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破七人漫长沉默的,是雾梦压低到最底限的嘟哝。
「这算什么,怎么会有这种事!我要跟主办单位强烈抗议!」
并突然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跳起来一把抓走我的智慧型手机。
「等……等一下!你先冷静一点!」
「冷静个头啦!谁接受得了啊!那绝对是我们最好的演出耶!」
这一点我也深信不疑。我很确定两个乐团都是录下了最棒的现场演出影片,才愿意寄出去报名。
所以假如她们真的想问清楚,只要不无理取闹,我也不反对就是了。
「直接打电话之前,要先把通知书全部看完才行。」
「全部?哥哥,那是什么意思?」
「……啊,通知书总共有两张耶。」
我对孩子们中第一个察觉的相江点点头。没错,由于我翻得太刚好,猛一看不像有两张。但当我将它们摆在地上时,触感已先一步偷偷透露了这个事实。
「呼啊。评审选评。」
小空慎重地伸手翻开第二页并读出的头一句话,与我的预感相同。果不其然,通知书也包含了「为什么落选」的详细理由。所以在进一步行动之前,至少得把评语仔细看完。
我将另一组──Dragon ≒ Nuts的选评也翻到上面,重新跟大家一起详阅。看来选评分为「演奏」、「舞台表现」、「综合评价」三项,各有A~C三级及评语。
Lien de famille的「演奏」评价是……B。
「节奏部分整体性相当高,营造出优秀的律动感。相对地,所有部分的音调强弱落差还有进步的空间。若能将激情的部分和积蓄爆发力的部分分得更明确,水准一定会更高。」
对于小润轻声读出的每一句话,希美、小空和我都无法辩驳……嗯,这么说来,的确是那么回事。
接著是「舞台表现」……这是最低的C。
「虽然三人乐团有些不得已的难处,不过单纯就观众角度而言,演奏者站得有点僵硬,缺乏舞台效果。不必站在麦克风前的演奏者可以尝试加一点活泼的动作,在舞台上走动;或者加倍提升演奏技术,超越小学生的层次,追求无可挑剔的品质。以上建议请和其他成员讨论看看。」
「……唔~说得倒轻松。我们光是唱歌和演奏就已经喘不过气了耶。」
即使嘴巴嘟得圆鼓鼓,希美脸上也没有明显的怒意。
这表示评语一点也没错。简言之,意思就是「不可以只因为唱歌和演奏就喘不过气喔」。对于这点,我也完全没有反驳的念头。
总结以上两点,「总评」为B。
「贵乐团的乐曲写得很好。只要活用这个优势来确立乐团的方向,加强自己的独创性,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一定能更上一层楼。」
「呼啊。好可惜喔。」
就连平常不太会表现情绪的小空,如今也难掩失望之色。三人彼此对看一眼后全都说不出话,垂下头去。
我很想找点话来安慰她们,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先看清楚Dragon ≒ Nuts的选评。于是我怀著一颗郁闷的心,看向一旁的纸张。
先就结论而言,她们和Lien de famille有一点相反──演奏C、舞台表现B。综合评价同样是B。
评语如下:
【演奏】
使用预录音源当然完全没问题,但假如评分标准和所有节奏引导都是现场演奏的乐团一样的话,未免有失公平,所以稍微严格了点,才会导致这样的评价。键盘和贝斯跟预录节奏的协调感如果能再提升,相信听起来会更棒。歌唱的部分非常好,可惜偶尔会出现太过在意乐器的感觉。只要再勤加练习,一定能大幅突显贵乐团的独创性。
【舞台表现】
这样的演出实在很有创意,绚丽的舞台效果让人眼睛一亮。可惜的是,贵乐团目前所用的投影方式在实际舞台上会显得太小,只为这一场表演准备一整面银幕也不太公平,有必要再多考虑可以配合不同舞台大小的具体投影方式。不仅在本竞赛中可能面临障碍,即使在更小的展演空间也需要找地方设置器材。若有意长期持续乐团活动,自然必须认真研究更好的「表现方式」。
【总评】
创意与乐曲本身都完全在水准之上,不过现场演出时,包含演奏方面的表现是否能达到影片效果就让人保持疑问了。建议多找时间接触各种舞台,以增加相关经验。
以上便是全部内容。
「呜呜,果然我演奏得太差劲,拖累大家了……」
「才没有呢。不只是贝斯有脱拍,我的键盘也跟评语写的一样,错了三个地方……真不甘心。」
「什么嘛,替我们准备一个银幕又不会死,小气鬼。」
