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封闭的空间,我独自一人待在中央并压着右手。
说是压着——其实是抑制着。
「咕呜!嘎啊啊啊!」
我只能发出野兽般的呻吟。右手违背我的意志陷入狂暴状态,左手则是拚命地想要压制它,用力抓紧到连指尖都掐进肉里。
对于无视于宿主、也就是我,而想要冲到外头的「力量」,绝对要拚命压抑住!
「停、停下来……你这混蛋!」
咕噜咕噜,像是沉溺在黑色的感情中,从内心深处发出了声音。破坏吧,把一切都毁掉。疯狂的破坏冲动,淹没了我的内心。
我的人格被改写了。
被自己的能力—给吞噬了。
连神都会被其烧毁的炼狱业火。
其名为——《黑焰》(Dark and Dark)。
「唔喔喔喔喔喔喔!」
「喂,好吵啊!」
社团教室的灯「啪」一声地点亮了。
电灯二见,我们文艺社社团教室的全貌便一览无遗。放置物品用的铁柜,以及去年才刚买来替换、相比之下显得较新的桌子。巨大的角钢架上拥挤地并排着学长姐们赠送(应该说是硬塞比较恰当)的无数书本。
「社团教室外部听得到你的声音。到底在做什么……只有安藤你一个人?」
「来、来人乃神崎灯代——否!是《永远》(Closed Clock)!」
「否什么啊……而且不要那样叫我。」
「快逃吧!在我——在我还能保持理智之前!」
「…………」
灯代直直地看着我,看着蹲茌地板上压住右手的我。
那眼神完全就是「这人有事吗?」
「……咳。啊!啊!」
总觉得很扫兴,于是我站起身。边用右手(其实一点都不痛)搔着头,边回视用冷淡的视线望向这儿的少女。
神崎灯代。
及肩的长发,制服的衣领整齐地扣上。端正的五官让她的样貌看起来是挺可爱的,但那对眼神锐利的双眸与像是不悦而紧抿的唇,让人觉得这少女有些强硬。
不过实际上也很强硬就是了。
她跟我一样,都是文艺社的成员。
「灯代真的很不配合耶!超不配合的,」
「喂,你那什么反应啊?不要说的好像是我的错一样好吗?不管怎么看,有问题的人都是你吧。一个人在房间里又不开灯是在做什么啊?」
「就是右手疼痛时黑暗的人格就会觉醒之类的啦。」
「……啊~是喔是喔,就是你总是在玩的扮家家酒嘛。」
「才不是扮家家酒!请称呼这为模拟训练!万一哪天右手痛起来,你要怎么和同在一具身体内的自己战斗啊!」
「不会战斗的,而且右手也不会痛。真是的,你这个人啊,真亏你能这样每天每天中二病发作还玩不腻。」
灯代冷淡地略过我热情的解说,走到桌子旁边并坐下。她还是跟以往一样,只要跟我扯上一点关系就一脸火大的模样。
灯代总是把我当成中二跟笨蛋,不过宽大为怀的本人并不会因此而动怒。反正总有一天灯代被「那些家伙」袭击时,我的黑暗人格就会活跃起来了,哼哼。
「真是的,亏你还有着『神崎』这姓氏,居然无法理解我的世界观啊。」
「啥?我说你啊,不要嘲弄别人的名字好吗?」
「才没有嘲弄。不如说我非常羡慕啊!」
「这种说法我也讨厌!」
神崎什么的,未免帅气过头了吧。是神喔,神耶。光是名字里有神就已经是人生胜利组了。
神崎在我心中的帅气姓名排行榜中,绝对可以轻松排上前五名。
与她相反,我的姓是……安藤、啊。哼,反正只是假名。
「都是因为你,害我有点讨厌自己的名字了……」
灯代一脸厌烦地说道。老是一个人站着感觉很那个,所以我也走到灯代对面并坐在折叠椅上。
「我说啊,安藤。」
灯代将手臂撑在桌上托着腮,认真地望着我。
「你要是再不收敛那个中二的模拟训练,真的会被当成『狼来了』的少年喔。万一哪天真的有什么东西觉醒了,要是谁都不相信就麻烦了对吧。因为我们已经处于那种世界里了嘛。」
「……哼,我明白的。所以才进行模拟训练啊。」
「完、完全说不通啊……」
灯代的肩膀无力垂下。不过我非常明白灯代想表达的意思。
真正觉醒了异能的我们,已经不是一般人了。
半年前——
我们文艺社的社团教室,突然被一阵谜样的光芒包围,在场的五个人全部丧失意识。
在我们恢复意识后,五个人都能够使用超常之力了。
我的《黑焰》就是在那时觉醒的。
当然我们全体都陷入大混乱中。突然觉醒了意义不明的异能,会感到混乱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们到底是鸿什么、怎么觉醒异能的,至今依然不明。
是神明之类的超常存在将力量分给我们,还是因为某种契机让我们原本沉睡的力量觉醒。
不过撇开理由不谈,老实说我——很高兴。
因为我终于踏进了一直憧憬的非日常世界中啊。虽然觉得混乱,虽然觉得恐怖,但也有远远超过这两者之上的喜悦。
呀!呼!!
能使用异能,不是超帅气的嘛!
每天每天都不断梦想的异能,终于让我人手了。
会有男人不因此而感到兴奋的吗?不,不会有的!
因为如此。
我们离开了日常的世界,涉入了非日常的异能战斗世界——
「——才怪。」
灯代边啜饮着装在茶杯中的热茶边叹息地说道。
「……就是说啊~」
我也同样地喝着茶,「唉~」地深深叹了口气。
嗯。
也就是说,我们只是觉醒了异能,其他什么事都没发生。
真的是什么都没发生。
社员们一开始还搞不清楚发生啥事而感到恐怖畏惧,但过了一个月左右就转变成「咦?什么事都没发生?」这种奇特的氛围。
就这样什么事都没发生,一直到了现在。
觉醒了异能的我们,得出「这样看来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的结论。结果就只是过着极为普通的日常生活……
「不不,一定会发生什么事的,真的啦。」
「你也差不多该放弃了吧,光是期待是没用的,都已经等了半年,还是什么事都没发生啊。」
「不不,接下来肯定会为了要决定魔界之王,而开始一百名魔界之子问的战斗。」
「不会有这种贾修似的剧情发展。」
「那,像我们一样觉醒异能的人遍布世界各地,这些异能者会互相吸引并展开奇妙的战斗。」
「也不会有这种JOJO似的剧情发展。」
「……我从以前就这么觉得了,灯代你还真宅啊。」
就算是这么深入的话题,她也意外地能够跟上。
「别说我宅。只是因为哥哥喜欢少年漫画,家里有一大堆,所以我才有看过而已。」
唔~
虽然一说她宅她马上就会这样否定,但我认为这家伙绝对是阿宅。因为在她表明她理解中二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不就代表她是个阿宅了吗?
