刊载于报纸上的彩色照片,画面是爱泽与一位中年男子正准备走进情趣旅馆,粉色霓虹灯广告牌还完整写着旅馆名以及房间费用。
校长立刻召开临时教职员会议。由于宇吕丹高中是县内出名的升学高中,不知校方是否为了守住名声,因此赶在负面消息流传出去前,决定先自行除去这个烫手山芋。
「可恶!」
在放学后的社团活动室里,我重新再看一次号外报之后,懊恼地紧咬住牙根。
这张照片肯定是来自于当时跟踪我们的家伙,如果我再谨慎一点,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我的脑中满是后悔与自责,完全无法专注于今天的课程上。但是我会陷入这样的状态,有部分原因是另一位应当出现在教室里的人,从头到尾都没有现身。
「东云那丫头,应该有为了爱泽在努力吧……」
她是经营学校的东云财团社长的独生女,其发言足以影响老师们,肯定会为了称得上是挚友的爱泽努力取消退学处分。但是因为真的太久都没看见她,我一整天的心情都很忐忑不安。
爱泽现在的状况又是如何呢……?
我回想起爱泽昨晚泪流满面的模样。她只因为自己辜负了我跟东云的协助,就哭成了泪人儿。如果听到自己将会被退学,她又会做何反应呢?光是想象这件事,我又像昨晚那样对自己感到强烈的愤怒。
就在此时,有人敲了敲社团活动室的门。凛然走进室内的人,是表情比平时更加冷淡,并且露出一双精明眼神看向这里的少女……
「东云!太、太好了,我就知道能够在这里见到你!」
苦苦等待的我立刻从沙发上起身,跑到了东云的身边。
「是吗?恭喜你心想事成,不过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咦……你是什么意思?」
东云露出就连我也不曾见过的冷酷眼神,完全没有一丝迟疑地紧接着说下去。
「爱泽爱羽已经正式确定要被退学了,包括针对家属的说明与各式手续,将会在两天后执行。由于那个女人是文艺社社员,因此我想说至少应该通知你一声。」
当我理解到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灭时,我失望地低下头去。
我无法开口责备东云,并且一直说服自己……她今天肯定是从一早就为了爱泽而与教师们周旋到现在。
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东云刚才如何称呼应该是挚友的爱泽呢?
就像过去还很讨厌爱泽当时那样,只称呼她为「那个女人」吧?
「喂,东云,我只想问一下,你到目前为止都做了什么……?」
东云完全没有将浑身燃起怒火的我放在心上,只是轻轻地拨了拨头发。
「这还用问,当然就只是不断听着反对我这个决定的老师们在说些什么。因为那个女人有着外表上看不出来的优秀成绩,所以挺受老师们的欢迎。有不少老师都觉得这是一场误会,希望我能够取消退学的处分。明明爷爷大人都已经将学校的最终决定权托付于我,真没想到自己还被迫浪费这么多时间。」
「你在说些什么?按照你的说法,简直就像是你主张将爱泽退学……」
「真是个迟钝的男人,我都已经跟你说得那么清楚了。」
东云像是打从心底感到不耐烦般,微微眯起自己的凤眼。
「我以代理理事长的身分出席了今早的教职员会议。我以此职位认定本案将会对学校的经营管理造成影响,因此才会立即做出最严厉的处分。」
「先等一下!明明你也知道那张照片里的爱泽并不是真的去援交吧!?居然还下令让自己的朋友退学!难道你是疯了吗!?」
就算当真要退学,这处分未免也决定得太快了吧。
我能够理解老师们为何会提出许多意见。
