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照愿圣女的侍女在发现我后跑了过来。
这里是我任职太守的都市地下。在都市核房间的角落制作的鸟笼──「圣女的房间」。
「又闹脾气了吗……」
我看著周遭被摔碎的杯子和倒下的家具喃喃说著。
「别为了这种无聊的事用紧急呼叫。」
「非常抱歉。可是,圣女大人想要自杀。」
被我斥责的侍女缩起身子。
真是愚蠢。虽然只是模仿的,但被「强制」束缚的那个女人根本无法自杀。
「不过是她的主张罢了。她要是又开始胡闹,你就随便安抚吧。」
我让侍女退下后,朝趴在床上的女性走了过去。
她有著足以遮住大部分圣女装束并各处染上暗黑色的长直紫发。我觉得只要乾脆地剪掉头发,头部就能变轻松,忧郁症也会有改善,但这女人却顽固地不肯就范。算了,这也不是需要强求的事。
「──静香。下次的『转让才能』仪式可是大丰收啊。」
既然特地过来这种地方,顺便把要事告诉圣女吧。
虽然主要目标是跟静香一样拥有紫发的小姑娘,不过原以为毫无用处的猫耳姑娘的「才能」比我想像得更出色。必须将那个「才能」收入囊中,好好研究一番。
「你又想夺走别人费尽千辛万苦才掌握的技能和经验了呢。」
静香语气阴郁地说道。
「是又如何?我只不过把那群货色持有也无济于事的东西,重新分配给能灵活运用的人罢了。反正,受到『强制』支配的你根本无法违抗我,接受这个现实吧──圣女。」
经我这么劝说,趴在床上的静香转头看了过来。
充满怨恨的双眼穿过唯有一缕被染得漆黑的浏海瞪著我。隐藏在浏海底下的明明是足以用美丽来形容的端正容貌,但她那阴郁的氛围却浪费了这一切。
「……圣女?我可没有那种资格。罪人才适合我。」
「既然如此,叫你『魔王』如何?」
静香再次把脸埋进床里哭了起来。
她的内心还是老样子十分脆弱。虽然魔王化后「强制」也没松缓,能维持理性是好事,但要是阴沉到这种程度,光是跟她待在一起,连我都有可能得心病。
「这是我的部下找来的东西,你就用来打发时间吧。」
我从道具箱里拿出物资堆放在房间角落,再把女弟子挑选的装饰品和服装放在上面。
对贵重物品毫无兴趣的静香对那些物品不屑一顾,依旧背对著我。
我耸耸肩从「圣女房间」离开,侍女与我擦肩而过进入房间。
「真是的,女人这种生物真是不可理喻。」
我叹了口气,作为都市核本体的蓝色结晶在我面前断断续续地闪烁著。
与此同时,终端铃铃铃铃铃地发出了铃铛般的声响。
「──紧急通信?」
我拿出都市核终端,看著显示在上面的简短信息。
「……怎么会这样。」
面对眼前真正的,与愚蠢侍女的呼叫不同的紧急情况令我屏住了呼吸。
「这可不能放著不管。」
我花费都市核残留的大部分魔力,立即转移到圣都。
「──圣下!」
我冲进札札里斯法皇的私人房间,房间里有一具身穿侍从服,如同木乃伊般乾枯的遗体、瘫坐在地的见习神官,还有虽然赶来却不知该如何行动的神殿骑士护卫们。
我把脱下的披风盖在遗体上避免让更多人看到,接著环视四周。
最重要的法皇──找到了。
我在床铺另一端的屏风背后,看见了法衣的下襬。
我绕过屏风,跑到蹲在房间角落的法皇身边。
「圣下,您没事吧!」
「……索利杰罗。」
法皇浑身发抖地抱了过来。
我将他扶起,并观察他的身体。
他的身体正到处冒出黑雾,这是浓厚到能用肉眼看见的瘴气。
绿大人曾经说过。能够使用神之权能的「神之碎片」,凡人之躯无法承受。过度使用将会导致「魂之器」破碎,最终化为魔王。
