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SSION 23 11月27日
Piece of:和纱
冬马和纱,从小就离不开钢琴。
钢琴是她和这个世界连系的重要存在。
和纱唯一的亲人冬马曜子,在女儿出生后就买玩具琴弹给她听,还让她自己弹奏摸索。和纱三岁就开始正式学习钢琴了。
和纱还不识字就会看乐谱,五岁就参加了钢琴大赛。
之后,和纱的生活总有钢琴相伴。这对和纱来说是很自然的事,她几乎是透过钢琴和一切事物产生连系的,包括她的母亲、这个世界,以及她自己。
而这实在太过理所当然,她完全没想过自己是否真的喜欢钢琴。
不过和纱并不在意,至少——她是喜欢母亲的。
母亲从来没有参加学校的活动,家事也全部交给家政妇处理。忙着参加表演的母亲经常不在家,有时候母亲好几天、甚至好几周不在家的原因是和男人旅行,和纱也并没有因此讨厌母亲。
因为母亲回家时,愿意陪她一起吃饭聊天。当她有比赛,母亲也会尽量拨时间参加。一旦获得优胜,母亲更是满心欢喜地称赞她。
最重要的是……不管母亲到哪里,最后一定会回到和纱守候的家。
所以和纱一直相信,自己是被爱的、自己是被需要的,自己不是孤单一人的。
既然钢琴是和母亲之间的牵绊,那么喜不喜欢也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不料某一天,和纱面临了母亲突如其来的告别。
『现在带你一起走,也是没有意义的。』
冬马曜子撂下这句话,独自搬到了欧洲居住。
和纱听到这句话时,没有质问母亲原因、也没有哭闹耍脾气。她只是听到,自己至今深信的一切开始土崩瓦解的声音。
过去,和纱是透过钢琴看世界的。对中学刚毕业的和纱来说,被这个世界最重要的母亲否定的现实,等于是被全世界的一切给否定了。
从那时候起,任何事物都成了她的敌人。
更讽刺的是,和纱唯一能相信的,竟是全世界背叛自己的确切事实。举目所及的一切,看起来都变得可恨不已。
和纱开始厌恶一切,她尤其讨厌别人,只想一个人独处。
同时,至今和钢琴相伴的人生让她非常空虚。
她很想抛弃过去的自己,所以她决定要和钢琴诀别。
和纱想放弃钢琴,却又进入高中的音乐科就读——应该说她也不知道还有什么选择——那种感觉真是糟透了。音乐科里的所有人,不论老师或学生都用「冬马曜子的女儿」这个身份来看待和纱。
老师们逢迎巴结,而且特别关照和纱。
班上的同学对此也多有怨言。
和纱已经很讨厌外人了,偏偏这些人三番两次害她想起自己的母亲。
累积的压力慢慢转化为愤怒,怒火中烧的和纱,持续疏远和威吓那些人,以免他们来靠近自己。
和纱达成了目标,终于没有人愿意和她扯上关系了,问题是在这种班级里根本不可能过得开心。和纱迟到及翘课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后来她根本懒得去学校了,二年级旷了将近一半的课程。
可是,她旷课的时间……还是花在了钢琴上。
当然,那些时间不是用来努力提升自己的琴艺,她只是随兴弹奏自己喜欢的曲子来打发时间,她连打发时间的手段都只有钢琴。
被钢琴伤害的和纱,却矛盾地靠钢琴发泄压力。
和纱实在不知道其他的办法,她的人生只有钢琴,没有钢琴她甚至不了解自己。
自家的练习室和学校给予的第二音乐室,成了她厌世的避风港。
她憎恨、厌恶、疏远钢琴,但又无法和钢琴诀别。
话虽如此,她也没心思再次认真练琴。反正母亲离自己而去,做这种事也没意义了。
和钢琴保持微妙距离的日子,就这样一直持续下去。
直到她升上三年级,从音乐科转到没有人认识自己的普通科。直到,她在普通科遇上了一位烦人的班长。
◇
和纱是在今年春天认识他的。
然而,和纱不记得双方的第一次接触,她压根就不想和班上的同学打好关系。
在普通科的和纱只想和空气一样,过着没有人在意自己、自己也不需要在意任何人的低调生活,再撑个一年她就能毕业了。
所以和纱上课和下课时间都在睡觉,这样就不会有人来和自己说话。郁结的时候就干脆翘课不来学校了。
想不到这种新生活——才过没几天就出问题了。
理由是,一位和纱从来没有放在心上的「隔壁同学」跑来找她谈话了。
「啊、抱歉,冬马,可以打扰你一下吗?」
「……?」
那个人在午休时间前来攀谈,没吃中饭的和纱正要睡觉。
「……你谁啊?」
和纱疑惑反问,对方一脸讶异的表情,随后他恢复冷静说。
「呃呃、我叫北原春希……是坐你隔壁的。」
和纱听了,也没什么太大的感想。
「……干嘛?」
「呃、那个,昨天班会时我被选为班长了,你在睡觉可能不知道吧,请多指教啊。」
「…………」
和纱本想趴下来无视他,他赶紧拜托和纱先听完主题再睡。
「是这样的,今天班导跟我说,冬马你完全没有缴交书面文件吧?老师很困扰喔。」
这个班长说的是事实,和纱遇到这类麻烦事都是极力装蒜的。不过,老师困扰的并不是和纱没有缴交书面资料,而是和纱是从音乐科转来的麻烦人物。
「我难得当上班长,老师就拜托我来催收了。所以请你在睡觉前,先听我说明吧。」
「…………」
「总之,资料我都准备好了。例如健康诊断的调查报告、班上的问卷调查…啊啊,选修课程意愿最好快点,下礼拜就要上选修课了。」
他那笑容满面、故作亲密的表情……
「还有,这是学生优待的申请书,你家住岩津町对吧?定期车票还有的话就不用了。」
他那自以为亲切的态度……。
「对了对了,下礼拜开始有监护人面谈喔。」
「监护人……」
「这个快点拿给家人看吧,不然家长也很难排行程嘛。」
还有,他那剌伤和纱内心痛处的殷勤口吻……。
说穿了,这个自称班长的男同学,他的一切都让和纱火大不已。
「另外,这个是……」
和纱默不作声,他误以为和纱是在专心听讲,还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
……你这家伙烦死了,不要来找我说话。
和纱不想引起争端,只想像空气一样度过平凡的一年。
本来,她是这么打算的。
她也不想再攻击别人了,那只是自讨没趣而已。
不过——
「……喂。」
「嗯、怎么了?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你很惹人厌耶。」
和纱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仿佛否定对方所有存在意义的冷漠眼神。
「啊……呃。」
善意被践踏的班长,狼狈的模样甚是可怜。
「抱、抱歉……因为,这是……必要的事情嘛。」
然而,他还是勉强激励自己说下去。
「……必要?」
对谁有必要?
对和纱的人生有必要?
少自说白话了,少将这种观念强加在别人身上了。
一个小小的班长……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班长。
明明什么都不懂。
「是必要的……没错吧?面、面谈也是啊,我们都高三了嘛。」
他临时掰了一个理由自圆其说。
当他说到「将来」这个字眼的一刹那——
「——你闭嘴!」
和纱愤怒大吼。
教室里的所有人,全部转过来看着和纱。
无数错愕和惊讶的视线,都集中在和纱的身上。
「……!」
和纱猛然起身,椅子几乎被她撞倒在地。她飞奔离开教室,抛下那位班长和满场尴尬的气息。
苦楚的滋味在和纱口中蔓延开来。
她好不容易有心度过平稳的校园生活,这下又变得和去年一样了。她开始搞不懂自己为何转来普通科了。
愤怒的情绪不断膨胀,和纱跑到第二音乐室弹琴聊以慰借。
于是,和纱的计划转眼就化为泡影了。
◇
高中三年级的生活,非但没有比前两年好,反而比去年更加不悦。
理由无他,那位班长超乎想像的烦人,而且打死不退。
「早安,冬马,昨天真是不好意思啊。」
昨天才在众人面前丢脸,今天他就跑来向和纱赔罪了。
按常理思考,普通人受到那样的对待,是绝对不会再来找和纱说话的。
这个意外的发展,和纱除了装睡来个相应不理,也别无他法。
之后,他三不五时跑来干涉和纱。
不用想也知道,那是出于班长的义务感使然吧。撇开和纱的事不谈,他对三年E班的事情尽心尽力也是众所皆知的。
凡是遇到球技大会之类的活动,他总是率先负责处理,并且积极接下没有人想做的职缺和杂务。
班上有人无法出席委员会活动,他也不辞辛劳地代为出席,会后再向当事人进行详细的报告说明。
他常帮请假的同学抄笔记,或是借钱给没钱吃午饭的同学,不然就是陪心怀烦恼的同学一起解决问题。
他对任何人都是公平、公正的态度,哪怕对是和纱这样的人。
换言之,他是个认真又无聊的家伙。
简直可笑,和纱都记不得自己嘲笑过他多少次了。
那家伙,是不是有病啊……。
总之,和纱很不喜欢他这个人。
个性鸡婆到惹人厌,又看重莫名其妙的责任感。平时上课专心听讲,深受教师的喜爱,学业成绩又优秀无比——这种认真的生活方式,和纱就是看不顺眼。
所以,和纱一直故意无视他。
和纱知道凶他也没用,干脆选择视若无睹。
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和纱才会赏他一句你很烦。看他一脸落寞的表情相当痛快,但隔天他又会笑着对和纱道早安。
压力、愕然以及各种不明的情感,渐渐积蓄在和纱心中。
而发泄这些情厌的方法——终究还是钢琴。
和纱不只在家弹琴,翘课或放学后也躲在第二音乐室里敲击琴键。
每当和纱徜徉在指尖的律动中,总不免去思考让自己火大的原因——不消说,这都是那个烦人的班长害的。
那种生活方式有什么乐趣可言?