「之前应该说过,我是东云家的继承人,必须要有独自管理财团的气度。因此我不需要伴侣或朋友,更不会将个人考虑置于组织之前。」
但是就算这样,这次的处分也来得太急促了。
很明显这个决定愚昧到不像是以往的东云会做的事。究竟是什么原因迫使她这么做的?为何她会这么着急?我无论如何思考都想不透。
「爱泽并没有跟人援交。如果她当真被退学了,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哦——你就这么护着那个女人呀?」
东云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悲伤。
不过应该是我看错了,因为东云此时露出了一抹浅笑。
「如果你想阻止那个女人被退学,就得在两天后召开的全校集会上好好加油。关于爱泽爱羽的处分,校方最后还是打算听听学生们的意见,但由于都已有决定性的照片流出,再加上当事人原先就有这类传闻,就算那个女人再受欢迎,应该也不会有人袒护她吧。在如此四面楚歌的情况下,凭你这种人又能做些什么呢?」
「唔……这个嘛……」
我因为理解东云这句话的含意,不禁懊恼地握紧双拳。
「呵呵,你根本就办不到吧?因为小学的心理创伤,你应该很害怕出风头吧。就像数周前上英文课时,如果没有我出面帮忙,你简直就像要昏倒似的。就凭这样的你,根本不可能有办法在全校同学的面前举手发言。」
我现在才终于明白,自己这次所要面临的对手究竟是谁。
那就是我自己。当然真正的敌人不光如此而已。
还有蓄意安排我不得不克服过去的阴影,才有机会站上舞台拯救爱泽的始作俑者,并且也是我最不想与之为敌的清纯系BITCH——东云伊吹。
「……意思是如果我想拯救爱泽,就得乖乖成为你的私有物?」
东云没有回答。但是只要看着她的嘴角,即使答案没说出口,我也已经清楚明白了。
她知道我最讨厌引人注目,所以认定我会在事前就先举白旗投降吗?
不过就算我克服心理障碍在全校集会上举手发言,还是得面对阻挡在前,名为东云伊吹的超一流强者。即使我强调爱泽是清白的,但是在那张照片面前,我所说的话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东云就是看穿这点,才将我逼入只剩下一种选择的状况。既然如此,我只要如东云所愿,成为她的私有物就好吗?
……不对,就算是为了爱泽,我也不想那么做。我在就读国中时被清纯系BITCH算计,凄惨到沦为她与真命天子顺利交往的练习工具。我不想再尝到那种痛苦的滋味了。
不过我昨天已经明白爱泽是个好女孩,因此我说什么都想帮助她,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可恶,我究竟该如何是好?拜托谁来告诉我……
「如果你不想引人注意,应该明白答复我的期限是什么时候吧?已经没剩下多少时间,劝你最好赶紧做出决定喔。」
「……站住。」
看着即将转身离去的东云,我问了一个无论如何都想听见答案的问题。
「下令让自己的朋友退学,这么做真的好吗?难道你忘了爱泽曾经说过她把你当成『朋友』吗?」
「…………」
总觉得现在的东云并不是真正的东云伊吹,我像是要提醒她冷静思考般提出了这个问题。
但是东云在稍作沉默后,轻轻推开了社团活动室的门,语气有些落寞地说:
「明明你都记得那个女人说过的话,但是却不记得我说过的话。」
虽然我听不懂这句话的含意,但是胸口却传来一股彷佛针扎般令人难耐的痛楚。
隔天的课堂上,我的心情像是受到梅雨季的影响,郁闷地扭头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