相江、胡桃和雾梦都和小润等人一样丧气。另一个共通点,则是她们也没有认为评语不实而生气。
很中肯。两边的评价都中肯得没话说,只是……
我仍依稀有种难以释怀的感觉。
「……这比赛要求的水准到底是多高啊?虽然是全国级,但这只是小孩子的比赛吧?」
或许是雾梦接著这么问的缘故。我实在不认为这六个人、两组团队会输给其他小学生。
『…………………………』
抑郁不开的气氛淤积在我们之间。在地上围成圈的任何人都变得不知所措。
嗯,事到如今,就只好自己「看个清楚」了。
「各位……我们来看看去年的比赛影片吧。」
「哇喵。」
当我下定决心问出口,小润惊讶得肩膀颤了一下。
其实我们都还没看过。我曾在影音网站搜寻相关影片,发现官方帐号有上传过去的正式竞赛精华片段,但我看也没看就替她们报名了。
并不是因为我懒。我们是经过讨论,认为在截止日期开始倒数的状况下,胡乱知道舞台规模或参加乐团的风格倾向可能打击士气,不如放胆直接报名比较好,才刻意不看。
不过,我们现在已经无路可走了。
无论未来怎么打算,不先让这六人知道自己的乐团是不是应该落选,就无法走出现况。
就这样,我们知道了残酷的现实。
发现自己根本是井底之蛙,活在多么窄小的世界。
「……也太可怕了吧。」
大家看得瞠目结舌,话都不晓得怎么说了。直到影片接近尾声,希美才喃喃叹了这么一句。然而那句实在不适合用来形容中小学生乐团,形容黑金属乐团倒还好的评语,也轻易地获得了我的认同。
的确,实在太可怕了。
那段影片有如不带一点慈悲的波状攻击,将大家至今建立起来的自信像敲不倒翁那样一截一截地从底敲去。
「冠军……是第五号的乐团吧。这下我懂了……」
相江带著一口深重的叹息,两手应声贴地。五号是个共有十人的大型流行摇滚乐团,内含一个由萨克斯风、长号和两枝小号组成的管乐组。混合斯卡风与乡村摇滚要素编织成歌曲配乐的每一部,品质与独创性非常高,已有大唱片公司替他们正式发片这点也不令人意外。舞台表现也精采到令我不禁兴起「要我掏钱看现场也行」的念头。
「这……这些人该不会是职业的吧……?」
「……他们好像真的因为拿到冠军就出道了呢。」
上网搜寻完的小润和雾梦都是一脸不敢置信。太好了,就该是这样,不然这个世界一定出了很大的问题。
不过,假如只有冠军乐团的表现压倒性突出,她们受到的打击不会如此巨大。
「特别奖是──啊,她们吧……完全看不懂的那一队。」
「可是可是,她们真的好酷喔。」
下一个瞩目的是和她们一样的三人女子乐团,不过表演内容居然是正统派的爵士放克,以不具歌曲的纯演奏呈现几乎完全即兴的无剧本舞台剧。虽然在没有预备知识的情况下看到这种表演很让人傻眼,但不可否认的是,那依然强烈表现出其高超的演奏技术和独到的异质品味。
最重要的是,真的很酷。
这才是所谓的摇滚吧……不单纯只是种风格,更是打从精神上的摇滚,使我由衷折服。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只有得奖乐团都是由国中生组成而已了。
「我们差得好远喔。真的是甘拜下风。」
胡桃望著天花板这么说,其余五人也姿势各异地表示同意。
其他进入决赛的乐团,无论特性和技术都和她们完全是不同世界。其中两组还是纯由小学生组成,一点找藉口的余地也没有。
想法太天真,所以落选了。看来就只是这么回事。
「我还以为自己技术已经进步很多了呢……世界真的好大喔。」
「我是认真觉得,大家的现场演出都表现得很好,看了这段影片也不会影响我的想法。只是,嗯……没错,世界真的比想像中大很多呢。」
Lien de famille和Dragon ≒ Nuts无疑都是优秀的乐团。若再加上我对她们的感情,她们在我心中更是有无可取代的地位。
然而尽管如此,把她们摆在冠军乐团旁边,还是会显得黯淡无光吧。
我在此回想选评。原来如此,假如评语都是以正式选拔的标准写出来的,那么的确没有质疑的空间,只能虚心接受。
「哼~原来舞台那么大啊……我们那种真的搬不上去。」
还有一点,那就是我们太小看赛场规模了。巨大的露天舞台,使雾梦的投影遭评「不实际」的理由一目了然。那就是真正的战场。从它足足有双龙岛演唱会的特设会场三倍宽来看,雾梦的手提萤幕不太可能达成原本预期的吸引力。
总觉得,「在极度无知的情况下傻傻报名」的后悔占了我现在心情的一半。
而另一半──重新体认到「不看影片就报名的确是正确选择」的想法,我怎么也无法摒弃。
毕竟要是事先知道这场赛事水准这么高,我们可能一开始就放弃报名了。