这个问题困扰和纱很久。
和纱无法理解,他那为别人付出、遵从社会礼教的人生有何意义。
其实,他要在别的地方怎么过活都无所谓,无奈和纱去学校一定会碰到他,而他也不厌其烦地跑来关心和纱,最烦的事情莫过于此了。
和纱更不高兴的是,其他同学对待自己的态度。
曾经破坏班上气氛的和纱,没有像去年一样在班上受人忌惮。一开始和纱不明白原因,后来才知道这又是拜他所赐。
最夸张的是,他逢人就说冬马人品不坏。班上渐渐产生一种温情的气息,大家都很放心将和纱交给班长照顾。
和纱不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谁拜托他这么做的?
和纱的不满,再次透过钢琴发泄。
不知不觉间,和纱弹奏钢琴的时间远比去年还要多。
在满怀郁闷的日子里,和纱邂逅了某个人。
——「弹吉他的同学」。
◇
那是和纱无意间听到的乐声。
像平常一样在第二音乐室弹琴的和纱,意外听到窗外传来了吉他的音色。
第一次听到那水准奇差的拙劣演奏,和纱傻眼到连弹钢琴的兴致都没了。
那种一听就是初学者的吉他演奏,也不是每天都有的。和纱偶尔停下来休息时,才会注意到对方的吉他声——和纱不禁感叹,连班上以外的地方都有烦人的家伙。
和纱努力无视吉他声,持续占领着第二音乐室。日子一久,她也多少了解隔壁音乐室的情况了。
每逢周二和周四,第一音乐室都有乐团练习。水准普通的乐团成员,会进行两个小时的普通演奏,整件事到这里都还算稀松平常。
不过,等乐团练习完……「弹吉他的同学」常利用团员回去后的时间,独自留下来练习吉他。
乐园共同练习时,那个拙劣的吉他并没有参与其中。
换言之,对方大概是乐团的替补人员,或是类似见习成员的存在。
之后,和纱时常想像隔壁的拙劣吉他手,也许是升上高中才学吉他的一年级学生。和纱替对方取了一个名字,就叫「弹吉他的同学」(她不知道对方性别)。每周二和周四的放学后——连和纱自己也不敢相信——她竟然很期待聆听那拙劣的演奏。
因为,世上只有这个陌生的隔壁同学,能让现在的和纱感受到纯粹的优越感了。
对这个有别于母亲、有别于音乐科同学或烦人班长的存在,和纱产生了一股随和的亲密之情。
◇
话说回来,这位「弹吉他的同学」练再久都没有进步的迹象。
和纱嘲笑对方的琴艺好一阵子,后来她发现自己心中慢慢有种焦躁的情绪。
技术真差,为什么就是不会进步呢?
拥有音乐才能——而且技冠音乐科的和纱,完全无法理解为何有人花了一、两个月还练不好乐器。
当然,世上难免有这种人,和纱也懒得去管别人的事情。
问题是,这位吉他同学是和纱的邻居,也是和纱无意中视为好友的亲密人物。
那个人总在大家回去以后,一个人默默地努力练习。
努力并不代表一切,但一想到那位独自努力的隔壁同学,和纱总是难掩焦急。
和纱自认,她绝对有本事好好指导对方。
某天这个想法突然浮现心头,和纱自己也觉得很讶异,她都忘记自己多久没和别人积极接触了。
遗憾的是,缺乏社交性的和纱实在有心无力,她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接近那位弹吉他的同学。
几经思量,和纱决定先去偷看对方。
过去和纱不打算认识对方,可是既然考虑到见面问题,那好歹要先确认一下对方是什么样的人物。
满怀好奇的和纱,终于在某个礼拜四看到吉他同学的真面目了。
等对方练习完离开第一音乐室,和纱也看准时机跑出第二音乐室。她本来想跟踪对方一阵子,再找个机会绕到对方面前,看清那家伙是何方神圣——可是,这个麻烦的作战计划中途就作废了。
「……咦?」
和纱离开第二音乐室,一看到吉他同学在走廊下的背影,整个人当场愣住了。
她愣住的原因是,那个人的身份太令人意外了。
她不必看对方的脸,就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因此,和纱错愕地目送对方离去。
那个弹吉他的同学……
和纱唯一的朋友……。
根本不是什么一年级生,而是她的同班同学……那个烦人的邻座班长。
◇
隔天。
「……冬马?」
「咦!」
和纱出神凝视他的面孔,不小心被他发现,于是赶紧转移视线。
该死,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家伙!
和纱反思这个从昨天一直困扰她的问题。
这种死脑筋又无趣的家伙,跟人家学什么吉他啊?还挑在高中快毕业的时候。
装睡的和纱叹了一口气,在她想像中的「朋友」似乎也幻灭了。
仔细想想,弹吉他的同学认真努力的性格,和这个班长还真有几分相似。
……但,话又说回来。
弹吉他的同学,曾是和纱唯一的期待。
结果事情变成这个样子。
和纱不知该如何攀谈的对象,竟是那个时常跑来烦她的家伙——
和纱又叹了一大口气。
想教对方弹吉他的心思就这么毁了,还是被他本人给毁的。
和纱甚至对他抱有愤怒之情,他念书明明那么厉害,吉他却糟得一塌糊涂,和纱诅咒他最好永远不会进步——然而,自从那一天以来,和纱总会不自觉地望着他。
毕竟,他是和纱难得视为朋友的对象,即便这是和纱的一厢情愿。
再者,他也是和纱难得想鼓起勇气攀谈的对象。
和纱看着他、观察他,在放学后依旧聆听他的演奏。
过了一段时间,和纱(装睡)偷听他和一位好朋友对话——那个友人以前向和纱搭讪,被和纱狠狠踹了一脚——和纱从他们的对话中,得知了几个情报。
其一,他们在从事轻音乐的杜团活动。
其二,他们以学园祭的演唱会为活动目标。
其三,他果然是候补吉他手。
以及……轻音乐同好会,在暑假也会来学校练习。
◇
暑假开始后,和纱很烦恼。
她刻意排满行程来断绝这份烦恼,例如独自外出旅行,或是参加驾训班考照等等。
不过,她很快就失去了旅行的兴致,她也受不了向驾训班的臭屁教官讨教,驾训班只去几次就没去了(开车本身倒是轻松愉快,她自己练习几次就考上驾照了)。
所以,失去了预定的行程——和纱又开始烦恼了,她在烦恼暑假该不该去见那位弹吉他的同学。
和纱依旧有心教导对方弹吉他。倘若她肯介入指导,对方也许有机会在学园祭前升上副吉他手的位置。
不料,弹吉他的同学,却是那个烦人的家伙……
和纱烦恼不已,也浪费了不少时间。她可以撒手不管,但她选择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除了母亲以外,她是第一次这么认真烦恼别人的事情。
后来,她得出了结论。
再怎么说,对方也是和纱视为朋友的对象,这点始终未曾改变。
因此——和纱决定接近对方一次。
理由是,她不想背叛自己仅存的心灵依靠。
「…………」
八月的某个礼拜四。
翘课惯犯竟然顶着艳阳天,在暑假时来到学校。她和平常一样待在第二音乐室,等待轻音乐同好会练习结束。
过没多久,这一刻来临了。隔壁热闹的乐团成员离去——和纱翘首盼望的时间,终于开始了。
和纱来到走廊,站在第一音乐室前侧耳倾听。耳闻室内拙劣的吉他声,和纱暗自松了一口气,同时她用力深呼吸。
和纱集中精神,尽量伪装成平时不亲切的冷淡模样。
对方一看到和纱进门,整个人呆若木鸡,吉他演奏也停了下来——面对暑假也不忘练习的认真班长,和纱说。
「北原,你在干什么?」
而且,她还尽可能地装出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
◇
「咦、冬马?呃、我在练习吉他啦……」
「是喔,你在练吉他啊,我以为你在弹橡皮筋呢。」
「……技术差真是不好意思喔,我也是很努力在练习啊。」
「这么说你没才能罗?」
「你很烦耶,我今年才开始学的。好啦,我知道自己没才能,没才能也无所谓啊。」
「……为什么?」
「嗯~、弹吉他很愉快啊。所以技巧不好,我也不愿放弃弹吉他。当然,我很努力练习精进琴艺。在娱乐中慢慢进步,你不觉得这样很棒吗?」
「…………」
「冬马?……呃呃、抱歉,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没有,不奇怪,只是有点害臊就是了。」
「这、这种事情放心里就好,不要说出来啦!」
「那你一开始别说啊。……北原,你那个借我一下。」
「咦?啊啊、你说吉他啊?你想试看看吗?好啊,你就体会吉他有多困难——咦?」
◇
「……呵呵。」
当天夜里,和纱在自家床上滚来滚去,完全克制不住脸上的笑意。
「真、真的假的?」
和纱演奏完时,他那充满惊奇的表情。
「咦?……拜、拜托,请你教导我吧!」
和纱表明愿意指点他时,他那激动求教的态度。
「呃呃、是这样吗?嗯、是喔,原来啊……」
他的一举手一投足……
「谢谢你,冬马!真的太感谢你了!」
和纱反复在心里重温这一切。
「他也太不顾尊严了吧……真受不了。」
和纱嘴上不饶人,笑容却一刻也没停过。
对方是她暗自抱持亲密之情的友人,而她成功教导对方弹吉他了。
那个烦人的优等生,个性依旧烦人无比,可是他认真聆听和纱的指导,按照和纱的指示练习吉他。
和纱没有告诉他详细的原委,包括自己为何懂得弹吉他,以及自己常在第二音乐室听他弹吉他等等。
和纱装成碰巧出现的样子,然后心血来潮教他弹乐器,以省下那些不必要的麻烦。
她轻叹一口气。早知如此,真该快点去教导他,根本不需要烦恼。
不可否认的,今天的体验和纱确实很开心。
厌世的和纱敌视一切事物,选择了孤独的生活。
可是,如今她深刻了解,这种孤独的生活终究太寂寞了。
今天一整天,和他热衷讨论音乐的这段时间,真是一段幸福无比的时光,和纱仿佛意外找回遗忘在生命中某个角落的宝物。
每次想起都觉得好开心。
「…………」
沉醉在开怀气氛中的和纱,偶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那家伙,蛮不妙的。
撇下快乐的回忆不谈,这是和纱教导他两个多小时的结论。
那个班长——弹吉他的同学,音乐才能明显低于水平。
每一个指法,他要先在脑海里模拟才按得出来,指令传导到手指的速度又不快。
他是靠思考演奏,而不是靠感觉,所以一不小心失误就没办法救回来。思绪不够从容,便难以完全修正偏颇的音程。
没有明师的自我摸索,更加深了他的演奏缺陷。想靠自学进步,得先具备一定的水准和天赋。缺乏音乐基础盲目练习,不懂正确的节奏和音程,造成了他现在的恶性循环。
「该怎么办呢……?」
和纱不知道他加入轻音乐同好会和练吉他的理由。
虽然不明白理由,和纱还是想帮他一把,让他至少能当上副吉他手。难得他这么真挚面对音乐,和纱想协助他站上舞台,哪怕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也好。
不过照这样下去是绝对不可能的。
今天短短两个小时的课程完全不够,和纱必需花更多时间,让他的耳朵记下音乐的相关基础才行。
话虽如此……再次造访第一音乐室又很不自然。平时在班上无视他的和纱,放学后岂能主动前去教导他呢?
