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真是的,雨下的太大了。”
早苗跑在柚乃前面,柚乃似乎是听到她的抱怨。
因为不断敲击地面的激烈雨声,听不清楚她说了什么,不过大概就是在咒骂糟糕的天气,如果刚才没听错的话,柚乃也想举双手赞成。
瓢泼大雨。
梅雨的中心正向北方迅速移动。昨天的天气预报上标出的“多云”不准,起床之后一直是这样的天气。早上报天气的动画角色保持着营业式的微笑预报雨会持续到晚上九点才停,这可不是件小事。
现在是下午三点七分。
一想到这场暴雨还要持续六个小时就心情不畅。
“哇,湿透了,湿透了……要是打伞就好了。”
早苗抢先一步走进楼里,以狗和猫的习惯动作摇晃脑袋,甩落水珠。柚乃也赶到了她的身边。
五月刚做好的练习服被雨水打湿后贴在了身上。脚上还穿着室内便鞋,也粘满了泥土。失算了。从社团大楼到教学楼最多就十几米的距离,本以为跑过来不会弄湿。
伞和书包、校服、运动鞋都放在了社团活动室的衣柜里。现在身上只有运动饮料、my球拍、球鞋和口袋里用来擦汗的毛巾。社团活动的最精简四件套。
拧了拧练习服的衣角。胸口处印的“风丘高中女子乒乓球部”文字被拉扯得褶皱起来。
“所以说,我才讨厌下雨天。”
早苗又抱怨起来。
“别说了,赶快走吧。”
现在才哀叹自己的愚蠢行为也于事无补。柚乃重整心情,掸落室内便鞋上的泥,边走边用毛巾擦拭脑袋。
“啊,ya~ho~”
这里又不是山顶,却传来了精神满满的招呼声。在第一教学楼的拐角处,遇到了同样穿着校服的乒乓球部同伴。
“柚乃你们也很早呢。啊,是值日吗?”
“嗯。”
“辛苦了。就拜托你们把台子拿出来啦。”
同伴们高兴的笑着走向运动社团的社团大楼。可以感觉到她们的心中有种胜利者的从容,不慌不忙的换好衣服再去体育馆,届时准备工作就已经完成了。不过值日是每天轮流进行,柚乃二人平时也会享受胜者的位置。
“咱们是最先到体育馆的吧?”
早苗说道。刚刚放学的走廊里充满了学生的吵闹,和在雨中同样难以听清别人的话。柚乃为了让亲友听清楚,提高了音量。
“佐川部长估计已经到了吧。”
走进体育馆的瞬间,就看到了一位短发高个的健康美人,同时向两人大喊“你们两个来太晚了!”。
她叫佐川奈绪。
乒乓球部的最终兵器。
一直很热情,一直很积极,但又并非鲁莽的横冲直撞。她才华横溢,又有着冷静沉着的一面,用最直接的四字熟语来形容她的话,就是“勤于练习”。
她会事先把练习服穿在校服的里面,这种革新性的举动可以省去在练习前去活动室的麻烦,每天都能第一个来到体育馆。在值日的低年级学生到来之前就做完拉伸运动,等值日生来了后帮忙准备,在其他部员集合时与教练商讨练习的内容。
当然,她的实力与干劲成正比。在去年的新人赛中,以一年级学生的身份进入了县内单人比赛的前八名。对整体水平一般的风丘乒乓球部来说可谓多年一遇的壮举。按照教练的评价,明年的高中校际联赛也有得一拼。
她现在是高中二年级,在三年级引退后就任部长仅仅一个月就深得信赖。
说实话,她是柚乃憧憬的目标。
女子乒乓球部的活动场所位于旧体育馆,在校内很靠里的地方,第三教学楼的尽头处。因为离门厅很远,所以附近罕有人至。
走过国语教材室、学生会仓库等等泛善可陈的房间,中途左转就能看到连接着教学楼和体育馆的外走廊(这段外走廊有屋顶,总算可以放心)。体育馆的门一直开着,在教学楼一端就能看到体育馆里面的样子。
果然不出所料,佐川部长已经到了。部长和顾问正在里面做屈体伸展运动。
“你看,果然已经来了。”
“是呢。真不愧是部长。……咦?雨小了?”
听到早苗提起,柚乃看向走廊的外面。雨势的确比刚才多少小了一些。
“要是在回家前停雨就好了。”
柚乃的视线从灰色的云层向下移动,在左手边看到了一个金发女生站在厕所的窗户前。从伞下能窥见她紧锁眉头,仿佛脸上清楚的写着“下雨真烦”。
不过她为什么会呆在那里呢?如果是与朋友集合,选择在有屋檐的门厅前更方便吧——
柚乃正感觉奇怪,“你们两个来的太晚了!”这个想法却被注意到柚乃二人的部长打断了。通透的声音响彻室内,与以往的印象丝豪不差。“对不起”两人一起道歉的同时换好鞋,走进了旧体育馆。
名称前冠以“旧”字,就能知道这栋楼有年头了。
高高的天花板上钢筋骨架交错,篮球框等间隔的布设在室内,地板上画着各种各样颜色的线。用力踩进乒乓球鞋里时,响起了令人心情舒畅的声响。这个散发出独特气味和气氛的地方眼下只有己方二人和部长一行,虽是早就熟悉的光景,仍然不免心生寂寥。
“……咦?”
柚乃心有所思的回望着体育馆,发现除了人少以外还有一个奇怪的地方。
——舞台的幕布拉下来了。
本来会让体育馆看起来更有纵深感、上面还设有在演讲发布会时总是发出“欢迎”的演讲台的舞台,如今却被深红色的幕布所遮蔽,看不见了。
这是为什么?即使是在戏剧部练习时也很少拉下幕布。
早苗的话打断了柚乃的疑惑。
“部长,你说我们来晚了,可还有三十分钟呢。我们已经很努力了!”
早苗指着舞台旁边的钟表反驳道。部长露出了调皮的笑容,
“但还是比我晚。我三点就到了。”
“……三点不是刚放学么?部长难道是瞬间移动?”
“因为我们班的第六节课提前下了。”
“哈哈……真不愧是部长。”
早下课和部长的力量并没有什么关系,柚乃却不由自主的感到了钦佩。看到她的随身物品和校服都放在体育馆的角落处,她果然是直接从教室过来的。
“那么就麻烦你们准备台子了。”
在部长旁边做着准备活动的青年教师增村催促道,他是乒乓球部的顾问兼教练。柚乃回了一句“好的”,走向用品仓库,部长也跟了过来。
“我来拿器械。台子就拜托你了。”
说话的同时她已抱起练习用的发球机,麻利的走出了仓库。她的行动总是快人一步。
“……柚乃,说起来。”
早苗注视着部长的背影,慢腾腾的说道。
“你看期中考试的成绩了吗?”
“考试?嗯。无可不无可的感觉吧。”
“那是你自己的成绩吧。我不是说那个,是排名。”
“排名?啊……”
在以升学学校自负的风丘高中,每次考试后都会按顺序公布成绩优秀的学生的名字和分数,贴在门厅前的告示版上,所有人都能看见。今天早上公布的就是三周前的前期期中考试的综合成绩。
柚乃当然注意到了,但她明白那与所有科目的成绩都在平均分上下的自己无关,所以没有特别的关心。
“我还没去看。说不定上面有早苗你的名字呢。”
“笨蛋。不可能有我啦。上面有佐川。”
“唉……”
柚乃正要把折叠式的乒乓球台张开,却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假的吧?上面有部长?”
