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自家房间内,我坐在桌前思索着。
从学校回家后,与双亲与老姊一起吃过晚餐,洗完澡后,一直到现在。
我现在正在思考,那就是——
「《黑焰》啊,果然还是简单点的《黑炎》会比较好吗……?」
这个能与费马最后定理匹敌的难题,让我烦恼不已。
在思考能力名的时候,除了《黑焰》以外我都不考虑。焰这个字特有的魅力,我认为比起炎还要高上好几个层次。
顺带一提,一定要焰这个字,别的字不行。因为我(擅自地)继承了焰之链金术师的意志,这点我绝不让步。
不过从那时算起,已经过了半年。
就算只有半年,人也是会成长的。我已经不是那个时候的我了,所以——会认为炎这种简单的字是不是反而比较帅气之类的。
……如果灯代在这儿,感觉会「怎样都好啦!」地全力吐槽我,可是这不是什么都好的问题。
正所谓人如其名。这话正说明了在异能战斗中能力名是多么重要(大概)。
「好,这种时候不实际看看能力不行啊。要找灵感啊,灵感。」
我站起身,将右手朝前伸出。
集中意识,咏唱出总算完成的解咒咒文(被说混沌太多很烦所以最后只用了一次)!
「吾乃混沌之霸者!于深渊——」
「吵死了!」
咚!
隔壁房间的老姊敲了下墙壁。
「对、对不起,姊姊。」
「真是的,要是再吵我就杀了你!」
我家老姊嘴上常挂着要杀人啊。
老姊的杀气从墙壁穿透过来,让我抖了抖。
安藤真智,大学一年级。外表不错,个性倒很粗暴。
因为是三月出生的,从March来取名为真智。
……要是小孩是出生在一月还是二月,我家双亲该怎么办啊?难道要取邪涂枪或笛古有(注15)这种DQN名吗?
注15邪涂枪(JyaNuYari)发音近似January,笛古有(FueBuRari)发音近似February。
我跟老姊房间中间的墙壁很薄,只要稍微大声一点马上就会传到另一间房去。所以只要我有点吵,老姊就会马上敲墙壁。
真是的,老姊烦死了。
「你正在想老姊烦死了吧!」咚!
「我没这么想!对不起!」
你是超能力者吗?好可怕!
因为恐怖的墙壁咚咚害我情绪下滑,于是我放弃发动能力,重新在脑中思考能力名。
嗯,果然《黑焰》就行了。
现在再改变,感觉好像有点那个。
我得出这个结论后,转向桌子。为了继续披着普通高中生外皮的生活,不得不每天做作业才行。
「嗯?」
我打开书包的瞬间,马上察觉到异常。
黑色笔记本有两本。拿出来一看,有一本是我的《红之圣书》。
另一本是——
「这、这个是、《神所放弃之计划书》?」
漆黑的封面上画着表示反叛神的逆十字!
没有错,这就是几天前看到过的、桐生先生的黑历史笔记——不对是笔记本。
为什么那本笔记本会在我的书包里?
「……啊,是这样啊。那时我慌忙放进书包里的笔记本,不是《红之圣书》而是《神所放弃之计划书》啊。」
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这本笔记本会在社团教室里啊?我不认为是桐生先生刻意偷偷跑进社团教室并放在那儿的……
脑中的疑问一大堆,但在满溢的疑问当中,又冒出了一些些诱惑。
好想看。
好想看桐生先生写的笔记本。
「……唔,就算看了也没关系吧。我的《红之圣书》也被他看过了。互相啦互相。」
非常容易就败在诱惑之下的我,轻松地决定要看这本笔记本。
——这样好吗?
突然有声音在我心中响起。
「是、是谁?」
我连忙转过头,但身后却完全没有人。可是那谜样的声音还在继续。
——打开这本《神所放弃之计划书》后,就无法再回头罗?
「喂、喂!是、是谁啊?难、难道是、《黑焰》吗?你总算能跟我对话——」
咚!
沉默地快速敲击墙壁。糟糕了,不发一语敲着墙是老姊快要爆发的徵兆。谜之声游戏还是先打住吧。
我吐了口气,再次望向笔记本。
这次我没什么犹豫,直接翻开。
我抽了口气。
「这个是——」
隔天早上,我比往常的上学时间还早一些走出家门。
抵达学校后,我并没有走到教室,而是直接前往社团教室。文艺社当然没有晨练这种东西。
我从社团教室的窗户往内偷看,如我所预料的,她正在里面。她一脸困扰地走来走去,像是在寻找些什么一样。
我打开社团教室的门走进室内。
「唷。」
「唔!」
听到我的声音,她——灯代的肩膀震了震。像是机器人般「叽叽叽」地转过头来。
「安、安藤……有、有什么事吗?这么早就……?」
「没什么。你才是,在做什么?」
「我、我也、没什么……」
「我要泡茶,你要喝吗?」
「啊、嗯……」
就这样,我们两人隔着桌子面对面坐着。在喝完一杯茶后,我像是打招呼般地语气轻快地说道。
「你想成为轻小说作家啊?」
直接说结论吧,我从社团教室里带回去的《神所放弃之计划书》,不是桐生先生的东西。更正确出说法,那本笔记本并不是《神所放弃之计划书》。
那本笔记本与桐生先生拥有的笔记本有同样的设计,但却是完全不同本。当然,我并没有看过他的那本笔记本,所以只能用推测的。可是这本的内容是用「很女性化的字体」来书写的,因此我不认为这本是他的。
这么说来,这本笔记本的所有人,就有可能会是与桐生先生拥有相同设计笔记本的女孩子,更是会出入文艺社之人。
这样的人——除了神崎灯代以外别无他人。
前阵子拚命对我隐瞒电脑内容,也是这个原因吧。在空无一人的社团教室意气风发地创作,然后在写得正嗨时,跑到镜子前打算设定姿势什么的,却偶然被我看到,就是这么回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听到我的话后,灯代发出了不成调的声音。脸色乍青乍红,像金鱼一样「啪啪」地开阖着嘴巴。
「你、你你、你在说些什么啊……」
「这个,是你的吧?」
我从书包里拿出笔记本放在灯代眼前。
这不是《神所放弃之计划书》,这个是——
「这个啊,简单说就是灵感笔记吧。」
「~~~~唔!」
灯代与灵感笔记一瞬间就消失了。
看来是发动《永远》了。我以为她在停止时间时就跑个没影了,结果却是跟之前一样蹲在社团教室的角落。
这家伙在遇到危机时就会在角落缩成一团啊。
真是跟犰狳一样的家伙。
「为、为什么要看啦!你这笨蛋!这是侵犯隐私啊!去死啦!」
「那有什么办法?我还以为——这一定是桐生先生的笔记本咧。不过没想到《神所放弃之计划书》居然有两本啊。」