可是现在虽然无法登台,大家在截止日前紧锣密鼓地努力,以及互相切磋砥砺的时间,对两个乐团甚至对我而言都绝不是白忙一场。这段成长的轨迹,一定能将她们导向更好的未来。
「贵龙大人,我们以后怎么办?」
只要她们没有因此停止活动。
感觉上,Lien de famille的三人不会被这种事打垮。虽然她们都很沮丧,不过总归还保有教会演唱会这个「必须面对的舞台」。能藉此成长,向前迈进。
就像相江问得有点战战兢兢那样,真正令人担心的是雾梦。
她是为了和小润等人对抗而组团,竞赛也是她找来的。现在没机会出场,会难过也是当然。
「嗯~再让我想一下。虽然刚开始知道落选的时候,我气得一肚子火,可是现在反而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有太多情绪一口气冲到脑袋里,没办法好好想事情,多给我一点时间吧。」
雾梦拉紧她带来的束口袋,准备回家,让我放下心中大石。尽管答案是留到以后再说,从她的表情和语气来看,至少不必担心会有后遗症了。
仔细想想,她在首度演唱会对决后也说过「我才没想过一次就完胜你们」之类的话。即使她是个说话很嚣张的人,对自己的评价倒还挺正确的。相信她一定会将这次视为一个很棒的经验,藉此找出正确的方向。
「响哥哥,我们也差不多该回去了……对不起喔,麻烦了你那么多,结果还差那么远。」
小润也慢慢站起,对我无力地微微一笑。
「别那么说。就算还不够通过预赛,你们也给了我一段真的非常快乐的时光。以后再接再厉吧。」
我用力摇头,替大家打气后,希美和小空也站起来,垂著眼挥手。
「谢谢喔,阿响,下次见。整理好心情以后,我会继续努力练习。」
「呼啊。定期演唱会就快到了呢。」
「对呀,先把心思转换到下一场演唱会上吧。」
打击实在是很大吧,大家的声音都没什么力气。我也很希望她们能早点振作起来,可是那不是今天就能办得到的事……
「哥哥,我也先回房间了,等一下就去煮饭。」
「谢谢喔。今天也尽量多让我帮点忙吧。」
目送五人离开并与胡桃暂别后,我回到变得静悄悄的房间里。
「……现实好残酷啊。」
我重看一次地上的两封文件,内容仍旧是落选通知。不然呢?
唉,既然事情就是这样,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继续一步一脚印地继续和音乐正面对决,往更高水准迈进了。
我独自轻握拳头,替自己打气。
──这时候,我仍未察觉一种缓慢性的「毒」,已开始慢慢侵蚀我周遭的人。
♪
过了十一月半,觉得冷的日子也渐渐多了起来。
放学后,我一面注意银杏果一面踏过铺满黄色落叶的坡道,照旧往教会前进。
「第一句话真的总是特别难开口呢。」
由于今天是昨晚接获落选通知后的第一次乐团练习,边走边想的我不禁有点揪结起来。一心想激励她们而表现得太阳光也不太对,又没必要整天都摆张苦瓜脸给她们看。
嗯~结果还是普通就好吧。不要想太多,在「表现好的时候」多夸一点,尽早帮她们找回自信吧。
就在我确定好方针时,住宅区屋顶夹缝间冒出高了周围一个头的尖塔。那就是小润她们的家──小翅膀。规模虽比赛场小上太多,仍是打定三人音乐根基的宝贵舞台。
「──嘿咻,大家好啊。」
「响哥哥好!」
「呼啊。今天也请多多指教。」
「变冷了呢~地下比这边温暖很多,快下去吧。」
我手一伸就推开教会正门走进去,见到Lien de famille的成员一字排开欢迎我。嗯,从表情来看,和先前没什么不同。昨天告别时的气氛还很让人担心,看样子是我多虑了。
「嗯,一起把握时间练习吧。」
「好!虽然预赛落选很可惜,不过那对我们来说实在太早了呢。」
「先不要急,把能做的事情一件件作好,对吧?」
小润和希美在我应和后活泼地答话,裙襬一摇转过身去。小空也点个头高举右手,晚一步走向圣坛。
完全放了心的我随后跟上,和大家一起前往地下练习室。今天也要轻声步下阴暗狭窄的楼梯,叨扰这个被陈年经典器材包围的梦幻空间。
「好,既然演唱会快到了,就先照预定的歌单练一次吧。」
「呼啊。总彩排~」
等准备妥当了,我向大家那么提议。小空「哒」地一声率先用小鼓表示同意,其他人也没异议,我便赶快催促大家开始。
四拍鼓声。这次的编排是由〈教会之歌〉的安详气氛开幕。
『~♪』
我静静地仔细聆听三人的协奏一阵子。嗯,做得很好,和平时一样稳定。
……只是,感觉好像有点被选评拉走。
既然昨天看过那样的选评,会不会是觉得「真的是那么回事」而开始把过去没注意过的「整首歌的缓急分配」当成未来的课题了吧?