“真的。而且是第六名。二年级的第六名!”
在有三百多名学生的二年级,取得了第六名的好成绩……
“啊,虽然早有耳闻她很聪明,但也太厉害了……”
“是呢。在外人看来她是那种一心扑在社团活动上的人,佐川果然很厉害呢。”
“嗯。……真让人敬佩。”
柚乃由衷的感到佩服。
必须再给部长添加一个称谓。“文武双全”。不对,“完美超人”更容易让人理解吧。
“喂,你们快点。”
从仓库外传来了完美超人的声音。柚乃二人急忙从仓库拿出了乒乓球台,与此同时,两名不知何时来到体育馆的羽毛球部男生走进了仓库。
“说到考试的成绩。”
把桌脚底贴着橡胶的台子推向固定的位置,途中早苗又打开了话匣。
“厉害的可不止佐川一人。我又看了二年级其他人的排名,大吃了一惊。”
“怎么了?”
“第一名的那个人得了900分。”
“……900分。”
柚乃楞了一会儿才理解了这个分数的概念。
成绩排名在所有年级都是根据九门课程的总分排出来的。得到900分就意味着那个人,
“所有科目都是满分吗?”
“对,对!”
可以说这是只有在漫画中才会出现的奇迹。
“是谁?正木吗?”
柚乃的脑袋中闪过了在上个月的选举中刚刚当选的学生会会长的身影。那位眼镜帅哥从一年级时起就活跃在学生会中,在女生中极有人气。他应该能引发这个奇迹。
但早苗摇了摇头。
“很遗憾,会长以870分屈居第二。不过他也相当厉害,但还是输给了满分。”
“那会是谁?副会长八桥?”
“也不对!八桥是第三名。第一名是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人,好像是叫Umikame,很奇怪的姓。”
“海龟……”
没听过这个名字。一年级的柚乃和早苗除了社团的前辈以外几乎不认识其他的二年级生,没听过这个名字也实属正常。
“那个海龟前辈。”
架设好了第一张台子后,又回到仓库搬第二张。早苗的话题仍没有结束。
“有一个很奇怪的传闻。”
“奇怪的传闻?”
“据说住在活动室里。”
“……什么?”
柚乃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回问。
“文化系社团也有一个社团大楼吧?在那栋楼一层最靠里的房间一直上着锁,传闻中那个人就住在那个房间里,也不知是真是假。”
“完全不明所以。”
这是柚乃的实话。刚才还在聊优等生的主题,不知何时切换成了学校的七大谜团。
“啊,看你的脸色是不相信吧?”
“我不相信。不可能有人住在活动室里吧?”
“似乎是真的!老师们好像还没发现,在新闻部里已经引起了话题……”
“嗯?你们说老师怎么了?”
在角落处确认练习内容表的增村被两人的对话引来的兴趣。早苗慌忙的闪烁其词。
“啊,没什么。我们在说老师们都很帅气呢。”
“哈哈,什么嘛,场面话?”
嘴上这么说的增村却害羞般的挠了挠剪得很短的头发。真是个单纯的男人。
“你们是想奉承我,让我把练习项目弄得轻松点吧,这可不行。就快到夏天了,从今天起必须鼓起干劲。”
“不,我们没这个打算……不过练习要加重吗?不要……”
“别抱怨。”
佐川部长也从旁助阵。
“从今天起,旋转球组的扣杀练习量加到两倍。果然没有攻击力就无法取胜。削球组使用发球机……”
正在此时,
咚,咚——
从某处传来了太鼓似的声音。
含糊不清、却又十分响亮的声音让体育馆里的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余韵在回声严重的馆内久久回荡,引人发瘆。
“……刚才是什么声音?”
过了一会儿,增村才终于有了反应。
“是雷声吗?”
“我觉得有点像。”
部长对早苗的看法提出了异议。
“感觉比雷声更有节奏感……是吹奏部在练习吗?”
“音乐教室不是在教学楼的对面吗?怎么会传到这里……”
“对不起!”
又传来了响亮的声音,但这次是人声。
在面向舞台的左侧,一个卷发的男人从通往后台的门中探出了脑袋。他是戏剧部的部长梶原。
“是谁把舞台的幕布拉下来的?”
柚乃和早苗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在两人到来时幕布就已经被拉下来了。
“大概是朝岛拉下来的吧。”
三点就已经在体育馆里的佐川部长回答道。柚乃也很熟悉朝岛这个人,他是广播部的部长,三年级生。
“刚才有一个人进到后台,立马合上了幕布。是吧,老师?”
佐川向增村确认,他点了点头。
“朝岛?为什么?”
“谁知道呢。”
“嗯,好奇怪。……不管了。三条,把幕布拉开——”
梶原轻轻的转了转脑袋,随后向门对面下达指示。
在后台待命的戏剧部部员操作起了电动拉幕布机,呜依依,随着平稳的机器声,幕布向天顶拉起。
因梶原的出现,注意力被吸引到舞台方向的柚乃二人,无心的眺望着幕布拉起的场景。
于是,
“唉……?”
察觉到了异常。
舞台徐徐的出现。演讲台在舞台的中央。
校长等人总是在发表无聊的讲话时使用的那张桌子旁,
有一个人背靠在上面。
是一个男生,身上穿着深蓝色的坎肩。
他的脑袋无力的下垂,肩膀也没有力气。一眼看去仿佛在沉睡。
——如果不细看的话。
不久后,插在那位少年胸口处的刀也映入眼帘,他只是在睡觉这种乐观的可能性脆弱的崩塌了。
以刀尖上的银色为底,鲜血的红色看得一清二楚。
“……”
所有人都愣住了。柚乃、早苗、部长、羽毛球部的部员,乃至增村。
梶原似乎还没有察觉到舞台上的异状,待幕布拉开后从后台来到了舞台上,此时才终于发现。
“咦?这是怎么回事……朝岛?”
他的声音充满迷茫。
随接连响起了刺耳的尖叫声。
过了很久柚乃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声音。
2能干的警部与忧郁的刑警
神奈川县警搜查一课的刑警袴田优作下车仰望着起眼前洁白的教学楼,叹了口气。
“怎么了?”
警部仙堂问他。袴田“没事”含糊了过去。私人的问题没必要一一向上司汇报。
“嗯。我能理解你叹气的心情。在学校发生的事件大抵都不是什么正经事。”
“是啊……”
袴田的担忧略有不同,但大致上同意仙堂的意见。
在高中的体育馆里发生的杀人事件。虽然还不知详情,但只要一想“事发地在学校”就可以预见到搜查会变得非常麻烦,各路媒体都会来兴风作浪,加之袴田自身的某个原因,不好的预感越发的严重。
“啊,是这边。”
不必打探现场的位置,多亏了吵吵嚷嚷、完全诠释出人类天生爱围观特性的学生们,马上就知道了事件的发生地。追随着他们转到了教学楼的背面,有一栋陈旧的体育馆,外墙上的白漆严重的剥落。
“聚集了许多学生呢。之前听说已经让无关人员都回家了。”
“要是还在下雨,围观的学生应该会少一些吧。”
仙堂瞥了一眼天空,责备起不会看时机的天气。
三十分钟前还宛如篮子底露了似的大雨,眼下已经完全停了,只有薄薄的云层还残留在空中。早间新闻上预报天气的动画角色笑容满满的告知雨会持续到夜晚九点,看来预报完全落空了。
袴田从学生中挤了过去,终于撞上了印有“KEEPOUT”的黄色警戒线,向一名全力平息围观人群的警察出示了警察证,随后走进了警戒线内。
“那个,能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吗,喂?”
