你……你……」
头脑无法运作,完全不懂。为什么、零次会、突然、在现在──
「啊──只亲蒂法莉西亚会说不过去啊。阿尔法,【过来这边】。」
「咦…………咦!?为什么!?」
发光的契约魔法阵与擅自动起来的身体让阿尔法发出尖叫,零次随口说:
「啊──从克蕾雅莉西亚修正之前就存在的个人间的特殊契约,果然依旧有效吗?」
「等────嗯呣。」
「不好意思啊。连这也让你排第二。」
从极近距离说话的声音,与比蒂法莉西亚更短的亲吻。
「────」
最后他把手放在她的头上,阿尔法愣怔地瞠大眼睛。
「…………小零次……该不会……」
「不好意思,太公望,你还是敌人,所以就免了……嗯──依照那个观点,喂,亚瑟,你还活著对吧?」
「…………」
「啊──是是是,假装昏倒也没用。那个我可是无机可乘的。」
「……………………既然如此,你到底──呣唔!」
愈来愈短的亲吻看似敷衍,但被吻的人不这么想。
亚瑟双颊飞红、惊慌失措,就连身体状态都看似比先前好转。零次一度拥抱亚瑟之后,走向拿破仑。
「哎呀,我不需要那种饯别呀。」
饯别。临别致意──
「好啦好啦,别那么说。」
「……崩喰零次阁下,我本来很欣赏你。是我高估了吗?」
「谁知道?对我说也没用吧。不过,如果我能说什么──」
零次跪了下来,亲吻拿破仑的手。
他看准了拿破仑因意料之外的行动而惊讶僵住的瞬间,拉过她娇小的身躯,抱了一下。
然后对瞠大眼睛的她,轻快地笑著说:
「顶多就是之后万事拜托了吧?」
依照宣言,随即转身背对的零次,最后直接穿过贞德面前。
都到了显然是特别时刻的这个关头,却连话都不说的残忍放置PLAY。
「啊啊、啊啊啊……!」
正因为是最差的待遇,所以才至高无上,超M的变态《英雄》抱住自己,流露出娇声,尼特族对她只投以浅笑。
「你在……做什么……?」
蒂法莉西亚──
她露出相遇以来最糟糕的不争气表情,还发出寻求依靠的声音,尼特族见状差点笑了出来。
「你那是什么表情啦。」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那样!」
她已经有答案了。只能说已经有答案了。
尽管如此,她仍不小心把那没有意义的问题说出口。零次耸耸肩,平静地笑著说:
「你自己思考看看如何?」
那个表情。
声音──
「现在的你办得到吧。」
在错身而过之际,他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蒂法莉西亚无法阻止小声这么说的零次。
她想起嘴唇亲吻的触感,拚命控制住想大吼大叫的自己──
「请适可而止。」
明明冷漠却激动的说话声。
妹妹不是对零次,而是对蒂法莉西亚投以冰冷的视线。零次理解妹妹虽然表情完全没有变化,但她正在生气,于是耍嘴皮子说:
「你还是一样性急啊,一过。会没异性缘喔!」
「……一派胡言就免了。假惺惺的道别也已经够了吧,请赶快开始。」
「好好好。那就──我先啦。」
在契约魔法阵并未展开的状态下,零次就抵达出发位置,随便掷出骰子。
「喔,是六嘛。真是好兆头。一、二……六。然后,板子是……『原地待机』,什么事都没有吗?真无聊啊──来,轮到那边的我了。」
游戏流畅进行,蒂法莉西亚的念头只有一个。
──思考吧。
思考吧思考吧思考吧──
那是蒂法莉西亚唯一能做的事──是她该做的一切。
山穷水尽的现状成立在我方毫无计策的前提上。意思是我方无计可施了,才任人宰割──如果不这么想,就无法理解。
──但是,若事情真是这样,这个前提并不成立。那是因为零次不可能毫无计策。关于这点,蒂法莉西亚没有根据。虽然没有根据,但零次至今一直玩弄著计策。不管面对怎样的绝望状况,都能扭转乾坤。所以他肯定有计策。蒂法莉西亚如此相信。
「喔──那边也是六吗?」
但那是怎样的计策?那个计策包含蒂法莉西亚的行动吗?
──零次叫蒂法莉西亚自己想。如果那就是在打信号,计策之中包含蒂法莉西亚的可能性很高。那么具体来说该怎么行动?线索在于零次的行动──亲吻蒂法莉西亚她们的道别演出。
为了让一过,也就是为了让概念零次大意?
──这种连蒂法莉西亚也预想得到的事情,对方不可能上当。
计策是?或者也有可能是利用将计就计的思考。
──不只对蒂法莉西亚,他对阿尔法、亚瑟、拿破仑也做了同样的行动,略过太公望这点也令人在意。在意就表示非思考不可──
「那么,接下来轮到我了──虽然很想这么说,但不好意思。这样就分晓了。」
假如,从前提就错了呢?
「分晓……才第二轮吧?」
如果他没有计策,让蒂法莉西亚像这样思考就是他的目的呢?
「不不不,这样就结束了。对吧?我。」
如果零次打算亲手结束一切呢──?