怎么办?其实那也仅止于一点点调性上的感觉,若问我能否把选评反映在自己的音乐上,现在也属于办不到那边。这样的人来指责她们,好像太不知羞耻了点。
但我好歹也是承诺过要协助她们的人,或许不该太顾忌这种事。
「响哥哥,感觉怎么样?」
练完全曲后,小润抱著吉他琴颈抬头问我。从头到尾没有值得挑的毛病,看得出她也松了口气。
「……嗯,非常好。下周演出应该完全没问题。」
经过再三犹豫,我还是决定暂时不提。她们昨天才那么沮丧,就算想给建议也该找个好时机吧。太心急而伤了她们就本末倒置了。
「希美也觉得弹得很好喔!以我们来说,很顺利了吧。」
「对啊!……话说,你们要不要试试看『动起来』啊?像小润和希美不需要唱歌的时候,就可以多利用点空间什么的。」
相对地,我试著重提选评上的「另一个问题」。假如都不提这点,感觉有点太过刻意,再说她们也不是没那个能力,这样问一下,应该不至于打击她们的信心。
「哇喵。『动起来』吗?」
「选评说的那个啊,嗯……」
小润和希美带著深思的表情对看起来。
「不是说一定要,只是问问看你们的意愿,不喜欢就不用勉强。」
见她们沉默得有点久,我便如此补充。两人这才松口气似的微笑,转回我这边。
「再过一阵子或许就能考虑了吧,现在先不要。」
「演唱会快到了,突然做不习惯的事可能容易搞砸,不好意思喔。」
「这样啊,我知道了。没关系,不要太在意。」
听了她们的回答,我也笑著表示理解。也对,这不是一时间要求得来的事,等定期演唱会过后再来挑战新课题也不迟。
「好,那我们现在挑比较不放心的曲子重点练习,最后再把整组歌单跑过一次,今天就可以休息了。」
「呼啊。那么那么,我想练新歌。」
大家对抓著鼓棒举手的小空点点头,开始练习。
经验不足的曲子也都越练越熟,第二次的总练习也没有不顺之处。
看样子,这场定期演唱会一定也和先前一样好。
虽然我应该是真心那么想,但总觉得心中有股莫名的躁动一点一点地逐渐膨胀,究竟是为什么呢?
♪
十一月的演唱会当天,整个过程非常顺利。
没有任何人突然生病,设置和彩排也进行得流畅无阻,按预定时间开场、开演,一直到演奏接近尾声也没有发现缺失或意外从天而降。
『谢谢各位今天也来替我们捧场!接下来是最后一首歌了!』
小润深深一鞠躬,稍微调整麦克风角度。再过约莫五分钟,预定的所有曲目就能全部平安结束。到这时候,不太可能还会发生什么大问题。
然而,那没来由的不安始终没消退,反而持续胀大。
不,我应该隐约察觉到原因了。
──感觉上,客人变少了。
没有少到一目了然的地步,仅只是每个客人的间隔似乎拉长了点的感觉。
不过数了之后,实际数字便将我的预感明确地摊在眼前。我忍不住心中冲动,注意著演奏内容回翻帐簿,发现票数比上次掉了十张。十张,还算是浮动范围内吧,可能是Dragon ≒ Nuts表示:「我们到斗乐祭再一决胜负!」而不参加这次演唱会的影响。不过这也等同是证明Lien de famille的吸引力下降,且还有一个令人寒心的发现。
上一次的票数也比上上次少了五张。这个纪录使我背上流满浓稠的汗水。
『谢谢大家!喜欢的话,下次一定要再来喔!』
唱完最后一首歌,台上的小润全身都是被灯光照得晶亮的汗珠。
没有失误,表现和练习一样稳。
嗯,说稳定无疑是很稳定。
不过每场必到的客人,是否会抱著新鲜的感觉参与每场定期演唱会,这点可就难说了。
这个真的很迟来的疑问,就这么跟著我心中的不安持续膨胀。
「……以上就是今天的报告。」
「好,辛苦啦辛苦啦。」
散场后,我一边整理教会,一边等孩子们全去洗澡换衣服,照惯例向小翅膀之主正义大哥报告这次的销量。提议将教会当展演空间经营的虽然是我,不过经营者名义上当然因此不会归我,再说我也未成年。
所以我有义务对真正的老板报告营业状况,不敢怠慢。
「请问,你觉得怎么样?」
「嗯?什么?」
「是不是……留不太住观众啊?」
「啊~是没错啦。」
下定决心问出口后,正义大哥翻了翻旧帐,用手上的笔搔搔头。
「由正义大哥来看……演唱会品质有下降吗?」
如果有,完全就是我教导无方,得连同害她们落选一并好好道歉。
「不,品质没掉。我很确定她们的小失误越来越少,技术也越来越好了。」
我相信正义大哥会给我最真实的评论,所以听到他的否定,我有种哽在喉咙里的一大块东西自然掉了出来的感觉。
可是这么一来,问题就是——
「因为缺乏新鲜感吗……?」
「这应该也有关系吧~虽然每次演出都能超过水准,但如果要问我哪里超乎想像,我也答不出来。」
正义大哥苦笑著仰望高高的天花板。的确,定期演唱会上不太可能每次都有令人惊艳的绚丽或震撼力十足的感动。为了不流于千篇一律,我们每次都会下功夫替换歌单,可是碍于曲目数量,变化很有限。