越过警戒线时,一位戴着眼睛的少女向这边搭话,因为无暇一一解答所有人的问题,所以没有理睬她。少女在胸前举着单镜头反光式照相机,架势丝毫不输给职业的媒体人。大概是新闻部的人吧。
少女随后转向维持警戒的警官,大喊大闹着“告诉我也没关系吧,不要小瞧我们的知情权!”。
高中生还真是……
袴田不由自主的露出了苦笑。
再次确认这里的确是“风丘高中”让他又陷入了忧郁的心情中。
从外走廊进入体育馆,传来了混合着木头、汗水和球类尘土的、令人怀念的气味。
在高中毕业式后,这还是袴田第一次来学校的体育馆。袴田并非出身于这所高中,不过建筑物的构造和自己心目中的“体育馆”的样式分毫不差,更加助长了他的怀旧情绪。
微微反光的地板与不同颜色的线条从正面延伸到远处。沿着墙壁铺设的二层过道是用铁搭成的,已经锈痕斑斑。
看向左边,高出一块的地方是一个巨大的舞台。大半的搜查员们在舞台上来回走动,看来那里就是字面意思上的、本次事件的“舞台”。
舞台的左右分别设有通往后台的门,左侧的门上,在二层的部分有一个小窗户。大概那里是用来调整舞台音响的播放室吧。右侧的门上没有小窗,取而代之的是木雕的校歌歌词和钟表。
袴田交替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和那个钟表,确认了时间。四点三十分。两个表的时间都是准的。
“走吧。”
仙堂大步流星的走向舞台,袴田跟在后面。穿皮鞋踏上去是否适合的疑问让他犹豫了下,但事态紧急也顾不得许多了。
“你们好。是县警吧?”
一个刚步入老年的男人注意到了这边,走下了舞台,身上的西服已经穿得很旧了。袴田和仙尝向他点头示意。
“你好。我是县警仙堂,这位是我的部下袴田。”
“这样啊,你们好。我是保土谷的巡查部长白户。”
你好、你好,报上姓名的白户低头不断问好。年纪大概五十过半,看起来比仙堂还老四、五岁,因此让袴田感到有些亲切。
“听说是杀人案,现场在舞台上吗?”
“是的,来这边。”
白户露出了容易亲近的财神爷似的笑容,点点头将两人引到舞台上。辖区警察和搜查一课凑到一起时大抵都会引发不和,但这个男人似乎无意于此。袴田暂且安心了。因为他还很年轻,只有二十五岁,经常被辖区的老警察揶揄。
掀开演讲台旁边的蓝色苫布,下面的尸体露了出来。
尸体不是特别残忍,如果忽略细长的刀身刺在胸口,以及流出的血和惨白的脸色,与活着的时候似乎没有多大区别。
黑色的前发剪得很齐整,是个很正经的少年,死时的面容也比较平静。深蓝色的坎肩和领带上挂着校徽,极为残酷的证明着他是这所学校的学生。
“他的名字是?”
仙堂轻轻的合掌后问道。
“朝岛友树。是这所学校的三年级生。好像还是广播部的部长。”
白户没有看笔记,直接回答道。袴田把这些信息记到了手册上。
“从口袋里发现了学生手册,向发现的老师确认了,应该没错。”
“死因呢?就是胸口处的伤口吗?”
“嗯,我们刚才正在讨论这个问题。法医,拜托你来解释一下。”
身穿白衣在旁边待命的男人向前走了一步。白户给人圆滚滚的印象,而这个男人不论是轮廓还是肩幅,整体上棱角分明。男人粗鲁的报上姓名,说自己是法医弓水。
“死因是胸口的刺伤。不会错。没有其他的外部损伤。不过如果是中毒就另当别论了。”
“原来如此。……是当场死亡吗?尸体上好像没有痛苦挣扎过的痕迹。”
“几乎是当场死亡。一击刺中了心脏。要是小鬼干的,可真是漂亮的手法。”
弓水哼了一声,似乎是在表场一击就让死者解脱的犯人。
“你认为犯人是孩子?”
“不知道。现场在这种地方,多半如此吧。”
“啊,原来如此。”
“这未必是玩笑话。正门和北门的防盗摄像机似乎没有拍到奇怪的人影。”
白户从旁插嘴。
“即使不能确认罪犯是学生,也有很高的可能性是学校的相关人员。毕竟现场就在这里。”
仙堂抬头看了眼体育馆的天花板,又转向被害者。坎肩的左半边已经被流出的血液染成了黑色,其源头是一把如今仍然闪辉着银色光芒的刀。
“弓永,推测的死亡时间是?”
“在一小时三十分钟前。”
“现在是四点三十五分,也就下午三点五分吗?”
“大概吧。”
“与目击者的证词吻合。……大概。”
白户面不改色,用了一种别有深意的说法。仙堂皱了皱眉,
“……随后再详细的录证词吧。现场遗留物保管好了吗?请交与验尸。另外对凶器的调查也拜托了。”
得到指示的搜查员抬起运送尸体的担架,走向外面。弓永紧随其后。于是作为事件主人公的被害人从舞台上消失了。
袴田看向了其他地方。
“……白户,那个是?”
“如你所见,是血迹。”
“血迹……”
在舞台的右侧留下了一条线似的黑色的血迹。
血迹从隔开舞台与右后台的侧后台面,直线延伸到标示被害人位置的演讲台侧面的白线。
“刺杀后,一直拖到了这里。所以真正的杀人现场应该是那边。”
白户走向舞台右侧,掀开了深红色的幕布。
那里积了一大滩的血。
“果然么。”
仙尝在袴田身边确认了这点。
“我刚才就觉得如果是一击刺中心脏,出血量太少了。看来大部分出血都积在了这里。”
“就是说,在杀害后尸体被移到过了。”
为什么要移动呢?
思考中的袴田突然“算了,不想了”中断了思考。
现在情报太少,不足以动脑子分析。在情报不足时进行推理,往往容易落入不应该的陷阱。
所以自己眼下的工作是收集情报,做好记录。这是仙堂传授的方法,袴田也相信这种方法的合理性。至今为止袴田和能干的警部的组合一直是这样解决事件的。
只要逐一的收集事实,不必做额外的工作就能有所发现。这些发现的东西肯定就是真相。
“那么就去录证词吧。”
不知仙堂是否看出了袴田的想法,为了收集更多的情报催促起白户。
“明白了。我让当时在现场的相关人员都在空教室里等候。要我带你们去吗?还是把他们叫到这里?”
“请你逐一叫到这里吧。只有这里够宽敞,让他们在此直接说明也更方便。”
“好的。”
“说到在现场的相关人员,都是学生吗?”
袴田无意的问了一句。
“嗯。有一名老师,其他所有人都是学生。戏剧部的部员,还有乒乓球部的。”
“乒、乒乓球部……”
袴田仿佛听到了一个可怕的单词,不由得踉跄了几步。
“嗯?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没事。”
袴田拼命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没问题的。我想象的那种情况不可能发生的。不必担心。
保土谷警署的巡查部长有些纳闷的瞥了一眼袴田,但马上重振精神,与身边的搜查员讲了几句话。然后又朝这边露出了财神爷似的笑容。
“把相关人员的人名清单以及在现场发现的遗留物拿到这里来。”
“好的。……对了,白户,刚才你也说过。”
仙堂说话的同时,捅了一下不断“没问题的、没问题的”自我暗示的部下。这是“请做好记录”的肢体语言。袴田回过神儿来,做好了准备。
“你说刚才?”
