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图:五月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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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皇帝冥灭的后宫,自帝国内外挑选而来的美女如云。
坊间谣传后后佳丽的人数多达五千,甚至有两万人。
她们被藏在除皇帝以外,任何男人都不准踏入的皇宫大院里的深宫内院,如同行走在沙漠里的人,靠著想像绿洲的清泉来暂时止渴,帝都的男人们靠著幻想宫女坦胸露背的姿态,暂且逃避俗世的烦闷。
大澡堂的清扫轮到晓霞舍的下臈(身分最低微的侍女。)来负责。
少女们先在更衣处脱衣服,依真教的惯例系上白色兜裆布,再外披薄的单挂衣,后宫这种地方,即便是身分低微的下臈也不会大剌剌地坦露肌肤那样没规矩。
夏天的阳光自澡堂天窗洒落下来,只用一扇门隔起来的更衣处光线也很明亮,这个时间其他宫女正在午睡,皇帝挑选夜晚侍寝对象的「面圣」在即,女人们养精蓄锐后,再利用下午的时间精心打理自己。
下臈为此忙得不可开交。
自己所侍奉的妃子若被选为当晚临幸的对象,同宫的宫女全都能鸡犬升天,所以绝不能落后于其他宫,「面圣」可谓一场战争。
拿著刷子正要离开澡堂的莳罗忽然想起什么,在大片的穿衣镜前照著自己的背部。
她将宫女间流行的及腰单挂衣给束紧,下摆拉到紧致浑圆的臀部上,黑得发亮的肤色和兜裆布的白色成了强烈对比,令人不忍卒睹。
我简直是咖啡的精华嘛,莳罗想。
如同倒在舶来品的纯白瓷器里的高级咖啡,陛下若看到肯定会情不自禁地鼻子凑上来,闻一闻香气。
莳罗坚信,虽然当今受宠的女君全都白皙如雪,但自己并非完全没希望。
毕竟光喝牛奶,也会甜得腻口吧。
「但问题是……这个。」
莳罗面向镜子挺起胸,单挂衣只是无趣地贴在胸前,微凸的隆起比布料的皱摺还不明显。
被称为天下第一的宠妃的那位,听说胸部属于小而美型,宛如青苹果般圆鼓鼓,摸起来似乎很坚挺,相较之下,第二位受宠的双峰像是熟透沉重的哈蜜瓜,这样形容有点不得体,大小比一般人大一倍,渴望进到这排行里的晓霞舍御妻,则是每走一步胸部就会晃动,感觉相当诱人。
虽然身为下臈,仍属后宫的女人,莳罗内心也暗藏获得皇帝宠幸来出人头地的伟大志向,幼时的她被名号响亮的奴隶商人买下,随著年龄增长从边境都市前进到都市,终于爬升到大白日帝国的皇室后宫,以前的同事全都已经死心而另谋出入,埋没在乡下,充其量也不过是成为州剌史的妾。
莳罗努力奋战,磨练自己,突破到现在的境界。
我要亲手扭转命运,哪怕要背叛神——内心喃喃至此便立刻打消念头,求神赦免,虽然不是一出生就受到神的眷顾,但以奴隶的身分受教育的过程中,她已成为虔诚的真教徒。
「你看什么看得神魂颠倒啊?莳罗。」
莳罗的臀部被人一拍,跳了起来。
下臈所最年长的迷伽透过镜子偷看她,脸上露出的笑容就像在耍弄她一样。
莳罗觉得自己的脸在发烫。
「我哪有在看什么。」
她转过头想回嘴,迷伽却很快转换话题。
「别发呆了,赶快工作,还有,蜜芍若偷懒你可要骂骂她哦。」
她对气呼呼的莳罗留下这句话就离开澡堂。
迷伽今年二十岁,她在六年前,当今皇帝即位时就进入后宫工作,晓霞舍下臈所的同事们多半是十五、六岁的新进人员,所以她是最资深的老手。
伟大的先知曾说,男人最好迎娶十八岁以上的姑娘,因此十六岁的莳罗盘算著要在那个年纪之前,晋升到上臈或侍奉女君的女房,否则就会像迷伽一样,没在如花似玉的年纪时被皇帝看上,过著暗无天日的生活。
莳罗没有高贵的血统也没有势力强大的后台,不过,其他女孩的情形也一样,那就全力奋战吧,后宫是实力本位的世界——日复一日埋头在无聊的工作里,唯有这样的信念是支撑她的动力。
被迷伽打的臀部麻麻的,开始发热,莳罗手按著臀部。
皇宫的用水是引自帝都郊外的汲水用的森林,即使夏天温度仍很冰凉的水,从大澡堂墙上凿开的给水口,连绵不绝地注水进来,黄金铸造的水槽里的水全都满溢出来,另一方面,热到无法触碰的热水也随时都有,那是在皇宫地下室,用大锅所煮的热水,地下室的空间狭窄,又黑又闷热,即使曾有掌舵单层甲板大帆船经验的人,也会怨声连连,那里工作的称作男奴。
由于还没到入浴时间,热水的量没有很多,莳罗脚轻轻泡在流过地板瓷砖的水中,水温是赤脚碰到也不烫的温度,澡堂的地板是缓斜面,从给水口绕著澡堂中央的喷水池的排水路平缓地倾斜,这样的设计能让掉在地上的脱毛剂、头发染料、涂在皮肤上的奶油或油,以及其他美容秘方自动流出去,不过有些仍会凝固而黏在地板上,或黏黏滑滑的,这时下臈们就会拿著刷子出动。
莳罗向同事问出蜜芍的位置。
蜜芍这人很醒目,下臈中属她个头最高,还留著一头格外漂亮的金发,由于她工作时会将头发束成小髻,跪在地上工作,所以莳罗常找不到她。
蜜芍的皮肤很白,澡堂空气也没多热却一碰到就微微泛红,姿势像是朝著莳罗顶出去的臀部大而浑圆,彷佛从东域来的白瓷一般滑溜。
莳罗蹲到她旁边说:
「今天认真在工作,厉害哦。」
「你看看,这个不是光之君夫人的除毛剂吗?」
蜜芍硕大的乳房轻轻晃动,用指甲抠出塞在瓷砖缝里的蓝色粘土状的东西。
「你真是的……」
莳罗抱著大腿蹲著,蜜芍将蓝色粘土状的东西凑近她鼻尖说,蜜芍这少女绝不是爱偷懒的人,但却喜怒无常且容易被工作以外的事给吸引住。
光之君夫人是灵营殿御妻,芳龄十六,目前仍未与皇帝同寝,却因无比的美貌很快就掳获皇帝的心,再加上与皇族相关的高贵血统,在后宫的女人之中足以高人一等。
她使用的除毛剂是宝蓝色,据说里头渗了捣成粉末的蓝玉。
女人们的美容保养品全是手工制作,且秘方绝不会外流,其中,除毛剂对习惯将隐蔽处的体毛都清乾净的真教徒女人而言,是最重要的美容用品。
「这味道……是柠檬吧。」
蜜芍将指甲缝里的除毛剂拿到鼻尖嗅闻。
「柠檬?」
莳罗屁股坐在地板上,歪著头说,「会不会是用柠檬汁代替白三叶草的汁液,还是两种都加呢……不对,这么做会损及两边的效果。」
「好好奇这个蓝色的东西是什么呢,到底渗了什么东西才会变这样啊?」