话说到这儿时,我的茶喝光了。所以我站起来走向放在社团教室角落的热水瓶。
「安藤,顺便帮我也倒一杯。」
「嗯?」
我听到灯代的话而回过头——就在此时。
我的手不小心碰到茶罐,绿色的茶罐失去平衡从桌子上掉落。而且盖子还是打开的,接下来肯定会发生惨剧。
呜哇糟糕了,这茶罐是三天前才刚买的——
「真是的,你振作一点啊。」
然后。
下一个瞬间——正如文字所述的下一个瞬间,一瞬之前还坐在椅子上的灯代就这样现身在我的眼前,而她的手上正握着掉落的茶罐。
完全让人无法察觉的移动过程。
就像是影片快转般的移动。
「……你用了啊,《永远》。」
《永远》。
神崎灯代——能够操纵时间。
虽然不可能将时间倒转,但加速与停止,缓速播放或快转等都能自由自在地操控。
刚才应该是她在看到我打翻茶罐的瞬间就停止「时间,然后普通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并抓住茶罐吧。
更简单的说明方式就是,就像是「The·World」(注1)加上「Clock up」(注2)般的能力。
「……我确实是用了啦。我真是受够了,那个中二的命名。」
重新泡了杯茶后,我们两人回到桌子旁。灯代一脸厌烦地说道。
成员的能力名全是我取的。大家虽然都一副「我又不想要什么能力名」的样子,但我还是坚持反对这件事,并把很棒的能力名当成礼物送给大家。
真是的,每个人都这副德行。
对于异能战斗来说,能力名是乡么重要的一件事,大家都不明白啊。
唔,因为取名的人是我,所以感觉实质上有一半左右都是我的异能啦。
「汉字与说明既不是直译也根本没有什么关系,听起来很诡异耶。」
「哼,有意见的话就自己取看看?要是你的命名品味比我还好的话,我就认同让你更改名字。」
「我又不需要你的认同。」
注1漫画《JOJO的奇妙冒险》第三部中反派迪奥的替身名,能力为时间暂停。
注2特摄影集《假面骑士甲兜》中的特殊能力,骑士能进行极高速移动,让周遭的时间感觉像是静止了一般。
「再说了,大家都很满意我的命名啊,你一个人别说这种打乱团体行动的话啦。」
「……不是感到满意,而是自己要帮自己的异能取名实在是太有毛病了,所以才忍耐着收下你取的中二名而已。」
灯代说出傲娇发言。
真是不坦率啊。
「顺带一提,你的必杀台词是『封闭在时间的狭缝中,持续永恒地徘徊吧』。」
「这种东西,我才不要!」
「嗯,你的意思就是你的异能怎样都好,很久没看到我的异能了所以你很想看看,对吧?」
「我才没这样讲!只是你自己想给别人看吧!」
「颗颗,那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让你魅惑吧,我的《黑焰》!」
顺带一提不是「见识」而是「魅惑」(注3),这是关键。
我缓缓地酝酿出只有王者才能产生的从容气息并站起身。灯代的表情超级郁卒,算了别管她。
我把装在右手上的封印手铐——解开。
注3见识(见せる)与魅惑(魅せる)发音相同。
「喂,你之前从来没戴过那个写上『封』字的无指手套吧?很明显是刚刚才从口袋里拿出来戴上去的吧?」
「吾乃混沌之霸者!吾身沉眠于混沌之阁中,孕育出混沌之业火,吞食吾之血肉,以吾之灵魂为粮,就在此时将混沌显现在现世之中吧!」
「咒文太长了啦!而且混沌也太多了!」
「《黑——咦?真的吗?混沌果然太多了喔?」
「居然断掉了?都已经念到这里了,就把它念完啊!」
灯代往我这儿探出身子吐槽道,我则是失望地坐回椅子上。是喔……果然「解咒咒文」里只要用两次混沌就好了吧,嗯。
「你神经纤细的点也太莫名了吧。」
「请你说我是毫不松懈对自我的磨练。」
「你努力的方向从根本就是错的吧……唉,不过话说回来,安藤的能力啊,是真的能够实现你愿望的能力呢。」
「哼,算是吧。」
灯代应该是在挖苦我吧,但是我一点都不在意地大力点头,然后伸出右手发动能力。
《黑焰》。
我的右手冒出黑色的火焰。像是包裹手掌一样地扩散,并且晃动地燃烧,彷佛是拒绝停留在同一个形状似地不断舞动。
既神圣又悖德,其中又蕴含矛盾气息……就是这样的火焰。
像是要把黑暗本身全部燃烧殆尽般的漆黑火焰。
……好帅~黑焰好帅~放出黑焰的我好帅~
「《黑焰》。从身体里放出黑色火焰——结束。完全派不上用场的能力呢。」
灯代冷淡的批评,泼了沉浸在想像中的我一盆冷水。
没错,我的能力就只是放出黑色火焰而已。
而且这火焰的温度非常低,所以根本没有攻击力。硬要说的话就像足幻觉一样的东西,连报纸都烧不起来。
具体来形容温度的话,就是跟「今天好像有点发烧啊」的额头温度差不多。
现实中温度最高的火焰是白色的,可是漫画跟动画里的定律,向来都是黑色火焰超过白色火焰,是最强等级的火焰。
但我的《黑焰》火力,比火柴棒还弱。
……虽然真的是派不上用场的能力,不过也没关系啦。
因为很帅气嘛。
「——啊啊!糟糕了!我没有咏唱解咒咒文就发动能力了啊!」
「又没什么关系!」
「不行啦!要是不咏唱解咒咒文的话,我会……唔、唔……对了,我的存在就会消失啊!」
「很明显是刚才才想出来的吧!」
可恶,这是何等失态啊。明明做好了不咏唱藓咒咒文就无法发动《黑焰》的设定的……
唔~算了,刚才那就当没发生过吧,失算失算。
「可是灯代,你也别这样一直吐槽我,再稍微配合点嘛,就跟大家一样。」
「才不要。而且其他人根本也没陪你一起发中二病吧?」
「不,没这回事。除了你以外部很配合的。」
「喔~那,要试试吗?」
灯代用挑战的眼神瞪着我,被她那样瞪视。
「真有趣。」
我就只能翘起嘴角这么说了吧。
因为所以,实验开始。
灯代躲在社团教室的门口附近,我在教室中央预备着。
要是有其他成员来社团教室,灯代会发出指示,我就开始进行刚才的「右手疼痛时黑暗人格就会觉醒的模拟训练」,藉此观察其他成员反应的实验。
虽然其他三人好像被其他事情拖住,但应该也差不多快来了。
过了几分钟后,灯代用唇语做出「来了」的指示。我便跟之前一样发出「咕、啊啊啊」的声音与动作。
「呀呼~哎呀~因为今天轮到我打扫所以晚来了——阿寿你怎么了!?」
活力充沛地打开门,露出满脸笑容打招呼的鸠子,表情一瞬间就被惊愕覆盖了。
鸠子慌张地团团转,跑到我的身旁。
「你、你、你你是怎么了啊阿寿?没事吧?肚子痛吗?难道是阑尾?要割阑尾吗!?」
「别、别过来,鸠、鸠子……否!是《五帝》(Over Element)!」
「O<eq……?不、不对啦,我是鸠子喔……」
「咕、啊啊!右手啊啊啊!」
「右手?右手的阑尾发炎?」
「不、不是阑尾……右手里头也没有阑尾……啊,我不是内脏出问题才这样的啦!呜咕啊……」
「阿寿没事吧?等等喔,我马上去叫救护车来!」
「别叫救护车!这不过只是个玩笑——不对,这是日本的医疗技术无法医治的问题……」
「那,要去国外医治吗?要移植内脏吗?要把健康的阑尾移植进去吗?」
「不,就算移植阑尾也没意义吧……呜咕唔唔唔……好热……身体在灼烧。不是『燃烧』而是『灼烧』……」
「很热吗?我知道了,你等一下。」
这么说着的鸠子把双手举起来,接着她的头上就出现了一个漂浮在半空中的水球。她以自身的能力去操控大气中的水分并加以支配。
栉川鸠子——《五帝》。
「不,鸠子你先等等……」
「嘿~!」
我停止模拟训练恢复原样,但一点意义也没有,水球还是砸到我头上了。被关进「淅哩哩哩哩哗哩哩」水之牢狱中的我,虽然不断挥舞手脚,可是却完全没有效果。
咳呃!鼻子进水了!