“你刚才说推测的死亡时间与目击者证词『大概』吻合。『大概』是什么意思?”
“啊……没什么深意。”
白户无聊的挠了挠头。
“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能是我误会了。”
“你的这种口气,更加让我在意了。事件中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呀,那个……”
仙堂同时也吏属于暴力团体应对室,被他尖锐的目光瞪了一眼,白户“我投降了”嘟囔了一句后,告知了一件事。
“最先赶到现场的是在这所高中后面的岗亭值勤的男警察,叫做土屋。他扣押了现场遗留物,并简单的录了口供……似乎出现有点奇怪的证词。”
“哦。是什么证词?”
“这栋体育馆的舞台在事件发生时是密室。”
“密室?”
平时装酷的警部此时也不禁提高了音调。
“嗯。出入口都被锁住了,而且还有人看着。”
密室。
虽说被仙尝要求记录,袴田还是有些犹豫,不知是否该把这两个字记在笔记本上。
这个巨大的舞台在事件发生时是密室?
但是——
“但是,杀人案是毫无疑问的吧?受害人被刀子刺杀,死后还被拖动了五米以上的距离。”
袴田向白户确认,他用力的点了下头。
“嗯,正是如此。绝对是他杀。但又是密室,很奇怪吧?”
刑警的脸上完全表现出了内心的好奇,哈哈哈的笑了起来。然后他注意到了周围的不和谐气氛,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拍了下手,
“啊,在这里录口供,还是有几把椅子比较好吧。我去拿。”
他说着就自行走下舞台,也没叫部下就离开了体育馆。
看起来就像是逃跑。
“仙堂,刚才的话……”
舞台上只剩下两人,袴田征求上司的意见。仙堂抿紧嘴唇陷入了沉思。
“没有亲耳听到证词,还什么都无法判断……就像白户所说的那样,应该是哪里弄错了吧。”
“是、是吧。”
“说起来,如若不然……”
仙堂没有往下说,但袴田能猜测到后面的话。
如果不然——这就成了密室杀人事件。
无法想象,也不愿想象。本来就已经是在高中发生的事件,加之还是在风丘高中、在体育馆里,又和乒乓球部有关,现状可谓忧郁到了极点。如果还是不可能犯罪,简直荒谬。
哈。
袴田又叹了口气。
好像有点胃疼。
3未解决的记号是红与黑
不久后一名搜查员拿来了相关人员的人名清单和扣押的遗留物。现场遗留物的数量不多,只有盛放在托盘上的细小物品和搜查员夹在腋下的黑色雨伞。同时白户也吃力的抱着三个钢管椅回来了。
仙堂先是扫了一眼相关人员的人名清单。袴田也想喵一眼,但遗憾的是仙堂的动作快了一步,把纸对折了四次后收入了口袋里。
“那么先把第一发现人,那个叫增村的老师叫来吧。”
简单的下达指示后,仙堂看向了排列在塑料布上的遗留物。袴田还在为刚才没有看到人名清单而感到心急,同时记录了这些物品。
遗留物被分成了五组。
第一组是染血的面巾纸。第二组是染血的学生手册。第三组是钱包、手机、钥匙串。第四组是装在透明壳里的DVD碟片,表面全是绿色,没有写标题。最后一组是用旧的缎带领结和大号的黑伞。除伞以外的小物件都装在用于保存的薄塑料袋里。
“面巾纸等物当时都装在尸体的裤子里。面巾纸在左侧口袋,钱包、手机、钥匙在右侧口袋,DVD在右侧屁股后面的口袋。手册是在白衬衣的左侧胸口处的口袋里发现的。”
白户指着自己的口袋进行说明。原来如此,面巾纸、手册上沾着血是因为在流血的左半身。
“上述是尸体身上随身带着的东西,除此之外还有缎带和伞。这两个都是在后台发现的。”
“这是哪里的钥匙?”
仙堂立即用戴着手套的手拎起了钥匙串。钥匙有三把,分别带着有些时代错位的不看、不言、不闻日光三猿的钥匙扣(注)。没有标明是哪个房间的钥匙。
(注:三猿是指三个分别用双手遮住眼睛、耳朵与嘴巴的猴子雕像,显示了名为“不见、不闻、不言”(日语:见ざる、闻かざる、言わざる)之睿智的三个秘密。)
“这个好像是广播室时的钥匙。‘不看’是教学楼的广播室,‘不言’是在教学楼另一面的新体育的广播室,‘不闻’是旧体育馆,也就是这里的广播室的钥匙。”
“啊,对的,你已经说过他是广播部的部长了。这里的广播室就是那里吗?”
仙堂指向了舞台左侧二层的小房间。白户点了点头。
“我们在广播室里也进行了一番调查,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这个DVD呢?这也和广播部有关吗?”
“嗯。刚才我确认过,里面的视频文件像是《风丘高中介绍》,应该是广播部的孩子们制作的吧。”
“然后由部长保管么。……这个呢?”
接下来仙堂拿起了染成黑色的学生手册。
“已经被血浸透了呢。”
“毕竟就在伤口的附近。似乎被害人在这本手册上记录了许多日程信息,我本来还满怀期待上面会有他今天的预定安排……”
仙堂从塑料袋里掏出了手册,翻开。即使上面写了今天的日程安排,如今也看不清了。
“……交给遗留物调查班吧。”
仙堂把学生手册放回原处,接着又看向红色的缎带。
“你说这个是在后台发现的。”
“嗯,是在右侧的后台,这边。”
白户已经非常熟悉在现场带路的工作,大手一挥把两人带到舞台右侧。掀开侧幕布走了进去,从血滩的旁边穿过,走下只有四级的短楼梯进入了有些昏暗的后台。
此处说是后台,但毕竟是在体育馆里,空间并不大。一处长楼梯通往二层的过道,楼梯底下展开着一张用模造纸制成的手绘海报。靠近一看,上面写着《第九十八届文化祭》。正面和右侧的墙上各有一扇铁制的重门。
从位置上来考虑,右侧的门通往体育馆内,正面的通往外面。白户接下来的说明正是如此。
“这是通往外侧的出入口,一直是从内侧锁住的。”
“嗯……”
仙堂和袴田在昏暗中定睛凝视,确认门上的锁,是很常见的圆筒形锁,可以旋转锁纽从内侧锁住。仙堂转动把手打开了门,的确可以通往体育馆的背面。这里是校园的最后方吧,满眼都是小块的植被和篱笆,前面的过道也门可罗雀。沿着篱笆靠左边的位置处,能看见一个约有正门一半宽度的小门。
“刚才你提到的北门,就是那里吧。”
“不,北门正如其名,是开在北侧的门。那个似乎被称作后门。这所学校有三个校门,只有后门太小,没有设置防盗摄像机。”
“那么与学校无关的人员也可能从那个门进入体育馆内吧。”
“嗯。但学校的后门很少有人经过。”
警部关上门,再次牢牢的锁住。然后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
“这个门当时是锁住的吗?在事件发生时。”
“……啊……当时是锁上的。这也是个谜。”
哈哈哈,白户又亲切的笑了起来。果然是不想谈到和密室有关的话题。
他为了转移话题,用下巴指向了文化祭的海报,
“话归正传,刚才的缎带就是掉在了这里。”
“缎带啊。……说起来,是学生的校服上的东西。”
“嗯。在这所学校,男生系领带,女生系缎带。”
“掉在这里的是校服配套的那种吗?”