爱泽似乎因为被校方要求在家反省而没来上课。虽然东云就坐在我后面的座位上,但今天我们完全没有正眼瞧过对方,因此也未曾交谈过半句话。
我昨天直到放学后,都在想着该如何拯救爱泽。但是等我回家一如往常被夏露蒂缠住之后,我才终于认清自己根本无能为力的事实。
因为想要拯救爱泽,我除了得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当着全校同学面前发言,还得说服东云伊吹才行。这种事我是绝对办不到的。
所以我开始觉得爱泽会被退学,也是莫可奈何的事情。
我知道她不是BITCH,是个不曾从事援交的好女孩。
但、但是……再仔细想想,爱泽明明是单亲家庭,却有办法经常购买名牌货不是吗?而、而且当我问她从事什么打工时,她也不敢回答……因、因此她肯定有从事援交,绝对错不了的。
虽然我的内心深处明白这些都不是事实,但是我为了正当化自己的软弱,就只能以这种方式去说服自己接受爱泽被退学的现实。
放学后,当我来到社团活动室时,发现东云也在里面。
明天早上的班会,将改成全校集会。由于东云身为代理理事长,因此明早应该会因为讨论相关事务而抽不出时间来。换句话说,现在是我拯救爱泽的最后机会,东云肯定是为了听取我的答案,才会等在活动室里。
我坐在沙发上,位置恰好与低头看书的东云面对面。
我从书包中拿出轻小说,像是在模仿东云般开始阅读。虽然能够感受到东云稍稍在偷瞄我,但是我为了逃避现实,只能让自己沉浸在幻想的世界里。
明明身为社员的爱泽正面临退学的危机,我却真心觉得自己手中的轻小说十分有趣。
忽然间,我想起自己将会在本周五失去这个社团活动室,一股不舍的心情油然而生。
如果失去社团活动室的话,这股失落感肯定会很强烈吧。但如果在这样的失落感中,对于爱泽的罪恶感还更强烈该怎么办?
我是因为爱泽目前在家反省,才有办法享受轻小说也说不定。不过明知爱泽是无辜的,却亲眼目睹她真的被退学时,我的心中又会做何感受?我到时当真有办法像现在这样沉浸于自己的兴趣中吗?以后当我过着没有爱泽的学校生活,在看到位于自己斜后方的空座位时,真的有办法过得开心吗?
等我回神时,已经接近离校时间,周围陷入一片漆黑。我完全没跟仍在看书的东云说话,拿起书包准备走出社团活动室。
现在是拯救爱泽的最后机会,如果错失这次机会,爱泽的退学就几乎已成定局。但是我却直接走出房间,并以颤抖的手将门关上。
就在这个瞬间,总觉得好像看见东云为了拉住我而伸出手来。
回程的路上,我来到了与学校距离最近的车站间隔一站的电器街。
起初只是想逛逛GAMERS、虎之穴、SOFMAP、ANIMATE等动漫精品店,但是现在却做不到。
原本想说来看看自己喜欢的东西,应该能够转移注意力以减少自己对于爱泽的罪恶感,结果却根本没效,反而变得比离开学校前更加严重。
应该就是基于这个原因吧,我才会走进原先就想去一次看看,以优质女仆咖啡厅而闻名的「E•MAID」。总觉得自己是为了逃避现实,才会很想感受一下日常中的非日常体验。
我一边看着菜单,一边不安地环视店内。
因为这是我毕生第一次光临女仆咖啡厅,所以感到十分紧张……
店内出乎意料有许多已经下班的上班族,现场几乎座无虚席。不愧是优质咖啡厅,在座位间穿梭的女仆们都有着很高的水平。虽然她们看起来都十分忙碌,但却依然真心诚意地服侍每一位主人。
「啊。」
我原先以为只要来这里,就能够忘记其他烦恼。但是当我看见从里面走出来的某位女仆后,这种想法立刻彻底破灭。那位女仆有着一头令我联想起某人的金发,再加上看起来年龄相仿,就算我再不愿意,也不禁会想到那名女孩。
我立刻将视线从那位女仆身上移开,烦躁到不停抖脚。