「好,到此为止~」
接着。
下一瞬间——我就被灯代抓住,从水之牢狱中解放出来了。她应该操纵了时间吧,根本就是刹那间发生的事。
「灯、灯代……谢谢你。好可怕……我还以为我会溺死……」
「别突然这么胆怯!哇,我说你啊,衣服都湿透了,别靠近我啦!鸠子!快点把这笨蛋弄乾啦!还有水球也处理一下!」
听到灯代的叫唤,于是鸠子「啪」地把水球弄不见,而我的衣服与头发也在一瞬间就乾透了。她操挫水分,让它们再次回到大气之中。
然后我们对鸠子说明事情经过。
「什么啊,阿寿又再玩办家家酒喔。吓死我了呢~」
「才不是办家家酒,是模拟训练。」
「模、模拟……?嗯,是办家家酒吧~」
鸠子啊哈哈地说道。她似乎不太能理解困难的专业名词。
栉川鸠子。
温和的双目与弯起的嘴角,让她周遭产生一股柔和的气息,有种她总是在微笑的印象。
她是文艺社的成员,也是我的青梅竹马。因为我们两家住得很近,所以小学国中高中部是念同一所学校,要说是孽缘也可以啦。
我之所以会加入文艺社,也是因为鸠子劝说的。
这所高中的学生有必须参加社团活动的义务,我原本就打算随便参加一个文化类型社团(运动社团之类的我真的挺不住),没有考虑太多就答应鸠子了。
「鸠子,你的《五帝》是超出你身体所能容纳极限的凶恶异龙。在没有我的许可下是禁止使用的吧?」
「啊~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这回事喔,我完全忘记了。」
「哼,你明白就好,以后要多注意。」
「嗯,我知道了。不过,你刚说O什么?」
「《五帝》,千万别忘了。」
「嗯,我数钱的时候不会忘记的。」
……不,千万不是指金钱,不过算了。
《五帝》。
栉川鸠子能够自由自在地操纵地水火风光这五种元素。刚才操纵大气中的水分,对她的异能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爆裂的大地、猛烈的激流、红莲的业火、呼啸的暴风、神圣的光芒。
这些全部——都操之在她手中。
……老实说,五种元素会不会太多了一点啊,真是太诈了啦。只能放出一种黑焰的我根本没有立场了嘛。
简直就是小学生投稿的「这就是我所想出的最强能力」(注4)嘛。
真希望能分一点给我。
而且她放出的火焰比我的黑焰攻击力还要高上许多……
「安藤,我说你啊,就算再怎么瞧不起自己的能力,也不能禁止鸠子使用能力啊。」
「你、你是笨蛋吗?我才没有瞧不起呢!我一点都不在意喔!」
「算啦,再怎么说你的能力就只是个劣化仿造品罢了,就只是个完全没杀伤力的火焰嘛。」
「为什么阿寿的能力会这么没用呢~」
灯代的挖苦攻击与鸠子的天真无邪攻击,让我的心千疮百孔。
可恶,你们给我记着。等我的异能在遇到危机而觉醒时,一定会让你们吓一大跳的。
注4原出处为漫画《筋肉人》中的读者投稿,由于来信常会附上「这就是我所想出的最强超人」的讯息,因比延伸成为只要是自己想出的最强角色或招式等,就会加上「这就是我所想出的最强○○」一语。
顺带一提,阿寿是在叫我。
我的名字——叫做寿来,是个超级帅气的名字吧。所以我希望大家都能直呼我的名字,不过好像不太如我的愿。
「灯代,你也差不多可以直呼我名字了吧?」
「才不要,因为你的名字有够难念,叫你安藤就够了。」
正是因为如此。
鸠子则是一直叫我「阿寿」,让我很困扰。
「话说回来你的名字……取名寿来还挺有侗性的嘛。有什么由来吗?」
「颗颗,这真是个好问题,既然你诚心诚意发问了,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吧。但是你可别后悔喔,知道我真名的真正意义而到现在还存活的人——」
「就是啊!阿寿原本的预计出生日期是六月,所以打算以June当成取名依据。可是实际上却比预计的还要晚,是七月才出生的,所以就用July来取名了。对吧~阿寿。」
「啊~原来如此,June跟July啊。」(注5)
「有『福寿万来』的意思,是个感觉非常幸福的名字呢:」
注5寿来(JuRai)的发音与July一样。
「…………」
可恶的鸠子,居然多嘴。
这样我不就不能报上我的真名「基尔帝亚·真·咒雷」了啊。
为什么能力是《黑焰》名字却是咒雷,这是因为在魔王界自古以来黑色火焰都被当成是被诅咒之雷一样而遭人避而远之。
「基尔帝亚」是从代表罪恶意义的「Guilty」延伸而来,「真」则是代表真神,再加上英文中的「Sin=罪」这种双重意义的取名。
也就是说,我从出生开始就背负着双重的罪孽。
……罪孽深重的我,好帅啊~
啊~得要认真赎罪才行啊~
「也就是安藤因为这个还挺有个性的名字,才产生了自己是被挑选之人的妄想,结果变成一个中二病患者啊。」
灯代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我。那视线比暴风雪还要冰冷,让我移开了目光,此时鸠子「这么说来~」开始说起话来。
「刚才的办家家酒,还要继续玩吗?」
这句话让我与灯代面面相觑,她的眼神这么说着「你怕了吗?」
一脸就是受够了的模样。
哼,好吧,反正机会难得,剩下两个人也就这样玩吧。
灯代与鸠子躲在门附近,我在房间中央预备。