“大概吧。应该是某个学生的。”
三人一边讨论一边回到了舞台上。袴田想起了刚才看到的那些风丘高中的学生。的确女生的校服会在罩衫的领口处用缎带打成蝴蝶结。
回到舞台的中间后,再次观察起遗留物。
很普通的红色缎带。
“收押当时的照片……啊,在这儿。是这张。”
两人看向打印出来的照片。果然没什么特别之处,照片上只有缎带落在了刚才的那张文化祭海报上。
“这和事件有关系吗?”
怎么想都没什么关系,但袴田还是冒失的问了出来。白户耸了耸肩。
“谁知道呢。……不过,根据在午休结束时打扫完旧体育馆的勤杂工所说,似乎没有看到这样的东西。姑且有证词说看到了女生进入了后台,也不知道有没有关系。”
他使用了“姑且”这样的说辞,袴田记在心中。
“还有一件遗留物。”
仙堂弯下腰,拿起了最后一件遗留物。
黑伞。
长柄的商务用样式,看起来相当的高级。警部仔细的观察后,按下一触式的简易按钮,打开了伞。伞面上印着男士用品牌的商标,这个商标袴田也知道。伞上没有漏洞,骨架也没有破损处,和新的一样。
“这是朝岛随身携带的吗?”
“不,我觉得不是。他的伞和行李都原样放在教室里,目击者也说他当时是空着手。这把伞是在舞台左侧的男厕所里找到的。来这边。”
这次被带到了对面,舞台的左侧。
侧幕布的后面几乎与右侧的后台毫无二致。只是因为二层的广播室突了出来,所以天顶比较低。
不,还有一处不同。右后台正面的门是铁制的,这边的是木制的。门损坏严重,看起来很廉价。把手上没有锁纽,似乎没有门锁。
袴田马上就理解了其中的原因。白户打开门后,对面不是外面的风景,还是昏暗的走廊。有两个毛玻璃的厕所门,分别是男厕和女厕。
“如你所见,这边的后台因为有厕所,所以比较大。”
仙堂和袴田跟在白户身后穿过了木门。走廊向左手边延伸了五米左右,尽头处拐向了右边。向前走了几步后才看到通往外面的出入口。这扇门不是铁制,是嵌着玻璃的双扇门,设计得很别致。透过玻璃可以看见白色的教学楼。
“那把伞就是在这个隔间里发现的。”
三人走进了男厕所。厕所与其所在的旧体育馆很相称,瓷砖已经用了很久,脏兮兮的。
厕所里有两个隔间,白户指的是里侧的那个。不知是冲水的水量太多还是什么原因,隔间的地面被水浸湿了,在这种濒临损坏的厕所里经常能看到这种现象。
“伞就在倒在这儿的地上。浸在水里,湿乎乎的。”
白户再次从胸口掏出了收押时的照片。正如他刚才所说,处于发洪水状态下的瓷砖上有一把黑伞泡在水里。
“物主还没有确定吗?”
“没有,毕竟连把手处也被水浸湿,所以检测不出指纹。我已经向事件发生时所有在体育馆里的人确认过,没有人认领。但刚才提到的那个勤杂工说在午休结束时没有看到过这把伞。顺带一提,那个人有很好的不在场证明。”
“……没有指纹、被浸湿的伞么。”
仙堂抱着胳膊思考了片刻,然后看向了袴田。袴田说“我都记下来了”,然后把写满了未解决的遗留物情报的手册展示给仙堂看。警部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么回去吧。叫增村的老师差不多也该到了。”
仙堂英姿飒爽的一转身。
袴田觉得这位上司很可靠。虽说接下来才能逐渐把握住整个事件的全貌,但数据在确实无疑的汇集起来。
——没问题的。
不论是这次事件,还是私人的问题。
增村和搜查员一起在体育馆的入口处等待。他的头发剪很得短,身上穿着白底黑条的运动服,看起来朝气蓬勃,身型健壮。应该很适合精悍笑容的脸上表情凝重。
椅子摆在了舞台前,吏属县警的刑警和高中老师相对而座。
然后,在这个与传统印象略有不同、十分开放的调查室里,开始录口供了。
4沿墙边奔跑的少女
“你的名字。”
“增村慎太郎。在这所高中教理科。同时兼任女子乒乓球部的顾问和教练。”
“女、女子乒乓球部……”
刚刚开始四秒种,袴田“肯定没问题的”毫无根据的自信就剧烈的松动了。果然事件与女子乒乓球部有关。
“袴田?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请继续。”
“……那么增村先生,你发现了朝岛友树的尸体,是第一发现人吧?”
“是的。……当时我就在这栋建筑物里。”
“你是怎样发现尸体的?能请你从刚来到这里时开始说明吗?也许你已经向本地的辖警说明过,但请你再讲一次。”
“好的。……我想想,我今天是正好三点来到体育馆。与放学的时间一样。”
“与下课同时呢。你一直是这个时间来吗?”
“不,往常会更晚一些,今天刚好第六节没课,所以提前来了。”
与锐利的目光相反,仙堂举止十分礼貌,似乎让增村产生了安心感,逐渐缓解了紧张的情绪。
“刚好三点整,没有记错吧?”
“嗯。这里听能到打铃声,我记得一起进入体育馆的叫做佐川的部员看了眼表,说了句‘刚好三点呢’。”
“你是和学生一起来的?”
“嗯。我从办公室过来的途中遇到的。我还想着明明刚下课动作还真是快,似乎是她所在班级早下课了十分钟左右。”
“是的。我已经在办公室确认过,只有二年级D班提前下课了。”
站在旁边的白户向仙堂耳语。
“原来如此。当时体育馆里有谁在?”
“在我的视野里没有人。今天的第六节没有班级在这里上课。”
“你是从连接外走廊的那扇门进来的吗?”
仙堂指向自己进来时经过的门,增村回答“当然”。
“因为下着雨,所以我和佐川一起从那扇门进来。”
“这样啊。……刚才你说当时体育馆里没有人,但门却开着吗?”
“门开着。通往外走廊的那扇门在上课时和社团活动时一般都是开着的。其他的门都是关着的。”
“嗯。你说门开着。那么三点进入这里以后呢?”
“我和佐川一直在墙边做拉伸运动。大概三分钟后吧……朝岛从外走廊那扇门走进了体育馆。”
增村说出死者的姓名时,脸上微微的扭动了一下。
“也就是在三点三分。他来做什么?”
“谁知道呢……他沿着墙边走过用品仓库,马上钻进了那边的门,应该是过来有什么事……。我当时觉得他是去广播室办事吧。”
增村指的是在舞台左侧通往后台的门。
“然后舞台的幕布就被放下来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广播部的朝岛捣鼓幕布,有点纳闷。”
“幕布被放下来了。是朝岛操作的吗?”
“我没有亲眼看到他操作控制幕布的机器,所以不能断言……总之是在他刚进入后台时发生的事情。”
“嗯。”
仙堂用手抵着下巴思考起来。袴田拼命的做记录。
“……在幕布被放下来之前,舞台上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吗?”