「不、不是有两本……是阿一哥哥制作黑历史笔记本时,失败的作品有一大堆都堆在家里,因为太浪费了所以我才拿来再利用的……」
灯代声音发颤。缩成一团的背部也因为耻辱而抖动。
唔,我明白她的心情。
灯代的灵感笔记中,有角色设定、世界设定、大纲、构想之类的小说基本要素。
虽然称不上是小说本篇,但也是神崎灯代的创作品。
自己的创作品被别人看到,那是会让人几乎想死的羞耻。就算是我,在《红之圣书》被桐生先生看到时也很想死。
因为他跟我有相同的品味所以伤口不算很深,可是即使如此我也不认为被他看到是件好事。
平常老是被大家嘲弄的我都会觉得那么丢脸了,灯代现在感受到的羞耻,说实话根本无法计量。
「那个,是我不对……」
所以我坦率地道歉了。
「别、别开玩笑了……真是的、真差劲……其他人就算了为什么是你……」
「是我不对。」
「我、我也、也不是很认真地想要当轻小说作家喔!那个、只是、打发时间啦,所以随便写点东西而已……」
「别说谎啊。」
我开口道。我是不知道灯代是不是认真地想要成为轻小说作家,不过我知道「打发时间」跟「随便写写」这些都是骗人的。
「你、你知道什么啊!」
「因为你连新人奖的截止日都清楚地记录下来了。」
「唔!」
「连想要的插画家都写上了。」
「唔!」
我之所以知道她写的不是一般小说而是轻小说,理由就在这里。还有就是角色设定页上,女性角色被标上「女主角—」「女主角2」,也是主要的理由。
一般小说的话,不会女性角色就等于女主角的。
「连笔名的签名都认真练习过了。」
「你干脆杀了我吧——!」
灯代气势汹汹地站起身,抓住我的衣领后死命摇晃。她脸上一片通红,眼角也浮现泪珠。
「我说你啊,为什么从刚才就一副对不起的表情啊!反而让人更火大了啦!想笑就大声点笑出来啊!」
「啊?为什么?要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我平淡地说道,然后灯代就呆住了。
「咦……因、因为、写轻小说什么的……很奇怪啊,又很丢脸。」
『轻小说有什么好丢脸的?」
我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我能明白她感到丢脸又想隐瞒这件事的心情。写小说这件事不是很平常的行为,跟棒球或足球这种大家都一定做过的活动不同。
所以会觉得创作很丢脸,而且这也不是一定会被他人所认同的行为。
「可、可是……明明就还没出道,就在练习签名什么的,果然很有事吧……」
「咦?这种事我每天都在做啊?」
我虽然没打算成为作家,但还是会练习签名。
不管是汉字还是英文都能得心应手。
「……说的也是啊,现在跟我说话的人是安藤啊。」
灯代理所当然似地说着。明明是很理所当然的事,为什么我有种她在嘲弄我的感觉啊。
「再说了,这里可是文艺社喔?写小说有什么不对?我们大家不也在去年的文艺志上刊登过作品,也玩过小说接力了啊。」
「可是没有人想要认真成为作家啊……」
「你这么说也是啦……」
全心全意地——为了投稿某处的新人奖而撰写长篇或短篇文稿,这种事我一次也没做过。鸠子跟彩弓社长大概也没这么做过吧。
我直到国中时都还会认为会参加文艺社的人未来都是想当作家的,但实际入社之后就消除了这种偏见。
喜欢看书=想要成为作家,并没有这种事。
可是——也是有人想要成为作家而加入文艺社的。
比方说,就像眼前这位快要哭出来的少女一样。
「话说回来,只是写个小说不用觉得丢脸啊。这点程度就觉得丢脸的话,那我这个日夜在《红之圣书》上记载世界真理的人,得要多丢脸才行啊?」
「……不,你可是非常丢脸又有事到不行啊。」
灯代说着很过分的话。我要哭了喔,你这家伙。
「唉……算了啦。跟你说话后羞耻心都不知道跑到哪去了。果然人类只要看到比自己还要低等的存在就会感到安心呢。」
灯代的态度为之一变,刚才还像小动韧般的模样简直就像是骗人一样,她语气坚定地说道。虽然被她称为低等让我有点不爽,不过现在就别多说了吧。
「没错,我想成为作家……不,有点不太一样。比起想成为作家,我更想出版我写的书……想让更多人看到我写的故事。想要、得到评价……」
彷佛消逝一般的话语,其中蕴含的思念,我也宛如切身之痛般地理解。
我也常常想成为作家或漫画家。会模仿喜欢的漫画画法,也会对喜欢的轻小说进行二次创作。
像是吃了怎样的恶魔果实,像是拿了怎样的斩魄刀,像是觉醒了怎样的替身,像是拥有怎样的念能力。
这样的妄想堆积如山,我也好几次想要将妄想化为实体。
所以,我不可能嘲讽她的想法。
「我不认为简单就能成为职业的,我也觉得我根本没有才能……可是现在光是写故事就很开心了……」
「这样啊。这样不也挺好的吗?因为很开心啊。」
当然光靠开心或许无法成为职业作家,可是要是不开心的话,能顺利做好的事情都会变得不顺利的。
「……你会支持我吗?」
灯代像是期待些什么地看着我,我想了一下。
「不——我不会支持。」
然后说道。
「咦……?」
灯代一脸像是被背叛的表情。
「要怎么说才好啊……我觉得这种时候不能轻松地就支持你啊。朋友想成为作家或漫画家,或是想成为音乐家或搞笑艺人之类的——这种想要踏上不安定且没有保障的路上时。」
『加油喔,如果是你一定没问题的。』
这种一点根据都没有的支持说出口是很简单。说出支持这方的人一点风险跟责任都没有,被支持的人也会感到心情愉快吧。
可是——
「支持别人的梦想,这谁都做得到。但会担心的就只有亲近之人了。」
除了家人或恋人——还有朋友才做得到的。
「如果灯代是会说出『我想要当作家喔,很厉害吧?』这种把梦想公诸于世的人,我也会随便讲两句支持的。可是你不是这种人啊。」
「…………」
「我根本还不知道你到底是多认真看待这事啊。如果只是觉得写小说很开心那是不错,但如果是认真地想当作家、想把这当成职业,我无法毫无责任地就支持你。」
因为我们是朋友,我最后补了这句。
灯代低着头听我说话,然役把手指揪在一起。
「……为什么。」
接着声音传了出来。
「为什么你这种……明明总是像笨蛋一样胡闹的家伙……只有这种时候会说这么认真的话啦……」
「吵死了,我一直都很认真啊。」
让人不悦的沉默流转。
或许我说了些陈腐的话吧。总之为了转变一下气氛,我开朗地说道。
「不过,如果你想把自己创作的作品给别人看看的话,那时就拿给我看吧。」
「我才不要。」
灯代马上回答,是跟脊髓反射一样迅速回答。
咦、咦咦?