今天,和纱用心血来潮当理由,已经很说不过去了。
再加上,和纱还有一个无法教导他的理由——当他说「你以后能不能再教我?」,和纱不小心回答「我死也不要!」。
那么,该怎么办才好?
没办法教导他,又要如何帮助他进步呢?
要怎么做……才能让他站上舞台呢?
「要如何……帮助他呢……」
和纱躺在床上拼命思考。
这是她第一次想要帮助别人,所以她的态度也前所未有的认真。
这一刻,和纱专注想着他的事情——将自己、母亲、钢琴、以及世上所有的一切都赶出脑海。
心中,只留下这个唯一特别的存在。
犹如一个热恋中的女孩……。
◇
五天后,礼拜二。
第二音乐室完全变了一个样。
这个房间除了钢琴以外,原本和其他教室一样只有课桌椅。现在里面多出了爵士鼓、吉他、贝斯、萨克斯风等各式各样的乐器。
每一样都是冬马家地下室里的备用品,和纱专程请配送业者送到了学校。
和纱来到摆满乐器的室内,坐在钢琴前等待弹吉他的同学练习。
终于,隔壁的窗户传来了拙劣的吉他声。
「——欸、怎么又是『WHITE ALBUM』啊?你也太喜欢了吧。」
他会弹的曲子很少,每一首都弹得很糟糕。这算是他弹得最好、又最常弹奏的曲子。
也罢,他喜欢就好。苦笑的和纱转换心情,集中精神面对钢琴的琴键。
之后,和纱也开始轻灵演奏——「WHITE ALBUM」。
和纱不是独奏,而是刻意配合隔壁的吉他声。
隔壁的同学似乎被相同的旋律吓到了,吉他的声音也静了下来。隔了一拍后,和纱也停止演奏钢琴。
不久,吉他声再度响起,和纱的钢琴声也跟了上去。在旁人眼里,这样的行为无疑鸡婆又烦人,但和纱就是要他聆听自己的伴奏。
这次,节奏和音程偏差的拙劣吉他没有停下来,和纱不知道对方是否明白自己的意图,总之——她就是在等待对方失误。
「好……」
和纱不受对方的演奏影响,旋律依旧完美无缺。
她在用音律指摘对方的失误。
——刚才的音弹错了。节奏太慢。指法不要乱按。这下又太快了。
和纱透过音乐,教导对方这首曲子真正的原貌。
对方一有失误,和纱就让他聆听正确音律。
对方旋律紊乱,和纱就负责引导他。
和纱耐心地反复演奏,直到对方理解为止。
「没错没错……就是这种感觉……」
反正和纱没办法见他。
也没办法交谈。
那么,用音乐相伴即可。
这正是和纱绞尽脑汁想出来的秘密授课方式。
和纱要帮助没才能的他,打下最低限度的基础。首先她用上了钢琴,再逐一换成其他的乐器,让他习惯整个乐团的演奏构成。
就这样,和纱隐瞒真实身份,在隔壁教室进行一场空中教学——一场隔着墙壁、身份又绝对不能曝光的教学。
距离学园祭还有三个月。
就算每周两次的特训全勤,他也无法成为优秀的吉他手站上舞台吧。
不过,说不定他可以进步到不会扯乐团后腿、也不会被观众嘲笑的演奏水准。
也许,乐团成员愿意让他成为副吉他手参与演出。
也许,性格乖张的自己……也能帮上别人。
和纱怀着这样的心意持续弹奏钢琴。
「啊啊、真是够了,不是这样弹的。唉、烦死了……」
只是,和纱始终不愿意承认。
她不愿意承认,自己在不知不觉间为他尽心尽力,而不是为朋友尽心尽力。
她不愿意承认,自己在班上追逐他的视线,从观察变成了饶富兴味。
她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经不再讨厌他每天烦人的鸡婆态度了。
这些——她统统不愿意承认。
◇
这样小小的交流,持续了大约两个月。
十月底的某一天,和纱注意到他微妙的变化。
乍看之下,他和平常一样热心亲切,但和纱感觉他蛮消沉的。
那是旁人无法察觉的细微变化,唯独和纱看出来了。因为这两个月以来,和纱的眼中只有他的存在。
问题是,和纱无法寻问他究竟怎么了。
和纱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的音律来陪伴他演奏。所以,和纱迫不及待地希望礼拜二快点来。
不料,礼拜二放学后发生了一件前所未有的事情。不知怎么搞的,隔壁音乐室没有平时的乐团演奏,弹吉他的同学提早开始了个人练习。
和纱觉得不可思议,却没有和他的消沉多做联想。和纱只是好奇,今天没有乐团的共同练习吗?
隔壁响起一如往常的「WHITE ALBUM」。和纱笑了,怎么又是这首歌?她将手指轻轻按在键盘上。
于是,和纱陪他共谱彼此熟悉已久的旋律。
和纱至少陪他合奏了好多次。
每一次都是如此开心、雀跃的体验。
唯独这段时间……
这段在第二音乐室,透过音乐和他相逢的时间。
这段只属于他们的特别时间,不受任何人打扰、也不可能被打扰。
至少,本来是这样的——
「……咦?」
这一天,情况有了变化。
另一道声线,悄悄地混入交缠的吉他和钢琴声中。
那并不是乐器的声音。
擅自打扰他们的人毫无自觉——甚至天真地继续唱着歌。
不晓得是谁来坏事?和纱生气归生气,却没有停下演奏。
和纱讨厌被人打扰,但她更不希望被这点小事破坏合奏。毕竟,这段时间对和纱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没想到——
「什么……」
演奏竟然停下来了。
停下的不是和纱。
是那个弹吉他的同学。
隔壁音乐室的吉他声,不知不觉间消失了。
合奏被中断了,和纱最喜欢的吉他旋律被夺走了。
紧接着,和纱听到仓皇开门和飞奔的脚步声,吉他的声音再也没有回来了。
「…………」
和纱下意识持续演奏,脑袋却变得一片空白。
他走了。
弹吉他的同学离开自己,跑到别人的身边了。
和纱先是呆了半晌——之后。
「开……开什么玩笑啊!」
和纱愤然起身,声嘶力竭地大吼。
这是怎样?是谁来坏事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怒火中烧的和纱,气冲冲地离开学校回家。她的内心泛起最近遗忘的愤怒,一整晚痛骂弹吉他的同学,顺便诅咒那僩歌声的主人。
一夜未眠的和纱,说什么也要骂他几句才甘心,因此和纱比平常更早出门。
和纱也不在意身份曝光了,昨天的事情她一定要严正抗议。
她生气地来到学校,脸上还挂着睡眠不足的黑眼圈。
没一会功夫,和纱在走廊看到他的背影,正想凑上去找他算帐时——和纱注意到事情不太对劲。
周遭的视线,全都集中在他身上。
和纱正厌好奇……随后,和纱惊觉他在和某个人说话。
对方是和纱不认识的女孩子。
……那家伙是谁啊?