为了确认那句话的真伪,我强迫沙人的实验体量产沙尘兵,最后他正如绿大人所说,变成了魔王「沙尘王」。过度进行「转让才能」仪式的静香亦是如此。
恐怕法皇也到了即将成为魔王的前一刻。
「……好害怕。我对自己感到害怕啊,索利杰罗。」
从法皇身体冒出的黑雾变得更加浓郁。
绿大人说过,要将「魂之器」受损的人从人类推向魔王的领域,需要的是不安和恐惧等剧烈的精神压力,或是强烈的愤怒。
既然如此,想把他拉回人类领域需要的是安宁吧。
「圣下,发生了什么事?」
「索莫斯被我害死了。」
法皇说出侍从的名字坦承罪行。
「一开始我只是想要使用『神圣之力』来治疗从梯子上摔落导致脖子骨折的索莫斯,但『神圣之力』却迟迟无法发动。本该痊愈的索莫斯突然变得痛苦,在我眼前逐渐化为乾尸。我是被神拋弃了吗?」
看来可能是独特技能「万能治愈」发生了反转。
害怕的竟然不是第一次杀人,而是失去神的宠爱。圣职者真是无可救药的生物。
「没有那回事,圣下如今依然受到神的喜爱。」
不过,是受到哪个神的喜爱,我就不知道了。
「贤者大人,圣下在这里吗──」
「圣下的身体冒出了黑雾?贤者大人,圣下究竟发生──」
倒霉的神殿骑士们被我扔进了「影之牢狱」。
我可不能放过见到圣下这副模样的人。
「索利杰罗,他们怎么了?」
「只是稍微让他们安静一下而已。」
我安慰著法皇,连续使用精神魔法「安静波」和「倦怠空间」强行让他冷静下来,接著使用了「安眠波」。
随著法皇呼吸逐渐变得平稳,黑雾也慢慢地变淡了。
看来这个处理方式是正确的。
「……索利……杰罗。」
「请好好睡一觉吧,圣下。当您再次醒来,恶梦已经结束了。」
我离开陷入沉睡的法皇,为了解决目击者而返回屏风的另一边。
──不见了?
现场已不见瘫坐在地上的见习女神官身影。
「刚刚在这里的女孩去哪里了?」
我走近在外面从门缝窥探房间里的人这么问。
趁著完全遮住他们视线的时机,我将尸体跟倒霉的骑士们一样扔进「影之牢狱」里。
「您说莉洁的话,已经根据巴德里斯祭司大人的指示送去医务室了。」
巴德里斯祭司──多布纳夫枢机卿的跟班吗。
「快让神殿骑士逮捕见习神官莉洁,她想毒杀圣下。」
「您说莉洁她?」
「圣下呢!圣下平安无事吗!」
「放心吧,圣下没事。不过,前来阻止的侍从代替圣下身亡了。要趁还没被人封口前逮捕毒杀犯!快去!」
我催促毫无动静的神殿骑士,促使他们展开行动。
接著告诉他们遗体已经送去尸检,为了保留现场,房间禁止进入便关上了门。
「……变成麻烦事了啊。」
虽然已经让神殿骑士去抓人,但想要确保见习神官应该不可能了吧。
要是让知道圣下秘密的见习神官落入盯上法皇位置的枢机卿手里,那可就不妙了。
虽然这么说,也不能对枢机卿使出强硬的手段。
实际负责巴里恩神国事务的,不是身为理想家的法皇而是那个男人。虽说我也能代替他处理事情,但要是担起这种麻烦事,会严重影响我原本的工作。不能随便把他解决掉。
我用理性压抑因情况不顺利而焦虑的心情,不停地思考。
虽然最好用强制技能限制枢机卿,但我不认为那个谨慎的男人会毫无防备地来到满足条件的场所。即便掳走他强行用「强制」进行束缚,也未必会坦率地服从。表里不一是当然的,他肯定会找出命令的破绽趁机反抗。让头脑灵活的枢机卿在背后乱来会很麻烦。
要是能收买他事情会轻松许多,但我不认为那个男人会接受解放「魔神牢」以及利用魔王征服世界的事。
他如果是魔王信奉者那种单纯的蠢货就好办了……
