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港口看见的日出被断断续续的浮云遮蔽,实在说不上是晴朗的天空。
即使如此在地平线上闪耀的太阳让人联想到黄金色的稻穗、
站在码头的她的身姿看起来比平常还要爽朗。
港口现在正因为要准备大规模船队出航而上上下下忙得不可开交。她和魔术师站在远离那些人门喧闹的码头,聊著最后的谈话。
「终于要前往罗马远征了吗。你的方针没变吗,亚瑟?」
「没有改变。要在他们出海前在陆地上就对峙。首先先给予一击,接下来再谈判」
看到她若无其事的放话说出「总之先击败对方」的自信,魔术师笑了出来,那不是嘲讽,而是因喜而笑。
「真是的,不服输这点一点也没变。不过那是正确的。罗马现在正小看不列颠。他们以为我们疲于和萨克逊人的战斗在暗地窃笑。朝那种人脸上甩一巴掌,让他跌个四脚朝天是最痛快的了」
「是的。我们这边也有积年累月的抱怨想说,当然不会手下留情,一定让他们飞的远远的。在那之后趁他们还不知所措时提出条件,让他们签下和平条约」
这就好了,魔术师微笑。
她的、不,因为他看穿亚瑟王的计画一定会成功。不过———
「但是,你留守这让人有点担心啊。留在这边的是谁和谁?」
「兄长———不,凯卿和莫德雷德,还有现在疗养中的高文卿。兰斯洛特卿的事情我会在这场远征后和大家说明」
「——————是吗。果然变成这样了」
魔术师说到一半,犹豫到最后,他避开告诉她真正的事情。
魔术师虽然没有持有能读取未来的眼睛,但有著看透世界的眼睛。
那双眼睛明确地看穿了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事情。至今为止累积的因果,因王远征而不在,高机率将会发生某场战役。
王确实会赢得在罗马的胜利吧。
然而在这之后———返回不列颠时,包围王的会是本国的军势。
既是摩根之子也是亚瑟王写照的忌子,莫德雷德。
将面貌以头盔隐藏起来的这名骑士将会在亚瑟王启程后同时行动。
他……不,她的反叛是无可避免的命运。但就算这样至今都没有问题。无论莫德雷德何时起军反叛,亚瑟王都能顺利镇压她吧。
但只有现在这时他看不见被约定的胜利。亚瑟王在完成远征罗马这个辉煌的伟业之后,可能会在这场同胞之间互相残杀的最糟战役中丧命也不一定。
「…………」
魔术师没把那个事实告诉她。
他虽然是名非人性的魔术师,但非人类也以一名非人类的身份在为王担心。
不列颠已经到极限了。拯救国家,这个王的使命也结束了。所以他觉得她该休息了。
虽然话不多,但王和魔术师继续谈话。
就这样,在不知道第几次的设问后、
「这国家早晚会毁灭。即使再撑上百年对这座岛的历史也不会有多大影响。不如说,已经毁灭了。不列颠就到此为止了。
……如果,我这么说你会怎么做?」
他以只在梦中使用的第一人称,宣告冷酷的事实。
她究竟是预感到哪里呢。
她像是在告诫数十年来的友人一般、
「如果您是和平常一样在开恶质的玩笑我可会生气的。不列颠不会毁灭。我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要去做能做到的事」
将自己应做的事情,以平稳的笑容说道。
“决定要战斗。即使失去一切。被所有人厌恶也好”
魔术师突然想起选定之日的事情。
所有人都离去的黄昏。
站在王之剑前的少女决心。
这种事情,事到如今根本用不著回问。
“即使如此,还是要战斗的,王的誓言”
在那颗岩石前,刻著那时被丢弃在那里的少女她的愿望。
年幼的少女以自己的命运为交换,祈望著守护大家的这件事。
「好像是这样。最近好像满健忘的。我也不能笑人类。
……嗯。明明是不久以前,却感觉像在说很久以前的事情。
我没跟你说太多关于乌瑟的事情。毕竟他也是个和卑王有差不多问题的男人。嘛,觉得乌瑟的提案很有趣而赞同他的我也是半斤八两就是了。
不过我那时觉得那是个好选择,事实上,那也是能采取的最好措施。
我作出了理想的王。而且也觉得很顺利」
「梅林?」
「但是,在那之后却不尽理想。
我们的目标是理想的王。而你的目标是人们的幸福。……打从一开始注视的东西就不一样。那个差别,如果我更早察觉的话就好了」
她一脸不可思议地看著魔术师。
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到如今就算说了那种理所当然的事情,她也不了解魔术师想表达的话。就连现在的话究竟是谁在对著谁忏悔她都不知道。对魔术师来说那很痛苦。
「没关系。你只要那样就好了」
出船的钟声响起。
太阳自水平线上升起。不会再归来船启程。
她虽然要上船而前进,但魔术师仍然停在原地。
「抱歉。虽然有点唐突。但我就到这里了。稍微出了点问题呢。我被恶质的妖精盯上了。不暂时躲起来不行」
听到魔术师的话,她说了句「真是的」后耸了耸肩感到傻眼。
「我已经说了那么多次请您减少和女性间的关系问题。就只有这件事不管过多少年都改不过来呢」
「毕竟那是我的生存意义呢。没有花算什么人生」
看著一脸得意那么说的魔术师,她以温暖的笑容以对。
没错。至今以来魔术师已经看过无数次她的笑容。
然而她却不曾为自己而笑。
这名少女,看著人们感到幸福这件事,而开心的笑著。
「谢谢,梅林。我对您表示感谢。对我来说,您是名伟大的老师」
别离的言语十分简朴。她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所以她觉得只是短暂的分离吧。
对于那直率的感谢魔术师像是很困扰似的感到害羞。
因为那句赞辞,是他至今为止已经听过无数次的话了。但是。
「————」
魔术师被做梦也想不到的感情袭击,说不出话来。
他没有办法和平常一样回以轻佻的话,也说不出告别的话语。
「我并没有像您一样和异性间交流的经验,所以我不知道这样的心情究竟是什么。但是我觉得您在我身边这件事,还有您陪伴我的岁月都是相当难能可贵的事。搞不好,我是爱上了您也不一定」
既没有红了脸颊,也不像少女般羞涩,她只是将那判断错误的思考诚实地,怀著真心说了出来。
对她来说那是最大限度的亲爱表现。
当然,那并不是恋爱。没有以人的身分度过生活经验的她,就只是将她至今以来听过范畴内所能表达的最深感谢、替换成了错误的言词罢了。
最后的对话结束了。
王乘上了船朝黄金之海出航。
魔术师目送著她并说出独白。
……我是只爱著美丽结局的生物。
虽然看起来是人类,但真面目是像昆虫般冷血,也没有什么感情的非人类。
但是却爱上了唯一一个美丽的心(形体)。
魔术师(我)不了解人类的爱。
阿尔托莉雅则是还不知晓人类的爱。
那样的两个人要互相倾诉爱意,要讽刺也该有个限度。
「不,这也是当然的结果吗。
毕竟是非人类同伴想要模仿人类。原本就不可能会契合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