数分钟后,又有一名成员到来。
而且不是从门口进来的。她总是这样——创造空间并现身。
从扭曲变形的空间当中,能看见一位全身散发纤细气息的少女身影。再加上她端正的五官与娇小的身躯,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个洋娃姓。小巧的手掌中抓着她很喜爱的松鼠玩偶。
「咕、啊啊啊啊!」
我跟刚才一样压住右臂呻吟。
「安藤,怎么了?」
少女——千冬妹妹用波澜不兴的双眼俯视着我,不可思议般地问道。
「别、别过来,别过来,千万别过来啊,千冬妹妹!」
「我知道了。」
千冬妹妹平淡地说道,就从我身旁走开,小碎步地走到她那放着心爱靠枕的座位上并坐下。
「呜啊啊啊!别过来,不要过来!别管我!」
「我知道了。」
「绝对不要过来喔!」
「你好烦。」
千冬妹妹语气十分冷淡。
不不,给我等一下,不是这样的吧。
「呜咕…………嘴巴上虽然讲别过来,但其实是希望对方过来,我觉得是这样吧……?」
我小声地追加上后半段的话,千冬妹妹则是歪了歪头。
「就是说,当主角像这样被黑暗力量吞噬时,为了不把同伴卷入大多都会喊着『别过来』,不过实际上同伴一定会过来的,这是约定俗成的规则啊。如果同伴真的不过来,主角大概也会感到焦急……呜啊啊啊啊。」
「安藤说的话太难了,我听不懂。」
「所以说,这种情况下的『别过来』,就跟搞笑艺人的『绝对不要按』的台词一样,其实是希望你过来的,只是身为主角是不能自己说出这番话的呜哇啊啊啊啊……」
「安藤……你脑袋没事吧?」
「不是脑袋是右手……」
「好,结束~」
灯代与鸠子从房间角落现身,灯代随便地拍了拍手做为结束的信号,然后用温柔的声音对千冬妹妹说道。
「抱歉啊,千冬妹妹,让你陪这个笨蛋玩。」
「安藤也不是第一天这么奇怪了,没事的。」
「千冬妹妹真了不起!居然陪阿寿一起玩呢,好乖好乖。」
因为被鸠子摸摸头,让千冬妹妹的表情露出些许松动,看起来挺高兴的。
姬木千冬。
她并不是这所高中的学生,而是就读附近小学的小擧四年级学生。足文艺社社团顾问里见老师的侄女,从以前就常常来这边玩。
半年前——我们觉醒异能的那一天,千冬妹妹正好来文艺社玩,那时她也跟我们一起觉醒了异能。从那天之后,就更常跟我们待在一起了,她放学以后总是到文艺社来玩。
这里离她就读的小学是有段距离,不过因为《创世》(World Create)的能力,移动距离什么的根本没有意义。
「灯代、鸠子,稍微让一下,千冬困了想睡觉。」
被两位女孩疼爱的千冬妹妹,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房间角落。
大概是因为成长期吧,千冬是个很会睡的小孩。
千冬扬起手。
只是这样——就出现了一个附有豪华顶盖的床。就像是公主殿下御用一般,到处都点缀着蕾丝的漂亮床铺。床垫上也摆放不少的玩偶,千冬躺上床后,把她一开始就带在身边的松鼠玩偶(顺带一提,名字好像是「小松」,命名品味独特)深深地抱在胸前后,闭上眼开始睡觉。
那睡颜,简直就是天使。
《创世》。
姬木千冬的能力是创造天地之力。空间也好物质也好,都能照她心意随意创造。之前的扭曲空间是为了空间跳跃而创造出来的,类似「传送门」一样的东西。正因为能自由地创造空间,于是也能像是跳跃空间般地移动到各处。
基本上她什么都能创造。就算是千冬妹妹没见过的东西,也能从星球的记忆中翻找出来并创造成功的样子。
……真的假的,星球的记忆?虽然会冒出这种想法,不过那好像是只有千冬妹妹才能体会的感觉。
「安藤,你也差不多该搞清楚了吧?」
灯代得意似地说道。
「不管是谁都不会对你的办家家酒有认真的反应啦。」
她的眼神里有着胜利者的愉悦,我则是「唔咕咕」地咬牙。可恶,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已经无法再后退了。
「还没完,灯代,还有《始原》(Root of Origin)啊。」
于是实验再启动,三人躲在房间角落(千冬妹妹还在睡,所以就把她直接放在那儿),我站在房间中央调整呼吸。
我感受到了。
弥漫在大气中的玛娜也好、灵气也好、灵息也好、气也好,总之就是类似那样的东西。
这次的模拟训练跟刚才的有点不太一样。
要说为什么的话,是因为社团教室刚才经过千冬妹妹的《创世》整备过后,隔音设备可说是非常完善。之前只是我手下留情,没有弄出太大的骚动。
我可不是那种不知道自己给别人带来困扰的DQN(注6),而是个会谨慎思考TPO(注7)的被选中之人啊。
注6意指缺乏常识的脱线人物。
注7时间(Timo)、场所(Place)、场合(Occasion)的缩写。
可是!
我在千冬妹妹睡前拜托她做好隔音措施,拜此所赐,我现在已经什么都不害怕了。
不管再怎么闹,外头都听不见的。
也就是说,不管右手疼到什么地步都没有问题!
「颗颗颗,右手在怒吼啊,不,是跟疼痛搞混了吗?」
因为太过兴奋,所以我说出了还不错的话。
……在厉间的角落,灯代与鸠子边小声说话边往我这边看,让我有点在意,不过算了,要是在意就输了。
接着,已经完全没有干劲的灯代,挥了挥手当成「来了」的信号。就是在等这一刻啦!