和纱的愤怒莫名转变成了不安。他们的交谈没有特别热络。和纱平时在班上也常看他和女孩子聊天,偏偏这一次和纱有种难以言喻的不安。
很快的,和纱知道自己不安的理由了。
「……?」
那个女孩注意到和纱视线,稍微瞄了和纱一眼。
「——」
瞬间,和纱倒吸了一口气……等她回过神时,已经转身逃离现场了。
……不会吧?这是在开玩笑吗?
和纱折回原路,在心中不断地重复这两句话。
因为,和纱一看到对方的双眼——一看到对方的眼神,她就知道了。
那个眼神,和自己看他的眼神一模一样……。
◇
从那一天的那一刻起,和纱的日常生活有了很大的改变。
和纱得知轻音乐同好会面临了解散的命运。
也得知他打算重组轻音乐同好会。
以及,那个女孩受邀成为新的主唱。
而和纱本人,也被他邀请加入乐团……
和纱不肯老实接受他。
那个女孩,看穿了和纱的心意。
最后,和纱加入了乐团。
和纱不再隔着墙壁教导他音乐。
这件事伤到了那个女孩。
看他们和好如初,和纱欺骗自己这是一件好事。
和纱得到了「他想留下一个回忆」的秘密。
为了实现他的心愿,和纱弹精竭虑。
不单如此,和纱甚至病倒了。
他赶来照顾和纱。
和纱告诉他自己的秘密。
内心如释重负。
后来,他们度过竭尽全力的二十四小时。
于是乎。
和纱长久以来想像「吉他同学站上舞台」的身影,总算化为了现实——
而且,和纱还夺走了他的吻。
◇
「~~~呜呜。」
思绪拉回现实,和纱在沙发上缩起四肢。
她本来没打算那样做的。
只不过,看到他毫无防备的脸庞,和纱心中某个开关打开了。
「唉……」
和纱目前在自家客厅。逃离音乐室以后,她在校门前拦了三口计程车坐回家里。
她直接瘫在沙发上,承受着惊人的疲劳感,不断思考各种事情。
所谓的各种事情——不外乎是不小心亲吻他的事实。
「……!」
一想到自己二、三十分钟前的行为,和纱握紧了拳头。
那真是自私又差劲的行为。
害羞和自责的念头,充斥和纱的内心。
真的,她没打算那样做的。
只是……当她注意到某件事情后,说什么也克制不住。
「…………」
因为,和纱赢不了。
雪菜可爱、温柔、真诚,偶尔会耍点性子,个性又有点冒失。
在任何人眼中,雪菜都是充满魅力的女孩。
反观自己,只会给别人冷漠、不知变通的印象,根本没有一个要素能胜过雪菜。
冬马和纱无论如何也胜不过小木曾雪菜。
这一个多月来,和纱很清楚他和雪菜变得多么要好。
很明显的——他还没有发现雪菜的心意,却也开始受到雪菜吸引了。
他说今后也想三人共处。问题是,这种关系能持续到什么时候、什么地步呢?
那两个人,也许总有一天会在一起。他们彼此交心,还以名字亲昵相称,一看到对方就露出会心微笑。这么要好的两个人,总有一天……
事情若到那个地步,和纱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与其等那天到来……倒不如趁现在——
这些思绪在脑中翻腾的结果,造成和纱一时冲动的举止。
「北原……」
和纱悄悄拿出手机。
手机关机了,她一坐上计程车就关机了。
因为,万一他是清醒的该怎么办?
或者,他醒来后察觉到异状该怎么办?
转念及此,和纱很怕看到手机上有来电或简讯。
「他睡着了……对吧?应该是吧?」
没有人可以回答和纱的疑问。
和纱只能拼命祈祷,祈祷他没有发现。
同时,和纱也在欺骗自己。
她不愿意承认,自己其实有一点点希望被发现……。
SESSION 24 11月28日
Piece of:春希
我所有精力在礼拜六的演唱会用完了,但学园祭要到隔天才结束。
到了隔天,也就是礼拜天的晚上八点半。
今年的峰城大附属高中学园祭落幕,班上展示活动的善后工作也完成了。
我拎着便利商店的小纸袋,走到这十几天来多次造访的家门前。
——内心怀抱着今生最大的觉悟。
「…………」
我先深呼吸几次,再静静地按下门铃,按了一阵子都没有回应。我锲而不舍地按下去,对讲机终于传来耳熟的声音大骂「吵死了啦,你这个笨蛋!」。
「啊、抱、抱歉……」
「知道错了就快滚回去。」
「请、请等一下。」
现在回去,一切就白搭了。
「你很烦耶……你来干什么啦?」
「呃呃、今天的学园祭,你没有来对吧。我担心你是不是又发烧病倒了,打电话和传简讯你也都没回。」
「我……我没事,这下你安心了吧?快点回去。」
「等、等一下!啊、对了,我买了便利商店的布丁,要一起吃吗?」
「……你想用这种借口,进入独居的女孩子的家里吗?」
「咦?你、你在说什么啊……最近我们每天都在一起不是吗?」
她说那是借口,我也确实无法否认。
「那是乐团练习的关系,演唱会已经结束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你怎么了,冬马?」
「…………」
为什么她要赶我走?我来这里的理由——她不可能知情啊?
「你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没啊……」冬马顿了一拍后说。「倒是你,你有什么——」
「咦?」
「啊……没事。」
冬马的态度似乎怪怪的。
——她应该,没有察觉才对吧?
「冬马,我不能进去吗?」
「…………」
冬马大概犹豫了一会。
「啊……」
「……红茶你来泡喔?」
事隔一天没见的冬马,终于从玄关出来了。
◇
茶杯冒出阵阵的热气。
「…………」
在我泡红茶时冬马始终不说话,在我泡完茶后也只是默默吃着布丁。
「好、好吃吗?」
「……啊啊。」
「这、这样啊。」
「…………」
「…………」
怪了,为什么我们的互动这么生疏?
我个人——好歹是有理由的,冬马她又是怎么了?
瞧她心不在焉的样子,有时候汤匙上没有布丁,嘴巴却紧咬着汤匙。
果然,她出了什么事吧?
「冬马,你……」
「——!」
我正想关心她,她的身体猛地抖了一下。也不晓得她在慌张什么,布丁的容器差点就掉下去了。
「冬、冬马?」
「你、你不要突然吓我啦,笨蛋!」
冬马生气地瞪着我,我什么都还没有说耶!?
「你是怎么了……你的态度很奇怪耶?」
「唔……」
现在,冬马又憔悴地低下头来。
说真的,我搞不懂她究竟是怎么了?
害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把她的制服交给她,我本来是想笑她——冬马,你该不会穿着舞台服装回家吧?这下你没资格笑雪菜嘛。
这样下去没办法进入主题……我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来这里的——
「冬马,我跟你说……」
「你、你还是快点回去啦!」冬马又厉声大叫,打断了我的话。「布丁我吃过了,感冒也已经好了,我跟你也无话可说,够了吧。」
「啥……喂、喂!?」
「怎样啦!?想待在我家随你便,我要去睡觉了。」
语毕,冬马从椅子上站起来,当真要前往走廊了。
「冬、冬马,你等一下啦。」
我也连忙起身。
「我说要去睡觉了,少烦我——」
「我有话要告诉你!」
正要离去的冬马抖了一下……然后,她停下脚步。
「拜托……不要走,听我说。」
「……。」
趁现在!
「那个……其实我……」
「等等!」冬马,你又怎样了啊!?「……我、我先问一个问题。」
背对着我的冬马,以颤抖的语气寻问我。
「你……你要说的……是你想对我说的事情吗?」冬马喃喃地说下去。「或者……是你想问我什么……是吗?」
我不知道她为何要问这种问题。
「……是前者,是我想对你说的事情。」
我选择老实回答。
此行,我是有话要说,而不是有话要问。
「是、是吗……」
冬马用力叹了一口气。
「那好,你就说吧。」
她转过身来,已经恢复平常的表情了。
这是怎样啊……真是莫名其妙的家伙耶。
「你要说什么?今天学校的事情吗?不会是要来告诉我班上无聊的联络事项吧?我也知道明天补休,不用去学校上课啊。」
冬马的态度一如往常,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昨天我听钢琴听到睡着,也许她是在生我的气吧?感觉又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真受不了,我可是紧张得要命耶?也罢,这样我也比较好开口。
「呃呃……与其说是今天的事情……」
啊啊、该死,我实在太紧张了,要一鼓作气说出来才行……
「……啊、对了,峰城大附属小姐的结果出来罗。」
我先试着闲聊几句,将话题带到雪菜身上。
「哼、不用问也知道,一定是小木曾夺冠吧?」
「嗯,是没错。执行委员的朋友告诉我一件有趣的消息,雪菜的确是冠军没错,但今年发生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
「意料之外的事情?」
「过去从不在榜上的一位三年级女孩,今年一下子成了第五名喔。」
「是喔,那又如何?」
「她的名字是……冬马和纱。」
「……咦?」
「最有趣的是,有不少人在选票上写下姓名以外的形容。例如,担任乐团键盘手的人、轻音乐同好会的黑衣女孩、和小木曾雪菜一起表演的女孩、吹奏『WHITE ALBUM』萨克斯风的三年级生……」
这些本来是无效票,委员会是出于好玩才统计的。
「大家都知道你的本事罗?太好了,冬马。」
「我、我又不在意这个……」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讲。不过,让他们知道你的本事,我也心满意足了。」
我笑着说,加入萨克斯风果然是正确决定,冬马撇过头。
「哼,笨蛋才会为这种小事一喜一忧……真是的,学园祭什么的无聊死了。」
「别这么说嘛。」
你不也竭尽全力,陪我们一起参加这场无聊活动的演唱会吗?