「不过呢,我想这问题本来就不好处理。这是玩乐团的人最核心的问题之一,连职业的都会为此伤脑筋。业余的遇到这种状况,也是再自然不过吧。」
正义大哥离开他所坐的圣坛,拍肩鼓励我。
老实说,我觉得对小孩要求那么多实在很过分。毕竟小润三人不是为了成为职业乐团才聚在一起。
但尽管如此,我仍无法坐视不管。
「是啊。可是客人在减少是事实,如果不想个办法……」
因为再这么放任状况恶化下去,很可能无法继续维持她们在小翅膀的活动条件。正义大哥原本打算搬家,是我答应用演唱会的收入补贴教会支出,他才暂时打消这个念头啊。
「……嗯,又不是马上就会跑掉一大堆人,搞得入不敷出。不过如果继续这样走下坡,该面对的总该要面对。我也不是想和你唱反调,就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而已。」
「谢谢正义大哥,我再回去想一想。」
我明白他是顾虑我的感受才刻意那么说,于是深深鞠躬道谢,并为往后该如何是好思考。
既然我的目的是不让孩子们受伤,说不定每件事都揪结个老半天,反而危险。
毕竟拖到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就真的没救了。
♪
「阿响阿响,我想问下次定期演唱会的事。」
时间在我私下抱头苦思之间转眼即逝,到了下个练习日。刚踏进地下练习室,希美就抬著眼这么问来,害我心跳加速。
该不会是孩子们自己也察觉了什么,也替未来盘算了一番吧,真是求之不得的大好机会。那么今天就把时间都用来开作战会议,好好和她们谈谈吧。
「嗯!什么问题?尽管说出来!」
不只我觉得自己突然亢奋得太过头,也把希美吓傻了眼。
「其实我们昨天讨论了一下喔!」
「呼啊。超棒的好点子喔。」
不过小润和小空一凑过来,希美就恢复原来的表情,乾咳一声重新开口:
「定期演唱会都办了这么多场,差不多该来点变化了吧?」
「嗯嗯嗯,是没错。」
「照平常来讲,下一场演唱会是十二月后半吧?」
「对啊,假如没和其他事情撞期的话。」
「所以我们就想,既然圣诞节快到了,就乾脆穿圣诞老人的服装上台好了,你觉得呢?」
「………………啊,嗯。」
糟糕。我反应怪得连我自己都有感觉。
对于这点,我是觉得很对不起她们。只是她们说的和我的预料──或者说期待,方向有点微妙的不同……
「怎……怎样,你反对啊?」
「没有啦,不是那样……呃……」
她们应该是以为能得到我更明确的赞同吧。希美睁大了眼,双拳警戒地握在胸前,小润也疑惑地两手抓起小空的衣襬。
「扮驯鹿比较好吗?」
「不是那样。如果要变装,圣诞老人和驯鹿都不错。不过我个人是希望改变能再多一点,演奏方面也给自己定几个目标或许会更好。」
我与稍微半蹲的三人眼对眼,小心说出不带刺的话,表达自己的意见。
「哇喵,演奏方面啊……」
「又是因为之前那些选评吗?」
「对呀。既然有专业人士给我们建议,我觉得实践看看比较好。」
我一点头,希美就稍微噘起嘴,视线往下垂。
「可是那个比赛又不是我们自己想要参加……事先也不知道人家的水准那么高啊……」
「呼啊。我们没办法跟人家比啦。」
「我们实在不觉得只练一个月就能练成那样,所以是打算先从自己做得到的部分来改改看……」
这么说的确有理。冷静想想,即使按照建议来做,下个月的表现也不太可能会有明显变化。
可是,若不肯实际动手尝试,花再多时间都无法改变也是事实。
「阿响,不需要这么急吧?我们现在又没有什么特别的目标要赶。」
希美带著略为不安的微笑,展开双手这么说。看来冷不防矗立眼前的层级之壁,真的对她们造成很大的打击。不知怎地,我看得出来。心里的声音告诉我,她们都很强烈地希望我能同意暂且保持现状,让她们安心疗伤。
假如我遭遇相同状况,必定也会是同样的心境。所以只要没有特殊需求,我也想尽量对她们好。
问题就是,得没有特殊需求。
「…………其实我们的客人一直在慢慢减少。再这样下去,恐怕不太好。」
「咦……」
说出口后,我才开始质疑自己或许根本不该说。见到小润错愕的表情,我的心痛得像有只手用力掐住了一样。
「恐……恐怕不太好是什么意思?」
「也不是马上会怎样啦……就是说,如果不慢慢改变,说不定会很难继续在这里办演唱会。」
但是都走到这一步了,话说得不清不楚反而会让她们产生不必要的恐惧,只好全部说清。
「我们的表演真的不行吗?」
「没有那种事!我很确定你们的技术真的一次比一次好!」
「可是客人却越来越少……所以还是……」
「嗯…………」
我不禁咒骂自己不懂得激励人的笨嘴。与其这样白白吓唬她们,不如不要说。
「单纯以乐团活动而言,你们的进步已经充足过头了……所以,对不起。说要让你们在这里继续组乐团却弄成这样,都是我不好。」
「……才不是你呢。先说想在这里开演唱会,想要永远住在这里的绝对是我们自己。」