因为那位女仆就连声音都跟爱泽很相似。当我将视线稍稍往上瞄去,发现她面对男性顾客的亲切笑容虽然看似完美,却又显得有些僵硬。
接着她来到我的桌前,以开朗有朝气的声音说:
「主人,这是您的冰水!请问已经决定好餐点了……………………咦?」
原先准备将水放到桌上的女仆,不知为何紧盯着我的脸,接着忽然手滑……
哗啦——
杯中的水一口气全洒在我的裤子上。
「咦……?」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我直接愣在原地,但是这名女仆从正面凝视着我一段时间后——
「……为、为什么育野会在这里?」
少女用力睁着自己的大眼睛,露出吃惊的神情紧盯着我。
此人正是目前应当在家反省的爱泽爱羽。
我来到了位在二楼的办公区,进到一间摆放着洗衣机与店内存货、看似更衣室的房间里。现在的我下半身只包着一块浴巾,坐在烘干机前的椅子上等待裤子与内裤烘干。
「真、真的很对不起,因为我没想到育野会来到店里,所以才会太过惊讶……」
爱泽身穿以黑白两色为底的女仆装,表情十分尴尬地看着我。
「就叫你不必介意嘛……」
刚才我也说了同样的话,更何况自己也不能因此就生气嘛。
「比起这个,原来爱泽做的打工就是在女仆咖啡厅啊。」
「啊、嗯。」
「那个……虽然我并没有责备的意思,但是为什么之前询问你时都不肯说呢?我是觉得这打工并没有什么不妥吧。」
「那是因为……明明我周围的朋友都谎报年龄去当陪酒小姐,只有我从事这种打工,你不觉得这样挺丢人的吗……」
高中生就去打工当陪酒小姐……果然爱泽的朋友大多都是这种人吗?
「虽然这份打工相较于其他工作是比较特殊啦……不过既然你觉得那么丢人,反正你的装扮也花俏到挺适合去当陪酒小姐,感觉上你去那边打工也可以吧。」
由于爱泽是我目前最不想见到的人,因此我就连看着她的脸都办不到。
「这样啊……果然这类打工并不适合我。」
「没这回事,我不是这个意思啦。」
「没、没关系的,因为大家都说花俏一点的东西比较适合我……」
爱泽似乎不好意思被人看见自己的女仆打扮,她一脸羞红地转过身去背对着我。
「但是我对于陪酒小姐那类工作,还是没办法接受。因为我觉得自己明明还未成年,去那种地方打工总是不太好……而、而且穿着也暴露到得要露出胸部不是吗?我觉得那样太过煽情了,自己不应该去做那种事,再加上……自己也不擅长跟男生说话。」
由于爱泽能够与我正常聊天,因此总是会让我忘记她有男性恐惧症。不过这是怎么回事?再次确认到爱泽是个好女孩之后,我心中的罪恶感也随之加重……
「话说你应该得在家反省吧,像这样来打工没关系吗?」
「啊、啊哈哈……基本上……是不行啦。但是不找点事情让身体动一动的话,心情实在是难以平静下来……」
终于正眼看向我的爱泽,露出令人心疼的笑容。
「抱歉,如果我有事先顾虑到爱泽没有变装的话,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没、没这回事!你不必放在心上没关系!追根究柢都是我不该爱面子对朋友撒谎……所以你与伊吹都不必在意喔!」
我早就知道爱泽会这么说了。
但是心中的纠结却随之增强。
「只是……妈妈那边稍微有点伤脑筋,这部分比较让我担心吧。」
「援交吗……虽然我知道你没有做,但是你的母亲光听校方的说明,终究会信以为真吧。」
如果得知自己独力抚养长大的女儿跑去援交,肯定会打击很大……
「不是的,育野。妈妈在听我认真解释完之后,相信我没有跟人援交,并且还笑着说只为了面子就对朋友撒谎,确实很像是我的风格。不过遭到校方退学这件事,似乎让妈妈很难过……」