会不会太过分了?这种时候不是应该要略带害羞地「……嗯」答应才对吗?
你啊,看看气氛,或是说看看剧情走向吧。
「只有你我绝对不想让你看。」
「只、只有我……啊,难道是因为你写在最后面的东西吗?」
听到我这么说,灯代的表情凝固了。
写在灵感笔记最后面的,就是一般的异能战斗作品构想。
是只有写上整体的大概啦,不过一言以蔽之,就是操作黑色火焰的主角与操纵时间的女主角的故事。
不用细想也知道是拿我跟灯代来当模特儿吧。我想是因为我们文艺社觉醒了异能,才让她得到了极大的灵感而产生的故事吧。
所以……嗯,以我做为模特儿的主角与以灯代做为模特儿的女主角打情骂俏、不知为何跌倒却揉到对方胸部、不知为何没敲门就冲进浴室等等的场景都有……
「那、那,那个不是、不是的!」
灯代满脸通红猛挥着手。
「我、我不是想跟你那样喔,只是——」
「我知道的,我不会蠢到误会这种事的。」
「——在思考剧情时不知不觉地……咦?」
「作者跟作品是不同的。」
我干脆地说道。
把作者与作品放在一起谈论,这是世界上最愚蠢的行为之一了。
比方说,推理作家最喜欢杀人了,写出萝莉控小说的人就是萝莉控,写出后宫系轻小说的作者肯定还是处男,写出异能战斗系轻小说的作者就是中二病没痊愈。
会有这种偏见,就是对作品的爱还不够的证据。
作品不是只书写出作者的愿望。
所以就算灯代的小说出现以我为模特儿的角色,跟以灯代为模特儿的角色打情骂俏,也不能有所误会。
……没有误会的我,好帅~
「反正是因为让剧情能发展下去,这样设定比较方便之类的,对吧?」
「咦……啊、嗯、嗯!对!就是这样!」
灯代极为快速地说着。然后不知怎的深深叹了口气。
「……安藤,这件事别跟任何人说喔。」
「我知道啦。不过就算让文艺社的成员知道也没什么关系吧?在这里的话,我想没有人会笑话你的。」
「虽然是这样……但总觉得害羞。而且我觉得等有结果之后再跟大家报告会比较好吧……」
等有结果之后啊。这家伙确实是个不想被人看见弱点的人啊。
「结果啊,顺便问一下,你至今的投稿状况是如何?」
我随口问问,可是灯代却「唰」地别开脸。咦?我、我踩到地雷了吗?
「……初、初选被刷下来、两次。」
「…………」
多数的轻小说新人奖都设有初选复选决选等复数审查过程。
我喜欢看轻小说,所以对这方面也有某些程度的了解……初选被刷下来,的确是最可惜的结果了。
啊~嗯,这也难怪她说不出口。
这样讲是有点那个,不过她那本灵感笔记上记载的设定,看起来是没什么有趣的东西啦。怎么看都是以女孩子视点去描写的内容。
就像是画不出会让男生兴奋的小裤裤场景的苍树红老师一样的状态吧。
正在我烦恼该怎么回应时。
「……很不顺利对吧。」
灯代自暴自弃地说道,寂寞似地眯起眼睛。
然后——当我回过神时,桌子上已经堆起一座书本金字塔了。
这个回过神就发现某种情况改变的现象,是《永远》的——
「操纵时间——就算有这么强大的异能,我还是写不出一本有趣的小说。」
灯代小声地抱怨,并轻轻地推着书本金字塔让它坍塌。她的侧脸带着自嘲般的笑意。
「又不能让家人关系銮得圆滑,也无法实现梦想……我以前是有点憧憬能操纵时间的能力,但实际得到之后就觉得这能力意外地无趣呢。」
「…………」
「就算在停止的时间中『URYYYYYYYYYY————!』地大叫,因为大家都静止不动,没有任何人会对此有所反应。」
「喔,你做过这种事喔?」
「呃!刚、刚才是我乱说的!」
呜哇……这家伙一个人在玩迪奥大人角色扮演啊。
把自己的事装成事不关己的感想说出来……这家伙也挺有事的啊。
「总、总之!重点是我的异能根本派不上用场啦!」
「派不上用场啊……」
我反刍着她的话,然后嘲讽地回道。
「那你想怎样?灯代你想要能让家人关系变得良好的异能、或是能写出有趣小说的异能吗?」
「哼,开什么玩笑?」
灯代她——得意地笑了。
「那样一点意义都没有啊。」
我不发一语点点头。
没错,就是这样。
借助异能之力,没有任何意义。
「灯代,给你看看吧。」
我快速站起身,将脚打开与肩同宽,举起右手。
「吾乃混沌之霸者!于深渊摇曳之炼狱业火。扭曲之昏暗火焰、混浊之深红黑合,诱人发狂、悲鸣、破灭之灯火。以罪制罪,将漆黑断片刻至吾身,对高傲的自然法则露出凶恶之牙吧!」
我咏唱新版本的解咒咒文后解放异能。
「《黑焰》!」
黑色火焰从右手开始燃起。因为只有手臂上有好像有点不足,所以我让全身像是散发灵气般地喷出火焰,让多出来的火焰缠绕在双屑上。
像是认真地让整体看起来帅气般地。
像是不管怎么看都是非常帅气般地。
「怎么样啊灯代——否,《永远》啊。」
「这……什么怎么样啊……」
「很帅吧?」
我这么说道。
「异能就是最棒的帅气了。就只是这样而已,只是这样就足够了。」
就算是搞错了,这份力量也不会是让任何人陷入不幸之力。
而且——也不能让人变得幸福。
只要帅气就十分足够了。
「……唉~」
灯代夸张地叹了口气,然后微微笑着说道。
「中二辛苦了。」
放学之后,一如往常的成员齐众。
「千冬妹妹,要吃饼干吗~?今天家政课时做的喔~」
「要吃。」
「彩弓社长,能请你教我这个问题吗?」
「这题啊,首先X是要求出这边的三角形面积——」
在这间社团教室中的,是不管哪个高中都会有的普通场景。
怎么看都是普通的高中生。
「这个饼干啊~沾巧克力吃也很好吃喔~我现在就用我的火焰来融解巧克力喔~」