抵达终点的同时。崩喰零次倚靠著简直就像浑然天成般并排站立的另一个崩喰零次──
带著对方一起纵身跳到板子外。
「住手啊啊啊啊啊!!」
「──赶上啊!!」
放声大叫的蒂法莉西亚,与投掷《克拉伦特》的亚瑟。
制止声,与颠覆纵身跳下之意志的《伟能》。
双方的意图一致,但不管哪个都传达不到。
「还没……!」
亚瑟伸出右手,让《克拉伦特》的轨道转弯追著即将落下的零次,但转眼间,那道身影就消失在视野里了。
──掉下去了。
从浮游大陆──在没有《大誓约魔法》的自动防御魔法保护的状况下──掉到没有〈龙斗族〉巡逻的空中。
也就是说,所以,那就表示……
确实会死。
──比方说……
如果崩喰零次死了,现在这个概念零次也会消失呢?
如果原版的零次死掉,就能够阻止无限次地召唤概念零次呢?
事到如今,做出准确的推测,只是白费功夫。
不是那样、不是那样的。
蒂法莉西亚现在非做不可的是──想做的是──面对的现实是──
彷佛全身冻僵的念头使得牙齿打颤,她思考著自己能做的事,发觉自己无能为力的同时,立刻环视周围。
只要能让他得救,要她做什么都好。如果自己办不到,就依靠其他人──!
尚未从零次的吻振作起来的阿尔法、已经投掷《克拉伦特》用尽全力的亚瑟、原本就处于旁观立场杵著不动的太公望、不知为何在拿破仑跟前闭上眼睛跪下的贞德,以及──
「蕾优小姐!!」
克兰蕾优•希弥希卡听到蒂法莉西亚叫她的声音,浑身颤抖。
那不是因为惊讶之类的单纯理由。
──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零次的话语一直萦绕在脑中,束缚著她──解放了她的力量。
反刍过一次又一次的他的声音,因为蒂法莉西亚的叫喊,而获得明确的方向。
没有感情的人偶,崩喰一过的容器。
那又怎样?
她感受到锁链扯断的感觉。
就算没有感情,就算是某人的代替品。
「都没有、关系──!」
想救他。想救他。想救他。
绝对不想让他死!
不管是被根植的感情,还是被赋予的角色任务,都无所谓了。
此时此刻,想救他的这份心情,就是我的感情──!
「『傍身之暗』!去拯救主人,拯救崩喰零次(我爱的人)!!」
《魔神器》敏锐地对主人的坚定话语产生反应。
冠著暗之名的《魔神器》如光般闪耀,飞向坠落的他。
依照物理法则完全不可能的任务,由不受物理法则支配的《魔神器》漂亮达成了。
在即将重重摔在地表之际被捡起来的崩喰零次,回到真实人生游戏的板子上。
「成──」
──功了。
强忍住脚软,因为成就感与安心感而不禁发出声音的蒂法莉西亚与蕾优,当看到得救的只有一个人后,在瞠大眼睛的途中沉默下来。
被『傍身之暗』抱住的他。
最后彷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般站起来的他,是穿著宛如丧服、清一色黑的正装,散发出极其冷漠阴郁氛围的──
概念零次。
「──────骗人。」
看到蕾优跪了下去的模样,蒂法莉西亚眼前发黑。
克兰蕾优•希弥希卡的命令的确是救出零次。
不可能弄错。零次与概念零次有明确的不同。
既然如此,依照她的意志行动的《魔神器》确实采取了要救零次的行动──只是遭到在一起的概念零次妨碍、排除了零次。
那是事实、是现实、是结论──
「…………啊哈。」
小小的声音打破寂静。
「啊哈哈哈哈哈。」
恶魔外表的少女发出的那道声音,明明在笑,却不带感情。
「一直……我一直以来不断寻求著──一旦真的得到手了……却只是这样吗?」
崩喰一过嘴角维持笑意的形状,皱著眉头,空虚地低语。
想受到零次认可。
为了让零次满足,只是不断思考著怎么打败他。将零次召唤到自己主宰的异世界,让他与超越零次的零次战斗,达成零次必败的情节。
而现在,一过描写的故事如她所愿完结了。
「…………你……满足了吗?」
蒂法莉西亚的声音颤抖。咬住嘴唇的她依然低著头,一过放远目光回答:
「不知道……不太清楚。」
不晓得。真的不晓得。
「得到完美的满足与不由自主地感到空虚,是一体两面。」
不知何时来到近处的概念零次开口说话,一过还来不及惊讶──
「至少崩喰零次实现了愿望,获得满足了……」
心爱哥哥的概念,如此静静地低语之后轻轻抱住一过,呢喃道:
「谢谢。」
……………………
「…………啊啊……」
那是一过一直以来……
一过一直寻求著的、感谢的话语。
她怀抱的心愿──
她活著的目的实现了。
一过紧紧地反过来抱住哥哥、抱住哥哥的概念,从她的眼眸滴下凝聚了漫漫时光的一滴眼泪──
……………………
…………
……
「………………不会消失耶。」
突如其来的、带有感触的声音,让蒂法莉西亚与蕾优抬起头来。
在那里的是依然抱著一过的概念零次。
眼前的光景没变,然而──
「果然并不是满足了就会成佛之类的机制吗?算了,我想也是啊。」
令人不由自主地烦躁、却又可靠到无以复加的──那道充满余裕的说话声是──
「…………零次……?」
蒂法莉西亚这么问道,尼特族的概念──不对,尼特族本人耸了耸肩。
「不是吧,不管哪一个都是我吧。再问得更高明一点啦。」
「……主人……是主人……!」
「没错没错。那样就清楚明白了──表情很棒嘛,蕾优。」
夹杂在故作玩笑之中的柔和微笑,让感动至极的蕾优热泪盈眶。
「──骗人。」
茫然分开的崩喰一过摇摇头。
「骗人……骗人。」
骗人、骗人、骗人──
一过像坏掉的机器一样重复同一句话,零次叹气之后没礼貌地发出呼叫:
「拿破仑、贞德,已经够了喔。」
大手一挥的同时,概念零次变回零次的模样。
──拿破仑•波拿巴与贞德?