「今天我一大早就到处玩,玩得非常开心喔。雪菜也——」
话才说到一半,我惊觉自己失言了
「……啊啊、你和小木曾一起逛学园祭啊。」
冬马说,她早料到了。
「嗯……是没错。」
「你们两个也太无聊了。反正,你们大概是一起去鬼屋玩或套圈圈,再吃章鱼烧或可丽饼吧?」
「……嗯。」
「也太好猜了吧,真是的。」
冬马无奈地耸耸肩。
「你们该不会后夜祭还一起跳舞吧?哈哈……」
冬马笑了,好像她亲眼看到了一样。
「嗯……跳了。」
「咦?」
瞬间,冬马张大双眼,她没料到自己真的说中了。
原因是,在后夜祭跳舞形同——
「你、你们也太丢脸了吧……别人会以为你们是情侣喔?」
「……冬马。」
我……。
用力地……
吸了一口气。
「你说反了,我们是交往了,才一起跳舞的。」
「咦。」
「我——对雪菜告白了。」
「……!」
终于。
「昨天演唱会结束,我对雪菜告白了。雪菜她……她也接受了我的心意,我到现在还不太敢相信呢。」
「…………」
我终于切入主题了。
「所以我、我现在……是雪菜的,男朋友了。」
中途,我感觉到自己口干舌燥,仍然勉强把话说完。
再怎么难以启齿,这件事都必须据实以告。
再怎么不想开口,这个人都必须知道。
我是抱着这份决心,才来到这里的——
◇
昨天,在第二音乐室。
雪菜的朱唇凑到我面前,我没有被动等待、也没有躲开。
我是以自己的意志,主动亲吻雪菜的。
——是我自己选择的。
我选择和雪菜建立更深厚的关系……而不是维持以往的三人行。
「嗯……」
那是我们生疏的第一次初吻。
一种明确感受别人体温,以及柔软触感的行为。
得到那甘美的触感,我做下了一个决断。
在两位伙伴中,视其中一人为特别存在的决断。
同时,我也打定主意,要将这件事告诉另外一个伙伴。
我想尽早坦白,不想拖延。我就是抱着这样的念头,来到冬马家的。
我得亲口说出,自己决意断绝的关系。
「你们、交往了……」
冬马喃喃地复诵我说过的话。
我这种人能和雪菜交往,她也许觉得很意外吧。
这件事,冬马大概从来没有想过。
「呃呃,所以……」
目的已达成,我很犹豫再来该说些什么。
不过。
「……是吗?你想说的,就是这件事?」
不过,真不愧是冬马,她很快就恢复平常心了。
「这么晚了,还特地跑来向我炫耀这件事,你真是闲到烦人的极致呢。」
「因为……我认为必须先告诉你。」
所以,连武也和依绪都还不知道这件事。
「是小木曾……要你这么做的?」
「不、这是我的意思。」
「……为什么,这和我没关系吧?」
「有关系。我昨天说了——希望我们三个,能永远在一起。」
我对冬马提出了这样的要求,却又将雪菜视为特别的对象。
「我打破了这个约定,是我不好。」
「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只是擅自说出自己的愿望,干嘛跟我道歉啊?这件事终究和我没关系。」
「有关系。理由是,我希望今后……也能三个人在一起。」
「……啥?」
「现在我们三人——只有我和雪菜的关系改变。可是,我还是不乐见三人分开,我希望以后也有冬马相伴。因此……我不想在三人关系中有所隐瞒。」
这就是我必须先告诉冬马,我和雪菜交往的原因。
「我知道自己很自私,可是我实在不想失去三人的时光。我是来告诉你这件事,拜托你这件事的。」
「…………」
「冬马,今后……你愿意陪伴我和雪菜吗……?」
冬马沉默了一阵子,之后。
「……你们也太自以为是了吧?」
「咦?」
「你们要不要交往,关我什么事啊。」
「冬马……!」
「真的和我没关系啊,我是觉得小木曾的品味有问题啦……剩下的,我就没有什么想法了。我不在意,也懒得管这件事。」
「……。」
我忍不住低下头来。
「所以呢……………………我也没理由离开你们啊。」
「……咦?」
我赶紧抬起头来。
「噗……北原,你那什么表情啊?」
「因、因为你刚才……」
「嗯?我说过了,你们交往和我无关,既然无关又何需改变?就是这样吧?」
冬马又像平常一样,露出了高傲的笑容。
「不过,你们可别在我身旁做太烦人的事情,我可不想呼吸烦人的空气。」
「冬马……」
看她的模样……这些话应该是出自真心的吧?
「啊啊、我知道了,谢谢你,冬马。」
所以,我也真诚致谢。
冬马耸耸肩,说我一下道歉一下感谢的,她也很困扰。冬马的反应,让我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
Piece of:雪菜
『喂、雪菜?那个啊……』
…………。
『啊、嗯,我正离开冬马家呢。』
…………。
『没问题的,她完全不在意啦。没有,真的。』
…………。
『冬马和平常一样啊。嗯……别、别哭啦,雪菜……』
…………。
『我知道你很温柔,不过真的不必担心,没问题的,乖啦。』
…………。
『你想太多了。今后……我们同样可以三个人在一起。』
…………。
『嗯,不会有改变的。所以你别哭了,我现在去陪你吧?』
…………。
『这样啊?……那明天见了,我十一点过去找你。话说回来,我做的粥没有这么值得期待啦。』
…………。
『……哈哈,那我加油。晚安啦,雪菜。』
挂断电话,雪菜孤独地待在黑暗的房间里。
她在床上抱着膝盖,一直低着头。
刚才,世上唯一特别的存在……她的男友春希打电话来了。
雪菜的心,却依然留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
春希说,和纱的态度一如往常。
在得知春希与雪菜交往后,依旧显得完全不在意。
——和纱怎么可能不在意呢?
「……。」
换句话说,和纱她——是拼命在演戏吧?
和纱拼命地重拾冷静,佯装成平常的模样来隐瞒春希。
这样的行为,不知伴随着多大的痛苦?
一想到痛苦的和纱,以及面对和纱的春希,雪菜她……。
「呜……啊……」
冬马同学。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我——夺走了春希。
我夺走了你最重要的人……。
「哇啊啊……哇啊啊啊啊啊啊……」
雪菜她。
背叛了自己的伙伴。
她深知遭受背叛的痛,却将自己的伙伴——自己最重要的好友,推入了恶梦般的痛苦深渊中。
雪菜躲在棉被里,身体不断地发抖。
她无法独自面对冰冷的孤寂,而春希又拯救不了她。
——蓦然。
『雪菜,现在顺序搞反了,也许你会觉得我很卑鄙……不过,还是让我来说吧。』
雪菜想起了昨日的情景。
『我喜欢雪菜。请你……请你和我交往吧。』
不是的。
真正卑鄙的,是自己。
「呜呜、呜啊……呜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子?
明明获得了可以真心信赖的重要伙伴。
而且,多亏了那些伙伴,雪菜得到了一直梦寐以求、却又曾经放弃的幸福时光。
这段时光,本该持续下去才对。
然而……为什么……
Piece of:和纱
春希离开后,冬马家的客厅乱成了一团。
原先宽敞干净的室内,在短短几分钟内变得惨不忍睹。
整套沙发翻覆,杂志散落一地,玻璃桌面碎裂,电视的遥控也被砸得粉碎。
「呼……呼……」
在混乱中心的,当然只有一个人——
「……呜啊啊啊啊啊!」
继电视遥控之后,空调的遥控也被用力砸烂,响起了破碎的钝重声音。
「……!」
和纱踢向翻覆的沙发,结果不小心踢空,一屁股摔在地上。
「哈、哈哈……」
沸腾的大脑,终于冷静了下来。
这是怎样?到底是怎样?
和纱的口中,发出了干笑声。
「我跟笨蛋一样……」
停止破坏后,遗忘的寂寥感再次浮现心头。
太可悲了。
和纱不是没想过。
总有一天,事情可能会变成这样。
只是,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
他来家里的时候,和纱还很担心昨天的事情曝光,布丁根本食不知味。
不过,和纱不光是害怕秘密曝光。
其实……她多少,是抱有一点期待的。
例如,他发现昨天的吻,主动寻问和纱的意图。
接着,和纱试图找借口,可惜一直找不到,只好满脸通红地保持沉默。
在尴尬的沉默中,和纱下定决心,说出自己偷吻他的理由——
其实和纱心里,对这样的发展是抱有一丝期待的。
如今,她却觉得自己这样非常可悲。
「呵……呵、呵……」
干笑声持续不断……和纱的表情却没有在笑。
她抱着膝盖,始终没有抬起头。
……这一定是惩罚。
想用卑鄙的手段夺走他的惩罚。
和纱好想就此消失……。
就在这时候。
嘟噜噜噜……
家里的电话响了,和纱抬起头来。
不可能是他,那么是雪菜吗?