希美受了伤也依然袒护我,那份温柔使我差点掉泪。
这反而更使我认为,非得将这个状况扭转成好的结果才行,心里焦躁起来。
「演唱会才刚结束,今天练习就休息一次,我们一起讨论看看吧。谈谈以后的方向之类的。」
「……好,谢谢响哥哥。」
我们四人随著小润的颔首,坐圆椅围成一圈。
经过一段穿插许多沉默的漫长时间,我们总算是达成结论,暂且照选评建议提升自身水准,就这结束了这天的活动。
「她们听得懂我的意思吗……」
归途上,我在吹得缩起身的寒风中仰望星空,连同白气吐出胸中的郁闷。
现在再怎么苦恼,事情也无法回头了,只能勇往直前。
明知如此,整颗心的感觉依旧像缠上沉重的铁炼,久久挥之不去。
♪
「啊……」
让我对时机真的选得太差而自责的时刻,在下一次练习日中说来就来。
小润在毫无难度的地方唱错歌词,手指打结,一直调整不回来,小空便决定暂停练习。
「对……对不起!」
「没关系,每个人都会偶尔遇到这种情况。别想太多,重新来过吧。」
我想用笑容告诉她完全不在意,不晓得有没有效。这点小事当然不会使我生气或难过,但只有焦虑,老实说我无法否定。
那实在不像小润会犯的错,藏在她眉间那团想不开的绝望感,更是让我著急。
「呼啊。从头开始吧?」
「先等一下,小空……总觉得,我的音一直调不好。」
而且打从练习一开始,希美的状况也与平时不同。她的贝斯怎么调就是觉得不对劲,一下重绑弦,一下放松,弄个没完。
就我听来是完全没问题……虽然我对自己的音感自信不高,但至少能确定希美调音的精准度和平时没有分别。
「啊啊,气死我了!会不会有什么坏掉啦!……阿响,帮我看一下!」
「喔,好。」
结果希美到最后还是找不到妥协点,狠狠踱了一脚就气冲冲地将贝斯送到我面前。我想贝斯本身应该没有问题,不过看也不看就直接推回去,恐怕只会让她更火大,好歹做点简单的检查吧。
于是我接过贝斯,仔细检视弦丝有无受损以及旋钮的松紧度,途中浓烈的后悔又开始在我脑里狂打转。
唔唔,伤脑筋啊。她们的心情都还没纾解就追打似的施加额外压力,很可能反而让情况变得更糟……小润和希美的样子和平常差太多了。
但不可否认的是,我们现阶段也非得为加强下个月的定期演唱会采取些实际行动不可。
我到底该做些什么才对呢?
「……嗯,贝斯本身应该没问题,上次换弦是什么时候?」
「演唱会前啊,和平常一样。」
「这样啊。那可能是运气不好,买到容易软的弦了。我觉得不用太在意啦,如果真的觉得很不舒服,就再换一次怎么样?」
「……还不需要。贝斯弦不便宜,我再忍忍好了。不要那么早坏掉嘛,真是的。」
看来希美多少能接受我姑且一提的可能性。事实上,确实可能买到所谓的「不良弦」,只是机率非常低。因此我也不敢断言弦完全没问题,说不定希美的音感就是那么准。
「OK,那我们再把这首歌从头练一次喔。」
「呼噜~」
「……啊哈哈。小空,起床喽~」
「呼啊。早安,响哥。我会加油的。」
大伙就此重整旗鼓,继续练习。唯一保持一贯步调的小空,对我而言就像是某种救赎。
「哇……哇喵。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出错啊,好惨喔……」
「我还是觉得怪怪的……唔唔,烦死人了。」
得尽快设法引导小润和希美找回平时的感觉才行呢。沉重的责任感,使我的背变得硬绷绷的。
「响,辛苦啦。」
「咦,樱花?」
我总算是撑过令人满手都是汗的练习时间。和孩子们告别,说些鼓励的话后离开教堂,结果在外门边和靠著围墙的樱花不期而遇。
「你刚到?」
「不是,我在等你出来。」
原以为她是刚好打工回来,结果是刻意那么做。夕阳昏黄,天也开始冷了,我实在不晓得有什么事让她有必要在这里等我。
然而,我仍强烈地感觉到,她刚刚稍微抬眼说的话——
交织著满满令人脸红心跳的成分。
……这算什么,我现在哪有立场脸红心跳,或是跟人放什么闪光。
「这……这样啊,不冷吗?」
「不会,我没等很久。」
「那就好。可是,为什么要在这里等?」
「嗯,因为在孩子们面前有点不太方便说……那个啊……」
樱花紧抓自己的双肘,略显迟疑而稍作停顿。我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被她涂了保湿唇膏而显得晶亮的唇瓣所吸引,连眨眼都舍不得。
「那个啊,响……你现在可以来我房间一下吗?」
「好,没问题。」
结果我比心跳更迅速,比闪光更明瞭地二话不说立刻答应了。
♪
「我找你来不是为别的,就是小润她们三人的事。」
「我想也是,谢谢喔。」
会在这种时候私下找我谈的事,也只有这件了吧。假如还有其他可能,麻烦哪个人来替我开示一下。