他之所以呼叫〈兽妖族〉《英雄》与〈神翼族〉《英雄》的理由是──
「啊──」
指尖按著嘴唇的蒂法莉西亚察觉到那点,与崩喰一过同时大叫:
「你做了什──」
「欸,一过。你以为我会做出临别的致意吗?」
夹杂在调侃的口吻之中,犀利的话语。
「我亲了蒂法莉西亚,也的确亲了阿尔法。所以也会亲其他人──那种理所当然的事,我当然不可能会做吧。」
尼特族的妹妹一瞬间缄默地退缩,一想像他那时候其实做了什么,她立刻回嘴:
「贞德的【神之国】没有改变模样的能力!」
「〈兽妖族〉《英雄》拿破仑•波拿巴的《伟能》【不存在不可能】,是有条件的绝对命令权。只要满足条件,效力也涵盖其他《英雄》的《伟能》。」
──当时贞德为何跪在拿破仑跟前?
她用对敬畏自己之人有效的绝对命令权,命令了贞德什么?
「就算是那样……也不可能甩得掉完美的概念──」
「回想看看。我们掉下去的时候,某人投掷了某样东西对吧?」
亚瑟•潘德拉刚投掷了【克拉伦特】。
会扭曲弄伤之人意志的背叛之剑,从一开始就不是用来改变试图掉下去的零次的意志。
「『如果我快要掉下去了,就瞄准概念零次,使出【克拉伦特】』──那是我从崩喰零次那里接到的话语。」
亚瑟肃穆地陈述,拿破仑浮现微笑。贞德尽管有些不知所措,仍投以坚定的眼神。
崩喰零次背对她们,微微歪著头。
「再问一次喔,一过。你真心以为我会做出临别的致意吗?」
一切从一开始就设计好了。
赢过绝对赢不了的对手的方法──
「…………请天杀地等一下。」
似乎终于回过神来的阿尔法插嘴。
「你是为了隐藏真正的目的才天杀地亲……亲吻,这点小弟我明白了……但是,需要连小弟我都亲吗……?」
「嗯,没必要喔!」
「嗄?」
「没有啦,虽然大可只亲蒂法莉西亚,但如果也亲阿尔法,肯定会很有趣吧?」
「很有趣吧?个头啦啊啊啊啊啊啊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绝对要杀了你呜呜呜呜!!」
泪眼汪汪的阿尔法作势攻击HAHAHA大笑的零次,贞德制止了她。
「阿、阿尔法,我懂你的心情,但现在……」
「请天杀地放开,现在没有《大誓约魔法》,现在就杀得死他!!」
那句话。那句「没有《大誓约魔法》」,让所有《英雄》回过神来。
「呵──呵呵,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中计的恶魔发出大笑。
「所以那又怎样!?」
摀住脸、任由愤怒在没有表情的脸上龟裂的崩喰一过,高声扬言:
「单单解决了一个概念又怎样!?我方可是能一次又一次无限召唤喔!!而且是变得更强大的概念!!」
──没错。既然没有《大誓约魔法》,就无法缔结拥有魔法强制力的契约,不管【较量】获胜再多次都阻止不了召唤概念零次。很快又会召唤出超越败北的概念零次的概念零次,直到零次输掉为止,都会永远持续下去。
「我说过了吧,从一开始就注定你会输!」
亢奋的一过,使得《英雄》们再度受到沉重的气氛支配──
「那好啊,你就召唤看看?」
再轻浮也该有个限度的话语。
尼特族掏掏耳朵,说得像是打从心底无所谓似地,于是恶魔立刻展开了魔法阵。
伴随著确切的魔力奔流,空前绝后的《命运力》化为人的形状受到召唤,概念零次的身影──
并没有出现。
「………………咦?」
直到上一瞬间,都确实感受到了绝对的命运力。
但它不可思议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任谁都无法说明的现象,让一过立即再次采取相同的行动──结果却没有改变。
面对不如意、不合理的状况,只有尼特族一个人表情气定神闲地站著。
「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
妹妹难掩焦躁、方寸大乱,零次耸了耸肩。
「如你所见,我什么都没做喔!」
「骗人!无法召唤了!!」
「不不不,你不是成功召唤了吗?只是才刚召唤就消失了而已。」
才刚召唤就消失──?
……莫名其妙。莫名其妙。
一过无力地摇头,零次无奈地叹了口气。
「稍微思考一下就会懂吧。对吧?蒂法莉西亚。」
将问题丢给蒂法莉西亚。问题被丢给蒂法莉西亚。
在这种时候──蒂法莉西亚并不这么想。
因为蒂法莉西亚也早就想像过这个状况了。
超越零次的概念零次。愈挫愈强大的崩喰零次。
当她这么思考时,疑问忽然掠过她的脑海。这个情况下的强大,意谓著什么?
超越零次的零次,超越了零次的什么?