蜜芍将凝固的除毛剂用流的热水溶开。
她们两人都隶属于晓霞舍,但崇拜的是光之君,与身倶来的差异虽然无法改变,但至少可以穿戴同样的东西来模仿她。
两人被前来巡视的迷伽一瞪,就乖乖刷地板。
流过地面温暖的热水抚过莳罗的双脚,一点也不可惜浪费掉的水,证明了水资源的丰沛,进皇宫前,她从未见过如此丰沛又清澈的水,她用刷子刷掉脏污卷起小漩涡流掉,棕榈纤维刷著水冒泡的声音,听起来痒痒的。
莳罗喜欢这个时间。
「今天来的新人,是怎样的人啊?」
用刷子将热水刷得水花四溅的蜜芍问说,与其说是刷澡堂,倒像是在玩水的感觉。
「谁晓得。」
水花溅到手臂上,莳罗皱起眉头。
新人的身分很容易推敲。
「肯定是奴隶吧。」
入宫的若为贵人之女,她们也会收到通知,大概是哪个地方官从奴隶市场得手的上好货,拿来进献给皇帝。
蜜芍「啪!」的一屁股坐在瓷砖地上。
「我问的不是这个,是她好不好使唤?」
「太惊讶了,你打算虐待新人吗?」
莳罗叹气,动作夸张地垂下头,「虽说有新人进来,但你不过是从最菜的菜鸟变成倒数第二菜的菜鸟而已哦,倚老卖老还早得很呢。」
「我也不是说这个啦——」
蜜芍将刷子往上抛,在脸的前面接住,「我想问的是她动作灵不灵活,身体强不强壮这种啦。」
听到这句话的莳罗大感吃惊,彷佛从内心深处大大叹了口气。
「你怎么尽想这种事。」
「不然要想什么?」
蜜芍清澈的蓝色瞳仁直勾勾地看著时萝,如同高贵的女君戒指上的宝石一样的蓝。
既然是后宫的女人,都会介意新人的容貌,即便现在只是下人,但总有一天或许会成为跟皇帝争宠的情敌。
天窗洒落的阳光将蜜芍乳沟间的汗水照得像是抹上金粉般闪亮,她拥有纯洁天真的表情,以及跟形象不太搭的大胸脯,蜜芍是北虏姆人。
她跟莳罗不同,没有受过长时间的奴隶训练,奴隶商人中意蜜芍美丽的外貌,用高价从她父母手中买下她——据说是一年前的事。
莳罗很喜欢蜜芍,对自己美貌毫不在意的性格也是一种才能,只要一跟她站在一起,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上级宫女们看起来很蠢,莳罗觉得很痛快。
莳罗仰望著冉冉热气中射进来的日光带,大澡堂是她在后宫第二个喜欢的地方。
最喜欢的当然是中庭,没有任何遮蔽的阳光直晒在头上,展开不同于女人之间勾心斗角的另一种竞赛。
她学蜜芍将刷子高高扔出去,溅起的水花喷得到处都是,迷伽看到肯定会生气,但因为蜜芍笑了,莳罗也跟著笑起来。
◇
由于在昏暗的通道上走了好久,海功光是看到烛光心情立刻就放松下来。
没有窗户的小房间里,中间摆著张单人桌,上头的烛台是这里唯一的灯火。
佩戴著新月形弯刀的黑人卫兵,站在身后的门前守著,他纹风不动盯著正前方的另一扇门,好不容易把海功给带来这里,现在却没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
海功觉悟到,这房间已是终点站。
马车摇摇晃晃进到皇宫大门后,过了多久呢,由于好些时辰没看到太阳光,而丧失对时间的感觉,从空腹感来看,应该还没到晚上,从昨夜就一直没吃东西,但还不致于饿到头昏眼花。
外廷似乎也还有人,但在内廷的门下马车后,气氛瞬间改变,彷佛远离了尘世,这里是皇帝的私人空间,身为臣子的人,不论地位多高都不能踏进一步的禁宫。
轻轻松松就能闯进这种门禁森严的地方,海功觉得很不可思议。
他重新看著自己的身体,长袖加上宽版的腰带,下摆束紧的宽管裤,穿著不习惯的鞋子,完全就是女人的打扮,发髻解开的长发散成两边,铁制的颈环遮住男人的喉结,脸颊涂上腮红,穿女装虽然有损男人的尊严,但只要跨越内心的纠葛,之后就轻松了。
后宫里不准有男人,掌管宫内的是被去势的宦官们,海功转头看卫兵,浑身肌肉的这个男人也被去势了吧,头盔上有大片的流苏,像拉马车的马一样左右摇晃遮住视线,如此一来,即使宫女们从旁经过也不会追著看吧,为了除掉男人,除了去势之外似乎还不够,后宫的主人展露出的强烈独占欲,令海功愕然。
「别乱动,宦官长马上要来巡视了。」
卫兵第一次开口说话,之前一直不发一语,海功还以为他肯定是哑巴。
海功也不会说话,因为他必须要这么做。
蜡烛的火焰激烈摇晃,正面的门开启,一名臃肿肥胖的黑人进来,圆嘟嘟的脸上,像是用来做成炒豆子的豆子般的小眼睛,深陷在肉里。
「老夫是宦官长伽没路。」
男人用尖锐的声音报出自己的姓名。
从宦官长这职位听起来,应该是长年在宫里侍奉的人,但从皮肤的光泽度、帽子下的黑发来看,似乎很年轻,他的外表跟慵懒地走到桌边,老气横秋的动作很不相称,感觉很诡异,明明大有来头却没留胡子也很奇怪,白日国的男人一般都会蓄胡。
海功觉得这不男不女的男人不能信任。
「好了,退下吧。」
伽没路赶人似地甩著手,镶著大宝石的几只戒指,深深陷在从袖口露出来的肥厚手指上。
卫兵一鞠躬,从身后的门离开,明明跟这个人并不熟,但他一离开,海功却突然紧张起来。
「好了……你可以说话了,这里只剩我跟你而已。」
宦官长塌陷的双眼盯著海功,海功微微颔首。
「名字?」
「海功。」
「年龄?」
「十四。」
「你在外面做了什么,干了什么好事要轮落到扮女装?」
从口气听得出来自己被瞧不起,海功地痞流氓的性格冒出头。
「除了杀人之外,大半都做过了。」
他虚张声势,对方却不为所动,既然如此,海功改变矛头。
「你才做了什么好事吧,大叔。」
虽然分不清对方是男是女,但没有其他适合的称呼了,「我猜,你赌棒球输了一屁股债,被违法的投注站给要胁了吧?」
「你、你怎么会——」
伽没路脸色苍白地站起来,本以为他个性稳重,原来也有急躁的一面,海功果然搞不懂这男人。
「你跟白带鱼店的扯上关系了吧,那家店背景很厉害,是不折不扣的黑道哦。」
「是、是吗……」
「像你这种不懂事故的人一上勾,全身都会被剥个精光,这种事我很常见。」
首都卡勒古卜塔尔的地标——先知记念礼拜堂内,附设有棒球场,每天都会举行棒球公开赛,观众可透过在球场内开店的赌场,对自己喜欢的球队下注,赌场若没有皇帝所发的许可证就无法营业,其中也有地下投注站,利用无法公开的高赔比率招揽客人。
那个投注站的龙头正是白带鱼店。
他的做法是一发现贵宾(冤大头),一开始先让对方有逢赌必赢的错觉,再张大网榨取大笔的金额。
