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我目前的处境。
为何老师的表情会如此舒服?
为何如此幸福?
为何如此安详?
他宛如一个仰望著母亲,被母亲逗弄的婴儿。
我不禁——
觉得他很可爱。
同时掐著他的脖子。
***
「似鸟她啊,是我的女友。」
我觉得我的头被槌子敲了一下。
眼前的景色开始摇晃,我差点就要倒下。
要是我没有坐在椅子上,绝对会因为抓不住桌子而倒下。
「咦咦!」
佐竹同学叫得我耳膜都快破了。
「怎么回事!喂、喂,请全部说明清楚喔!你肯说明对吧!所以你才说出来吧!」
我了解到,突如其来的恋爱话题使得佐竹同学血压上升与声调变高。
我带著发晕的脑袋,听老师肆无忌惮地说谎。
「既然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我当然会全部说出来,不过你绝对不能泄漏出去喔。好吗?要是佐竹同学泄漏给别人的话,我真的会鄙视你喔。」
「我、我知道了……」
佐竹同学畏缩地回答语气相当强硬的老师。
「似鸟她啊,是我的笔友。我们从两年前开始就互相认识了。」
老师说。
虽然有经过加油添醋,但这是事实。
身为书迷的我寄了一封信给老师,并收到了只记载一句话的回信。从此意义上来看,我们互相认识对方。
不过,我们之间当然没有更进一步的关系。由于老师一开始骗说「她是我女友」,所以听者即使擅自解读语意,并上了他的当,也不奇怪。
「咦、咦……这样啊?」
佐竹同学说。
我不晓得她是否相信老师的话,但她并没有毫无顾忌地露出怀疑表情。
「我因为无可奈何的理由休学一年,当我总算能够复学时,似鸟告诉我这所学校的事。她说:『有一所不重视出席日数的私立学校。我也从去年开始就读该校。我觉得很适合你喔——如何?』」
这并非事实。
「所以我转到这所学校。好处当然是,可以就读跟似鸟一样的学校。没想到连班级都一样,不过毕竟只有三个班级,所以出现这种偶然的机率是三分之一对吧。」
老师很流畅地说出更加精进的谎言。这是我这个「骗子」所说的,所以相当有说服力。
「然后,我们决定在学校内把彼此交情很好的事当成秘密。所以,连话都不说。」
这种说法也很高明。
由于他没有说「我们在交往」,而是用「交情很好」这个词,所以他并非完全在说谎。至于「当成秘密」与「连话都不说」,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老师想必说得很顺口吧。藉由偶尔在谎言中加入事实,就能毫无顾忌地开口,也不用继续说谎。
我知道老师逐渐变得愈来愈擅长说谎。
「不过,我不能和其他女生单独说话。我也不能瞒著似鸟做那种事,像这次那样明知道还去做,就更加不行。佐竹同学,这样你应该就能明白似鸟为何要那样妨碍你了吧?」
我非常清楚老师在说谎。
不过,对我来说,这是事实。
「还是说——佐竹同学你还是想介入?如何?」
老师彷佛换了个人,说出很有魄力的话。
「这……这个,既然那样的话……」
佐竹同学稍微红著脸低下了头。不过,她并非这样就会被打倒的弱女子。
她抬起头来,露出怀疑的眼光:
「不过……一时之间,这件事有点令人难以置信喔。你们两位的交情看起来似乎也没有那么好。」
「是吗?哎呀,我是没有任何证据啦。不过,你应该已经知道我不能跟你单独去学生餐厅了吧。要是去了的话——我就会被似鸟掐脖子。」
紧接著,我大喊:
「别说那件事!」
我什么都没想,就宛如脊髓反射般地大喊。
「啊哈哈,抱歉抱歉!」
看到老师那张自然流露的笑容后,我懂了。
老师是想让我做出反射动作,才会说那种话。
到目前为止都是老师策划的戏码。
既然如此,我也只能配合了。
我迅速吸了一口气。
「真是的!我才稍微松懈一下,你居然就这样做!——要是你再用那种态度,我迟早会把秘密泄漏给班上的人知道喔。喂,这样可以吗?可以吗?」
前半段是怒气冲冲、毫不留情的生气口吻,后半段则是有如亲昵地对著亲爱对象发牢骚的口气。
虽然没有剧本也没有排练,但我觉得这样的演技令人很满意。这种程度的表演是小事一桩。
「不、不要那样做……」
「真是的……你这个傻瓜……」
配合老师演出最后一场戏后,我对著佐竹同学说:
「很抱歉瞒著你。事情就是这样,一言难尽……」
诀窍在于,要露出相当过意不去的表情。
「我们当然不会向佐竹同学下达什么封口令。我们自己早晚会将此事说出来,在那之前,如果你愿意保密的话,我真的会很高兴。我们当然无法强迫你,所以就算你现在立刻回到教室,大声地宣扬此事的话,我们也无可奈何。」
诀窍在于,要一边带著很过意不去的表情,谦虚地说,一边展露其实相当强硬的态度,让对方明白「要是你那样做的话,你的名声就会下滑喔」。
「哎、哎呀……既然那样的话……那个,我也没有要抢谁的男朋友……」(录入君吐槽:咦,没修罗场差评)
佐竹同学带著奇妙的表情说。
老师趁著她看不到时,在她背后露出很难为情的笑容,双手还稍微比出胜利姿势。
我认为他是在说,请继续演下去,直到喊卡为止。
宛如拳击比赛结束的铃声般,宣告漫长的第四节课结束的钟声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