顽强的肉体、更高的智能……这些当然也包含在内吧。
但是,那并不是崩喰零次的本质。
对,考虑到零次的本质,肉体或智能都是附加的。
蒂法莉西亚所知的他的本质是精神。
而超越那个精神就表示──
「因为到达尼特族的极致,所以在存在的同时会消失吧?」
蒂法莉西亚的答案,让在场所有人都哑口无言。
「…………嗄?」
因为到达尼特族的极致,所以在存在的同时消失?
「……尼特族……终极而言……该说是就连存在都懒吗……?」
荒唐无稽。就连说出这种话都实在过于荒谬的假设。
「……在哪个世界里,会有到达极致就等于存在消失的人──」
「就在这里啊?」
尼特族中的尼特族,嘻皮笑脸地用大拇指指著自己。
「虽然更正确的说法不是『到达极致』,而是『超越』就是了。像现在我就是到达尼特族的极致而存在著。」
「…………不……不不不!天杀地胡说什么!到达极致也好、超越也好,怎么可能光是那样就会消失!?」
「为什么?」
反问这个问题的人不是零次,而是蒂法莉西亚,阿尔法闻言顿时语塞。
「你问我为什么……」
「阿尔法小姐,请你回想看看。零次对一过小姐说过的话。他有任何一次阻止她召唤概念零次吗?不──更进一步说,他是不是还甚至催促她召唤?」
照理来说,愈是召唤应该会召唤出愈强的概念零次。
像现在,概念零次的《命运力》已经庞大到没有上限。
尽管如此,零次却毫无危机感,甚至还怂恿她继续召唤的理由。
那是因为他正确预知了极致的尼特族(概念零次)的下场──?
「……那种……荒谬的……事情……」
不管荒不荒谬,事实就是:一过召唤的概念零次始终才刚存在就消失了。
那就表示──
「理解这世上一切的完全存在。因为完全,所以甚至不需要存在。于是在存在的同时便不再存在的狗屁无聊家伙──他被称为什么,一过你是知道的吧?」
话语声慵懒、却蕴含劝戒,曾经最接近他的妹妹半茫然地低语:
「────『■(神)』。」
◆◇◆◇◆
在零次的催促下,崩喰一过亲自说出答案的意义。
那正是表示,她接受零次的解释,承认眼前的现象。
尽管如此──
「哈……哈哈、啊哈哈哈哈!阿尔法•史岱希丝说得对!荒谬!!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会一次又一次──」
「小一过。」
打神鞭挥动。在恶魔眼前停住的宝具发出微光,限制了她的行动。
少女察觉那个行为的意义横眉竖目,对著背叛的旁观者大叫:
「太公望!!」
「终──于用了《伟能》吗……」
零次那句话,半强制地让蒂法莉西亚推进思考。
太公望的《伟能》,绝对的一次性能力【覆水难收】。
她刚使用在一过身上了──?
蒂法莉西亚在思考的同时得到答案。
「拉拢太公望小姐……是为了避免《英雄召唤》被禁止……」
一过的计画以反覆召唤概念零次为前提。太公望拥有可能颠覆计画根柢的能力,最起码只有她必须处于游离状态才行。
「虽然结果变成这样,就没意义了。」
太公望耸肩,视线转向依然闭著眼睛的赛蕾。
「对不起喔,赛蕾……我好像到最后的最后都做了错误的选择……」
「擅自……擅自决定什么!胜负还没──」
「不,到此为止了喔,小一过。你没发觉吗?」
太公望浮现交杂著自嘲与不以为然的笑意,环视周围。
「这场【较量】,只要小一过的计画没有完美地实现,小零次就不会赢。换句话说──只要计画稍有差池,就是小零次输了喔。」
召唤持续超越零次的概念零次。零次与概念零次的【较量】。
最终是零次败北,因为一过的这个目的达成了──于是便诞生了才刚存在就消失的、完全的尼特族。
也就是说──
「全部都是小零次的计画……就是这样对吧?」
「就说了,我什么都没做。如果要说我做了什么──顶多就是始终做尼特族吧!」
零次用大拇指用力指著自己,太公望瞠大眼睛。
没错。零次自己的确什么都没做。什么都不做,只是等一过的计画完美进行,然后直接偷天换日。
换言之,只是当尼特族而已。
「──呀哈哈,的确是那样没错。」
太公望不自觉爆笑出来,仰望天空。
然后玩味般地低语:
「真的是──没辙啊……」
对于那感慨万千的败北宣言,没有人说任何话。
在彷佛表达《英雄》全体意见的那股氛围中──
「我绝对不承认。」
只有他的妹妹、只有近似于与他互补的存在握紧拳头,颤抖低头。
「一过小姐……」
「这个故事……这个世界明明是我创造的……!但是……结果竟然全部、全部──都是白费功夫……!」
声音渐渐沙哑、消沉。操纵虚构的少女逞强地踮著脚、想要跨越那道高墙。
只是希望他转头看自己。
明明只是希望他认可自己而已──
正因为至今比任何人都更靠近他,才会产生的想法──蒂法莉西亚痛切地明白。
最重要的是,蒂法莉西亚确实看到了,仅仅一瞬间内,零次的脸痛苦地扭曲。
「并不是白费功夫。」
话语脱口而出。蒂法莉西亚对著抬起头来的少女,坚定而直接地继续说:
「零次的确利用了你的计画……但那是因为崩喰零次一直为了崩喰一过而思考,不断思考、正视了崩喰一过吧?」
她所主张的话语、想法,让一过瞠大了眼睛。
「……喂,蒂法──」
蒂法莉西亚打断零次继续说:
「如果崩喰零次自从晓得崩喰一过插手这个世界以后,就只为了这一刻而持续行动──我想,崩喰零次至今毫无疑问都享受著这个世界的乐趣,在这个世界为了你而活。」
在身为尼特族的崩喰零次心目中、在不被自己以外的任何人束缚的他心目中,那是无上重大的事情。
所以她──所以崩喰一过──
「是被他所爱的,我是那么觉得的……」
蒂法莉西亚被自己说出的话所刺伤,不禁按住了胸口。
尽管如此,她并没有低头。
因为,那肯定是真实──
蒂法莉西亚使出浑身解数主张,一过彷佛在瞪她般盯著她看,最后喘不过气似地开口:
「……为什么是由你来说……」
「咦?」
「明明我希望的是哥哥大人……零次(零二)……对我这么说……」
「啊……」
蒂法莉西亚长篇大论地阐述了零次的态度、零次的想法。
那些话由蒂法莉西亚来说也没意义。
因为蒂法莉西亚过于拚命、对她的想法太过感同身受,导致失去对最要紧的事的判断余裕。
「就……就是说呀……──对不起……!」
「被你这么道歉,只会让她更凄凉吧?」
「呜呜……的确──等等,零次!!你对这件──」
「一过。」
零次宛如在回敬般,打断蒂法莉西亚的话,站在一过面前。
他从近距离娓娓道来。
「我对于感情……特别是爱或好感之类的东西,只用道理领会。用道理领会,便会无聊透顶。毕竟基于情爱行动的人超好懂,非常无趣。这倒也不是再重申,但一过,你也是那样。」
「………………我知道……」
一过知道。正因为她知道──
「但是啊。」
零次伸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面带笑容说:
「啊──老实说,这次这个非常有趣。假如它的原动力出自于情爱,我甚至愿意改观。哎呀,所以,该怎么说呢……」
这时陷入沉思的零次,歪著头说:
「谢啦……吗?就结果而言。」
……「这该困惑吗?」之类的。
……「你算哪根葱!」之类的。
虽然能说的话多得是,可是──
「~~~~」
零次(零二)他──自己深爱、尊敬、一直仰望的哥哥他──
不仅承认了她,还不得不修正信念,甚至试图对她表达谢意。
「────呼唔、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
这个事实让一过当场跪下,既没有摀脸,也不顾忌周围地嚎啕大哭。
「唔喔……咦?不是吧,虽然我就猜你会哭,但需要哭成那样吗!?」
零次被跪在地上、像孩子一样不断抽泣流泪的妹妹吓到。尽管如此,他仍好好地蹲了下来,抚摸妹妹的背。蒂法莉西亚满心激动,仰望著天空。
……并不是兄妹各退一步言归于好这么单纯的事。
她名副其实地波及了世界,做了无法挽回的重大事情。
如果要论善恶,肯定会被断定为恶吧。
尽管如此,眼前的光景,只让人能够单纯地说出──
「……太好了。」
──这句话。
「那么,一过的问题就这么解决了对吧?」
另一位当事人零次毫无情调地如此提问,由于现在仍不禁呜咽抽泣的一过勉强点了点头,因此得到了答案。
〈幻魔族〉、浮士德、梅菲斯托费勒斯,以及崩喰一过。
尼特族非常爽快地声明自己与她这个大敌做出了结。阿尔法傻眼地说:
「…………这个臭尼特族,真的不去死一死吗……」
「说出那种话的阿尔法,有发现到这座大陆即将坠落吗?」
「…………嗄?」
「因为之前那次坠落到离地面还满近的位置,所以距离地表大概就剩几十分钟了吧。」
「──嗄啊啊啊啊啊!?什、什么、什么──」
突然得知事实的阿尔法惊慌失措,蒂法莉西亚察觉到愉悦地投以视线的零次有什么意图,一度大口吸气后说道:
「是呀。那么,既然也没时间了,就在各种族首长到齐的这个场合决定今后的事吧。」
◆◇◆◇◆
「什、什么决定今后的事,现在甚至没有《大誓约魔法》,在这种大混乱状态天杀地胡说什么……!?」
对于阿尔法的话,拿破仑也起了反应。
「虽然你想要趁混乱掌握主导权的心态很杰出啦。」
「当然,并不会缔结正式条约。尽管各种族首长到齐,但大半《誓约者》失去了意识。重点就如阿尔法小姐所言,既然没有《大誓约魔法》,就算缔结契约也不存在强制力,无法决定像种族的未来这种重要事项。」
「……?那么,要决定今后的什么?」
亚瑟的问题是《英雄》全体的意见。
蒂法莉西亚环视在场所有人,问道:
「各位对于没有《大誓约魔法》的现状有什么想法?」
「……有比较好,还是没有比较好的意思吗?」
对于太公望这句话,蒂法莉西亚不否定地含糊肯定,继续说:
「我认为《大誓约魔法》暂时消失是好事。现在世界想必处于混乱之中,但是大家应该同时理解了我们果然需要《大誓约魔法》才对。」