「老夫……只是稍微玩了一下……」
「跟我讲藉口也没用啦。」
海功暗自窃喜,因为他跟白带鱼店是同伙,白带鱼店陷害伽没路是为了让海功佯装成假宫女送进后宫,据说是要抓住宦官的弱点,白带鱼店的计谋很成功。
海功努力掩饰表情,以免曝露内心的想法,没必要坦白说出真正的目的,连白带鱼店都不晓得。
「我来这里是为了偷东西,我要偷光后宫里的金银财宝,再全部带出宫。」
「事情没那么简单哦。」
伽没路用长长的袖子擦拭脸,「若一直是最下级的宫女下臈,你所梦想的金银财宝就只是白日梦,只要无法晋升为中臈或上臈,就接触不到沉睡在后宫里真正的财富。」
「可是,爬得太上面不是也很麻烦?会被皇帝看上的,到了晚上他不是会来挑女人吗?」
「宫里规定,未到十八岁不用侍寝,先知——受到神祝福的人——让不到十八岁的女孩们回到双亲身边,因为这故事而定下的规矩,贵为真教守护者的皇帝陛下,不会违反这规定,你说你几岁?」
「十四啊。」
「呵,那户籍就记录十六岁吧,以十四岁少女来说,你太高了。」
「请自便。」
海功耸耸肩,一说起后宫的规矩,伽没路就生龙活虎起来,刚刚明明还流得满身大汗,海功觉得有些反感。
「好,脱掉衣服吧。」
伽没路绕到椅子的背面,手搭在横木上说:「你的长相很俊美,在这个后宫也勉勉强强算得上是美少女吧,问题是你的身体。」
「切掉那个不就会喜欢男人吗?还是仍喜欢女人? 」
海功将内心膨胀的不悦脱口而出,说他长得像女人,是种屈辱,堂哥伐功也常这么调侃他。
和其他流氓朋友不一样,他很清楚自己的长相跟凶神恶煞扯不上边,长睫毛配上又圆又黑的大眼睛,下巴也很细长,白白净净的脸一有状况就会变红。
伽没路没去搭理海功说的话,脱衣后,让他的手往前伸,量手臂的长度,由于距离近到呼气碰得到脸,令海功觉得恶心,接著伽没路要他把手举高,要检查腋毛有没有剃乾净,白日人的妇女会将多余的体毛除乾净,海功既然要乔装成女人,就要剃掉全身的毛。
「转过身去。」
被这么命令的海功无法跟先前一样反抗他,只能默默顺从,审视过众多宫女的宦官眼睛不由分说地,态度轻蔑地打量著海功。
伽没路将海功身上的胸带、兜裆布所打的结用力拉,检查是否会松开。
虔诚的真教徒女人中,即使同为女性,有些人也不会完全曝露自己的身体,海功企图以没有乳房却感觉有乳房的方式来鱼目混珠。
伽没路按按海功纤瘦的肩膀,再摸摸腰的线条,他似乎没什么吃东西,每一处的肉都很薄。
「后宫里诱惑很多。」
粗短的手指捏了下屁股,「来自世界各地的美少女们,在男人看不到的地方是很放松的,这里有好几间可与帝都里的公共澡堂匹敌的大澡堂,拥有苹果一样的乳房和蜜桃一般臀部的少女们多不胜数,到了晚上,少女们同枕共眠,有的女人因为离开故乡的孤寂,在被褥下摩擦著身体抚慰彼此。」
他在说什么啊?海功狐疑地想,因为伽没路这番话,兜裆布里面开始出现变化,提到女人,他只看过用面纱遮住脸,穿著宽松的衣服隐藏身体线条的打扮,一丝不挂的裸女,光想像就受不了。
产生变化的部分被用力一抓,伽没路的手从股间绕到兜裆布前面,粗暴地用力一握。
「呃哇哇哇哇哇,你在干什么啊!」
海功腰往后缩想要逃开,不舒服的麻痹感觉在腹部内扩散。
「还敢问?你这臭小子才在干什么吧?。」
伽没路在耳边小声说:「敢在女人面前翘起来看看,到时就整根给切掉,你这小子可能不晓得吧,去势手术要在十二岁之前就做,之后才做的话,不晓得为什么都不会成功,手术后尿不出来导致内脏坏死,这种例子我看多了。」
终于从宦官长的手里解脱的海功,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幸中之大幸是,兜裆布的变化已经平息。
「我刚说的你可别忘了,懂了就穿衣服吧。」
「感谢您的忠告,混帐。」
海功站起来,拾起地上的衣服。
「哎呀呀,没想到现在还能摸到那种东西啊……」
伽没路手擦了擦衣角,回到桌子那里,「这给你吧。」
他从袖子里拿出纸和砚台,海功披好衣服,拿起桌上的东西。
「写上你名字。」
海功从砚台抽出笔,依话写下自己的名字。
——海功。
伽没路将纸反过来,将字颠倒朝自己。
「哼,没受什么教育字却写得不错。」
「看样学样,久学自通。」
他答腔,伽没路从他手里抢回笔。
「字虽好,名字却不好听,太阳刚不适合后宫,老夫替你取个新名字吧,适合禁园的典雅名字。」
说完,便写下这名字。
——香熏。
「你也写看看这名字吧。」
闻毕,香熏将名字写在伽没路的旁边,颠倒写的假名字。
一般世间女子只有假名,后宫的女人则和男人一样拥有汉字。
「记好了吗?」
香熏点头回应,自己的名字不是海功,而是香熏,要默默记下来,这是只在笔谈时使用的名字。
「记好就烧掉这张纸吧,不能留下跟你身世有关的证据。」
香熏夹起写著名字的纸,两手一扭放在独火上,火舌迫不及待地往上一跃,纸燃烧起来。
火焰即将烧到香熏的手,伽没路皱眉盯著那画面,像是在烧自己的手一样,香熏没有收手,哪怕名字被烧,自己也不会输给这小火,勇敢地不收手,证明自己进后宫的决心,不仅如此手指还伸向火舌,似乎在说别瞧不起人,要烧就烧吧。
走在宦官长身后的海功——香熏每走一步身体就跟著扭来扭去。
因为全身痒得不得了。
不知道是除毛剂导致皮肤发炎,还是为了刮掉凝固的除毛剂所用的小刀钝掉的关系。
第一次看到后宫的景象,跟想像的很不一样,据说那是个不仅肉眼看不到,甚至连太阳光都照不进来的地方,但实际上却相当明亮。
修剪整齐的绿色草皮反射著日光,香熏所踏的木地板走廊连接著广阔的中庭,在这个中庭里打棒球,不晓得会有多过瘾呢。
香熏跟帝都的少年没两样,都很喜欢棒球,他和堂哥伐功一起在由无家可归的流氓所组成的球队里打棒球,队里年纪最小的他很得同伴的疼爱。
「你被宠坏了,」伐功说。
「海功,你都只照自己的意思打棒球,虽然大家都只是笑笑就算了,但其实这样是不行的,棒球不是个人秀,是团队合作。」
香熏无法这么做,机会一来就毫不犹豫地扑上去,跟垒上的跑者,对手的守备队形,比赛的流程都没关系,球来就打——他只想著这个。
无论伐功怎么说,棒球的本质是怎样,一站上打击区,谁也动不了香熏,离开投手手中的球,得靠球棒给弹回来才行。
香熏像颗打出去的球,一旦打出去就高高划破天空,靠自己的力量拚命往前飞的平飞球。