无论是谁,和纱都不可能去接电话的……。
和纱准备起身离开,她现在连铃声都不想听到,电话切换成了语音留言。
『很抱歉,现在不方便接听电话,有事情请在……』
和纱叹了一口气,又再次坐回地板上,等她坐回去才惊觉一件事情。
切换成语音留言也没用,对方一开口同样会听到声音不是?
她急忙想切掉电话,不过已经来不及了。
语音留言的哔声过后——。
『喂?和纱?你不在吗?』
没想到来电者是……
『你的手机打不通,我就打家里的了。呃、其实我现在回到日本罗。』
「咦……?」
『你明天晚上有空的话,我们一起吃顿饭吧……』
来电者,是和纱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SESSION 25 11月28日
Piece of:春希
「不好意思,今天打扰了。」
今天是礼拜一,也是学园祭补休的日子。
我在上午拜访小木曾家,直到吃完晚饭的日落时分才辞别离去。
雪菜的父亲面色始终凝重,母亲则是亲切地欢迎我再来玩。我向他们低头行礼后,离开温暖的室内,走到冷风呼啸的黑夜中。
「好冷喔。」
前来替我送行的雪菜,吐着白色的气息说道。
「抱歉啊,雪菜,我还厚脸皮地在你家吃晚饭,其实我是打算更早回去的。」
「不会,我才该道歉,是我母亲勉强留你下来的嘛。」
今天傍晚,我正要离去的时候,雪菜的母亲笑着说她已经煮好晚餐,请我留下来一起吃顿饭。上次我也在雪菜家吃过饭,但那时候我可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况且,和雪菜的父亲同桌吃饭,我一刻也未敢松懈。
「晚餐真的很好吃呢,请代我向你母亲道谢。」
没错,我确实很紧张——不可否认的是,他们家的晚餐时光充满了温情。
「孝宏也很喜欢春希呢,太好了。」
雪菜的弟弟周六有来看我们表演,他似乎很喜欢我的吉他演奏,吃晚饭时他一直嚷嚷自己也要开始学吉他,而且问了我许多有关吉他的事情。
也许,他想弹给什么人听吧?
「……孝宏他,今年要考试对吧?他也是要考我们学校吗?」
「好像是,不过他的成绩是一大问题呢。」
雪菜笑着说,学费反而不是问题。之后,吹风受冻的雪菜稍微抖了一下。
「啊、对不起,害你在寒风中陪我聊天,那我也该离开了。」
「嗯,谢谢你今天来玩,回程要注意安全喔。」
「再见……」
「啊……」
我总觉得,雪菜有什么话想说。
「……那明天见了。晚安,春希。」
「嗯,晚安,雪菜。」
我挥手道别,转身走向车站。
雪菜刚才想说什么呢——难不成,我在离开前要亲她一下才对吗?
糟糕、要真是这样,我岂不是忽略了女孩子的期待?
天啊……我算哪门子男朋友啊。
不过,这也没办法,我们才交往两天而已。
今后慢慢摸索、互相了解彼此就好。
「话说……我成了雪菜的男朋友啊。」
我在路上喃喃自语。
那个小木曾雪菜,连续三年蝉联峰城大附属小姐的女孩,竟然是我这种人的女朋友,我到现在还不太敢相信呢。
她是众人眼中的校园偶像,而我纯粹是一介平凡学生。
连我自己都觉得配不上她。
也正因为如此,我想努力成为一个配得上她的男人。
毕竟,我们已经是恋人了。
做出这个选择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
「…………」
我抬头仰望夜空,天上满布星辰。住宅区光害严重,想不到还能看到这么多星星。
对了……曾几何时,我也和某个人一起散步,一起眺望这片星空。
那一夜,我们从车站一起走回她家——。
「……呼。」
我叹了一口气,将心头的思绪抛在脑后,并且告诫自己。
我的女朋友是雪菜。
今后我时时刻刻,都得把雪菜放在第一位才行。
不能是别人,必须是雪菜才行——
「…………」
这是我首次以雪菜男友的身份,离开小木曾家踏上归途。
一路上,我拼命用这些话来说服自己。
不这样做,一切很可能会毁灭殆尽。
不这样做,我很可能会发现自己真正喜欢的是谁……。
「……唉。」
呐、冬马。
未来,雪菜就是我最重视的人了。
也许,你会说这和你没关系。
你也是真心这么想的吧。
至少对我来说,你也是有关的。
因为……我一直很喜欢你。
从我第一次见到你,这份心意始终如一。
◇
今年春天。
升上三年级的我,经历了前所未有的体验。
在开学典礼那一天,一位留着黑色长发的少女,快要迟到了才来我隔壁。
当我一看到她倦怠的侧脸时——。
这件事要是说出来,想必任何人都会觉得可笑吧?我自己也不好意思说出口,所以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看到她的那一秒,我立刻坠入情网了。
过去,我很难想像有人会看外表喜欢上一个人。
不了解对方内在,光看外表选择恋爱对象,未免太愚不可及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我没经历过罢了。
想不到这世上,会有人长得如此合乎自己的喜好。
冰冷虚幻的眼眸。
颜色清雅的薄唇。
丝绢般的白晰肌肤,聪慧伶俐的面孔,随风摇曳的艳丽黑发……。
她的一切完美到超出我的理想。
她的名字叫冬马和纱。
我痛恨自己这么晚才认识她,却又感谢老天爷让她坐在我的隔壁。
我想试着接近她,但一直找不到适当方法。
过去,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我不知道怎么向她攀谈——再者,她根本不愿意接近别人。
不管上下课她都在睡觉,有时候干脆就不来学校了,看上去她是一个很喜欢独处的人。她的身上散发出一种排他的气质,包含我这类别有居心的人在内,班上完全没有人敢去和她说话。
没有情敌出现我是蛮放心的,但在这种状态下和她攀谈太不自然了……这样我的意图很容易被看穿。
于是,我自愿担任班长一职。用「班长的职责」作为借口,就可以自然地和她说话了。我还特别热心处理班长的每一项工作,以免我的接触行动有任何不自然的地方。
无奈,我自以为妙计的作战计划一向不顺利。
身为一个班长,我确实和品学兼优无缘的她有不少接触机会。我利用座位相邻的关系,频繁地关照她。没想到第一次向她搭话,她直接赏我一句「烦人」告终,后来她也几乎不肯理我。
我持续不必要的关心,想在她心中留下一丝印象,当然结果并不怎么理想。
不晓得我是被讨厌了,还是根本用错了方法。偏偏我又没有其他的手段,更不好意思找别人讨论这件事……
她显然是个难攻不落的目标,而我却是十八年来从没约会过的新兵。
某天我暗自神伤,后悔自己不该干这种不习惯的事情。
武也跑来跟我说,他要组织轻音乐同好会参加学园祭表演,这番话带给我一个灵感。
言语无法传递我的情意,说不定音乐有办法吧?
老实说,这纯粹是我个人的猜测,搞不好她根本懒得看演唱会。但至少这个方法有值得一试的价值,总比维持现状要好多了。
武也笑着邀请我,他说玩吉他很不错,很容易受女孩子欢迎。因此,我这种人也加入了轻音乐同好会。
——只是有一个问题。
我很快就发现,这个作战计划非常难实现。我丝毫没有吉他才能,努力练习也始终没有进步。
再这样下去,我也没机会上台表演。
我很烦恼该怎么办才好。
就在这时候,柳原朋成为轻音乐同好会的主唱,我又有了另一个灵感。
创作一首歌曲不晓得效果如何?