至今都毫无自觉地依赖著它的绝对法。
在大半的人心中,甚至忘了它的存在,仅有触发自动防御魔法的人会觉得很烦……在它暂时消失之前,对众人而言,它就是那种程度的东西吧。
但是,一旦消失,人们就不得不探讨──《大誓约魔法》是和平与安宁不可或缺的保障。
「一度失去便会使人强烈意识到没有它的坏处,于是更严格地遵守法律……更坚定地珍惜和平。所以《大誓约魔法》解体不尽然是坏事──若你想这么说,就需要满足前提条件呀。」
看到拿破仑带有几分挑衅的笑意,贞德为之蹙眉。
「……前提条件?」
「如果不能重新创造《大誓约魔法》──结果就只会留下悔恨,对吧~」
太公望这么补充,亚瑟瞠大了眼睛。
「这就表示……要再次创造《大誓约魔法》吗?」
蒂法莉西亚特地提起这件事,代表她有那个计画──亚瑟看著一过说出的这句话,却遭当事者当场否定。
「不,不会创造。因为我认为那样只会恢复原状。」
「原状……迟早有一天又会知安忘危,对吧?那是真的,但没有法终究无法维持秩序呀。」拿破仑说。
「《大誓约魔法》网罗了一切,所以容易让人们没有自觉。另一方面,什么都没有显然又会变得混沌。左右两难呢~」太公望说。
「对,所以才要撷取两者的优点──」
拿破仑说到这里,似乎发觉什么似地瞠大眼睛。
「难道……是那个意思吗?」
蒂法莉西亚点头回应那含糊的发问。
「是。关于要不要再度创造《大誓约魔法》,包含它的存废在内,由全种族讨论决定──我认为那是最佳之道。」
正因为众人现在强烈意识到《大誓约魔法》的存在,才能够讨论它的存废。
然后──
「全种族齐聚讨论,此举具有意义──蕾优小姐,请〈幻魔族〉也务必参加。」
看似愣住的蕾优,缓缓地眨了眨眼睛,最后小声说:
「如果出现了厌倦沟通、想要用力量解决的人呢?」
听到正想被问到的问题,蒂法莉西亚平静地微笑,凝视著〈神翼族〉的《英雄》、〈龙斗族〉的《英雄》、〈兽妖族〉的《英雄》、〈海精族〉的《英雄》、〈幻魔族〉与〈森灵族〉的《英雄》,低头鞠躬。
「身为各种族力量象徵的各位,请现在在此约定吧。一起立下『为了做出所有人都心服口服的结论,会尽全力对话到最后』的约定──我衷心请求大家。」
约定与、请求。
既没有魔法强制力,也不是用力量威胁。
「既然不是契约,要怎么回答都可以呀。」
拿破仑轻声一笑,太公望接著说:
「正因为如此──才可以说真心话对吧。」
「没有拒绝的理由。」
贞德果断地回答,亚瑟点了点头。
「我愿意承诺。」
「愈快下决断愈好……的确是应该趁现在问清楚呀。」
回答充满弦外之音,但拿破仑并没有否定。
「蒂法蒂法真的变得像小零次一样了呢。」
太公望说著,口气宛如在调侃。
「虽然我不是《英雄》……」
原本凝视著一过的蕾优,转而正视著蒂法莉西亚,明确地说道:
「但我发誓。」
「……谢谢各位。」
期望世界恒久和平的克蕾雅莉西亚。
不只要重新建构她建构的《大誓约魔法》,包含就此废除的选项在内,由全种族……包含〈隶人族〉〈解放者〉的全民都为此思考,主动参与其中。
全种族共同主动参与其中的行为,或许最后会消除种族的藩篱,甚至不再需要魔法强制力。
不是拯救特定种族,而是全面不产生弱者的方法。
继承了克蕾雅莉西亚心愿的蒂法莉西亚做出的答案──
尽管那毫无疑问是蒂法莉西亚自己想到的答案。
不过她看著的人,是如此周到地铺著路的〈解放者〉《英雄》。
──反正这也在你的意料之中吧?
蒂法莉西亚只用视线这么询问,零次面露平稳的微笑──不只如此……
他笑咪咪地露出了极其危险的浅笑。
「哎呀,这想法是很好啦,但那样很无趣吧?」
──假如『这也在零次的意料之中』。
「让世界更欢乐吧?」
──他不可能不利用蒂法莉西亚的提案。
「事情就是这样,来让《大誓约魔法》复活啰~」
宛如将大家细心、精心堆起来的积木用手豪迈地扫掉。
尼特族著实天真无邪的破坏宣言,让蒂法莉西亚的思考变得敏锐。
《大誓约魔法》。在全种族齐聚的这个场合,他要用什么手段使之复活?需要的是──
蒂法莉西亚想到的同时,转头看了过去。
「雷斯特•恩戴瓦!……父亲大人呢!?」
「……咦?雷斯特•恩戴瓦?」
阿尔法跟不上蒂法莉西亚的思考,蒂法莉西亚仓促地说:
「要重新建构《大誓约魔法》,需要六种族的固有魔法与『穿越世界的《魔神器》』!前者已经具备,只缺使用后者的权限就会满足条件!」
而拥有那个权限的人是〈隶人族〉之王雷斯特。
因此蒂法莉西亚以为零次打算对雷斯特做什么,但是……
笑得模棱两可的尼特族并没有动作。
……不是雷斯特?
权限。需要〈隶人族〉之王──
……不对。
「〈隶人族〉之王之血!」
既然权限不是在于王这个称号,而是血统,身为雷斯特之女的蒂法莉西亚也有权限──
「零次!我绝对不协助──」
「我知道。」
不是蒂法莉西亚……?