决定进入后宫也一样,错失这个机会就没有下一次,伐功虽然反对,但香熏相信他总有一天会谅解的。
因为他也和香熏一样尝尽了苦头。
一群人吵吵嚷嚷从走廊的另一边跑过来。
这里明明是后宫,香熏却忽然不相信那群是女人,由于走廊很长,她们来到香熏面前需要一些时间,如果是小孩就算了,妙龄少女在人前奔跑也太没常识了。
她们跟香熏所设定的十六岁这年龄看起来差不多,整齐划一的白色腰带、白色绑腿带很醒目,衣服袖子系上束袖带,后衣襟撩起来,裤子很短,还露出大腿,耀眼夺目的景象令香熏的眼睛无法直视而朝下。
「哎呀,宦宫长大人。」
「大人好。」
「大人好。」
少女们向伽没路行礼后下了阶梯,来到中庭的草皮上。
「天气很热别太勉强哦,要适时休息。」
停下来看著她们的老宦官,像是兄长又像父亲般温柔地提醒说。
蔓延到草皮上的少女们两人一组或三人一组,从怀里拿出黑色的球,练习传接球,回廊上的香熏惊讶地瞪大眼。
白日国有句谚语「人生到处有棒球」,但想不到后宫里也玩棒球,而且玩球的还是女人。
「那些是静宁殿的中臈,她们工作之余会练习棒球。」
球滚到伽没路的脚边,海功捡起球,往中庭投回去,那是腋下紧贴著力道弱的投法,简直跟女人一样,香熏在内心自嘲地想,站在草皮上的女人们用有力的姿势投球。
「帝国的祖业是棒球。」
伽没路咳了一声后再度迈步,「我们白日人是在各地巡回棒球比赛发迹的,也就是玩乐之徒,先人在各地巡回进行棒球比赛,同时也参与生意的买卖,最后势力强大的豪族(球队)并吞周围弱小的豪族(球队),进而产生几个球队联盟,统一这些联盟的就是帝国,以前「国王」指的是最优秀的棒球选手,代表荣誉的称号,如今,宝座已远离球场,取而代之的是后宫的女人们在陛下的私人空间(后宫)投球、跑垒、打击,以这样的方式重现我国的历史,如先知大人的教诲——神的祝福——『男人创造明天,女人怀抱昨日』。」
一名女人和擦身而过的伽没路颔首行礼,身体线条也只用一件薄衣遮住的模样。
斜眼看著香熏的女人微微一笑,她应该就是所谓的御妻·更衣吧,香熏想,他至今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人。
那女人身上散发甜甜的香气,从半开的板门空隙滑进屋里。
盯睛一看,屋里的暗处有几名女人衣冠不整,双脚开开地躺在地上,因为罪恶感,香熏反射性地移开视线,赤脚碰到木纹的脚底感到潮湿的凉意。
如同从湖里绵延出来的河川一般,从中庭延续下去美轮美奂的植栽,延伸至每个宫殿之间,
香熏看不懂的,造形奇特的草或树木繁茂蓊郁,其中也有几乎碰到屋檐的高大植栽。
「这附近是侍奉御妻·更衣的女房所住的地方,大家都有专用的休息间。」
悄无声息地走过无数板门前的伽没路,用藏在袖子里的手指著说,五颜六色的衣服下摆从每一扇门露出来,个人休息间的主人喜好的颜色和图案,一目瞭然。
檐前晃动的风铃、晒在栏杆上的地毯,都是女房们的私人物品,虽然没有人走在走廊上,但那些琳琅满目的物品,让眼睛和耳朵都很热闹。
「能够住在这里的人都是靠棒球爬上来的。」
香熏觉得「靠棒球爬上来」这说法,好像先知礼拜堂附设的棒球场里比赛的职业选手一样,那些女人真的会认真打棒球吗?
伽没路似乎看出他的狐疑,点著头继续说下去:
「宫女中级位最高的十二名御妻·更衣,各自的宫殿里拥有棒球队,彼此竞争,这些棒球队称作『七殿五舍联盟』,又叫做『后宫联盟』,各间宫殿拥有上臈所、中臈所、下臈所,底下都有服侍的宫女,这些宫女之中,棒球打得好的人,会以女房的身分提拔到最上级的球队里,以女房的身分服侍在女君旁,也有可能受到陛下的青睐,反过来说,只要待在上中下臈,就不可能有幸受到陛下的宠爱,相对于宫女人数两千有余,陛下夜里的女伴是一晚上一人,一个月有三十人,当然,若受到喜爱也会多召见几次,只不过若一直都只是个下人,就永远轮不到自己。」
轮——轮到与皇帝同寝,为了进到这次序里,女人用棒球来决胜负,真是伟大的志向,香熏想,他同样也赌上地盘和面子,与其他街区的流氓以棒球来对战,所以很懂那些女人的心情,即使如此,他仍瞧不起女人打棒球,在白日帝国,无论是政治、经商或打仗都是男人在干的,棒球当然也如此,女人和棒球扯在一起真叫人受不了,身为男人的伪宫女香熏瞧不起这件事。
尽头处耸立著一座裸女雕像,那应该是以前治理帝都的义教徒留下的遗物,脸是虏姆人的轮廓,身后吊著一块作为门帘的布。
钻进门帘,里头很暗也很暖和。
有很多人在动作的感觉,许多衣服脱完就随意地扔在铺木地板上,毫不掩饰的凌乱感,散发一种淫靡的感觉。
「换上单挂衣吧。」
香熏遵从伽没路的指示,从房里角落堆得像山一样的白衣中拿起一件换上,他跟伽没路说没有裤子,但伽没路招招手说「没关系跟我过来吧」,身上的衣服直接放在那里,只拿著笔纸过去。
推开又重又潮湿的门,这里的空间明亮得看似在户外,贴著正方形瓷砖的墙壁所围起来的大厅里,天窗照射下来的光蒸发了地板冒出来的热气,热水不断从墙上的金色水槽溢出来,天窗正下方的水池喷出的水柱比香熏还要高,水柱扩散成飞沬落下来的模样,类似贴著蓝色瓷砖的柱子,在天花板附近所描绘的放射状图案。
约三十名的少女只穿著兜裆布的屁股对著自己,正在刷地板,香熏觉得自己的兜裆布变紧了。
伽没路撩起裤子,走下矮一阶的地板。
「迷伽,迷伽在吗?」
伽没路的声音有些严厉,少女中的一个人,包著头巾装模作样地慢慢走过来,手拎著正在滴水的刷子。
「宦官长大人好。」
她深深低下头,然后看向香熏。
她瞳孔是灰色的。
「迷伽啊,这位是之前说的新人,名字叫香熏,年龄十六岁,因为某些原因不会说话,但耳力挺好的,托给你可以吧?」
伽没路摆著架子说。
迷伽用刷子拍打手掌,溅起了水花。
「当然可以,随时欢迎新战力。」
伽没路用袖子擦掉溅到脸上的水花。
「很好,今天起你就是晓霞舍的下臈了,要好好努力啊。」
伽没路裤子往上拉以免碰到水,摇摇晃晃地走出澡堂。
迷伽用刷柄敲敲肩膀,目送他的背影,她的单挂衣很短,露出了肚脐,衣服底下没穿胸带,由于单挂衣上绑著腰带,圆圆挺出来的乳房形状有点歪。
香熏拿著纸的手放在兜裆布的前面。
「你有被那家伙做了什么奇怪的事吗?」