爱泽有说过自己在就读国中时,妈妈曾经表示过家中的经济状况很难让她去念高中。爱泽也说过母亲当时脸上那张深感抱歉的表情,真的让她看了很心痛。
「所以我为了妈妈非常努力念书,在报考宇吕丹时成功取得学费全免的资格……妈妈在得知此消息时,露出了至今最开心的表情喔。」
爱泽的妈妈听起来是个只求女儿幸福的好母亲。但是正因为如此,她在得知女儿被这么不合理的理由给退学,应该令她打击很大。
先等一下,爱泽曾说过这一切的努力与其说是为了自己,其实都是为了母亲吧。
「爱泽,难道你来女仆咖啡厅打工,也是为了母亲?」
爱泽听完之后,露出了羞涩的笑容。
「啊、嗯……啊哈哈,因为我家的经济状况不好,想说自己要为妈妈尽一份力,所以才会像这样找个时薪较高的地方打工。我想说只要能够节省伙食费与电气瓦斯费,妈妈也就可以购买自己喜欢的东西啦。」
「……」
什么嘛,为何爱泽的心地会那么善良。我好想逃离不断苛责自己的罪恶感,为此,就非得证明她是个BITCH不可。如果无法证明她是个有在进行援交的色欲系BITCH,也就没有借口能说服自己别拯救她。
我终于把长久以来的疑问给说出口。
「话说爱泽啊,我看你经常更换身上穿戴的名牌货,那是为什么呢……?」
「咦?那个,这个……」
爱泽的双颊染上一抹绯红,并且一如往常习惯性地玩弄自己的马尾。
「其实啊,那是为了让妈妈安心。」
又是为了母亲。简单说来,爱泽是个十分孝顺的好女孩。
「我在就读高中后没多久,妈妈似乎对于没办法给正值青春期的女儿零用钱一事感到非常内疚……虽然我开始打工的其中一个理由是基于这点,但是我也希望能够替自己的将来多存点钱,所以基本上没花什么钱。不过妈妈看见我赚来的钱都没有花用,几乎全数拿回家之后,似乎误以为我特地去打工赚来的钱都没用在自己身上而感到很沮丧……」
总觉得这样听下来,爱泽的母亲似乎容易替孩子瞎操心到有点难搞……
爱泽好像也看穿了我心中的想法,脸上露出苦笑。
「所以呀,我偶尔会去二手店购买便宜的名牌物品,藉此让妈妈知道我为了自己也花了不少钱。我平时会将这些东西穿戴在身上给妈妈看,想说这样应该就能让她感到安心。因为这样,妈妈最近看起来不再因为没给我零用钱而感到内疚了。」
爱泽露出十分幸福的微笑,看起来是真心为此感到欣喜。
这个瞬间已经完全证明爱泽是清白的,她的身上已经没有任何需要怀疑的地方。眼前就只剩下我对爱泽见死不救所产生的罪恶感而已。
此时烘干机停止运作,发出衣物已经烘干的提示声。
爱泽暂时离开房间,至于我则是在换上裤子后,走出了事务所的休息室。
「来,育野,想说趁着最后的机会把这个交给你。」
「咦,这是……?」
我收下有着粉红色封面的可爱笔记本,歪着头露出困惑的神情。
「我明天就会被校方退学不是吗?由于自己没办法继续担任文艺社的社员……这本笔记里写有我至今想出来的各种防止废社的方法,想说就把它交给你。虽然废社期限就在这个星期五,应该是来不及补救……但是这至少能够成为我加入过文艺社的证明吧?」
爱泽脸上露出像是哭又像是笑的复杂表情。这也是理所当然,因为她明明没有援交却惨遭退学,肯定会感到很不甘心。
既然如此,爱泽为什么没有表现出这种情感呢?这个理由很简单。
有一件事是我不久前才注意到,那就是一般人在被人用水泼到身上时,都会感到很火大,不过那天爱泽在被我做出一样的事情时,却是笑着原谅我。
明明爱泽隔天就会被退学,她却心地善良到即使是在这种时候都想体恤他人。因为她担心如果自己哭出来的话,可能会让我感到很自责……
但是这种情况叫我怎么能不自责。因为爱泽的眼睛已经红肿到让人一看就明白,她昨天根本就哭了一整晚……
我把笔记本收进书包后,来到办公区的出入口,伸手握住了门把。