「啊──」
察觉到这件事,蒂法莉西亚当场错愕。
没错。还有一个人流著雷斯特•恩戴瓦之血。
「阿尔法。」
「…………啊?什么事,臭尼特族。」
「希望你能协助我一下~」
「笨蛋吗?小弟我怎么可能天杀地听你这家伙──开玩笑的喵♡」
身为〈神翼族〉的巫女兼《誓约者》阿耶珥•奥拉接班人的少女摆出可爱的姿势,其他《英雄》也终于恍然大悟。
「啊……是是是,原来是那样。」
「为了那个目的……至今一直……?超乎常人呀。」
与感叹的太公望、拿破仑相反,阿尔法被迫摆出羞耻的姿势,因发觉那项事实而凄厉地大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难、难道难道难道──就是为了这时候!?」
「哎呀,不好意思啊,阿尔法,让你什么都听我的。」
零次俏皮地吐舌,将已经泪眼婆娑的阿尔法叫过来,无关本人意愿地集中六色光芒──发觉事关重大的亚瑟慌忙对其他《英雄》说:
「现──现在不是静观的时候吧!?」
「嗯──?小亚瑟想阻止吗?」
「既然有那念头就阻止呀?」
「主人做的事不会错。」
「跨越绝望之后来临的绝望…………哈啊哈啊。」
亚瑟得知焦急的人只有自己与蒂法莉西亚,重新面向蒂法莉西亚。
「〈解放者〉的《誓约者》,就算只有我们,也要阻止他!」
「不,已经没办法了……」
唯一的同志早已放弃,期望完全落空。
然后尼特族眯眼仰望著《六面魔法体》伴随著光芒减弱而完成,同时极其轻浮地说:
「就说了不要紧,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看尼特族那副嘻皮笑脸的模样,根本无法安心。
话虽然这么说也没有办法阻止零次,蒂法莉西亚叹著气阴郁地问道:
「……你制定了怎样的『法』?」
崩喰零次所订立的新《大誓约魔法》。
横竖不会是像样的东西吧。蒂法莉西亚很清楚。尽管她很清楚──
但她还是怀著些微期待,蒂法莉西亚有点厌恶有所期待的自己,没好气地将这个问题问出口──匪夷所思的尼特族《英雄》,做出了超越想像的回答:
「全世界尼特族化。」
「………………………………嗄?」
不不不。
这再怎么说,应该是──
「在开玩笑,对吧……?」
「HAHAHAHA──不可能是开玩笑吧?」
「你是笨蛋吗!?」
蒂法莉西亚全力做出吐嘈。她不得不代表《万象乐园》大力吐嘈。
似乎是打从心底觉得那样的蒂法莉西亚──不对,是哑口无言的所有人都很有趣。零次笑得很痛快,依然故我地继续说:
「应该说,你们想想,之前那旧法需要各种条件,很麻烦吧?因为有复数条件才会有漏洞可钻,也无法彻底落实非暴力。」
「这……」
「所以将这个世界所有人单纯变成尼特族,消除了种族之分。」
「……咦?」
消除、种族之分……?
既不是胡来,也不是不像样。
这是意想不到、至今作梦都不曾思考过的一个结论。
最重要的是,那是──
「所有人变成〈解放者〉──?」
尽管分类与种族同等,却唯一不受种族局限的〈解放者〉。
世界全民变成〈解放者〉──?
「…………小零次……你……」
「真是……高竿呀……」
「等……等一下……请等一下……拜托……呃──」
至今《万象乐园》的七种族一直纷争不断。
但是,没了种族的藩篱──就没了纷争的理由。
「当然并不会因为消除了区分种族的思考方式,就直接变成『好,纷争通通消失~』就是了。那种事我才不管。」
尼特族耸耸肩,说得若无其事。
那个表情摆明很不正经,却不知为何看起来很温柔。
「总之,我要用这套法支配世界。美好的尼特族世界完成了……!呼哈哈哈哈哈哈哈!」
「零次…………你──」
该接下去的话语,以及快要脱口而出满溢出来的心情,被蒂法莉西亚吞了回去。
……不是那样的。
零次在蒂法莉西亚身上寻求的,并不是那种事。
蒂法莉西亚小口吸了口气,笔直地看著前方。
「既然如此……我会打倒你。我绝对不允许世界变成尼特族的世界。零次,请和我【较量】──」
蒂法莉西亚充满感情地这么宣言──
「──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
──然后马上变卦。蒂法莉西亚灿烂地露出恶作剧的微笑,欣赏一瞬间瞠大眼睛的零次。
然后双手扠腰接著说:
「我才不吃那套喔!那样会落入你的股掌之中吧。」
蒂法莉西亚微微歪著头,充满挑战意味地这么宣言──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零次忍俊不禁,噗哧一声发出爆笑。
他笑著说道:
「──你果然棒极了啊。」
在他脸上是看似乐不可支的笑意。
蒂法莉西亚看到零次那副表情,尽管身体深处欢喜颤抖,但表面上完全不动声色。
「哎呀,赌在你身上真的是太好了。这样绝对充满乐趣吧。我果然有眼光!」
「我不负你的期望,成长为最棒的【较量】对手了,是吗?再傲慢也请有个限度。我才不在你的意料之中──而是在你的意料之上。」
「哦,到了这个节骨眼,还说那种话吗?……是说你不会害羞吗?」
「…………才不会、害羞。」
「咦,真的假的?不会吧,那也很不妙啊……」
「好了,别再说那个了!你不必那样挑衅我,我又没说不【较量】!」
「……哦?当然有条件,对吧?」
「那当然。」
缓缓靠近的蒂法莉西亚,不输笑得傲然的零次,脸上浮现故弄玄虚的表情。
她不疾不徐地朝自己的项圈伸出手,当众取下。
蒂法莉西亚的项圈只有零次亲手才能取下,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那是〈隶人族〉的『种族旗』,也成为了她本身的特徵,如今她在为自己戴上项圈的本人面前解除了它──
「………………所以?那──」
又怎样。在零次接著这么说之前,蒂法莉西亚走近零次,凑近他的脸──
夺走了他的吻。
「…………………………嘿?」
当在距离当事者们最近的地方目睹那幅景象的阿尔法,发出愣怔的声音时,蒂法莉西亚已经与零次分开了。
「……嗄?咦?刚才……咦?」
不是零次主动,而是蒂法莉西亚主动吻了他──?