「我也想配肉桂。家里的冰箱有,我去拿来。做出『传送门』的话,很快就能回来。」
「啊,彩弓社长,今天我的裙子被果汁泼到了,能拜托你吗?」
「好的,马上就帮你恢复喔。」
……唔,或许有点不太普通吧。
即使如此,对我们来说这些都还是日常的一景。
半年前,我们突然觉醒了异能。
结果对我们来说,日常生活被体无完肤似地打碎了——本来以为会是这样,结果完全不是。
所谓的日常,看来比我所预测的还要更加顽强啊。
「颗颗。」
我环顾着我称为「日常」的景色而笑了。
「为了总有一天到来的战斗之日,像这样养精蓄锐也不错啊。」
「我可没看你使用养好精的蓄锐过啊。」
灯代冷静地吐槽。
就在此时,社团教室的门被打开了,一位女学生的身影显现。
锐利的眼神与抿成一字的唇。背脊十分笔直地睥睨着文艺社。
「失礼了,这里确实是文艺社吧。」
「工藤会长,有什么事吗?」彩弓社长如此回应。
来访者正是学生会长工藤美玲。严守校规的制服,表情一丝不苟地站在那儿。外表是个美人,但也让人有种太过认真而有些神经质的印象。
「今天是为了监察文艺社而来的。」
「监察吗?」
「我以前也对身为社长的高梨同学说过好几次了,我对文艺社的存续抱持着疑问。人数既不多,而且也没什么明显活动的社团,还要对此提供经费与场地,这所学校并没有这么充足的预算。」
「虽然你这么说,但本校文艺社是从学校创立之时就延续至今的传统社团活动。在没有充分理由的情况下废社,这样似乎说不过去吧?」
「对以往的学生会或教师们用这样的说法就能过关吧,但我可不同。历史也好传统也罢,没有益处的东西全部都要排除。」
工藤会长毫不遮掩地说道,彩弓社长露出不悦的表情。
学生会长说的没错。要是问到我们文艺社的存在对学校来谗能带来什么利益,我们根本就无法回嘴。
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过我们也不打算就这样沉默地退场。
我环伺众人,在我触目所及,大家看来都跟我有相同意见。
「颗颗。」
我笑了。
很有我个人风格地笑了。
赌上社团存续与学生会抗争吗?真是的,又是个异能派不上用场的难题了。
「不是监察吧,你就老实说是来监视的吧,学生会长?」
唔,就算只有无聊至极的事件,就算没有异能战斗般地发展,我也要活得像我自己。
做为基尔帝亚·真·咒雷,为了最帅气的模样而活啊。
「你的真实身分我早就看穿了。你到底要扮演伪装的自己到什么时候?说出社团存续之类的假话,只是你为了要偷偷与我们接触而说出的藉口吧?」
工藤会长蕴含敌意的眼神瞪向我,呜哇,好可怕。
但我并没有停下我的台词。
「面对身为强力敌对组织的我方,我明白你会有恐惧的心情。不过我不擅长拐弯抹角的,你也差不多该展现你的本性,让我充分享乐——」
「中二给我闭嘴!」
灯代突然敲了我一下。
鸠子低语着「阿寿,看看气氛嘛~……」,千冬妹妹则是像看到未知生命体般的眼神看着我,彩弓社长则说「真抱歉啊,工藤会长。这孩子的精神有重大疾病……」,像是替下属的失态背上责任的上司般低头道歉。
但我是不会为了这点程度就丧气的。
就算被人当成有事而敬而远之,我还是会坚持我的帅气之道。
不管看起来多么像是毁坏也不会真的被摧毁,而且也不想去破坏的日常生活当中,我会背负著名为中二之罪活下去。
罪孽深重的我,才是最帅气的啊。
「……为什么?」
在我独自感受终结的气息时,工藤会长冒出这样的话。她的声音颤抖着,应该是听了我的话让她很不悦吧。
什么啊,你还在喔?
……她还在也是当然的啦。
虽然对我来说,已经完全是一集结束的心情了啦。
感受到学生会长的怒气,灯代在我耳旁悄悄谗道。
「我说安藤,这下糟了。她那样绝对是生气了,你快点道歉啦。」
「唔,果然直呼你不太好啊,她年纪比我大,应该要好好称呼您才是。」
「重点不在那啦!」
然后工藤会长抬起头瞪着我。
「为什么?安藤寿来……」
她的双瞳浮现出愤怒——以及动摇。脸上明明露出极为愤怒的表情,却又隐含着某些畏惧的情感。
正当我感到疑惑「这是怎么回事?」时——
「为什么知道我的真实身分?」
工藤会长开口说道。
「……啥?」
全员呆愣。
「少装傻了。全部……都正如你所说的,我一直在监视你们。文艺社的存续什么的,只是个藉口。就如你所说的,我是把自己伪装起来偷偷探查你们。」
我的思考冻结了。我完全搞不懂这是什么状况。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
这学生会长突然问在说些啥啊?
是在配合我说的话吗?还是说她难道真的是——
「我一直在监视你们,监视着觉醒异能的你们!」
工藤会长的话让我们全体都颤栗了。这个人知道我们所有人都是异能力者,也就是说——
「难道工藤会长也有异能?」
「哼,别再假装吓到了,安藤寿来。你刚才不是说了吗?你看穿了我的真实身分。这不就代表你看穿了我拥有异能吗?」
「啊、嗯……就、就、就是这样。」
「我好像太小看你了。我对你改观了喔,安藤寿来。我觉得我的举动伪装得很完美,你到底是如何发觉的?」
「这、这个嘛……唔、唔呃……」
「不打算说出来、是吗?也是啦,怎么可能会告诉身为敌人的我呢。」
真是个会把一切举动往合理方向解释的敌人啊。托她的福我保住了面子,但现在不是庆幸这个的时候。
这时该怎么说才好啊……
该说是出人意料呢、还是弄假成真啊。
啊~不对,这样说就好了。
「剧情发展太奇怪了啦!」
这算啥啦,这种发展?