「育野……」
当我回过头去时,爱泽像是心中还有些许犹豫地把想说的话给吞回去,接着露出笑容说:
「很抱歉直到最后都老是给你添麻烦。另外,不可以忘记我喔。」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所说的这句话。因为我目前就连自己在明天该怎么做都还犹豫不决,实在无法说些不负责任的话,但是我心中有个明确的想法。
那就是——我果然不想看见爱泽落泪的模样。
「……我觉得那身女仆装挺适合你的喔。」
我最后说完这句话就走出了房间。
爱泽一边露出微笑目送我离开,一边低语着「不必勉强自己没关系啦」。
我在哄睡夏露蒂之后也回到床上就寝,但是大约经过一个小时后,忽然醒了过来。
我躺在床上往书桌看去,爱泽给我的粉红色笔记本映入了眼帘。在睡前有稍微翻阅了一下内容,里面写了二十个左右关于阻止废社的提案,而且还用心到在笔记中加上可爱的插图以及使用各种颜色的笔。
当我已经放弃寻找不会被废社的方法时,其实也知道爱泽总是在社团活动室里写着笔记。但是依照这么大量的内容来看,想必是她回家之后也继续制作才有办法完成。
「唔!」
我还是很怕当着全校同学的面前发言,也害怕成为东云的私有物,但是我又想拯救爱泽……既然如此,也就只能正面挑战东云吗?
但我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心思那么敏锐的东云,总是想得比我更多更远。
这次的事件肯定也是东云不择手段为了得到我,才会唆使听话的男同学跟踪爱泽,藉此拍下决定性的照片。天姐那起事件当时,我在视听教室前感受到的视线,一定也是来自于她教唆的男同学。等到掌握住我最重要的社员•爱泽的把柄后,最终目的就是打算用来威胁我……至于她会跟爱泽交朋友,也绝对是为了得到我所表现出的演技。
我以有些睡昏头的脑袋思考着该如何拯救爱泽,但是依然想不出任何好方法。
此时想说去喝杯热牛奶来让心情平静下来,就在我准备起身时——
「啊、咦?我怎么动不了……」
不知是否因为一直在想事情的关系,我现在才发现肚子上多了一个东西。
我轻轻把棉被掀开。
「啊~哥哥~♪」
接着又轻轻地盖了回去。
由于觉得自己肯定是睡迷糊了,因此我揉了揉眼睛,再次把棉被掀开来。
「嗅嗅……啊~哥哥的气味果然无论何时来闻,都令人难以自拔呢上」
一位银发美少女只穿着一件白色衬衫,不断用自己的脸颊来回磨蹭我的胸口。平时表情总是冷若冰霜的她,此刻则是闭起双眼,不断散发出幸福的气息。
「喂,夏露蒂,你在做什么?」
「啊。」
此时终于注意到我的家中小妹,缓缓地撑起自己的上半身。
她立刻变回以往的扑克脸,并且眨着没有一丝生气的空洞双眼看着我。
「哥哥,就算你遭到妹妹夜袭,也请别露出那么不正经的表情。」
「明明是你这丫头跑来夜袭我,态度还这么跩啊!」
数分钟后,我跟夏露蒂睡在了同一张床上。虽然彼此能一起做的,也只有数数天花板上的污渍这类事情,不过因为我们从小就经常睡在一起,不仅不会感到别扭,反倒是带给我更强烈的安心感。
此时,夏露蒂率先打破沉默,以平静的口吻开口提问:
「哥哥,看你最近总是无精打采,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唔……果然还是瞒不过你。」
「这是当然的,毕竟我总是待在哥哥的身旁呀?就连哥哥最近发情到思考模式从剧情向游戏切换成尻尻向游戏那样,想跳过交往过程直接把异性推倒的事情都知道喔……哥哥,需要由我来帮你泄欲吗?」
「为啥会扯到这个!?」
话说她有趁着我不在的时候跑来搜查房间吗?