“我没有仔细看,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比如说,照明当时是什么情况?我们到达时舞台上的照明灯亮着。”
“啊,一开始没有亮,是我看到朝岛时亮起来的,大概是他降下后台自己打开的。照明灯可以通过舞台左侧的开关操作。”
“这样看来,他果然是在舞台上有事要做吧。”
仙堂自问自答似的说道,
“还有什么别的奇怪之处吗,比如朝岛的神情或是携带的物品。”
“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他只是很快的通过了我的视线……我只能确定他是空着手,没有拿东西。”
“我知道了。然后你就再也没看到朝岛,对吧?我是说……作为尸体被发现之前。”
“嗯。不过三点五分我回了趟办公室,大概三点十分回来的。”
“你回到办公室?为什么?”
“我忘带了社团的练习内容表。所以去取了。”
“这点我也向办公室的老师们确认过了,没错。”
白户再次耳语。
“在这段时间里,体育馆里还有谁?”
“只有佐川一人。啊,不,朝岛也在后台。”
——就是说,这段时间里,只有名叫佐川的学生和受害人。
这是重大的发现。袴田记在了笔记本,然后又画了许多圈标示重点。
“你回来时,体育馆里是什么情况?”
“没什么变化。佐川还在做拉伸运动。我来到她身边再次开始热身,然后又有两名乒乓球部的成员到了。”
增村平淡的讲述后面的情节。
部员们和往常一样开始准备器材。中途羽毛球部的学生也进来开始准备器材。大概是三点十五分,传来了类似太鼓的声音。
“类似太鼓的声音吗?”
“嗯……我不太清楚,就是咚、咚的声音。然后朝岛之前经过的那扇门开了,戏剧部的一个叫梶原的学生从中露头,询问是谁拉下了舞台的幕布。”
“那个,请稍等一下。那个学生是从哪里进入体育馆的?”
“啊,戏剧部的部员每次都是从舞台左侧后台的门进来。”
“左侧,也就是有厕所的那一边?”
“是的。从那边进来的话,更加方便搬运戏剧要用的道具。……然后佐川回答是朝岛,梶原说‘算了,把幕布拉起来’,其他部员拉起了幕布……”
“于是,朝岛就死在了舞台上吧。”
增村低着头,默默的点了点头。
“你发现了尸体后做了什么?”
“我走近舞台……确认他已经完全咽气,然后让羽毛球部的男生去办公室通报,让其他学生和我聚集在一起,不要乱动。有两名学生听到了尖叫声后来体育馆打探情况,我认为他们是大闹起来就糟糕了,所以把他们也叫了进来。保土谷警署的警官也提醒过,因此没有人直接接触过尸体,包括我在内。”
“聪明的判断。”
“不,说实话,我只是害怕碰到尸体……总之,五分钟后警察就来了。然后体育馆被封锁,直到现在。”
增村说完了。
仙堂沉默了片刻,说出了最后的问题。
“你在体育馆里时,有人从后台出来吗?除了戏剧部的学生以外。”
增村皱起眉毛,似乎是在自己的记忆中搜索,然后摇了摇头。
“不,没有人。”
“我知道了。谢谢你的配合。”
“就是说,朝岛友树在三点三分到三点十五分期间,被某人杀害了。”
增村回到等候的教室后,袴田重读起自己的笔记,总结口供。
“是的。但我在意的是朝岛一进入后台就降下了幕布这件事。还有太鼓的声音。”
“……抛开太鼓的声音不管,朝岛在后台打算做什么呢?广播部的部长为何要降幕布?”
“现在还搞不清楚。……现在还。”
因为大体上把握了事件的经过,仙堂的眼眸明亮了几分。他回头看向站在身后的白户,
“接下来是与增村一起来体育馆的那个叫佐川的学生。把她叫过来吧。”
白户很有心的事先派人去叫了,那个女生已经进入了体育馆。
少女穿着蓝色的乒乓球部练习服,看起来很有责任感。高个头,短发,给人留下活泼的印象。但脸上的表情有些阴暗,果然是受到了事件的冲击。直到坐到椅子上之前,她的视线一直偷偷的瞥向尸体刚才所在的舞台。
“你好。”
仙堂用比面对增村时更加温柔的举止做开场白。
“我是神奈川的县警,叫仙堂。这是我的部下袴田。”
“唉,哈,是……你、你好。”
不知是害怕还是紧张,说不定两者皆有,让她的回答结结巴巴。
“先报上你的名字和年级吧。”
“那个,我叫佐川奈绪。是二年D组,学号十八。我是女子乒乓球部的部长。”
“二年级就当上了部长,真厉害。”
“啊,不,因为一个月前三年级引退了,所以才……”
“原来如此。即使如此,能当上部长还是很出色。”
“……谢谢。”
佐川奈绪在刚才的交谈过程中,眼睛没有看向仙堂,而是一直在注视袴田。这是为什么?难道是我的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你是和增村老师一起来的吧?”
问话进入正题后,奈绪的视线终于从袴田的身上移开了。
“是的。因为提前下课了,我想直接去体育馆——我一直是直接把练习服穿在校服的里面,所以不用换衣服——在路上遇到了增村老师,一起进入了体育馆。时间刚好是三点。”
“把练习服穿在校服里面,真热心呢。”
“没有……您言重了。”
“三点这个时间没有弄错吧?然后呢?”
“当时我在和老师一起做拉伸练习。”
她指向了墙边的一角。从外走廊的门口看过来,刚好在正面。佐川继续往下讲。
“然后朝岛来了,他直接走进了舞台左侧的后台。我以为他去广播室有事,所以没太在意。但舞台的幕布马上就降了下来……”
“进来的是朝岛,没有弄错吧?”
“嗯。我和朝岛很熟,不会认错的。”
“他当时的神情如何?身上带着什么东西吗?”
“我想想……我离他有点远,所以看不清他的样子。哦,他是穿着室内便鞋直接进来的。不过他也不运动,所以我觉得无所谓。”
不愧是把体育馆当作根据地的乒乓球部部长。连细节也看得一清二楚。
袴田向前翻手册,轻轻的点头。到此为止和增村的口供完全一致,问题在后面的部分。
“然后增村老师回了趟办公室吧?”
“是的。”
“在此期间,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从三点五分到三点十分。”
——是的,我一个人继续做拉伸运动。
本以为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不,不是的。”
结果完全相反。
佐川奈绪抬起了一直低着的头,清楚的说出了证词。
“还有一名女生从外走廊进来了。她穿着校服,空着手,直接进了舞台左侧的后台。”
“你说什么?”
仙堂似乎也大感意外,之前一直敏锐的注视着少女的眼睛睁得溜圆。
哎呀哎呀,白户微笑着耸了耸肩。说起来他之前也说过这么一句。
——好像有人提供目击证词,看到有女学生走进了后台。
是的。白户在说这句话时用了“好像”的说辞。
袴田大体上了解这位爱笑的刑警的性格。对于麻烦的话题,总是装模作样不说清楚,还拿来当乐子。即使是他自己负责的案件。
看来这份证词也要归于“麻烦”的类型吧。
“是什么人?你认识吗?”