总而言之,即使人生经验浅薄如我,也能明显看出樱花的想法。所以现在当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上她的闺房叨扰叨扰了。
「来,坐下坐下。那个,呵呵,不用一直站著啦。」
「这……这样啊,也对。」
樱花要我稍等后就到楼下拿了两个马克杯上来。我对她浅浅苦笑,挟著矮桌坐到她对面。其实就算一进房就坐下,她也应该不会生气,不过第一次在樱花房间和她独处的状况让我紧张无比,变得手足无措。
「请喝请喝。不好意思,只是茶包泡的。」
「没关系,谢谢。」
我接过热呼呼的红茶,在杯壁搓搓手并呼口气。樱花已经换好衣服,从制服变成领口宽松的针织衫配牛仔小短裤。她穿这类休闲服也好好看喔。
「……喂,响,不要一直盯著人看啦……很难为情。」
「对……对不起!」
跪坐在地上的樱花双颊微红,手抓著马克杯,别开眼睛。
不准……不准啊。现在不是耍纯爱放闪光的时候
「没……没那么严重啦……话说,今天小润她们……怎么样?我也算知道出了什么事,或者说现在是什么状况啦。」
「嗯……就是小润跟希美今天特别没精神,和平常差很多。」
「果然没错。大概是前天晚上吧,我看小润一直很消沉的样子,希美也变得有点毛躁。」
樱花多半是听正义大哥说过演唱会的状况才会来直接问我吧,所以不必多解释来龙去脉,该懂的她应该都懂。
「可能是我太不会说话了。预赛落选还没过多久,好像在逼她们一样……」
我叹息著懊悔,垂下头去。我不否定自己有点想得到她的安慰────不,说句丢人的话,我现在非常想沉浸在樱花的温柔中。
「可是,现状也不容许你什么都不说吧?那你也不算做错啊。后悔不会让事情好转,你不能跟她们一起想不开喔。」
樱花放下红茶,对我温柔一笑。仅是这样的一个表情,某种解脱的感觉便不由自主地涌上。
「谢谢……那么,我再来该怎么办才好?」
「这个嘛……」
这种窝囊的问题,换来一声「关我屁事」也无可厚非。不过樱花却神色严肃地手托下巴,切身地替我思虑。
接著直视著我而给出的建议,稍微出乎我的意料。
「响,你无论如何都绝对不能发脾气喔。」
「……这样就好?」
「嗯。啊,如果真的火大到受不了,当然另当别论。怎么样,很火大吗?」
「哪会啊!我根本没必要对她们生气啊!」
「呵呵,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所以啦,你不要生气就好了。明明不生气却一直在想『一定要赶快突破!』……就好像在生气,避免这样想绝对比较好。」
「啊……」
我总算开始明白樱花的真意,虽然只有一点点。
「因为你很不会发脾气嘛~急著做不习惯的事,一定只会造成反效果。大家也会因此越来越混乱,慢慢把自己堵死。」
「啊哈哈,好像是喔……」
她们也可能会认为我在无理取闹,拒绝我说的一切。无论如何,我都不该因为求好心切而做出违心之举。
其实,我现在就有这样的揪结,质疑要求孩子们改变之前,自己是否该先有所改变。
「所以,你就做自己擅长的事吧……以后也要继续爱的教育喔。」
不必胡思乱想,做自己就好──樱花给我的建言,是我无上的指标。
「我会诚恳面对她们的。不会再急著想看到改变,不管时间再长,我都好好看著她们。」
「嗯,这样最好。放心啦,她们没有我们想像得那么脆弱。不只她们三个……你也是。」
樱花轻轻握起我扶在马克杯上的右手。
感觉比白烟袅袅的红茶更暖和。
「真的很谢谢你。幸好你来找我谈这件事。」
我再将空著的左手叠上樱花的掌心,直视她的双眼。
「………………」
「………………」
这样的姿势,就这么保持了几分钟。
途中,我后知后觉地发现一个问题──这样沉浸在幸福里的行为,到底该什么时候「喊停」才对啊……?
我现在眼不能转,指不能动,不知该退还是该进,彷佛时间就此永远停驻。
……进?
我自己想到的这个字词所代表的方向,是不是也能改变我们的现况呢?
比手牵手更进一步的关系……是什么呢?
「…………………………」
「…………………………」
总觉得,我全身每一个毛细孔都在喷汗。仔细一看,樱花的脖子也挂著一颗颗汗珠。
她的后颈好美啊。
「啊!对对对……对了!」
「──!怎,怎样?」
樱花冷不防跳了起来,指尖从我掌中溜走。
「其实我们店里今天做了一些限定版的菠萝面包,还满有意思的,所以就拿一个来给你吃吃看了!」
「这,这样啊!好棒喔,快拿出来!」
我尽可能开心地回答翻起床边书包的樱花。
该说是被她打工的面包店救了一次吗?大概,可能,多半。
「你看,就是这个!可以的话,先吃吃看吧!」
「唔,嗯!谢谢。」
我接下她递来的纸袋,微笑道谢。奇怪,这个袋子……?颜色大小都好像和店里的纸袋不太一样。管他的,这种小事无关紧要。触感的确是膨膨的,可能只是换了包装吧。
既然机会难得,就直接吃了吧。于是我马上取出袋中物。
嗯……?怎么看都不是菠萝面包耶?