吉他技术差,也能写一首乐团的原创曲,让其他团员和女主唱替我唱出心意啊。
冬马要是听了那首歌,我也许有机会告诉她,那首曲子是我创作的。
也许我敢开口……其实那首歌,是以你的形象创作的喔。
看在别人眼里,我的方法想必很可笑吧,不过那时候我是认真的。
我苦思旋律和歌词,努力写一首合乎冬马和纱印象的歌词,作曲则拜托武也帮忙,因为我实在没有作曲的天赋。
当然,吉他练习我也不敢怠慢……
所以在暑假时,冬马突然跑来教我吉他,我认为自己的方法好像奏效了。这件事令我惊讶不已、开怀得难以置信。毕竟,我有幸接触冬马不为人知的一面,哪怕这只是她一时兴起也好。
之后——轻音乐同好会解散,我当真大受打击。
这代表我无缘站上舞台,辛苦写下的歌词也没办法问世了。
然而,在这种绝望的状况下发生了许多奇迹。
这些奇迹中,也包含了冬马和纱。
我一直很想接近她,现在终于可以每天和她一起练习音乐了。
她对我付出不少关怀,我们共同生活了好几天,我也慢腥了解她的各种层面……她甚至为我谱下了那首歌的曲子。
经历了那段梦幻的时光,我变得更喜欢她了。
可是,我的个性太卑微了。
我努力接近冬马,却始终认为她不可能把我放在眼里,我太缺乏自信了。
所以,即使我们共度了浓密的时光,演唱会也以完美的成功收场……我就是无法相信,她对我抱有超越友谊的情感,我自认无法和冬马培养出男女之间的关系。
这也是我在演唱会结束后,对冬马说「今后也想三个人在一起」的原因。
这样一来,在毕业后我也能继续当她的伙伴。
今后……也不必和她分离。
就算我们的关系无法更进一步,维持现状的话未来总有一丝机会,这是我唯一的冀望。
我没想到的是——
『讨厌我的话,躲开也没关系喔——?』
雪菜她……。
另一个伙伴她,对我做了出乎意料的告白。
面对这份奢侈的光荣……我犹豫了,我不由自主地犹豫了。
我喜欢冬马。
她是我一直心仪的对象,这三个礼拜以来,这份感情有增无减。
同时这段时间……我也渐渐受到雪菜的吸引。
雪菜在众人眼中,既可爱又温柔。
大家原以为她是干金大小姐,实际上她是个开朗的平凡女孩。
我们发生过争执,互相得知对方的秘密,最后又重修旧好。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开始喜欢上这个充满魅力的女孩,而这份好感和她的选美皇后头衔或主唱头衔完全无关。这也是事实。
因此,我犹豫了。
面对颤抖的雪菜,我厚颜地犹豫着,究竟该心系何处。
一个是今后大概也不会看上我的憧憬对象。
一个是现在努力向我告白的完美女孩。
这种抉择不是奢侈,而是卑鄙。
不过,我还是很认真地思考。
思考自己该怎么做、自己想怎么做。
我思考着,要怎么做才能迎接最美好的未来。
经过深思熟虑之后。
我——主动亲吻了雪菜。
雪菜……她是不可能躲开的。
『嗯……』
女孩子的柔软触感,那是我第一次品尝到的感觉。
我的身心感受着前所未有的麻痹冲击。
不懂该如何接吻的我,双手用力抓住雪菜的肩膀,既笨拙又粗鲁地亲吻雪菜,雪菜仅是温柔地承受这一切。
体会着雪菜的温暖,我下定了决心。
我决定今后要好好珍惜她,远胜任何人。
我发誓,要放弃我心系的对象,选择心系我的对象。
我相信这才是最好的未来。
只要斩断我这半年来蕴酿的爱恋,再来就不会有人受伤了。
如果我不顾一切追求冬马,一定又会伤害到雪菜。
届时我将打破约定,再次害她孤单一人。
总是听闻我任性要求的雪菜……我不想再伤害她了。
所以,我选择了在这世上第二喜欢的女孩。
而这必须是我自己做出的抉择。
所以,在甜蜜的初吻过后,我主动向雪菜告白。
以便担下所有的责任。
告白过后,我最先告诉冬马这件事。
至少,我要真诚面对冬马,真诚面对我曾经喜欢她的心意。
冬马本人冷静又干脆地接受了这个事实,老实说我的想法是有点复杂的——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
反正冬马愿意和我们在一起,雪菜就不必面对失去一个伙伴的恐惧了。
所以,这样就好。
就算那位伙伴——那位今后也将陪伴我们的人,对我来说已经是不可追求的特别存在了。
Piece of:和纱
「真意外呢。」
和纱眼前的人物,晃着盛装红酒的玻璃杯说道。
「……有什么好意外的?」
「我以为你会更讨厌我呢。」
眼前的女子——冬马曜子,挂着浅浅的微笑低语。
这位传出不少绋闻的美女虽然已有一把年纪,美艳的程度依旧远超常人。不,在这个和普通人无缘的高级餐厅里,她的美貌和其他人相比也毫不逊色。
「上次我们见面,也正好是去年的这个时候吧?那时候我主动和你聊天,你几乎都不理我呢。」
「现在我对你的感觉同样没变。……只是,我没时间想起自己有多讨厌你罢了。」
「这样啊,发生什么事了吗?」
「一言难尽。」
「男人吗?」
一下被说中,和纱暗自心惊。
「……不要拿我和你相提并论。」
「我没有和你相提并论啊。我是我,你是你,我只是单纯猜想是不是如此而已。」
「莫名其妙……你特地回到日本,就为了跟我说这些话吗?」
「啊、你现在的语气,稍微变回以前了呢。」
「你很烦耶……」
和纱烦闷地吃了一口烤鱼肉。
鱼肉的味道好像很芳醇、又好像干燥无味一样。
「这次我回来日本,当然是有工作要处理,但主要是配合前天的活动。」
「前天?」
「没错,轻音乐同好会的演唱会。」
「咦……」和纱手上的刀叉差点掉下去。「为什么你会知道……」
「柴田女士联络我的,她说你要组团上台表演。这阵子我也正好要回日本工作,就调整了行程回来一趟。」
和纱不解,这个人特地跑回来看那种东西?
为什么?不过是学园祭的表演罢了——这时,和纱想起了另一件事情。
过去,和纱的钢琴比赛母亲从来没有缺席。以往的记忆浮现心头,和纱赶紧将那些记忆抛到脑后。
「……你看到了吗?」
「是啊,十一月天还穿成那样,我可吓了一跳呢。想不到你敢在别人面前穿迷你裙。」
「那、那是其他团员逼我的……我才没有那种兴趣,丢脸死了……」
「我看你倒是蛮开心的啊?还在舞台上蹦蹦跳跳地吹奏萨克斯风和弹贝斯呢。」
「那也是有原因的。」
「那么,在大家面前和弹吉他的男孩打情骂俏也是有原因的?」
「啥?」
一时间,和纱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唉呀、我说错了吗?」
「……废话!谁干那种事了。」
「我不是在责备你啊。」
「我也没有理由让你责备。……你是怎样?果然是特地跑回来挖苦我的吗?做一个母亲却讲这种话……」
「有什么关系呢,母亲关心一下女儿和她男朋友的事情,这很普通吧?」
「谁理你啊——」
和纱不屑地骂完后,喝了一口水滋润干燥的喉咙,结果喝太大口呛到。
「你没事吧?」
「你闭嘴啦……况且,那家伙有女朋友了,跟我没关系。」
「是那个女主唱对吧?」
「唔……」
刚滋润的喉咙,又再度哽咽住了。
「原来,你喜欢的人被抢走啦?那个女孩很可爱,对你确实不太有利呢。她和弹吉他的男孩打情骂俏的程度,也几乎和你不相上下嘛。」
「……别胡说。」
「是吗?」
「我叫你别胡说啊!」
和纱很久没说出这么具攻击性的话了。
大厅里有好几位客人转头望向和纱。
「没什么好发火的啊。」
「谁叫你一直无理取闹!是他们主动在一起,才没有什么被抢走的问题,这件事从一开始就跟我没关系!」
「……这是没关系的表情吗?」
「不要讲得好像你很懂!少拿我和你相提并论……我和你这种男伴换不停的人不一样!」
「你说话真不留情面呢。不好意思喔,我都是被男人抛弃的喔,例如你的父亲。」
「…………」
「男人和女人相处,总会有这种事情的。」
看和纱沉默不语,曜子开口说。
「这不光是我们俩,任何人都是这样的。在这个世上活着是一定会受伤的,除非把自己封闭在内心世界里。」
「我……我才没有受伤。」
「真没有说服力呢。不过、这也难怪啦。那个弹吉他的男孩,感觉是很认真的好孩子,说话的语气也很有礼貌。」
「咦?……你们见过面了?」
「偶然碰到的,我向他请教体育馆的位置,他是个很成熟的孩子呢。」
「……他纯粹是死脑筋啦。品学兼优、又担任班长,还是个超级无聊的笨蛋。」
「他是优等生啊?那难怪你赢不了。是我害你家庭环境乱七八糟的,像你这种学坏又不好相处的女孩,对方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吧?」
「才没有这种事——那家伙不介意这些事情,他总是很尽心照顾别人。」
和纱不自觉地说出维护他的话。
「是吗?意思是他也很照顾你罗?」
「没错……而且,那家伙的家庭也是乱七八糟的。他没有父亲……和母亲的关系也很不好……」
「所以,你才被他吸引吗?连你这样冷漠的女孩,他也愿意温柔以待,再加上你们的境遇很相似,你就是被这样的他吸引的吧。」
「不是的。」
「这种命中注定的对象,确实不想被抢走呢。」
「不是的……别说了。」
「这应该是你有生以来,第一次那么激动谈论别人的事情吧?因为他是你喜欢的男人,不是吗?」
「你闭嘴……不要、再说了……」
和纱不能理解,为什么她要说这种话?
「…………」
「呜……呜、啊……」
为什么,她要害自己想起那件事?