我灌注灵魂地大叫起来。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吵死了!」
在我感到门被打开的一瞬间,有位女性大跨一步冲到我身旁并抓住我疼痛的右手,在我还来不及说出「不行,要是碰到这手可不是简单就能解决的!」的时候,我就被漂亮地过屑摔了。
「真是的!你在干么啊安藤同学!突然发出那种奇怪的声音!请你想想会不会造成别人的困扰吧!」
不会的因为有做好隔音设备所以没问题的,但我连说出这理由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呜喔喔喔喔喔……」地按着背部。不是刚才假装的惨叫,是真正的惨叫。
我们文艺社社长高梨彩弓小姐,相当生气地俯视在地板上抽搐呻吟的我。
「安藤同学总是这样,一点都不安分。就算不安分还能够得到原谅的时期,最多就只到小学喔。」
高梨彩弓。
最近这段时间里,漫画与轻小说都争相出现奇特又有趣的名字,可是社长的姓并不是因此而相对知名的「小鸟游」,而是高大梨树的高梨。(注8)
充满光泽的秀发,略微成熟的五官。发育良好的身材,让她全身散发出普通女高中生酝酿不出来的大人气息。由于她的姿势端正、言行又有礼,在她身上感受不到一丝粗俗,应该说她的形象十分知性。
她比我高一年级,是三年级的学生,也是文艺社的社长。平常虽然待人温和好相处,可是生气起来非常可怕,再加上她的沸点又很低,常常很快就动起手了。
注8小乌游与高梨的发音皆为TakaNashi。
她的父亲是警察,所以似乎是从小就很喜欢练习柔道与合气道,嗜好以「爱的教鞭」为名目来行使暴力。刚才的过盾摔也是,就算没练过柔道的我,也已经能够采取自我流的防御措施了。
不过啊,疼痛程度还是没降低就是啦……
「不、不是的,彩弓社长……刚才那是我的右手在痛……」
「擦点小护士不就得了。」
「什么小护士啊。不是那样的,那是因为我的另外一个人格……」
「右手跟人格有什么关系吗?」
「唔,这其中有非常复杂又深远的——不对,是有因果关系的……」
「那你就好好说明清楚吧。要是那个因果关系能说服我的话,我会道歉的。」
「……抱歉,其实没那种东西。」
彩弓社长叉开双脚站着瞪向我,我输给了她散发的压力所以这么说道。这下糟了,彩弓社长的说教模式开启了。在这强烈的气势之下,我反射性地采取跪坐的姿势。
「安藤同学,你打算一直当中二当到什么时候?你已经高二了喔?」
「不,我并不是中二啦。那个,希望你不要把这两者混为一谈……」
「…………」沉默的压力。
「……嗯,对不起,我是中二。」
「真是的……话说回来,我听里见老师说了喔。安藤同学,老师告诫你要『专心上课』,时,你却回答『老师没听见吗?那是风声吗?』结果被老师打了的事。」
「唔!」
「其他还有『什么……老师看不见那玩意吗?』之类的行为。」
糟糕了。因为彩弓社长是模范生,所以里见老师很疼爱她=从里见老师那儿听到很多事情。
「还有大叫『不好!大家快趴下!』然后一个人躲到桌子底下的事。」
对啊,那时连一个人都没上钩,让我觉得很寂寞啊……
「还有说出「,就凭你这种家伙还想要对我指手划脚?』结果被打个半死的事。」
……那时里见老师的拳头,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让我感到背部窜上一股寒意。
「还有讲了『啊,对不起,妈咪。』让全班大爆笑的事。」
「这个跟中二没关系吧!」
就在我被这样说教了之后。
「鸠子……安藤他啊,从以前就是那样的吗?就算上课中也都一直很有事吗?」
「嗯,从以前就是那样的喔。啊,不过,阿寿基本上在看起来很可怕的人面前都很安分的喔。在高中里头,好像只会在里见老师的课堂上这样玩闹而已。」
「……还真是个杂鱼啊,有够小家子气的。」
边说着让我感到悲伤的话语,灯代与鸠子边从房间的角落走出来。
「啊,灯代同学,鸠子同学,连千冬妹妹也在啊。」
接着灯代简单地说明了事情经过。听完之后,彩弓社长有些受不了似地说出「唉,我就在想大概是这么回事吧」。
「呜呜,彩弓社长……我的背好痛,请彩弓社长用《始原》帮我治疗……」
「不行。这点疼痛,是男人就给我忍一忍。我摔你的时候可是有留意不会让你受伤的。」
我边摸着背部边说道,而彩弓社长却根本不理会。
《始原》。
高梨彩弓——能够将事物还原至本身原本状态。
无论是生物还是非生物,别人的伤势或是疾病也好、被破坏的物体也好,只要透过她的能力,在一瞬之间就能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要更浅显易懂来说明的话,就类似「疯狂钻石(注9)」或是井上织姬的「万象的拒绝」(注10)之类的能力。
注9漫画《JOJO的奇妙冒险》第四部中主角东方仗助的替身名,能力为修复所有遭到破坏的物体或受伤的人体。
总之,这样就五人全员到齐了。
《黑焰》安藤寿来。
《永远》神崎灯代。
《五帝》栉川鸠子。
《创世》姬木千冬。
《始原》高梨彩弓。
「……总算齐聚了啊,我们文艺社——不,该说是《被选中之人们》(The·Soldier)吧。」
「该说是……不是这样的吧!别把你刚才才做好的设定,讲的好像是之前就已经决定的事啦!」
灯代火大地否定了我的话。哼,随便她吧。《被选中之人们》听起来不是很有力,我个人也觉得差强人意啦。
注10漫画《死神》的女角,能够依照自身意志拒绝并否定所有已改变过的事物,让其恢复到改变之前的状态。
因为引起了这阵骚动。
「唔!大家好吵喔,把我吵醒了啦。」
千冬妹妹用双手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
「千冬妹妹对不起喔,都是安藤那笨蛋太吵了。」
「对不起喔!因为阿寿太有活力了嘛。」
「真抱歉呢,安藤同学一直胡闹。」
喂,全部都是我的错喔……算了,虽然我也是这么觉得。
但此时就要当个安分守己的寿来——否,是基尔帝亚·真·咒雷。连这种程度的小事都要不爽的话,怎么能拯救世界啊。
身为大人的我,能够率直地道歉的。
「对不起啊,千冬妹妹。」
「嗯~好吧,我原谅你。」
千冬妹妹挺起不存在的胸部,略带得意地说道。
「因为安藤是个空安(笨蛋)嘛,真拿你没办法。」
「……哈哈,不用勉强自己成为毒舌角色也没关系的嘛。」
真糟糕,她一脸纯真的表情说出那种话,让我有点想哭了。
「不过之前有人教我,安藤的安就是空安的安喔。」
「喂~!是谁跟千冬妹妹讲这些奇怪的五四三啊?」
我转头大叫,结果灯代、鸠子跟彩弓社长三人都「唰」地别开脸。
居然是所有人喔!
我十分沮丧地跪倒在地上,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来安慰我,四个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因为不会有人来理我,就算等待也没啥意义,所以我也站起来准备做自己的事。
话虽如此,就算全员到齐了,社团活动也不会就此展开。文艺社原奉就不是有什么了不起活动的社团啊。
要说活动的话,大概就是每年一次在文化祭期间发行的文艺志吧,只有那段时间会认真地做些什么。
所以所有人都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灯代敲着摆在眼前的笔电,鸠子在看少女漫画,千冬妹妹抱着松鼠玩偶小松发呆,彩弓社长在看好像很艰深的书,我则是翻开轻小说。
彩弓社长跟我手上的书,都是从书架上拿下来的。
这个文艺社好像只有历史相当悠久,书架上满满的都是书。学长姐硬塞给学弟妹的——应该说赠送的漫画啊、小说之类的,在经过年代累积后可是非常不得了的数量。
这阵容,老实说真是超强的。
像是初版的《秀逗魔导士》,刊登《七龙珠》、《灌高》、《幽白》、《JOJO第三部》跟《男塾》连载、世间称之为「黄金时期」的JUMP,就这样随手被摆在架上……这个要是放到网拍上,能拍出不错的价钱吧?