这是胸罩吧?
「哇────!拿错了啦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会搞错啊~~~~~~~~!」
我脑袋跟不上状况,抓著缝了白色蕾丝的物体愣在原地,而樱花脸红脖子粗地扑了过来。我马上被她压倒成摆出万岁的姿势,接著眼前忽然一片漆黑。
「你……你不要乱想啦!那是我是最近觉得尺寸不太合才买回来试穿的──呃,我干嘛跟你说那个啊!响!不要再抓了,赶快放手!」
「唔咕……!」
你误会了,我的手早就放开了,根本没抓!大概只是哪边的带子勾到而已!我很想这么解释,但盖住我整张脸的软绵绵压迫感让我开不了口。那……那该不会是菠萝面包的本体吧……!不对,现在已经跟菠萝面包没关系了啦!
「很过分耶,响!哇~不要闹人家啦~!」
我才没有闹你,也不想闹你啊!再说樱花,我感觉到你的针织衫滑到两边肩膀,都从领口跑出来了,现在衣服应该很危险吧……!我虽想这么警告她,但以下省略。
「你们玩得很高兴嘛,樱花、阿响。」
「……!」
在我绞尽脑汁思考有没有办法让樱花恢复冷静时,她的动作忽然全部静止。
「希……希美……!」
紧接著,樱花坐起而使得我总算能向声音来处转头,发现希美蹲在门口用鄙视的眼神直盯著我们瞧。
「啊,没关系啦。别管希美,你们继续啊。」
希美表情文风不动,只有下巴碎动著说话,语气轻松得极不自然。
『对不起,我们太吵了……』
我和樱花不约而同地就地正座,视线固定在斜下方,不敢乱动。
「小……小希,不可以打扰人家啦……」
「呼啊。抱歉打扰喽。」
随后,小润跟小空也从门外探出头来。看来她们都在门外偷窥,不晓得已经过多久了……
「不,不是那样啦,我跟响只是……呃……!就……就是没有在做什么有的没的,单纯在讨论以后的事而已。」
「以后什么事?樱花的罩杯会长多大?」
「不是啦!」
满脸通红的樱花从跪坐变成瘫坐,反驳希美的讥讽。
伤脑筋,该说她们太会挑时间了吗……
「我是为了乐团以后的走向该怎么定比较好,来徵求樱花的意见啦。」
小润和小空似乎是接受了我的解释,尴尬神情稍微放松。
「真的吗……结果我们以后要在哪里表演,对你来说根本就不重要吧?说不定那只是藉口,其实根本就是打樱花的主意吧?」
「才没有!」
只有希美还在不高兴。唔唔,被她想成那样,真的让我好伤心啊。对我而言,这个地方有我打从心底珍重的特别地位,从很久以前就是了。
「喂,希美……怎么可以这样讲?」
「怎……怎样啦,樱花,生气啦?」
「当然啊,假如那是真心话。」
「………………唔……」
樱花的眉与我无力下垂的肩膀相反,用力竖起,吓得希美有点退缩,说不出话……太好了,虽然只是那样的反应,也依然能让我相信她刚才只是一时赌气。
「小希,你应该也知道响哥哥是真的非常认真为我们著想吧?」
「跟响哥说声对不起吧。」
小润和小空也轻声安抚希美。谢谢,幸亏有你们,我才能挽回自信。
「…………少少少少废话!大奶妈哪会懂希美的心情啊!呸~!D奶臭樱花!」
「什么!你不要乱扯好不好!喂,给我站住!我现在穿的还是C耶!」
还以为事情会就此收场,希美却似乎受不了这种气氛而指著樱花的鼻子乱骂一通,一溜烟跑走了。
至于她们说的话,我就装作没听见好了。
「小……小希!」
「呼啊。希美,等一下。」
小润跟小空立刻追上,樱花也跟了过去,那我也该过去看看状况吧。
「响,今晚你就先回去吧,我们自己会处理好。」
然而才刚站起就被樱花制止。
「可是……」
「我想,短时间内不管跟她怎么说,她都会一样闹别扭吧,尤其是在你面前。不过你放心,那样表示她其实不怎么生气,或者说知道自己说错话,一时慌了才会那样。」
嗯嗯,既然这样,还是别太缠人比较好。
「再说,假如她继续在你面前爆我的料,我也会……很想死一死。」
樱花撇开眼睛,羞得耳背都红了。
好,我决定了,今天就做个绅士,赶快走人吧。
「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呢……」
踏出小翅膀围墙后,我大大地叹息。
持续面对这种看不出该完成什么目标、该怎么做才对的问题,实在教人有苦说不出,喘不过气啊。
但可以确定的是,孩子们所受的煎熬比这要郁闷上好多好多倍。
不晓得有什么妙方能帮她们赶快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