灰色的眼睛望著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那家伙会以『身体检查』为藉口乱摸新来的人哦,那个都没了,却还残留著男人的色心。」
说著,她将刷子往伽没路离开的门甩过去,溅起的水花留下黑色痕迹。
想起老宦官手的触感,香熏的股间恢复正常。
他拿起笔。
——请多指教。
将字拿给迷伽看,她看著纸搔搔头。
「这给你,工作时最好把头发绑起来。」
她解掉头巾,栗色的头发散落至肩膀。
香熏讶异地睁大眼。
这人该不会是从遥远的国家来的义教徒吧?令人惊艳的瞳孔、头发的颜色——肤色很淡,看起来很苍白。
有不少义教徒为了做生意而前来帝都居住,香熏也在街上看过,但没机会看过女义教徒。
迷伽用头巾绑好香熏的头发,乳房微微碰到他的胸膛。
——谢谢。
他纸一掀,写上新字,迷伽点点头,嫣然一笑。
「莳罗,来一下。」
她一喊,随即传来尖锐的声音:
「好,来了。」
踢著水的少女跑过来,如小鸟般纤弱的手跟脚,单薄的胸膛上,萌芽花蕾般的乳头透了出来。
黑色的瞳孔抬眼望著香熏,如松鼠般大而圆的眼睛,看不见任何胆怯的神色。
「莳罗,这人是香熏,跟你同年哦,似乎不会说话,你多照顾她吧。」
听到迷伽的话,莳罗点头回应。
香熏眼中看来只有十二、三岁的这个少女会待在后宫,也是为了皇帝的召见吧,想到这里,他的下腹又苦脑了起来,仔细一看,臀部符合她的年纪很有肉,棕褐色的肌肤水嫩又紧致,香熏强烈地祈求著,在这种地方有办法将兴奋给压抑下来。
「我叫莳罗,多多指教啰。」
她对香熏露出温暖的笑容。
香熏看著手中的纸,前面有同样的句子了,但仍重写一遍。
——请多指教。
「笔借我,我的名字是这样写的。」
她在香熏写的字旁边,工整地用汉字写下自己的名字,香熏这时也明白迷伽为何要托她照顾自己。
蓦地眼睛一抬,稍远处有个人在偷看这里,绚丽的金色头发相当醒目,不仅如此,身材还很丰满,不论是尺寸稍短的单挂衣,或绑紧的兜裆布都快要撑破似地,白色肌肤微微泛红像发热一样,也显得很艳丽,睫毛长长的蓝眼睛散发出神秘感,香熏不禁看傻了眼。
不愧是神所创造的,香熏内心感叹,在帝都与异教徒的土地上,神都是唯一的,但或许用来创造人的原料是不一样的吧,尽管如此,连这么标致的大美人都要刷澡堂的地板——香熏体会到后宫的深不可测。
「哎呀,蜜芍,怎么了?你也过来打招呼吧。」
莳罗转过头去,向金发少女招手说,少女没有动。
拿著笔的莳罗在香熏手中的纸上。
——蜜芍。
「这是她的名字。」
写在自己名字的旁边。
「不用跟她说啦。」
(插画)
蜜芍冷冷说,「反正就算她写了,我也看不懂,谁叫我连自己的汉名也不晓得。」
「所以才不能不跟她说吧。」
莳罗沉稳地反驳她。
「可是,她有可能会在我背后说我的坏话,或咀咒我啊,若是这样,认不得字的我一点办法也没有吧。」
看到手插著腰连珠炮说话的蜜芍,香熏觉得她身材很成熟但其实很幼稚,有点奇妙。
迷伽大叹口气。
「那人有点笨,别在意了。」
说完,手绕到莳罗的背。
「带香熏去桶子那里吧。」
「嗯,跟我来吧,香熏。」
莳罗拉起手,香熏便跟著她走,和女生手牵手是从小以来第一次,他害羞地红著脸。
「很好,地板刷完了。」
迷伽双手一拍,用整个澡堂都听得见的大声音说,「冲水吧,大家去搬水桶。」
零零星星点头附和的少女们一同起身,走向香熏,地板上的水好像拉起捞了很多鱼的网子一样,啪嗒啪嗒跳跃著,少女们滑嫩的屁股或手臂擦过香熏越过他,掳获到堆叠起来的木桶。
「新来的吗?」
「她叫香熏。」
「多大?」
「说是十六岁。」
「为什么不说话。」
「她不会说话啦。」
很感谢莳罗替自己挡下迎面而来的好奇心,却抵挡不住赤裸裸大腿和因汗水湿透的衣服不断进逼,香熏不知该如何是好。
莳罗的小手将香熏拉到水槽边。
「我舀冷水倒进这去,你来搅拌。」
温水从水槽满了出来,莳罗用刷柄「咚、咚!」敲打著出热水的管子。
周围也「咚、咚、咚!」响起哄亮的敲打声,响彻高耸的天花板,给水管像得了肺结核般咳个不停,冒出热水,这次出的水跟之前的不一样,是热水,香熏被水溅到差点就叫出来。
提起一个桶子移到隔壁水槽的莳罗,从水槽里圉起大量的水,她摇摇晃晃地提著蜷曲著身体就可以睡进一个人的大桶子,水还啪嗄啪嗄地溢出来,来到香熏待命的水槽这里后稍作休息,热气弥漫上来。
「很烫,要小心哦。」
莳罗提醒说,香熏提起脚边的桶子倒入水槽里,接近水面的地方的确热到发麻,用桶子敲开沉入底部的冷水块,搅拌均匀。
莳罗接著提来的一桶水终于平均了水温,但赤铜色的给水管仍持续出热水,放著不管又会变热吧。
「给我热水。」
听到这声音而转头,一名少女正伸著双手,香熏将很沉的桶子提起来,因为太重脚步摇晃,溢出来的水啪嗒啪嗒地拍打著地板瓷砖。
对方接过桶子抬到胸前的位置后稳住,再提著走,她的力气似乎比香熏还大。
「那个。」
跟著叫唤声被抛出去的热水往喷水池的方向扩散,和隔壁的流水打在一起,掀起波涛。
下个少女已来到香熏面前,等著热水,将桶子沉入水槽里,水就哗啦地溢出来,香熏顿时体会到,后宫果然是个辛苦的地方,水的使用就有得忙了。
迷伽巡视喷水池的四周,用刷子刷剩下的脏污,不知哪个人给水时脚一滑「咚!」地一屁股跌到地上,周围的人都大笑起来。
在水槽与侍女之间来来回回的香熏忙得晕头转向,因为热气而头昏昏的,对女人的肌肤也不在乎了。
忙不迭地递出桶子时,有两个人同时站在他前面,离香熏比较近的那一方没有伸手拿桶子,但也没有避开他,撞到对方的香熏,拿著的桶子就这样半滴不剩地整个倒出来。
「没事吧?烫吗?」
莳罗冲过来询问被淋热水的少女,全身湿淋淋的少女愣在那里,衣服变得很贴,乳房的形状很明显,兜裆布底下茂密的黑丛清楚地透出来。
少女紧盯著香熏的眼睛,香熏想低头道歉,却被吓了一大跳。
对方的头上长出两根角。
如同雄羊般,蜷曲的粗羊角,头发也跟羊毛一样是卷的,香熏连想到废弃的义教徒教会里,所供奉的恶魔像。
如果除去角倒也没有异样,就只是个健康过了头,丰满很有肉的少女,仔细一看,手跟脚的脂肪下的肌肉很发达,她比香熏稍高,看起来没有化妆,被热水淋到所以很生气吧,她表情冷冷地盯著香熏。
「信标——」
她说出奇怪的单字,「信标,你知道吗?」
「花剌,她不会说话啦。」
个头娇小的莳罗踮脚挡在前面。
「信标,不见了。」