我尊敬地称呼这个书架为「神之古书店」(God of),这是我好不容易才取好的名字,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这么叫,已哭。
「话说回来,彩弓社长。」
灯代从笔电中抬起头,对彩弓社长说道。
「你今天来的可真晚,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啊,嗯,其实我被学生会长工藤会长抓到了。」
「你说啥?」
我阖上书,缓缓地开口。
「看来,那些家伙。开始行动了啊……在我们觉醒异能时,就背地监视着我们的『那些家伙』。彩弓社长,你得多注意一点,学生会长恐怕就是『那些家伙』的爪牙。」
「好啦好啦中二辛苦了。那么,彩弓社长,学生会长说了什么?」
灯代冷淡地对待说出世界真理的我,只是催促彩弓社长继续往下说。
「就老样子,说了一些挖苦似的话。明明社团人数很少经费却很多,本来是要废社处置之类的。」
彩弓社长忧郁地叹了口气。
学生会长工藤会长不知怎地,似乎不太爽文艺社。我自己是没见过她啦,不过她的个性好像极为认真,所以才会看我们这个人数稀少却占有赓大社团教室的社团不顺眼。
我将她预想为须进行一战的敌方,于是常常对社员们发出警告之声,但没有一个人理会我的话。
哼,万一发生什么事,我可不管你们喔!
「不过我们社团本来就是一群不想参加其他社团的人聚集在一起的,我也不是不能明白工藤会长的心情啦。」
彩弓社长略微自虐地说道。顺带一提她是看中了「神之古书店」才入社的。彩弓社长是个兴趣广泛的人,在「神之古书店」中能够吸收到图书馆内无法取得的通俗文化,这点对她来说可是非常有魅力。
灯代「唔」地抱胸低吟。
「对喔,我们只有四个人,却占用了这么广大的社团教室啊。千冬妹妹并不是这所高中的学生呢。」
千冬妹妹从半年前开始就定居在文艺社中。问过她本人后,只得到「这里很好」的简洁明了回答,至于更深一层的理由就不知道了。既然她本人想待在这儿,那也没有拒绝她的理由。
「这样的话,就不得不去招集新社员了吧~虽然我有点懒得弄啦。」
「颗颗,别着急啊灯代——否,《永远》。那人若是被选中之人的话,即使我们不去找,那人终有一天会自己现身的。因为没有任何一个人能逃得过宿命的连锁啊。」
「中二给我闭嘴。」
「你真的很中二耶。」
我被灯代跟彩弓社长唾弃了。接着鸠子发出「呐~呐~」的声音。
「那个啊,中二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咦、啊~……」
所以我陷入思考,中二是什么啊,唔……
「被这样一问,还真是难以回答啊。要把动机化为言语……我并不太喜欢这么做啊。不过出乎意料……不,应该说,这种方法就是掌握自己的关键……」
「引用幻影旅团团长的话也免了吧。」
灯代冷冷地吐槽道。
……你还挺了的嘛,还真是个连超冷门捏他都能理解的贵重人才。
「不过中二病真的不太好说明呢,我也是不知为何就模糊地理解那是什么意思啦。总之,就是一个用来统称像安藤那样的家伙的名词,这样就能明白了吧。」
「喂,给我等一下,我有中二病?别开玩笑了。」
「咦?你说什么?你觉得你自己不是个中二?」
「不是那个意思啦。这种事情……不应该这样说吧。你啊,对丰满的人可以直说他是胖子吗?对长相有点抱歉的人可以直说他是丑八怪吗?这样说并不好对吧?我就是这个意思。」
「我完全听不懂。你到底有没有自觉啊?」
我哑口无言,问我有没有自觉患上中二病,这实在让人非常难以回答。
像我这样的人,世间是以「中二病」来揶揄我们……这点我还是有些自觉的啦,但即使如此,这和自己承认又有点不太一样。
「哼,自觉啊,真是没意义的东西。我在想些什么……这种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没错,这世界上无人可知。」
「喔出现啦,中二发言——」
灯代嘲弄般地说道,我不甘心地回嘴。
「哼!你这么喜欢把人分门别类啊。像你这种说着『彩虹乐团是视觉系乐团呢』、『西尾是轻小说作家呢』、『现在的JUMP只有猎人能看呢』,明明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却很喜欢在网路上大肆批评,开什么玩笑啊!」
「在批评的人明明就是你!」
灯代大喊「我可是每星期都买JUMP还会寄回函的啊!」
还真是个JUMP死忠粉啊。
「哈!肯定是被《爆漫王。》影响的吧,你这个新粉!」
「你、唔……」
看来是被我说中了,灯代露出不甘心的表情安静下来。我也能明白她的心情啦,看了《爆漫王。》确实会让人想寄回函。
……话说回来,从来没寄过回函的我,好像根本没资格说她新粉啊。
「这种事就先别管了。」我把话题拉回来。
「举手统计一下好了。好,你们之中,明白中二病是什么意思的人!」
四人当中,灯代与彩弓社长举起了手。
鸠子与千冬妹妹并未举手。
「彩弓社长也知道啊。」
「嗯,定义的话我是知道啦。」
不愧是兴趣广泛知识渊博的彩弓社长。连名为次文化、实际上却是这个世界的真理都相当精通。
「可是就像灯代同学说的一样,是很难说明的呢。我也是只知道个模糊的大概。」
「呜~中二好困难喔。对不对~千冬妹妹~」
「中二,好难。」
不明白中二组合的鸠子与千冬妹妹互相安慰。
「我刚刚上纲查了一下。」
灯代敲着电脑说道。
「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说法呢。虽然说是『青春期的少年少女常见的由自我意识所引发的一部分行为举止』,但这说法让人完全搞不懂啊。」
「确实,根本听不懂呢。」
「而且中二病也有分种类。像是不追求流行的我有够帅、还有『啊~最近都没干到架啊~』的不良取向、也有跟安藤一样最喜欢妄想一些邪眼巴拉巴拉之类设定的人。」
可恶,还真是畅所欲言啊。
「这种网路用语,大多都很难用字典似的方式说明清楚呢。比方说傲娇之类的。」
「啊~原来如此啊~」
真是浅显易懂的举例。
傲娇原本的意思大约是在人前很高傲,但两人独处时就很娇羞,但现在已经转变成另外一种意思了。
因为广义的解释上要怎么说都是可以的,在不了解情况的人面前不用实际举例的方式,几乎是不可能说明清楚的。
「把话题再往回拉一点,刚才安藤同学说的关于中二病的自觉,我莫名地可以理解呢。」
彩弓社长像是在深思般平静地说道。
「这样是不是很类似腐女呢。」
「腐女吗?」
我下意识地反问。旁边的鸠子眼眶含泪地「呐~呐~腐女是什么?又出现了我不懂的名词了啦」,可是为了别打断话题,所以就先不管她了。
「嗯,其实我是个腐女——」
「给我等一下。」
「怎么了?」
彩弓社长歪着头。不不先等一等,你刚才说了很了不起的出柜宣言啊。
「彩、彩弓社长……你是腐女?」
「是的。」
「不是妇女,而是腐烂掉的腐女?」
「是的。」
微微绽放的笑容,让人联想到水边睡莲盛开般的清丽笑容。
「Boy's Love是淑女的爱好呢。」
「…………」