「……这是在回敬你刚才的行为。」
彻头彻尾的奇袭,而且完全是莫名其妙──没有意义的行动。
想必谁都无法想像、就连零次都无法想像的一招,在心理战上势必对蒂法莉西亚有利──
「不是吧,脸好红!!你的脸好红!!」
「……!」
零次的提醒,瞬间让蒂法莉西亚失去余裕,使她心里只剩下害羞──
「哇啊啊啊──!!」
蒂法莉西亚出声甩掉讨厌的想像,慌张地乾咳一声。
「──咳!那么重新──」
「啊──原来如此,你的心灵的确经过锻炼了。虽然是白费功夫啦。」
「那么!重新声明!我方的条件是──『准许在挑战零次之际,徵求两人以上协助』!」
蒂法莉西亚笔直指著零次这么说完,看著依然跪著的少女。
「一过小姐──可以请你协助吗?」
被指名的崩喰一过缓缓抬起头来,擦掉眼泪。
「…………与我?」
「是的。就算获得零次的认可──不,就算与零次旗鼓相当。我一个人也绝对敌不过零次。」
彷佛在表示不需要羞赧。蒂法莉西亚不夹带感情,淡淡地陈述客观的事实。
「但是,我认为只要获得你的协助就不在此限了。」
「………………我……」
「老实说,零次已经十分尽兴了。所以就那层意义而言,你的目的或许已经达成了。但是正因为如此,你不想看看未来吗?」
「────」
蒂法莉西亚伸出手,一过最后战战兢兢地握紧那只手。
「喂喂喂,我根本还没答应喔?」
「难道你不肯答应吗?」
像是在抢夺发话权的话语。她使用了某人常用的方法,零次扬起嘴角一笑。
「──真没办法。我就答应吧。」
「那么就恭敬不如从命,也请蕾优小姐协助啰。」
「……咦?」
阿尔法代替零次感到惊讶,蒂法莉西亚气定神闲地说:
「我没说只有一个人喔?啊,不能找零次攻略同盟的阿尔法小姐实在遗憾……亚瑟小姐意下如何?拿破仑小姐也──」
「──啊哈!毫不留情!欸欸,蒂法蒂法,让人家也加入♪」
然后转眼间就形成打倒崩喰零次这个大敌的一大联盟──当事人零次目睹这幕,摀住嘴角偷笑。
「……拖一过下水是在我的意料之内……但没想到你会做到这个地步啊~」
「不需要选择手段。这是你教我的对吧?」
耳尖的弟子应对如流地还击。
──太有趣了。
好好笑、好好笑、好好笑。
就在零次强忍笑意的时候,蒂法莉西亚的态度冷不防地改变了。
「话说既然要【较量】,就需要决定获胜时的战利品,对吧?」
在与我【较量】中获得胜利才是目的吧──零次还来不及提出这种中肯的意见,蒂法莉西亚就表现得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说:
「如果我赢了,就让我延续刚才的事。」
延续刚才的事,也就是说──
蒂法莉西亚似乎有自己的脸渐渐红起来的自觉,她完全不看零次的方向,一味急促地说:
「简单扼要地说,就是让零次一辈子服从我!很浅显易懂吧?没错,很浅显易懂!!」
──我对情爱没兴趣。
零次不再说那照理说已经说过好几次的话语。
相对的,他叹了一小口气,神清气爽地伸起懒腰。
「那我赢了要当尼特族~一辈子在新世界的统治者蒂法莉西亚•可丽儿古林的背后。」
「──咦?」
新世界的统治者蒂法莉西亚•可丽儿古林──?
「刚不是说要消除全种族的藩篱变成〈解放者〉吗?〈解放者〉的《誓约者》是谁啊?」
反零次同盟出现无形的裂痕,造成裂痕的本人却打著呵欠。
零次将愣住的阿尔法搂进怀里。
「不过──我累了,那也改天再说啰。」
虽然能够预料举起右手的零次接著要做什么,却无法阻止。
「嗄!?等、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到零次与被抱住的阿尔法一同当场消失,蕾优低语道:
「……不是我做的。」
《魔神器》『傍身之暗』彷佛在证明主人的话般轻飘飘摆动,蒂法莉西亚用眼角余光看著『傍身之暗』,低声说「『穿越世界的《魔神器》』……」,叹了一口气。
她确认地环视了周遭一圈以后,切入正题:
「虽然有许多事必须谈……」
对。尽管真的还有很多事要讨论。
「总之──先阻止浮游大陆坠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