花剌这名少女用平板的声音重覆同样的话。
似乎哪里怪怪的,香熏目不转睛地看著她的脸。
「你问刚进来的新人,她也不晓得啊。」
莳罗推著肩膀想让她离开,花剌却静止不动,不肯罢休。
「信标,没有那个就回不去了……」
「啊,好可怜哦,新人欺负花剌。」
大叫的人是蜜芍,似乎是嗅到了火药味才过来的。
「好可怜好可怜哦,花剌再怎么傻愣愣的,都不曾被热水淋过呢。」
蜜芍的声音里没有同情,只是故意在揶揄香熏吧。
香熏恼羞成怒地泼了她一身湿,昨天以前还是地痞流氓的他,个性是动口前先动手,更何况,现在又不能开口。
花剌非常难过所以他也很愧疚,总之,他无法闷不吭声。
蜜芍冲过去往他的胸前一推,对方一个踩空,却站不住而跌个屁股著地。
「报仇了!」
站起来的蜜芍高高举起桶子,直冲上去。
香熏连忙护著头。
少女们尖叫起来。
「信标。」
花剌手一挥,发出打雷的声音,被她的拳头碰到的桶子裂成粉碎,蜜芍手中只剩木桶框。
周围的人全都目瞪口呆。
花剌跑到香熏的旁边,头上的角看来立得比刚刚更高了。
「信标,找到的话请你告诉我。」
完全不明白她要找的是什么,香熏仍点头如捣蒜。
「喂!怎么搞得乱七八糟,上头的人要来了,快给我收拾乾净!」
迷伽怒吼道,气冲冲地走过来。
花剌理都不理就跑开,蜜芍将手中的碎片甩到地上,背对著香熏。
「你别在意哦。」
莳罗轻拍他的背说,「那个花剌虽然有点奇怪,但不是坏孩子,据说她是将羽衣弄不见而无法回去的仙女,『信标』指的一定就是那件羽衣吧。」
在后宫,头上长角也被解释成「有点奇怪」而已。
花剌就算了,蜜芍倒是个不折不扣的「坏孩子」,香熏想。
个性和头脑都很差。
多达两千人的宫女中有这种人也无可奈何吧,不过,像莳罗那样温柔又可爱的女孩应该还是占大多数。
可是,若皇帝选了笨女人——想到这里香熏不寒而栗,后宫里的竞争是跟一般世间的不一样。
香熏还不晓得这规则。
澡堂里的女人一多,从给水管注入的热水就会增强,流水使地板热得像锅底一样,若不穿著高木屐就无法站在里头。
为了服侍卸妻·更衣以及女房们的上中下臈们,全都穿著鞋跟有一尺高的木屐,穿上这个就能在热的流水中行走。
近千人的女人穿著高木屐小心翼翼走路的光景,如同在退潮后的沙滩上捕饵吃的鸟群一样,听莳罗说,像这样的澡堂宫里还有好几间,香熏再度讶毕后宫的幅员广大。
因为穿不惯高木屐,香熏连站立都很勉强,他抓著莳罗的肩膀,无所事事地靠在墙边。
在澡堂中央的是晓霞舍御妻的女君,其他女人称她为「晓之君」。
香熏看到带领女房们进到澡堂的她,身材简直像澡堂入口处的裸女雕像一样玲珑有致,单挂衣披在肩上,没穿胸带丰满的乳房炫耀似地边走边晃动的姿态,很有异教徒的气氛,年纪比下臈的少女们稍长,说不定是适合当皇帝床伴的年龄。
陶钵被传到下臈这里,香熏也拿了一碗,陶钵里盛著像是泥团一样的东西。
「练得很柔软了。」
莳罗将木片递给她,搅拌著具粘性的泥土,散发出像是退潮后的海滨气味。
「这是晓霞舍特制的除毛剂哦,里头渗了阿巴拉那海的海草,敷上这个,皮肤就会变得很滑嫩哦。」
听到这个香熏脸一皱,莳罗笑出声来,陶钵中揽拌木片的手势比香熏轻多了。
「刚刚的话不能对其他宫的人说哦。」
练到泥团都化开了之后,再交给中臈侍女,下臈的身分是不能够靠近晓之君和女房的。
透过上中臈侍女身体空隙间看到,坐在椅子上的女人们用刚刚的泥巴涂满全身,她们没穿单挂衣和兜裆布,肌肤黑得发光,宛如栖息在水里的动物。
要求热水后,下臈们从桶子里汲水,水蒸气窜至天花板上,整个澡堂变得更热。
飘著水果腐烂般,香甜的气味。
「听说晓之君夫人使用的肥皂,比同等重量的黄金还要昴贵哦。」
莳罗悄悄声地说,这是香熏难以理解的事情,肥皂起泡后就会消失,什么价值也没有。
再次送来热水,大家的动作变得匆忙,女人们一个接一个往澡堂的里头走去。
「晓之君夫人移至休息室了,一边喝著咖啡让身体退热。」
莳罗在木屐上踮著脚,水蒸气成了一面墙,无法看到前面的状况,对面传来声音:
「下臈们,拿糕点过来。」
最先反应的是蜜芍,木屐的声音高亢地往更衣处跑去,香熏虽不晓得状况也追了上去。
脱掉木屐,跳到木地板上后,只穿著单挂衣和整颗露出来的屁股,直接往走廊冲去,由于待在澡堂的时间太久,热得头晕脑胀的脑袋,一碰到室外的空气瞬间清醒过来。
咚咚咚地跑在走廊上,没有来到中庭,而是进到叠了好几重的屋檐,阴阴暗暗的地方,湿濡的单挂衣令皮肤感到凉飕飕。
和蜜芍你追我赶地赛跑著,来到大厅堂,大厅堂虽大却很暗,不像澡堂有天窗,也没有点灯火,墙上精巧的镶金工艺品,带著淡淡光泽反而令人害怕。
空气甘甜,软绵绵令人怀念的味道,逗弄著香熏的鼻腔。
可能是被味道吸引过来吧,另一个团体从另一道门蜂涌而至,对方也是单挂衣配兜裆布的打扮,她们一看到香熏和她同事就停住,分散开来。
流氓出身的香熏,立刻明白等等会发生什么事——争吵。
「是青阳舍那些人。」
蜜芍瞪著那些少女,「拽个二五八万地在看著我们。」
她们包围在同属晓霞舍下臈的香熏周围,散发著火药味。
「蜜芍,别这样啦。」
莳罗劝说,香熏转头看,由于被其他下臈给遮住,看不见个头娇小的莳罗在哪里。
「好了好了,现在哪能站著不动呢。」
迷伽走出来打了下蜜芍的臀部,「胜负明天再决定。」
蜜芍咂嘴后走出去,白皙浑圆的屁股上留下红色印子直直往前跑,好像等等就会啪滋地爆裂开来似地,香熏想。
两个下臈团体一语不发地交会,完全没交谈就这样横过大厅堂,香熏闻到香甜的气味逐渐变浓。
两名男子隔著双开门站著,身上穿的衣服跟玩弄香熏股间的伽没路一样。
穿过门,里头充斥的热气是闷热的,跟澡堂的湿热不同,香熏眼中看到的是靠著墙壁的半圆形桌子,但那其实是能够旋转的大圆盘,可以像车轮一样旋转,从墙壁另一头的厨房将盘子送上来,是什么样的人在工作呢,那是女人们看不见里头的设计。
柔软膨松的水蒸蛋糕一个个排在大盘子上,蜜芍扑过去似地拿起一张盘子,转身准备回到大厅堂,香熏也跟著这么做。
两只手棒著的盘子冒出香喷喷的热气,小碎步前往澡堂的香熏被香气淹没得嘴巴都快流口水。
圆盘上摆满乳白色及褐色的水蒸蛋糕,顶端还洒上满满的糖霜。
令他回忆起,一群人聚在甜点店的前面,闻著飘出来的香味止饿的时候,店里有店员的眼睛盯著没办法下手偷,在这里呢?