仙堂惊讶得站了起来,向她问道。奈绪思考了片刻。
“算不上认识。似乎在哪里见过,但脸被头发挡住了,又是小跑着沿着墙边穿过,所以很难看清是谁……只记得个头比较矮。”
“嗯。你是说那个女生像是在追朝岛一样,进入了后台。”
“是的。时间大概在三点八分左右。”
“……”
两位县警互相对视。
如果此言属实,后台除了被害人以外还有一个人,可是说是超级重要的证词……
“你不相信吗?”
奈绪看到他们的神情,一句话正中靶心。
“我对站在你身后的刑警说时,他也不相信。”
“啊,不,我不是不相信。”
白户脸色困窘的辩解。
“没有其他人看到那个学生……”
“所以我不是说了么,我们班的针宫一直在女厕所前!”
奈绪如同控诉般提高了音量。
“你们问问针宫,她应该记得那个人通过。”
“不,她说不知道。”
“STOP,我明白了。”
再这样下去就没完没了了。仙堂打断了两人的争论。
“佐川,我们暂且相信你的证词。”
“真的吗!”
“嗯,只是暂且而已。所以请你继续往下讲。”
“……好。”
似乎这种莫能两可的说法让奈绪有些伤心,不过关于迷之少女的话题到此为止,她继续说起之后在旧体育馆发生的事。
她之后的供述与增村的证词完全一致。三点十分老师回来了,然后又来了两名部员,接着是羽毛球部的部员。关于三点十五分的太鼓声,她的回答也是听不清楚。戏剧部的成员出场,然后发现了尸体——
“真是吓死我了,如今还惊魂未定。朝岛是个很好的人,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我能体会你的心情。我们一定能抓住犯人。”
仙堂惯例性对低下头的她激励了几句。
“我还有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十分重要……你在体育馆里期间,除了戏剧部的部员以外,还有人从后台出来吗?”
“……没有,没有人出来。”
“你确定吗?”
“我确定。因为体育馆里几乎没有别人。不论是谁有动作,我马上就能察觉到。”
这是体育馆的主人所说,应该能够相信吧。
“我明白了。谢谢你的配合。”
仙堂道谢后,奈绪回了句不客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在她向走廊转身的瞬间,再次看了眼袴田的脸。
四目对视。
“……怎么了?”
“没,没什么。”
她害羞的别过头,离开了体育馆。袴田仍然无法释然。
“……仙堂,我对那个孩子做了什么吗?”
“鬼知道。大概是看上你了吧。”
警部开了句玩笑后,
“但是,后台还有另一个人吗……白户你说没有其他人看到过那个谜之少女,是真的吗?”
“嗯。正如佐川奈绪所说,名叫针宫的少女一直在女厕所前等待朋友,她证明没有那个人。”
“嗯……”
仙堂抱着胳膊,旁边的袴田也开始思考。——差不多可以开动脑筋了。
如果佐川奈绪的证言属实,那么进入后台的少女就是杀害朝岛的犯人。这种情况极有可能。毕竟那位少女只进未出,应该是为了避开别人的视线从后台的某扇门逃离,这个推理比较合理。
但,如果佐川奈绪的证词是谎言呢?
如果没有其他的目击证人,认定佐川说的是谎言也不奇怪。奈绪本人就是犯人,为了掩护自己而把罪行推给虚构出来的少女……吗?
“把叫做针宫学生叫来吧。”
袴田还在和手册对峙,旁边的仙堂从胸口掏出来相关人员的人名清单。展开折叠了四次的纸张又看了一遍,
“不过,先按照进入体育馆的顺序问话比较好吧。那么接下来是乒乓球部的……嗯?”
他似乎注意到了什么,鼻尖凑得离纸更近了。
“喂,袴田,来看这个。”
“怎么了?”
袴田如他所说,看向刚才没看到的人名清单——
然后混身战栗起来。
“呀,这种罕见的情况真的会发生呢。刚才的部长一直注视着你,肯定是这个原因。”
“……”
无法作答。
“白户,接下来是这个乒乓球部的二人组。”
仙堂似乎没有留心袴田的神情,做出指示。
搜查员走向空教室,不久后带来了两名少女。
袴田在此期间一直发愣,已经没有闲情推理了。穿着练习服的少女们出现在体育馆的入口时,他几乎绝望的要倒下。
“请进,坐在这里。……啊,椅子不够。喂,把你的椅子让出来。”
一无所知的上司下达命令,袴田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
“啊,对了,我是县警仙堂,这位是我的部下袴田。”
“袴田……?”
两个人中的一位,茶色的头发绑成马尾辫的活泼少女对这个姓氏产生了反应。
“唉,真是偶遇呢。这个孩子的姓也是袴田……咦?”
马尾辫少女看向坐在旁边的同伴,然后略微露出了胆怯的样子。
另一位少女的神情明显也不寻常,大大的张开了嘴,睁圆了眼睛,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的视线对准了同样表情发蠢的袴田。
“喂,喂,你怎么了?没事吧……?”
“啊,不用担心。尸体已经运走了……”
“……不,仙堂,不是。”
袴田终于挤了一句话。
“不是这个原因。”
“呀,说起来你……嗯?你的样子也有点奇怪,没事吧?”
袴田没有回应仙堂的担心,向少女走了一步。
半长的黑发,大眼睛,白皙的皮肤,从练习服中露出了纤细的胳膊,怎么看都像是文学少女似的外表,但确是专心于乒乓球的运动员。
“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对现实中让他备感忧郁的元凶说道,随后,
“哥哥才是……你在做什么?”
袴田柚乃回了他一句。
5巨大的密室
“所以,她是我的妹妹柚乃。”
“所以说,这个人是我的哥哥。”
三个人“唉!唉!唉!”的惊叹声在体育馆的天花板上回响。
“妹妹?你的妹妹?”
“唉?是妹妹么。姓氏一样还让我有点惊讶呢。”
“哥哥?这个人?假的吧,真是太偶然了。说起来,为什么柚乃的哥哥是刑警?”
“嗯……我也没想到他会在这里。”
“我也没想到你会与这次事件有关。”
这是谎言。准确来说应该是“我不愿意想到”。
“我才、才没有与件事有什么关系!”
小九岁的妹妹很不服气的强加了语气。
“只、只是在发现朝岛的时候刚好在场……”
“这就意味着你和事件有关系。”
随后必须把亲妹妹当作知情人加以调查,让袴田打从心底感到难过。
“呀,我是听说你有一个在上高中的妹妹,但没想到就在这所学校。啊,说起来你之前叹气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好了,赶快开始吧。”
袴田含糊的躲过了能干的警部多余的推理。在私人方面,他不想继续被追问下去。仙堂“抱歉、抱歉”,重新看向两名少女,
“那么暂且放下私情。首先是名字和年级?”
“一年级B班,野南早苗。”
“……同在一年级B班,袴田柚乃。”
被家人郑重其事的做自我介绍,有种奇怪的感觉。
“那个,你们两人都是女子乒乓球部的部员吧?今天几点来这里的?”
“三点十分。我看了表,不会弄错。”
梳着马尾辫的野南早苗回答道。
“之前你们在做什么?”
“你问我们在做什么……放学后我们马上去了社团活动室,换好衣服就来了这里。今天是我们值日准备器材,所以很着急。”
“这段时间里,你们两人一直在一起?”
“是的。这是在确认不在场证明吧?我们有证明。在去体育馆的路上遇到了其他的部员。”
在行家面前也毫无惧色的少女。这一位更像是刑警的妹妹,袴田不由得感叹道。
“不,只是作为参考姑且一问……那么你们进入体育馆时,里面有谁?”