我将「是这样吗?」的视线送往应该知道腐女是什么意思的灯代身上。灯代则是「不对不对」地用力摇头。
是说,真的假的啊……彩弓社长是腐女啊,明明到现在为止怎么看她都不像的说。但因为是她,会让人觉得这也是她众多兴趣的其中之一吧。
「所以虽然我自己有身为腐女的自觉,可是要是听到别人说『死油腐』或是『腐女好恶』之类的辱骂,我就会觉得不愉快。简单来说,腐女这个名词要是被当成贬意的歧视用语,就会让人无法一笑置之呢。」
「原来如此!我非常有同感啊!」
没错,就是这样。
我自己虽然有中二病患者的自觉……但果然还是有不想承认的地方啊。
要是被人嘲笑似地用「中二病」来藐视我的话,不管怎样我都不会原谅对方的。
「什么嘛,彩弓社长,你其实很了解中二嘛:既然这样,那又为什么总是跟灯代一起冷淡地吐槽我啊~」
「跟中二病有关的事情我能够理解,可是跟安藤同学有关的事,我就不太能理解了呢。」
彩弓社长露出愉悦微笑却口出恶言。
我的心碎了。
「不过仔细想想,『中二病』这个称呼果然是不太好的吧,这又不算是疾病。」
「不,虽然世上有人主张这不算是疾病,但这毫无疑问的就是一种病。」
灯代锲而不舍地吐槽,真让人不爽。
「换个更帅气一点的名字也行啊,比如说『对抗命运之人』(Fate Breaker)之类的。」
「……绕了一圈还反倒觉得这是好主意啊。自己开心地取了『对抗命运之人』这种名字,这家伙百分之两百是个中二啦。」
灯代说完就深深叹了口气。我并未在意她的态度,而是在思考。唔,『对抗命运之人』果然还是太直白了,会让人觉得怪怪的吧。因为是即兴创作,这样也是没办法的事。
取名得要思考上一整天的。
关于社员们的能力名,我可是想了超久的说。
所以我超喜欢这些能力名,其中我最喜欢我的《黑焰》。哎呀这可真是不得了啊,我的品味真不是盖的!
「呐~呐~阿寿的说明还没讲完吗~?要是不快点说完,千冬妹妹就要睡着了喔~」
我沉浸在自我陶醉中,就听见鸠子开口说道。千冬妹姝坐在她的腿上,不断地点着头,看来只差一步就会陷入睡眠了。
就算她直接睡着其实也没关系,不过我已经得出对中二这个问题的答案了,于是开口说道。
「让你们久等了,鸠子,千冬妹妹。让我告诉你们吧,这个世界的真理。」
「嗯嗯,等好久了。」
「快一点,好困。」
「所谓的中二病,就是觉得『自己也许是非常特别的人吧』的人,最喜欢又潮又黑暗的设定与用语,有一点自我意识过剩,偶尔会被周遭以白眼对待的人们……换句话说就是像我一样的人——就是这样啦。」
我开口说道。
自信满满且声调激昂。
「中二就是,就算会对全世界说谎——也绝不会对自己说谎的人。」
中二病患者会对世界说谎。因为无法坦率地接受这个有些无趣的世界,所以塑造出了虚假——要是带有些许谎言,就能够接受这个世界了。因此会说出一些根本不存在的事情,给周遭带来困扰。
谎言也好,妄想也好。
但是——即使如此,我还是无法背叛自己真正的心情。
我最喜欢被世人评价为中二之物了。
漆黑、血腥与破灭真是让人冻未条啊~
机关的阴谋、超越者的观测之类的,让我的内心为之一震。
专门用语有另外的念法是基本的,别名是必须的,DQN姓名尽管放马过来。
总之我想拯救世界,也想拯救可爱的女孩子。
我的异能《黑焰》虽然是根本派不上用场的异能,但我还是超中意的。
这种「自己喜欢些什么东西」的心情,是绝对不会搞错的。
「说了感觉很了不起的话呢。」
「不是社会也不是周遭,而是世界啊,又在要中二了。」
灯代跟彩弓社长一脸受不了似地苦笑,不过不是那种带刺的笑,而是很柔和的苦笑。至少我并没有感受到侮蔑或嘲笑。
「不会对自己说谎……」
鸠子说道。
「中二,总觉得好像很帅耶。」
「嗯,中二是最帅气的了。」
「这样啊……那,阿寿果然是中二呢!」
花朵绽放般的笑容,配上清脆的嗓音。
虽然认识了这么久,但下管经过多少日子都无法理解我品味的家伙——可是却又比谁都还要明白关于我的事情,果然只有身为青梅竹马的她才能做到。
接着,坐在呵呵笑着的鸠子腿上的千冬妹妹也摇摇晃晃地起身,啪搭啪搭地走到我面前。
「中二很帅吗?」
「嗯,中二很帅的喔,千冬妹妹。」
此时千冬妹妹像是感到不可思议一般地歪着头。
「可是,安藤没有很帅啊。」
「…………」
沉默支配了现场数秒后,爆出了巨大的笑声。在欢乐的大笑声包围下,我蹲下身将手放在千冬妹妹的头上,叹息说着「没那回事」。
因为没什么大事要忙,加上社团活动的时间也差不多要结束了,于是我们踏上了归途。
虽然有人搭电车也有人走路上学,不过直到半途的路都是一样的。千冬妹妹若是想要,随时都能发动能力马上回到家,但是向来随兴的她今天似乎打算跟我们一起走到半路。
一边聊着无关痛痒的话一边穿过校门,走在被夕阳照射的道路旁边。因为社团活动的结束时间与其他社团略微错开了,所以四周的人并不多。
我看向赤红燃烧的夕阳,眯细了眼睛。
「逢魔之刻啊。差不多是非人之物该蠢动而出之时了……」
「中二辛苦了。」
「至少说『逢魔之刻是从大祸时延伸出来的,也就是说,是意指将会发生灾祸的时刻』这种能够显露中二杂学的话嘛。」
「啊,阿寿,妈妈叫我把马铃薯炖肉拿给你,我晚上拿过去喔~」
「好想睡喔。」
一如往常的对话,一如往常的归途——就在此时。
「啊——」
千冬妹妹拉高声音,瘦小的手指指向前方。
她所指向之处——有一只猫。
是只身体靠在电线杆上全身漆黑的猫,但它的后脚却染上深红,连周围的路面也沾染上了红色的液体。它奄奄一息,发出了干涩又微弱的叫声。
千冬妹妹不发一语地率先跑到那只猫旁边,我们也跟在她身后。
「猫咪……好像很痛。」
千冬妹妹说的没错,下半身都沾满鲜血的猫肯定非常疼痛。是被车子辗过或是被野狗袭击,虽然不知道原因,总之就是遭遇了不幸的事故。
平常我嘴巴上总是挂着血腥,但现实中的血腥却一点都不帅气。因为会很痛,光是看就让人觉得心情灰暗。
「彩弓……」
千冬妹妹祈求似地仰望彩弓社长。那眼神中隐含的意思,我们马上就察觉了。
《始原》。
能将存在恢复到原本姿态之力。
不管是生物或是非生物。
只要使用彩弓社长的能力,眼前这只濒死的猫一瞬间就能恢复原貌,这么说一点都不夸张。
可是——
「……唔。」
彩弓社长的侧脸透露出些许犹豫——她迷惘了。平常总是冷静平稳的态度产生动摇,让内心的纠结显露在脸上。
那份纠结——我是知道的。
所以我开口了。
「没问题的,彩弓社长。」
「安藤同学……」
「没问题,只不过是只猫受伤罢了。」
我刻意地说出「只不过」。
「……好。」
彩弓社长微微点头,走到濒死猫咪的身旁,温柔地伸出手开始抚摸被黑色体毛覆盖的身躯。
《始原》。
光是这样,就治好了猫咪的伤口,连四周散落的血液也全都消失了。
恢复成为——原本应有的姿态。
喵的一声。
黑猫精力充沛发出叫声,一溜烟跑走了。
「猫咪在道谢呢。」
千冬妹妹转过头,抬头看向彩弓社长。
「对啊。」
彩弓社长平静地点点头,她的侧脸有股阴影。
我们全体恐怕都有着那股阴影吧,连最年轻的千冬妹妹也展露不出开朗的笑容。
现在我们感受到的——是纠结。
是因为拥有了异能而产生的纠结。
Q1、刚才使用异能帮助猫咪的行为,结果真的是正确的吗?