觉醒异能的半年来,明明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都到现在了才冒出敌人(?)。
而且最糟糕的是,没想到学生会长也是异能力者。
「这、这个……安藤同学的中二力大显身手,却完全搞错了方向,这么说可以吧?」
在工藤会长身旁的彩弓社长脸色苍白地退向我们这边,而坐在桌前的我、灯代、鸠子与千冬妹妹也马上站起身,与工藤会长拉开距离。
不,不是「拉开距离」这么帅气的举动,只是因为害怕而后退。这种远离现实的情况,根本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大、大家冷静点,跟着我。」
我对全员说道。只要有人发声,就能让大家的内心平稳下来,我就是冲着这个效果才开口的。
「放、放心吧,我可是看过很多中途就突然变成战斗发展一直到结束的JUMP作品啊。」
「这样是要放心什么啊!」灯代如是说。
「从开始到中间明明都还是恋爱喜剧,到最后突然进入战斗剧情的轻小说我也看过很多。」
「那又怎样啦!」
「一开始明明是推理剧情,但在系列作后期却转变成异能战斗的作品我也看过……」
「那是戏言系列吧!」
因为紧张让灯代的吐槽有点杂乱,不过在经过数次交谈后,头脑也冷静许多了。
「那么,工藤会——啊,不对,工藤美玲。」
我连忙更正。总之就把我方角色持续扮演下去吧。
「你的目的是什么?」
「你觉得我会说吗?」
「这样啊……那我换个问题吧。」
我开口道。
「你对我们的异能,知道些什么?」
为什么我们会觉醒异能。
为什么觉醒异能的人是我们。
「要是能赢过我,我就告诉你。」
工藤会长这么说着,露出了大胆无畏的笑容。
「赢过你……」
「放心吧。我没打算互相赌上性俞决斗,只要让我见识一下你们的力量就行了。不过还是希望你们做好牺牲一两根骨头的心理准备啦。」
工藤会长往前踏出一步。只是这样,就让我们全员都退了一步,
「怎、怎么办?安藤?」
灯代在我耳旁悄悄道。
「用我的《永远》发动特攻试试……?」
语气是很强硬,但她的眼中透露着不安。如果是灯代确实是可以比谁都还要快速地行动。
在《永远》面前,速度的概念是没有意义的。
但是不光是灯代,我们根本都没有实战经验。就算拥有神等级的异能,我们全员从来没有以伤害对方为目的来使用异能过。
与强大的能力相反,精神方面完全紧绷到不行。
「安藤同学。」「阿寿……」「安藤。」
其他三人也看向我。大家的眼神都一样,带有不安与焦躁,还有些许的觉悟。我感受到她们「万一怎么了就由自己上」的意志。
只会吃东西等着别人来守护的女主角,这里并不存在。
我看到她们这份崇高的觉悟后——
「由我来。」
也只能这么说了。
我往前踏出一步。
「笨、笨蛋!安藤你在说什么啊?」
「就是啊,阿寿!阿寿是——」
我制止灯代与鸠子,再次往前踏出一步。
我的《黑焰》是只能拿来耍帅的能力。虽然还不明白工藤会长拥有怎样的异能,不过我的异能一点胜算也没有,这点我很清楚。
可是我还是做为前锋站到前头。
「不需要担心,万一发生什么事,黑暗人格会借我力量的。」
这是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话。
明明现在是危机时刻,我的内心某角落却为了这情况而雀跃。
胸口产生的,是如同半年前——异能觉醒之时同样的兴奋感。
远离现实的状态——这种找憧憬已久的异能战斗发展,让我的心底萌生类似欢喜的情绪。
而且工藤会长刚才宣告「没打算取人性命的发言」,再加上有彩弓社长的《始原》在,就算受重伤也没问题吧?大概也是因为有这样的后盾在,总之我对现在这状况感到很愉院。
「颗颗,对付你这种货色,我一个人就足够了。就让你见识一下我那被赞颂为『炼狱之门』(Knock On Hell's Door)的力量吧。」
我边讲出昨天想出来的别名,边把制服钮扣解开。
「你知道我为什么每天穿着制服外套上学吗?」
「因为校规规定吧。」
工藤会长平淡地说道。唔,这话是有道理啦,但不是因为这样。
「颗颗。不是因为校规——是束缚。是为了压抑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强大力量而穿上的封印啊。那件外套上被施展了各式各样的魔术封印,其重量不下百公斤!」
我「啪唰」地脱下外套并抛开,从我手中脱离的外套在空中飞舞。
「呜哇~哎呀哎呀~」
很爱照顾人的鸠子漂亮地抓住了。
「鸠子!为什么你能普通地抓住我的外套啊?」
「咦、咦咦?」
「你是笨蛋吗?那外套可是超级重的啊,你居然能这样普通地拿在手上,太奇怪了!」
「啊!这、这样喔!」
听懂了的鸠子「呜、呜哇~好、好重喔~阿寿居然能一直穿着这么重的东西好厉害啊~」地,彻底演出一出烂剧。
这个差劲演员。
我在内心咂舌后,念头一转将右手朝前伸出。
看到我这个招牌动作后,灯代的声音拉高。
「你这笨蛋!都这种时候了,还打算咏唱解咒咒文吗?」
「不,灯代同学。我们无法断言安藤同学的解咒咒文一定是没有意义的行为啊。」
「彩弓社长……这是什么意思?」
「我想安藤同学的解咒咒文应该和运动时的预备动作有同样的效果吧。」
「预备动作……是说运动选手每次上场都会做的动作吗?棒球选手在站上打击区时会拉拉袖子、网球选手在发球前会先把球往地上丢几下……」
「是的。预备动作就是某种仪式,本来下意识进行的举动会比有意识地刻意进行还能够产生更高的集中力。咏唱那段咒文,应该就能让安藤同学的脑袋完全切换成异能使用模式才对。」
「……可是,不管多么集中,安藤的异能都……」
「相信他吧。我们也还没完全掌握异能的能力,或许有我们不知道的某些能力存在。安藤同学比我们任何人都还要真诚地面对异能。我们就在他身上赌一把吧。」
「灯代,没问题的。」
「千冬妹妹……」
「安藤,在这种时候,是可靠的男人。」
「……安藤。」
我感受到众人炙热的眼神投射在我背上。
众人的思念,会成为我的力量。
我深吸口气,然后开始咏唱解放异能的咒文!