香熏重新拿稳盘子后脸凑向前,大口咬下蛋糕。
实在是又松软又香甜,灵魂轻飘飘地好像要从头顶飘走一样。
走在前面的蜜芍转过头,责备的眼神看著他。
香熏发现被看到而停下咀嚼的动作,含著蛋糕硬是把嘴巴闭起来。
「真是的唔唔啦唔唔唔。」
蜜芍气焰高涨想要说话,嘴里的蛋糕却妨碍她开口。
走了一会儿,蛋糕终于吞下去,蜜芍再度责问:
「你在偷吃吗?」
但自己早已吃下去,况且两人都在偷吃,想用写的反驳也空不出两手,所以香熏没有答腔,率先到达澡堂。
中臈的少女拿起盘子,并且说:「接著是雪宝露,快!」
蜜芍已将盘子放在地上跑出去,香熏偷偷呼出甜甜的气息,追在她身后。
又来到大厅堂里头的厨房,这次玻璃盘上摆的是冰山,黄金色的蜂蜜从白色闪亮的冰上甜腻地溶了下来,摆在上头的橘子表面浮出一层霜。
香熏觉得与其说是冰,看起来倒像是盛在水塘上的东西,令他好奇墙壁的另一头发生了什么事,热气蒸出来的蛋糕,下一道却是冰,究竟是怎么做的啊?难道是用魔法变的吗?
「这次你可不许偷吃啰。」
香熏手伸向冰盘时,蜜芍从背后小声说,「因为一盘这个,可以买五个像你这样的新宫女。」
香熏的心情比刚刚还紧张,明明不是自己要吃的,却急著想趁还没溶化前送到,而气喘吁吁地赶回到澡堂。
透过中臈的手送到澡堂的里头。
「选为御妻后,每天都能吃到那个,很棒吧。」
明明不是自己要吃的,蜜芍却骄傲地挺著胸说,香熏自己也觉得,因为这个有点幼稚的理由,而羡慕起身分高的女人们。
上臈、中臈入浴完毕后,轮到下臈们洗澡时,澡堂天窗洒下来的光线也已变细。
脱下的单挂衣铺在地板上,坐在上头的少女们幻化成浮现在黑暗中蒙矓的轮廓,因为没有人会为了她们送热水,所以才要坐在给水管附近。
香熏坐在莳罗的旁边,手上拿著宫中配给的一条手巾,笔纸放在更衣室,光线这么暗,就算写字对方也看不到吧。
他觉得很不安。
练泥巴用的陶钵又再度传回来,那是上级侍女用剩的,他依照莳罗的指示用手刮起残留在钵内里的泥巴,从一个钵里好不容易才搓出一个小泥团。
泥团涂抹在身体上,无法像御妻或女房一样涂得厚厚的,莳罗捻起一些泥巴,熟稔地涂开在手臂、腋下和脚上,香熏也跟著这么做。
「要仔细地搓进毛孔里哦。」
莳罗慢条斯理地解开兜裆布,也用沾了泥巴的手抹在原本被隐蔽的部位上,香熏把视线移开,他没办法跟著这么做。
剃刀的刀刃仔细地刮著莳罗的肌肤,香熏也晓得处理体毛是女人在修饰白己的仪容,莳罗的身材还跟小孩子一样,看不出有长什么东西,但她一旦谨慎起来就不会草草了事,认真的表情也是因为专心地看著变美的肌肤。
「香熏,帮我吧。」
莳罗递出剃刀,香熏不知要做什么,直接收下剃刀。
莳罗面佝他把腿张开。
「就是这里,拜托啰。」
香熏仔细地观察。
剃刀看起来磨得很利,在黑暗里时不时闪著光。
莳罗身上光滑的部分沾了泥巴。
因为是第一次看到,不晓得要往哪里剃也不晓得该怎么剃。
香熏刀柄朝向自己,将剃刀伸向莳罗。
「怎么了?」
他指著锋利的刀摇摇头。
「不行吗?难不成你没用过剃刀?」
香熏大力点头,莳罗盘坐在单挂衣上,用剃刀的刀片啪啪啪地啪打在小腿上。
「那就没办法了,我拜托蜜芍吧。」
她一喊,蜜芍就一丝不挂地走过来,乳房的下半部因为被影子覆盖的关系,看起来膨胀得更大了,重点处的毛湿淋淋地贴在皮肤上,颜色变得更浓。
「我跟你说哦,她在看奇怪的地方。」
坐在莳罗与香熏之间的蜜芍,语气像在摆弄事非。
「因为很稀奇啊,谁叫你都没剃乾净。」
为了让蜜芍好作业,莳罗抱著立起来的大腿,将脚张开。
「在我的故乡这样很平常啊,这种地方都剃掉的话,很冷会感冒的。」
听到蜜芍的话,莳罗噗哧笑了出来。
「你不剃掉是因为这原因吗?」
「别动,很危险啦。」
剃刀摩擦肌肤的声音,与水溢出来的声音,融合在一起,「香熏大小姐也不用剃刀吗?真了不起呢。」
「别说这种话啦。」
「她为什么不解开兜裆布?」
「她比较谨慎有礼貌啦,我想她跟我们不同,并不是一出生就是真教徒吧。」
将莳罗的毛完全剃乾净的蜜芍,故意用屁股推开香熏的头,回到原来的位置。
莳罗手伸向香熏。
「手伸出来,我来帮你剃。」
手被用力拉过去,前膊压在莳罗平坦的胸上,搔挠著乾躁皮肤的刀片很舒服,老旧的自己彷佛被削掉似的。
「你该不会是好人家出生的吧?」
莳罗的声音和操作剃刀的手劲一样,悦耳又温柔,「你举手投足挺优雅的,虽然现在是待在下臈,以前说不定是被很多人伺候著长大的吧。」
香熏不知如何回答而咬著嘴唇,日头渐暗对他来说很幸运,想起痛苦的回忆大都是在这种时刻,而他都因此而逃过一劫。
与洗澡一样,晚餐也是下臈所最后。
下臈们将晚膳运到面对中庭的宫殿,女房们靠在回廊的栏杆上傍晚乘凉,并享用著用餐。
剩肴——亦即上级宫女们的残羹剩肴转送过来,是过了一阵子之后,当天赐给晓霞舍下臈的是加了羊肉汉堡肉的蕃茄炖饭,以及中东炒饭。
对香熏而言,即便是剩肴也是山珍海味,他模仿莳罗的动作轮流吃著炖饭和炒饭,汉堡肉里加了大量的辛香料,香熏觉得馥郁的馨香彷佛从鼻腔穿过脑门的感觉,嘴里吸收了炖饭汁液的中东炒饭变得又软又甜,这甜味不知为何跟愧疚感很像。
吃完之后立刻是面圣的时间,下臈们拿著卷成条状的小地毯出发,迷伽让少女们并排而行,并调整她们的装束,因为衣服邋遢没穿整齐的人会被严厉叱责。
「怎能让陛下见到邋里邋遢的打扮呢,服装一乱心就跟著乱,心一乱后宫就跟著乱。」
「反正也看不上我们这些下臈。」
嘟嚷著的蜜芍松开腰带,因为吃太多肚子太紧了吧。
「蜜芍,有什么不满吗?」
被迷伽一瞪,她打著嗝说:「没有。」
并推著咯咯笑的莳罗前走。
面圣用的大厅堂嘈嘈嚷嚷,毕竟后宫的女人全都齐聚一堂,除此之外,也因为期待等会儿发生的事,大家都心浮气躁地聊开了。
下臈被安排在大厅的角落,位子会往前身分就愈高,身上装戴的东西也是高级品,若晋升为位阶最高的御妻·更衣,女房们就会送上坐垫、团扇或独台等配件,宛如一国女王之姿的仪表,坐在大厅上。