虽然她是我可爱的妹妹,唯独这点就真的是个BITCH。
「哥哥,就算你把我当成情趣娃娃也没关系,所以……」
「那个,这种话题就别再说了………………。唉~」
「……所以哥哥果然有什么烦恼吗?」
居然让妹妹发现自己软弱的一面,简直是逊毙了,不过我现在真的很想找个人谈谈。
「其实……明天有个女生会被退学……如果我想要阻止的话,就非得当着全校同学的面前加油不可。」
「!」
「……咦?夏露蒂?」
夏露蒂将我的脸埋进她的胸口,并且一把将我抱在怀里。隔着单薄的衬衫,我能够从她那娇小又纤细的身躯上感受到体温,香皂的气味更是令我心跳加速。
「哥哥,拜托你别再为了其他人而牺牲自己。」
她的语气一如往常,十分平淡,但是我却能够听出其中的哀伤。
「哥哥在就读小学的时候,也牺牲自己来保护我。但是因为这件事,害哥哥剩下的三年小学生活尝尽痛苦……我很清楚哥哥从那时候开始,就非常害怕自己会引人注目。」
这件事是发生在夏露蒂就读小学二年级,换言之就是我三年级的时候。
某天,我被夏露蒂返家时的模样给吓傻了。她那漂亮的银色头发被剪得乱七八糟,脸上沾满泥巴,衣服跟书包则是被人用各种颜色的蜡笔写上难听的话。根据夏露蒂的描述,是在班上有着领导地位的女生骂她像个人偶一样很恶心,结果她就被全班同学欺负。而且似乎还被人打了一巴掌,有一边的脸颊整个肿了起来。
夏露蒂因为失去家人的打击而丧失情绪的起伏,所以当下并没有放声哭泣,但是她语气平淡说这件事给我听的同时,身体微微地不断发抖。看着代替双亲陪伴在我身边的重要家人被伤成这样,我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
隔天,恰好有一场关于如何应对霸凌的例行活动,这段时间会让全校同学聚集在体育馆里,倾听其他人上台分享心得。我就是在这个时候,将主导欺负夏露蒂的女生给拖上台来,让她哭着当众道歉。
不过此举却是我最大的失算。我的班上有位叫做冈田的女同学,因为外表可爱而十分受人欢迎,至于欺负夏露蒂的女孩子,刚好就是这位冈田同学的妹妹。一心想当风云人物的冈田,原先就对于在班上也很受欢迎的我看不顺眼,因此妹妹这件事真的将她惹火了,导致我遭到全班同学的排挤。
起初的状况我还能够忍耐,不过中途却开始出现变化。
由于我只不过是个小三生,却闯到台上去胡作非为,高年级的同学们很看不顺眼。起初是我在下课时间行经走廊,就会听到有人对我发出咂舌的声音,后来则是会被人踹倒,到最后更是遭人殴打。
因为在班上遭到孤立,我变得不像以前那样有自信,也不再跟其他人说话,之后全班以冈田为中心,对我做出与当时欺负夏露蒂同样的暴行。这个影响直到换班之后仍在继续,因此对我来说,剩下的三年小学时光就跟活在地狱没两样。
「……我知道哥哥是个非常温柔的人,所以拜托哥哥不要再那么做了……」
夏露蒂的语气还是一样不具有任何情感,但是她的身体却跟那天一样微微颤抖着。
我还真是没用,居然让最宝贝的妹妹操心……
「哥哥,如果你觉得痛苦,就算选择逃避也没关系,我会永远陪伴在哥哥身边的。」
「嗯……谢谢你,夏露蒂。我不会逞强乱来的。」
我在听到这段话之后,心中燃起一股勇气。接着我伸手轻轻抚摸夏露蒂的头。
经过一段时间后,夏露蒂似乎以为我已经睡着了。
「不过哥哥总是会选择面对吧……」
她以听似开心又像是难过的语气如此低语,并且稍微更用力地抱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