乾脆让枢机卿弹劾法皇,诱导法皇魔王化……不,那样行不通。那方面还没做好准备。
拿法皇的位置当诱饵应该能让他闭嘴,但这么一来我的计画肯定要进行大幅度的修改。
那样就本末倒置了。
没办法,把枢机卿解决掉吧。
失去支柱的巴里恩神国的内政肯定会崩塌,不过民心涣散导致瘴气浓度提高正如我所愿,如果能顺便降低人们对巴里恩神的信仰心就再好不过了。国力下降虽然会导致筹备研究资金变得麻烦,但那种程度也是没办法的事。
做出结论的我,派出从小抚养的谍报员前去调查枢机卿的现在位置。
「你说枢机卿不在?」
「是的,最后见到是在大圣堂和巴德里斯祭司一起时,现在无法掌握他的行踪。」
「监视枢机卿的人怎么样了?」
「被解决掉了。」
看来枢机卿手下的暗部也挺有实力的。
「把他找出来。如果附近没人在,直接把他解决掉也无妨。别忘了伪装成意外事故。」
「「「遵命。」」」
我让谍报员分散去找人。
──可恶的枢机卿(多布纳夫)。
他究竟是从乾枯的侍从及使用独特技能时会发出「紫色光芒」的事联想到沙尘王袭击大圣堂的事……还是从很久以前就对法皇的独特技能起了疑心,才因为这件事化为确信呢。
「──贤者阁下,猊下的情况如何?」
法皇派的祭司从门后探出头询问。
回过神来周围已经变暗。看来在我专心思考时,太阳不知不觉地下了山。
「圣下还在熟睡,我打算直接让圣下休息到明天早上。」
「贤者阁下,要不要让神殿骑士来接替护卫工作呢?您也很累了吧。」
「不必担心我。这里由我守护,你让神殿骑士去找出想对圣下不利的小人吧。」
听我再次这么强调,祭司带著担心的表情离开了。
此时后方传来了衣服摩擦的声音。看来法皇因为刚才的对话醒了过来。
「……索利杰罗。」
我走到床边,法皇用虚弱的声音呼唤我。
身体冒出的瘴气已经完全消失。这样一来,就算让其他人进入房间应该也无所谓了。
「看来不是梦啊,我害死了索莫斯……」
「圣下,放弃神力吧。」
从刚才的状态来看,若是不放弃「神之碎片」,法皇在不久之后就会魔王化。
「要放弃治愈的神力?」
「没错。请您在下次的『转让才能』仪式上,把神力让给其他圣职者。」
我再度向惊愕的法皇这么说。
「……稍……稍微,让我考虑一下。」
明明已经没有其他回避破灭的方法,法皇却无法当机立断,而是希望考虑一下。
我用理性压抑想要怒吼的冲动,简短地回了句「遵命」。
◆
「那个蠢货!」
我用风魔法张开隔音结界,随心所欲地释放心中压抑的怒火。
破口大骂一番,心情舒畅后用水壶中的红酒润喉。
「话说回来,难得发现了新的紫发,没想到在将其变为魔王前,法皇居然先不能用了……再这样下去,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解开魔神牢的封印。」
我在房间来回踱步陷入沉思。
「移植『神之碎片』的最佳人选是梅札特吧,迷上圣女的他应该会欣然接受。魔王化之后的他肯定会尽情挥洒得到的力量,让巴里恩神国陷入毁灭和恐惧中。」
本该消灭魔王的圣剑使却堕落成魔王,还真够讽刺。
「等到下次的『转让才能』之日,就带静香来圣都进行仪式吧。」
虽说带法皇他们一起过去最省事,但要是我和法皇两人都离开圣都,有可能会被不清楚躲在哪里的枢机卿趁虚而入。
「顺便也把那些小姑娘带来,将碎片和技能一起纳入手中吧……」
那样最好。
「这样我就会变得更强。」
受到涌现的愉快心情影响,我痛快地大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