「呜……呜、咕……」
「真没想到……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也经历了爱情、失恋、悲伤……那个和纱,也成长为那样的女孩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吗……」
「没有,这是你努力活着的证明。我只是觉得,自己的女儿很可爱。」
「呜……你是、什么意思啦……我果然、很讨厌你……」
「喜欢或讨厌都无所谓啊。来、手帕借你。」
「不用了……我自己有……」
话虽如此,和纱并没有拿出手帕,因为她根本就没带那种东西。
她不停用自己的袖子,抹去脸颊上的泪水。
她只能这样做。
因为如果收下母亲的手帕,她会更加克制不住自己的泪水。
◇
「咦……?」
服务生送上抹茶慕斯,吃过甜食的和纱也稍微恢复冷静了。
曜子见时机成熟,告诉了和纱一件事情。
她说,之前她以巴黎为据点,今后要改设在维也纳。
倘若只是这样,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你想和我一起来吗?」
「…………」
曜子出乎意料的话,令和纱顿时语塞。
「当然,不是无条件带你走喔。你想去那里,必须要有凭钢琴闯荡的实力。你要是不想弹钢琴了,那还是留在日本比较好。」
「等等……你先等一下。」
「不过,你有心弹钢琴的话,我会在那里将你培育成钢琴家。」
「我叫你等一下……你三年前放弃我了,为什么现在要谈起这件事?」
「你这么说我还真难反驳,但我没有放弃你。你还记得我当时说的话吗?」
「——忘了。」
和纱说谎。
其实,她一直都记得。
「我说『现在带你去也是没有意义的』对吧?」
「那又怎么了?」
「我那句话,是对『当时的你』说的。就各种意义来说,现在的你,已经不是那时候的你了。」
和纱无视这句话的后半段,她直接寻问曜子。
「简直莫名其妙……你是凭什么判断的啊?」
「当然是那场演唱会啊。像那样尽力展现最好的一面,而且还会在意别人的视线,你就是在那种情况下演奏的。」
「那不过是在玩耍罢了,你在开我玩笑吗?」
「没有,因为你看起来很愉快。你的愉快不光是外在,连音律都眉飞色舞呢,我好久没听到那么合我胃口的音乐了。只要观众喜欢,舞台在哪里都没关系啊。」
「有关系吧……再说了,我演奏的是键盘,不是钢琴。」
「那么,这次你拿出真本事,让我来判断吧?」
「……?」
曜子凝视着和纱说。
「明年初有一场钢琴比赛,主办的出版社有我认识的朋友,我现在可以拜托对方让你参加预赛喔。」
「咦……」
「我带你去欧洲的条件是,你必须参加那场比赛,并且拿出成果才行。你不希望我用消遣的演奏来判断,这次就靠钢琴让我认同吧。」
「你先等一下……少在那里自说自话好吗……」
「你要这么说,我也不否认。事到如今你要是不想听我的,那也无所谓。你可以继续留在日本过上以往的生活。」
「你这样太自私……太仓促了,为什么你总是这么自私啊?」
「性格使然吧?」
曜子给了一个很干脆的答复。
「我不会勉强你,我也没有这种权力。毕竟,我是个连女儿的幸福都不了解的母亲。」
「幸福……」
「所以,我交给你选择。看你要继续以往的生活,还是先让自己的心情涉足不一样的世界……」
继续以往的生活?照这样下去,真的能得到幸福吗……?
「…………」
和纱不想做出决定。
她好想依赖别人、寻求别人的意见。
母亲似乎也看出了这一点,她对和纱说。
「你来选吧。不是我选……而是你。」
SESSION 26 11月30日
Piece of:雪菜
「呐。」
「…………」
「天气很冷耶。」
「明天就是十二月了嘛。」
「我不是这个意思。」
「…………」
「……干嘛把我找来这里啊?」
想冻死我吗?和纱吐了一口白色的气息抱怨。
今天是礼拜二。
热闹祭典结束,恢复平日作息的校园有种倦怠的氛围。
放学后运动社团的操练声,在屋顶上听起来也不太有干劲。
「没事的话,我要回……」
「——我在这里……」
「咦?」
雪菜开口了。
「一个月前……我就是在这里,听到你们的音乐。」
「啊……」
「动听的钢琴,以及拼命演奏的吉他。」
雪菜饱受烦恼、犹豫、痛苦。
最后她决定,放学先让春希回去,再找和纱到屋顶上一谈。
「那时候,你们的乐声好愉快。后来我也不自觉地……混进那道旋律里了。」
因为,有些事情她不得不说。
她要告诉重要的伙伴。
一些重要的事情。
「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唱了起来呢,我还是第一次有那样的心情。」
「…………」
「接下来的事情,冬马同学也都知道了。我加入了轻音乐同好会,冬马同学也是——我们成了三人行的关系。」
「我可不想加入喔,是你和北原太缠人了。」
「你真的那么讨厌吗?」
「当然讨厌,加入前和加入后都讨厌,真想叫你们还我平静的生活呢。」
「…………」
和纱又吐了一口白色的气息。
「都是你被那个笨蛋怂恿,傻傻加入轻音乐同好会的关系。」
「我不要加入比较好吗?」
「这样一来,我的日常生活也不会被打乱了。」
「也对……」
「我本来可以过上悠闲的日子,不必在寒冷的冬天,每天过着忙碌的生活。真是,你们可害我累惨了。」
「的确……如果没有我——」雪菜稍微低下头。「冬马同学,就能慢慢和春希培养深厚的关系了。」
「……啥?」
「是我……是我妨碍了你。甚至……打乱了你们的关系。」
「……等一下,小木曾。」
和纱的声音变得不太开心——但又好像有点刻意。
「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我一个外人闯入你们之中……打乱了你们的关系,也破坏了冬马同学的心意。」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全部,都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说啊……」和纱一脸傻眼地说。「自从我们在家庭餐厅聊过以后,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很容易会错意的人耶。」
「对不起,冬马同学……是我不好。」
「……真受不了,莫名其妙把自己当坏人,还莫名其妙向我道歉,你和北原真像啊。」
和纱耸耸肩说,难怪你们很适合在一起。
「冬马同学。」
面对故意装傻的和纱,雪菜恳求她认真一谈。
「你是怎样啊……干嘛跟我道歉?你们怎样才不关我的事。当然,你挑男人的品味实在太不好了。」
「……别人怎么说都无所谓,即使大家都不认同,我只相信自己的价值观,我自认还算有看人的眼光。况且……我相信冬马同学,也和我有一样的价值观。」
「就跟你说我不一样了,你怎么讲不听啊……再说了,那种家伙究竟哪里好了?」
「那么,冬马同学你讨厌他什么?」
「全部都讨厌啊。死脑筋、烦人、鸡婆、强硬、郁闷、没有才能却任性得要死,而且就像苍蝇一样,怎么赶都赶不走。」
「其实就连这些特质,也算他的优点对吧?」
「拜托,为什么我非得对北原的女朋友抱怨他的坏话啊?」
和纱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我觉得,这些听起来不是坏话啊。」
「关我什么事,总之这些事和我无关啦。美女和烦人精交往,祝你们幸福啊。」
「…………」
雪菜知道,和纱在说违心之论。
因为,那时候…,
「真的……没关系吗?」
「打从一开始就和我无关,你喜欢就好。」
「可是……可是,我夺走了春希喔?从冬马同学手上——夺走了喔!?」
「北原什么时候变成我的东西了?拜托你不要把自己当坏人,还当得这么开心好吗?这样蛮可怜的。」
「冬马同学……」
雪菜不明白,为什么她不肯承认呢?
为什么……她不让自己道歉呢?
「你们要不要交往,这是你们两个该决定的事情,外人无权置喙啊。」
「冬马同学又不是外人。」
「……那么,身为朋友我给你一个建议,那种家伙配不上你。」
「唔……」
「不过,你并不介意吧?反正你也不求别人了解自己的价值观,那我也无话可说了。」
「不然……你不要以朋友的身份,而是以冬马和纱个人的身份来说这件事啊。」
听到雪菜这句话,和纱顿时低下头来。
「我纯粹是外人,没什么好说的。」
「你……你在说谎对吧?」
「是你要我说的,为什么要否定我啊?」
「因为……我是知道的,我真的知道啊……」
「我也懒得问你知道什么了,会错意和真正了解差很远喔?」
雪菜很清楚,她并没有会错意。
「小木曾,你不喜欢我置身事外,那我就修正一下。身为你们朋友,我认同你们交往。为求省事,我顺便祝福你们。」
「你说谎……」
「我没有。唉、看来你比北原还难搞啊。算了,至少你比他可爱多了。」
「——冬马同学——我真的知道啊——!」
和纱仰望天空,无视雪菜的话语。
「刚才你说,我是你的朋友对吧?你是这么说的吧?我一直自认交不到朋友、也不需要朋友……」
「我说,我都知道了啊!」
「不过……连我这种人,也能和你这么善良的女孩成为朋友啊。指导你们音乐的职责结束后,你也没有变回我们认识前的态度。这个……其实感觉还不坏啦。所以——」
「那时候,冬马同学对春——」
「……雪菜。」
「希……咦?」
雪菜不经意地……。
沉默了。
「我可以这样叫你吗?你是我难得交到的朋友。……这么多年来,有你这么一个可以互道姓名的朋友也不错。」
「冬马、同学……」
「对了,你也称呼我和纱吧。来到这里的三年来,从来没有人称呼我的名字……毕业前能有一个人这样称呼我,我多少也蛮开心的。当然,我不勉强你就是了。」
「呜……呜……」
「放心吧——没什么好在意、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一切就像之前一样,今后我们也是好朋友。所以,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吧,你完全没有受伤的必要。」
「呜呜……呜、啊……」
这个人。
「我很庆幸认识你,多谢你成为我的朋友……雪菜。」
是雪菜一直梦寐以求的挚友。
「和纱……!」
「喔喔。」
难忍激动的雪菜,扑进了和纱怀里。
「啊、呜啊啊……和纱、和纱……」
「唉唉、这么急着装熟啊。也罢,雪菜这种性格……我不讨厌就是了。」
「对不起……对不起、和纱……对不起……」
「就跟你说不用擅自道歉了,你要我讲几次啊?」
和纱无奈苦笑。
雪菜在她的怀里不断哭泣。
这位透过春希认识的好友,承受了雪菜为春希流下的泪水。
雪菜的泪水,落在了最重要的挚友怀里。
Piece of:和纱
这样就好。
这样,就好。
和纱心想,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所以,这样就好。
「……喂?呃……嗯、没错。昨天……你说比赛的事情,我——」
这样就好,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