莳罗一一指著女君的队伍,解释给香熏听。
「那位是灵营殿御妻,通称光之君,拥有白日帝国第一美女称号的了不起的夫人,才十六岁就已深受陛下的宠爱,无上的光荣呢,她肯定是想和陛下共寝想得心痒难耐吧,啊,刚刚来的那位是旃叶殿御妻,通称香之君,陛下指名最多的就是那位了。」
「只是个老太婆嘛。」
蜜芍鼻子哼笑说。
「蜜芍,不能说她是老太婆。」
「说老太婆老太婆,有什么不对。」
「真是个坏孩子,把你嘴巴撕下来好了。」
「你试看看啊,我会咬断你的手。」
迷伽板著脸看著在地毯上斗嘴的两人。
「我说,香之君跟我同年哦,别叫她老太婆了。」
「啊,是吗?」
蜜芍调皮地笑了起来,「那我改一下,她不只是个老太婆,还是个大胸部的老太婆。」
「原来是这样——」
莳罗两手一拍,「那迷伽呢?」
「迷伽是……老处女。」
刚一回答迷迦就大力地打她的头,蜜芍动作夸张地倒在地上,同事们看到都大笑起来,因为晓得后面的人不论做什么都不会被注意,下臈们便恣意地玩闹。
(插画)
不过,当那些宦官进来后,她们便紧张地在地毯上正襟危坐。
权掌后宫的皇太后进来时,则是磕头跪拜来迎接。
皇帝立刻跟著进来,女人们额头就直接磕在地上。
香熏悄悄抬头偷看皇帝的模样,由于太远看不清楚,但他举止像个年轻人,有失庄重,皇帝先走到生母皇太后身边,亲吻她的衣摆,接著和御妻们交谈了几句——仅此而已,皇帝匆匆忙忙便离开女人的空间。
那位就是皇帝啊,香熏紧记著对方的模样。
让这座千年的帝都,第一次响起真教祷告声的英雄之子,大白日帝国的,首都的,后宫的,女人们的主人——以及,我的仇敌。
就快了,就快取下那家伙的命了,但是,还很远,要在任谁也无法阻止的近距离内,用长年累积的怨恨所磨利的刀将他千刀万剐。
自己是为了这目的才来此地。
「今晚的对象似乎是香之君呢。」
莳罗喃喃说,她的视线前方,女房们高兴地手舞足蹈,隶属于旃叶殿的上中下臈们都在拍手,其他宫殿的人随著女房的带领很快地一一退下。
莳罗靠向不知发生何事一脸困惑的香熏,压低声音说。
「指名时,手帕会掉在那个女君旁边哦。」
「唉,又是那女的啊,好无聊哦。」
蜜芍仰天叹口气后,起身将地毯卷好抱在腋下。
旃叶殿欢乐的气氛停不下来,正要离开大厅的女人们的行进方向相反,不论身分高低,全都围绕著御妻,还有人在这里撒金币,由于香之君的女房从袖子内夹出金币扔出来,上中下臈们你争我夺地乱成一团,莳罗垂落肩膀,无奈地叹气。
「那是自己侍奉的御妻被选上时的打赏,好好哦。」
香熏惊讶不已,几乎可以买下一整个市集的大量金币,就这样随意地丢出来。
旃叶殿下臈中有个身高特别高的红发少女,独占了在半空中撒下来的金币。
「那是旃叶殿下臈所的主力投手抜凛,虽然是新人,却以全局无失分的好成绩爬升到这里。」
莳罗指著对方说。
「那种货色,我一拳就能打爆她。」
蜜芍举起拳头,气冲冲地说。
「不只投手,旃叶殿下臈所的新战力中也有很强的打者,毕竟目前的打击率是十成。」
「若是我,打击率就会是十五轰,最佳状况时,还有过三打数八安打呢。」
蜜芍旁边的香熏忍不住笑了出来,她不仅不识字,连算数都不会的样子。
莳罗搂住香熏的肩膀,凑到他耳朵边。
「旃叶殿是我们晓霞舍的劲敌哦,你也是我们的一员,所以要时时保有打倒旃叶殿的念头。」
——旃叶殿下臈所与晓霞舍下臈所,哪个棒球强?
莳罗皱著眉,盯著香熏写在纸上的问题。
「那个……我们目前是十三连败。」
一听到这句话,蜜芍就鼓起脸颊。
「可是我和莳罗进后宫之后,只输过两次哦。」
二连败就绰绰有余了,香熏想,但蜜芍似乎不认输。
如果是在礼拜堂的棒球场观战,替输的球队加油打气是无妨啦,但若自己要选择加入的球队,香熏会想进到赢的球队,毕竟是悠关自己的命运,骑乘冠军马有何不可。
蜜芍像是责怪香熏内心想法似地,用卷起来的地毯戳他屁股。
「冋去了啦。」
说完便走出去。
晓霞舍的下臈所位于迷宫般错综复杂的走廊深处,由于里头的状况完全不得对外泄露,外人看来会觉得诡异、谜样的地方。
对住在里头的少女而言,这里却是无法取代,等同于故乡,每天都要回去的地方。
高高地唯一的一扇窗用附钩子的长竿子关上后,所有会破坏这间大房间安稳的东西都被关在外头,诱发乡愁的海浪声,晃动海角的风声也听不见了,连星光、悄悄滴在夜里的露水,也都进不来。
迷伽的身体被烛火照成摇来摇去的可怕影子,她俯视著少女们,她们聚集在一起,分摊著被褥躺卧在床上。
「今天一整天辛苦了,好好休息,明天也要全力以赴哦。」
她吹熄烛火,说「晚安」后,如水底冒泡一样,屋里「晚安」「晚安」的声音此起彼落。
下臈们的一天结束了,她们的劳动在一个女人被带进皇帝寝宫的形式,为今日的成果划下句点,作为这种机制的后宫远离尘嚣,设置在皇宫里的最深处。
没带被褥及其他东西进后宫的香熏,用莳罗的袖子包著身体睡觉。
依偎在这种狭窄的地方睡觉他很习惯了,毕竟连个家都没有,只要能够遮风避雨管他什么地方,同病相怜的人只能这样挤在一起过夜,没有和女人一起睡觉的感觉,他反而在意自己的身体散发出女人的味道。
他听见啜泣声。
香熏想抬头看,莳罗的手却把头压下来,不容抗拒的强势如同笼罩房里的黑暗一般。
「是花剌啦。」
她的声音搔动著香熏的头发,「应该是在怀念天上的世界,她常常这样哭,不用担心她啦,你就好好休息吧。」
说完,她将香熏的头抱过来。
香熏蜷曲著身子,额头探寻著她胸前柔软的部分,那动作像是央求喝奶的小动物一样,这动作他似乎有印象,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睡著之前,他打算再次燃起复仇的火焰——像这样孤男寡女在床上时,下手杀了对方,让那男人从此一睡不起。
然而,怎样都不顺利,或许是躺在莳罗胸口的关系,抑或是一整天的疲累,他的心锋利不起来,逐渐被黑暗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