「吾乃混沌之霸猪猪猪!」
「…………………………」
无尽的沉默将世界包围起来。
……糟糕,咬到舌头了。在最重要的时候咬到舌头了。
呜哇,好想死……
怎么办,时间已经完全冻结了。喂喂原来我也能使用《永远》喔。
我从背后感受到凌厉视线所带来的压力。还能听见「就算只有一瞬间但是对你有所期待的我真是笨蛋」的心声。
眼前的工藤会长也是一副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的表情。眼神也是「这男人从刚才开始到底是在干么?」
这就是腹背受敌吧。
「唔,放弃咏唱!《黑焰》!」
已经丢脸到很想去死的我,祭出「总之就先放出异能」的作战。
因为预备动作已经被打乱了。
所以就直接发动《黑焰》吧。
和以往一样超级帅气的火焰从体内喷出。
「这就是你的异能吗?安藤。」
「是啊,从混沌之合中诞生出来、连神都可以烧毁的漆黑业火。」
我举起缠绕着黑色火焰的右手。
「来吧——开始起始的终结吧。」
我念出带有常理之外深意的必杀台词。
工藤会长「唰」地眯起眼睛。
然后翘起嘴角笑了。
「看到了,我看到你的异能了。」
「啥!」
首先是一股猛烈的虚脱感朝我袭来。
我膝盖无力地跪到地上。
缠绕在我身上的黑色火焰大幅地晃动。
我无法控制《黑焰》——不对,是控制权被夺走了。
「你的异能——我就收下了。」
黑色火焰一口气往工藤会长身边跑去。
「黑、《黑焰》!《黑焰》!」
我的大喊只是空虚地响彻室内。不管再怎么喊都发动不了《黑焰》。
「工、工藤美玲!难道你的异能是……」
「没错,我的异能就是夺走对方异能的异能。」
我震惊了,不过马上就转变成理解。
太大意了。
她那句「让我见识你们的力量」,放在我们无趣的对话当中,让人认为是她不会对自己而来的攻击有所回应只会旁观。但这全部都是为了让我发动能力所布下的棋子」。
「《黑焰》……」
我的身体像是匍匐一般瘫软在地上。
《黑焰》从我体内失去这点,从感官上就能理解了。
已经不在了,我体内的《黑焰》已经不在了。
「这半年来,不论是悲伤时还是快乐时都跟我在一起的、我的《黑焰》……」
我口中冒出哀伤的话语,像是失去长年以来一直陪在身旁的伴侣般的悲痛朝我袭来。
「早上起床会说句早安《黑焰》。,晚上睡觉会说『晚安《黑焰》。,我明明每天都对它表明爱意的……」
「你居然会做这么恶心的事!」
灯代的吐槽已经传不进我耳中。
「脚也好!双手也好……心脏也无所谓。所以!还给我!把我唯一的异能遗给我!」
「别说这种像是链成阿尔灵魂时爱德华所说的话啊!」
听到我发自灵魂的大喊与灯代的吐槽,工藤会长一点反应都没有。
「喔,这就是安藤寿来的异能啊……」
然后发动异能,不断地审视着。
……啊,我的《黑焰》,居然被我以外的人发动了。
「被睡走了……突然冒出的新角色把我的《黑焰》给睡走了……」
「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啊!」
「混蛋!《黑焰》!你只是跟我玩玩而已吗!居然这样玩弄我!只要能发动你,不管是谁都可以吗!你这贱人!婊子!」
「你生气的方向太奇怪了吧!」
「……啊,可是,这种颠倒的快感是怎么回事……明明非常悲伤的,却又有一点点兴奋啊!」
「不是觉醒NTR属性(注16)的时候吧!」
「……呜、呜唔。」
因为屈辱与耻辱让我站不起来,这是何等失态啊。一开始意气风发又打头阵上场,结果却被敌人夺走了能力。
「只能放出黑色火焰啊。是个没啥用途的异能呢。」
工藤会长无趣似地说道。看来关于异能的特性,在夺去的时候她就能够自行理解了。
「本来还在期待或许会有什么隐藏能力的,没想到还真的是个没用的异能啊……算了。」
她边说边将锐利的眼神移到我身后的其他文艺社社员身上。
「我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你们。」
我无法开口。
注16日文寝取られ的缩写。原意为爱人被人横刀夺爱,现在大多泛指喜欢的人与别人发生关系,自己却会因此产生快感。
夺走异能的异能。
这份恐惧,我重新体会到了。
这家伙——是为了夺走大家神级的异能而来的。
「或许不需要说明才是,我的异能夺取能力容量是无限的。我能够在保有安藤寿来异能的情况下再夺走你们的异能。」
这番话把仅存的一丝希望也抹灭了。如果她能拥有的异能只有一样的话,那还有可能想出什么办法解决。
若是拥有我们的五项异能,这个人就会变成让人无法想像的怪物。
能够支配世界整体的怪韧。
「好啦,你们全部一起上吧!」
工藤会长摊开双手吼道。我只能用手撑着地板咬着牙。
我怨恨起社员们的强力异能。自己的强大也会让对手变得强大。可恶,根本没胜算啊。
就在这时,有人从我身旁走过。
「灯代?」
她站在我的前方,面对工藤会长。
「你、你想做什么?」
「你就乖乖闭嘴吧。」
难道是要用《永远》停止时间,在能力被夺走前先解决掉对方吗?这乍看之下是个有效的战法,但万一工藤会长的异能是只要看到《永远》发动的一瞬间就能夺走的异能的话,就万事休矣了。
这个是——只能凭运气的赌注。
「你要先将异能交给我啊,神崎灯代。」
「不,我没这个打算。」
「哼,你好像有什么策略。不过没关系,你就充分展现你的力量给我瞧瞧吧。」
「才不要。」
非常明确的回答。
工藤会长也是一脸困惑。
「……咦?不要?咦?」
「因为只要让你看到异能就会被夺走吧?那我当然不可能发动异能了啊。」
「…………」
「刚才工藤会长夺走安藤异能时,说了『看到了,我看到你的异能了』对吧。所以我推测你的异能发动条件就是用眼睛确认了对方发动异能的那一瞬间,没有错吧?」
「这、这个……」
「看来被我说中了呢。所以我们不会使用异能。」
灯代的发言让我呆愣住了。
啊,对喔。
还有这招啊。
使用了就会被夺走,那别使用就好啦。
不过啊,我完全没想到这招,完全就是盲点啊。
没想到——在异能战斗中不使用异能,根本出人意料嘛。
「所以啦,现在开始就是肉搏战了。工藤会长,你一个人能赢过我们五人吗?」
「呃……但、但是!我还有安藤寿来的异能!就算是五对一,能够发动异能的我还是有利的!」
「天真、太天真啦工藤会长。」
灯代嘴角挂着残酷的笑容大放厥词。
「安藤的异能是真的完全派不上用场啊!」
「——唔!」
工藤会长表情露出一阵冲击,顺带地我的心也受到一阵冲击。
……怎么说呢,不能说得再婉转一点吗?