我们就是为了这个问题苦恼。
我们……我就姑且不论,但其他四人所拥有的异能,讲明了就是无法让人当成笑话看待的异能。就算是称为神都不为过的超强力异能。
所以,是不是就能轻松简单地拯救世界——这是办得到的吧。
比方说,使用彩弓杜长的《始原》,不管是被何等顽疾缠身的病人,都能够医治好的吧。她只要去医院依序救治重病患者,就能让许多人们得到幸福。
其他三人的异能也同样能造福人群。只要使用灯代的《永远》或鸠子的《五帝》,或许就能摧毁凶恶的恐怖组织或是终止战争了。使用《创世》的话,或许就能在开发中国家内建设学校了。
可是这样好吗?
这样并不好吧。
要是做了这些事,世界的平衡就会因此崩坏。世界的平衡,这是个很瞹昧的说法,但是却是非常适合的形容。
要是擅自拯救重病患者,那么医院就无法营运下去,连制药公司、保险公司也活不了——而且也会产生「那要到几岁之后就不施救」的问题。八十岁?一百岁?而且世上也有无法以年龄来判断的疾病。
性命的天秤——对我们来说太沉重了。
其他三人也一样。结果我们擅自做出了自我的判断,认定在世界上自由行事并不好。
可是。
可是,就算这么说,刚才对那只猫见死不救,才是正确的吗?
剐才也应该对濒临死亡的生命——对能够救助的性命说出「抱歉,我担不起这个责任。」然后眼睁睁地见死不救才对。
答案是NO,这样一点都不好吧。
结果——我们也搞不懂该怎么做了。
「不知道」。
半年——
我们突然觉醒异能至今,已经半年。
我们也不是什么都以玩乐心态面对,而是努力地在思考刚才所说的事情。
充分地烦恼、充分地苦恼,面对巨大的纠结与巨大的感叹。
换句话说,就是争论了无数次,冲突了无数次。
产生的结果——就是「不知道」。
完全不知道什么才是正碓的、什么才是应该去做的。要做什么才能「拯救世界」,根本没有头绪。
Q1的答案永远也找不到。
我们拚命地疯狂思考。
结果,得出无法回答的答案。
结果,明白了我们无法明白。
所以,我们就随心所欲地做吧。
刚才帮助那只猫既非善行也非义务,只是因为想要帮它所以就帮了。就只是因为这样,一点责任感都没有的行为。
不过,这么做有什么错?
说到底,世界是如此地庞大到不像话。像我们这种孩子,就算拥有近乎于神的异能,也无法改变世界吧。
就算能恶作剧般地让平衡崩坏,但从结论上来说,要做出任何的改变都是不可能的吧。
所以我们什么也不去做,只专心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上。
在非常无聊的琐事上使用异能、眼前若有即将消逝的性命便反射性地前去救助。虽然很矛盾,不过这就是我们选择的道路。
花了半年时间——我们总算走到这儿。
「这种问题,在少年漫画里大多都是被搓汤圆搓掉呢。」
灯代的脸颊染上夕阳之色,滔滔不绝地说道。
「就算是少年漫画的主角,到最后也只能帮助自己身边的人们而已。虽然并不是对不幸的人们见死不救,但也没有特意到处去找不幸的人。」
只要稍微寻找,明明就能找到很多的。
灯代露出些许冷笑,追加补充。
「这一点战队跟骑士也是一样的啦。那些家伙都只能解决极为小众的坏人,既无法拯救贫困或饥饿之人,也无法停止战争。对于人类制造给人类的不幸,这些正义的同伴却什么事也办不到。」
话说回来,要成为正义的代表或是正义的同伴,首先不可或缺的便是邪恶了。
不过虚楕作品会有这种想法也不意外啦。再说假面骑士也是有各式各样的,像是龙骑或555,假面骑士也不一定就是好人。
我仰望被染成一片赤红的天空,大大地吐了口气。
「真讽刺啊,得到了能与神匹敌的力量,却比以前还要更明白自己的渺小了。」
自虐般地陈述,让全员都陷入沉默。
不过灯代马上就刻意似地笑了出声。
「不过你的能力一点都无法与神匹敌呢。」
开玩笑地说道。我也配合着她开朗地回嘴。
「啊?喂喂,想死在我的《黑焰》之下吗?」
「什么啊,想打架吗?丑话先说在前头,这些成员要是认真打起来,第一个死的一定是你,大概五秒左右就会挂吧。」
「啥!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啊。我的《黑焰》可是有在濒死时会进入『异能解放第二形态』(Next Stage)的隐藏设定——不,是总算和解的黑暗人格将力量借给我,让我踏入新的领域,转变成《黑焰——划上终止符之人》(Of·The·End)啊!」
「在觉醒之前别先帮觉醒后的能力取名啊!你有病吗!」
「顺带一提『异能解放第二形态』所有人都有份,放心吧。」
「才不需要!
灯代全力吐槽,受不了似地摇着头。
看着斗嘴的我们,鸠子开心似地微笑,千冬妹妹像是看到笨蛋一样,彩弓社长则是露出成熟的笑容。
就这样,我们又开始踏上归途。
这景象是不管在哪里都相当普通的高中生放学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