「呜噗噗噗噗。」
突然传来一阵毛骨悚然的笑声。
「这样还要打吗?工藤会长。五对一是不公平,这里就由身为社长的我做为代表战斗吧。」
彩弓社长露出非~常开心的笑容加入战线。
单纯打架的话,彩弓社长可是文艺社最强大的。
「呜噗噗。你给我们带来很可怕的回忆呢,所以我可能会稍微忘记控制住力道喔。」
「高、高梨同学……可、可是你……」
「是柔道跟空手道的黑带喔。怎么了吗?」
「唔!」
「呜噗噗噗噗噗噗。」
彩弓社长一脸愉悦。从刚才累积至今的压力一口气爆发了。大概是在想「这家伙居然敢让我吓到皮皮挫」之类的吧。
工藤会长脸色苍白地退后几步。从她的表情看来,她应该除了从我这儿夺走的《黑焰》外没有其他异能。
「可、可恶。」
完全没胜算的工藤会长一翻身就打算逃跑。
但是怎么可能让她得逞。
「别想逃。」
社团教室的门「啪擦」地被关上了。猜测到工藤会长会逃跑的我,悄悄地从地板上爬行移动过来了。
「安、安藤、寿来……」
「颗颗。」
我露出凶恶的笑容。这是个夸耀胜利的好时机!
「全部都在我的计算之内!」
「你、你说什么!」工藤会长瞪大眼。「难、难道你从一开始就计算到这一步了吗……?」
「没错!」
「你连我的异能都看穿了吗……!害怕同伴异能被夺走的你,故意做出搞笑举动引诱我放松戒备。然后把你自己完全派不上用场的能力交出来,让我的异能完全被封锁。你那只能以奇特来形容的言语与行为,全部都是为了这一瞬间而布下的棋子……!」
「就是这样!」
「安藤寿来……你是天才吗?」
「颗颗、颗颗颗、颗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糟糕~超开心的啦。
派不上用场的能力把最强的能力一发打倒了。
怎么说呢,像是体会到异能战斗的精髓般的感觉啊。
全部都在计算内的我,好帅~
「少得意了。」
灯代打了我的脸。
「什~么计算之内啊,根本全部都是偶然嘛。」
「你是笨蛋吗?说这种话才能炒热剧情啊。在异能战斗中打倒强敌时却又出现了更强的家伙说着『全部都在我的料想之中』,至今为止主角的行动全部都是照着那家伙的安排!这样的剧情发展啦。」
「那种根本只是在放马后炮。」
「哎呀~照你这样讲,实际上少年漫画跟轻小说也很多让人觉得都是在放马后炮的作品啊~」
「别为了帮自己护航就贬低作品!」
我边和灯代交换着一如既往的对话,一边将视线移至地板。
文艺社的地板上,工藤会长正被彩弓社长施以手肘十字固定技。
「呀啊啊!对不起对不起!刚才的事全部都是我不对所以请原谅我啊——!」
她哭泣喊叫着。
然后鸠子站到我身旁说着。
「呐~阿寿……这个人到底是来干么的啊?」
「…………」
难以回答。
突然冒出来又突然被干掉的工藤会长。
与其说是角色崩坏,不如说在角色个性确立之前就坏掉了。
……算了,总之啊。
我们值得纪念的第一次异能战斗,以漂亮的胜利作收。
☆
距离文艺社社团教室略远之处,有一棵很大的樱花树,树上有着花瓣散落、开始萌生新芽的无数树枝。其中一根树枝上头,有个男人正像蝙蝠一样倒挂在上头。不,与其说是倒挂,不如说他是倒着站在上头,这样的表现手法比较确实。
这男人身上没有被绑起来的地方,只是——站在那儿。
以黑色为基底的衣服也好、白银的发丝也好,简直都像是违背了这个星球的重力法则般地飘在空中。
只有他的四周像是天地倒转一般。
看见那上下翻转的轮廓,会让人联想到逆十字。
「科科。」
男人发出零星的乾哑笑声。太阳眼镜后的视线注视着他过往所属的文艺社社团教室。在教室内,击退了工藤美玲的安藤寿来正在高声大笑。
安藤寿来——基尔帝亚·真·咒雷。
直盯着他的男人双眼,左右的颜色并不一样。
红、红到不能再红、比鬼火比鲜血比业火还要更红,深红的右眼。
黑、黑到不能再黑、比漆器比影子比昏暗还要更黑,漆黑的左眼。
拥有相反的双眼,这男人——正是本大爷!
「其实好像是第一人称啊。」
像是第三人称视点般地帅气描述自己的游戏结束后,我再次凝聚目光。
话说回来,安藤寿来。
像工藤美玲那种程度的货色,他果然轻松就打倒了。
「说的也是啊,不这样就不有趣了啊,科科!」
「总算找到你了,阿一。」
唔。
是谁啊?叫了我在这个世界使用的假名。
我眼前的空间突然扭曲,上下颠倒的视好当中出现了一位女子。偏离现实的发色、双眼颜色,还有衣饰搭配。背上还有显示这人是精灵的半透明小巧翅膀。
「莉缇雅啊,什么事?」
「不是问我『什么事』吧,你把手机关机了吧?」
「嗯,因为我在观赏有趣的东西,不想被打扰啊。」
「别开玩笑了,去死啦。打给你五秒以内就要接起来啊,你这垃圾。」
莉缇雅一边轻飘飘地浮在半空,一边表情扭曲地口吐恶言。这家伙,脸蛋明明不坏,嘴巴却坏到不行啊。
「啊真是的,为什么我负责的是这种只有脸能看的男人啊……」
「这是我要说的。如果是能够稍微理解我品味的家伙就好了啊。」
「啥?不可能会有人能理解你那恶心品味的吧?从人间界到精灵界都找不出这种人吧?」
「不——有的喔,有一个人。」
我边眺望文艺社边说道,自然地吐出声音。
「在这个只有说不通的笨蛋存在的世界里,总算找到一个能与我对谈的人了。」
「…………」
「所以给我闪开,莉缇雅。我还想多欣赏一下使出手肘十字固定技的那位小姐的内裤,你别挡着我。」
「啥?你是笨蛋吗?你有在听我说话吗?我是有事找你才打电话给你的啊!」
「……喂。」
从我口中流露出的,是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的冰冷语调。
「我说了『闪开』了吧,然后你没有闪开。这代表什么,你懂的吧?」
我没等到她回答。
我一丝犹豫都没有,放任自己的破坏冲动流窜全身,马上解放了异能。
《对愚者挥下堕天使的铁鎚》。
刹那之间,莉缇雅的胸口处出现了一个黑色球体。大小约和高尔夫球差不多大的球体,表面是能将光芒吞噬的漆黑。
「啥?等、等一下阿一!住——」
悲痛的惨叫无法持续到最后。
暗黑的球体开始将她吞噬入腹。物质也好光线也好空间也好,全部都以爆发似的速度被吞噬殆尽。这副景象就有如泳池的排水口一般。
我的异能《对愚者挥下堕天使的铁鎚》。
拥有的能力就是——亵渎重力。
让天也为之堕落的破灭之力。
能扭转这个世界,对神反叛的象征。
黑色球体的真实身分,就是操作重方后产生的小规模黑洞。连时空也能扭曲、看不见的重力场,不存在任何回避手段。就像是用巨人的手掌把周围所有的存在捏碎般地压榨、凝聚成一点。
我用手掌握住吞噬一切的球体,让它消灭在我的掌心。
简直就像是把这个世界掌握在其中的愉悦。
「科科、科啊哈哈哈!」
「你去死,真的快点去死。」
站在我眼前丝毫无伤的莉缇雅,丝毫不隐瞒她的不悦。
「你知道对精灵使用异能是无效的吧?你到底想干么?」
「科科,气氛啦,气氛。不偶尔使用一下秘奥义的话,在遇到万一时用不出来不是很糟糕吗?」
「……在没有使用秘奥义的情况下就把『F』灭掉的人是谁啊?」
我没有回答莉缇雅的发问。
「他们是真的拥有神的力量喔。就算是战争管理委员会也认真地筹划对策……可是阿一却独自一人就把『F』打垮……」
「什么啊,你有什么不满吗?」
「……你到底什么时候是认真的啊?」
「我总是很认真的啊。」
我开口道。
「一年前从你们手中接过这力量时我应该就说过了吧,我要成为这场战争的支配者。」
「……把那些人隔离在战争之外,你是想收为自己的战力?」
莉缇雅半不理会我说的话般地,将视线移向文艺社。
半年前觉醒了异能的五个孩子。
《黑焰》安藤寿来。
《永远》神崎灯代。
《五帝》栉川鸠子。
《咕咾肉》姬木千冬。
《始原》高梨彩弓。
……好像有一个不太对劲,不过因为想不出哪边不对,所以就算了。
真的是很棒的命名品味啊。本来想说要是可以的话,至少妹妹的异能要由我来命名,但是现在才讲也来不及了。
「那五人之中有四人觉醒了强力的异能呢。单纯以异能之力来说,即使放在参加这场战争的异能者当中都是数一数二的。如果那边那四个女的成为你的同伴……」
「你搞错了啊,莉缇雅。」
我打断她的话,我正视着自己的负责精灵。
「我只是不想让妹妹参加战争而已。我身为哥哥却不能为她做些什么。所以至少要亲手守护她……」
「啊~这种玩笑就免了。虽然我认识你不久,但你不是这种角色的事我还是知道的。」
「啊这样喔。」
哎呀哎呀,开不了玩笑的女人真无趣啊。
「莉缇雅,顺带一提,你还搞错了一点。那五人当中最恐怖的不是那四个女的,最恐怖的是——安藤寿来。」
「啥?说笑的吧。那个叫安藤的男人,他的异能根本是垃圾一样的异能啊。在异能者中也是顶尖的杂鱼角色。那样的力量,完全就是下下签啊。」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啊。我不是常说吗?支配这个世界的是中二力啊。」
我放任对安藤寿来——基尔帝亚·真·咒雷的思念。
总算遇到了啊,身为一生的「战友」以及命运的「宿敌」的男人。
「那家伙总有一天会站在我面前的,以最强的——最后的敌人的身分。」
「……你去死啦,跟你真的讲不通耶。」
莉缇雅一丝一毫都无法理解我的意图,只是这么说着并咂舌。
我已经习惯不被理解的情况了,所以我也没生气。
我总是不被理解。
总是在被否定的情况下生存。
我在这个世界中不厌其烦地主张正确的事,却一直败北。
「不过不管再怎么聊得来,我跟他终究不是同类。」
我开口道。
「那家伙在上课中妄想时是会妄想『如果有恐怖分子袭击的话我该怎么保护大家』的中二,但我却是『该怎么做才能把在这里的众人都杀光』的类型啊。」
虽然很类似,但有决定性的不同。
似是而非的同一存在。
桐生一与安藤寿来。
雾龙·赫尔兜凯萨·路西·法斯特与基尔帝亚·真·咒雷。
「我说阿一,结果你到底想干么啊?」
莉缇雅一脸无法接受似的表情问道。我则是随便地回答。
「我想成为唐吉诃德啊。」
以世界为对手干架,成天妄想的愚者。
就算被周围的人嘲讽、被侮辱、被当成笑柄不断耻笑,也会为了自己所坚信的事物奋战下去,伟大的中二病患者。
「……?你想成为大型连锁量贩店?」
「…………」
为什么提到唐吉诃德,每个人都会想到这个啊。
「那,莉缇雅,你找我有什么事?」
「啊、对喔!我总算找到下一场对战的异能者啦!」
「能力呢?」
「不明。」
「这样就好。异能战斗就是要这样啊。」
「别大意啊笨蛋。那人已经打垮好几个异能者了,可是很强的喔。大概跟你一样是享受战斗的类型吧。」
「哈,太棒了。不管对方是谁,只要违背我的人——都会被我打落进天上的地狱之中啊。」
「……出现了,超俗的必杀台词,你真的快点去死一死啦。」
「科科。」
我将重力恢复正常,从樱花树枝上头落下。在即将坠落地面之时再次发动能力,让自身体重变得趋近于零,轻巧地无声降落到地上。
我与飘浮在身旁的莉缇雅一同迈步。
「……基尔帝亚·真·咒雷,『嗤笑昏暗二律背反之魔女』,还有……唔,还有其他人等。」
我没有回头,只是在嘴里低声念着。
「让你们参加异能战斗还稍嫌过早。你们就暂时在日常生活当中,重复进行毫无内容的行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