“部长佐川和顾问增村老师。在那边做热身运动。”
早苗指的位置与之前佐川奈绪指的位置一样。
“当时体育馆里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吗?”
“没有,非说不太一样的地方的话,只有幕布拉下来了让我觉得有些奇怪。”
“我也这么认为。”
柚乃也点头附议。
后面的证词与之前一样。羽毛球部,咚的声音,戏剧部部员出场,发现尸体。
“当时真是吓死了。看到死人就足够让人害怕了,而且还是朝岛。”
“你们认识朝岛?”
“他是广播部的部长,很有名,在使用这里的广播室时也见过好几次。不算熟识,姑且算是认识。”
“他是个好人……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柚乃表情阴郁的抱怨了一句。袴田感到坐立难安。
“那么……后来呢?增村老师似乎把你们都聚在了一起。”
“是的。老师命令我们和佐川以及戏剧部的人不要乱动,让羽毛球部的两个人跑去办公室。然后学生会的正木、不认识的痞子气前辈听到了柚乃的尖叫,向体育馆里窥探,也被老师叫到了一起。是什么来着,好像是叫保护现场。”
“你居然大声尖叫了吗”,袴田看向柚乃。妹妹“吵死了,这也是没办法的吧”回以眼神。
“之前那个痞子气的人一直站在女厕所的窗户前。我进体育馆时看到了。外面下着雨为什么会站在那里,还让我有些纳闷。”
“哦……就是说,那个人就是针宫吧。”
“啊,部长是用这个名字称呼那个人的。”
“我知道了。谢谢你们的配合。……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仙堂的头靠近两人,询问了最重要的事项。
“你们在体育馆期间,除了戏剧部的成员以外,还有人从后台出来吗?”
“我想没有。”
两个人都老实的摇了摇头。这段对袴田宛如地狱般的时间意外顺利的结束了。
“你这个人真坏呢。”
柚乃二人离开体育馆后,仙堂有点可恨的笑了笑。
“这是你妹妹上的学校,为什么不早说呢?”
“我觉得不值得一提。”
“你觉得会被踢出搜查组?”
“没有……”
只是想逃避现实,这句话实在难以说出口。
“不必担心,不会把你排除在外的。现在一课这么忙,找不到能替换你的人,而且你的妹妹还没有达到嫌疑人的程度。怎么看她都不可能犯罪。”
“请不要开这种玩笑。她怎么会做这种事……”
“好了,要公私分明。”
“……我明白了。”
袴田心想自己一直很清楚。
但是,精神上的负担是无法估测的。
“接下来的两个人来了。”
唯一我行我素的白户催促起袴田二人。
第四组是羽毛球部的两名男生。两人分别报上姓名,浜冈,长濑。
两人是在三点十二分左右来到体育馆,没有提供什么值得一提的情报,但仙堂询问关于站在女厕所前的女生针宫时,他们提供了让人很感兴趣的证词。
“的确是站在厕所前,打着伞在玩手机。然后看到戏剧部的人从那边走了过来。”
“戏剧部。有几个人?”
“我想想,……四个人吧。”
“所有人都拿着伞,推着用蓝色塑料布罩住的双轮车。大概是表演时要使用的道具吧。”
浜冈和长濑交替发言。仙堂向两人致谢后,让两人回去了。
“……差不多该叫戏剧部的学生们过来了。”
戏剧部。
如果无视佐川奈绪的证词,只有戏剧部的人知道后台里的状况。按照白户的说法后台似乎是个“密室”,必须弄清楚是否真的如此。
袴田很紧张,握着圆珠的右手加紧了力气。
“我是二年级A班的梶原和也,是戏剧部的部长。”
“我是二年级C班的三条爱美,是副部长。”
“我是一年级的志贺庆介。”
“一年级G班,松江椿。”
戏剧部的部员们按顺序分别做了自我介绍。仙堂自己让出椅子也不够用,所以只有部长梶原笔直的站着。这样的四个人和身着西装的己方对峙时十分像是戏剧里的一个场景,袴田不禁有种奇妙的感觉。
仙堂询问放学后他们做了些什么,梶原作为代表发言。
“我们和往常一样,先在活动室里集合。下课后,大概在三点三分左右,我和松江一起进了活动室。志贺紧跟在后,大概是在三点五分吧。最后来的是三条,是在三点十分左右。往常大家聚齐后一般会在活动室里聊一会,但今天因为下雨,需要更多的时间准备,所以必须抓紧时间,大家就马上过去了。”
“去体育馆是为了排练戏剧的吧?”
“是的。公演的日子已经很近了。是叫做《今天也从天而降》的喜剧。”
“这个不必解释了。继续往下说。”
“哈……我们运着大道具去体育馆,到达时是几点来着。”
“三点十五分。”
名叫松江椿的女生从旁帮忙回答。
“部长开门锁时我看了眼手表,所以很确定。当时我还在想比往常来体育馆的时间早了五分钟。”
“哦,对,就是三点十五分。不愧是松江。”
“那扇门是舞台左侧的门吧?有厕所的那一侧。”
“是的,是的。大概只有我们会使用那扇门,已经快变成戏剧部的专用门了。”
“就是说,你有那扇门的钥匙?刚才松江说部长在开门锁。”
“嗯。因为我们会频繁使用,所以让老师复制了一把钥匙。”
梶原从口袋里拿出了钥匙,上面挂着一个不知是哪里的本地角色钥匙扣,让人觉得恶心又有点可爱。
“只有你有这把钥匙吗?”
“只有我有,而且我也不会借给其他部员。复制的钥匙只有这一把,原本的钥匙在办公室里严密的保管着。顺带一提,我们没有舞台右侧的钥匙。那边的钥匙只有办公室里的一把。”
梶原痛快的说出了问都没问的情报。还有刚才的叫做野南早苗的学生,最近的孩子是不是警察电视剧看得太多了。
“说到十五分,其他人说在这个时间听到了类似太鼓的声音。你们听到了吗?”
“太鼓吗?不……我没有印象。你们呢?”
梶原向部员们征求意见,他们也摇了摇头。
“可能是埋没在了雨声中,我也不太清楚。抱歉。……但是,我记得门旁站了一个人,好像是D班的针宫。”
他们也提供了目击到针宫的证词。看来她一直呆在原地没有动。
“你们进入体育馆后呢?”
“我想想,我们四个人推着装有大道具的双轮车,最初是三条想和运动社团的人打声招呼……”
“对了,咱们演示一次更方便说明吧?”
三条爱美提议道。梶原“不错的主意”打响手指表示赞成,刑警们似乎有些出乎意料。
“你们说要演示,难道……”
“在后台再现一次当时的状况。这样更容易理解吧?”
不、不、不,刑警还来不及阻止,戏剧部的部员们已经纷纷涌进入了左侧的后台。仙堂和袴田对视了一眼,只能去追他们。
高中生真的是。
“我们推来的双轮车就是那个。”
梶原透过嵌在门上的玻璃指向外面。在道具仓库前面有一个农村中常用的大型双轮车,从被风半掀开的蓝塑料布下面,可以看到用于戏剧中的布景道具和衣柜、桌椅等物堆积在上面,几乎没有留下空隙。
“我们四人推着那个来到这里。教学楼里楼梯太多无法通行,所以我们每次都是从外面过来,今天下着雨必须打伞,搬得很辛苦。”
“原来如此……然后呢?”
仙堂有点焦急。指纹已经采集完,虽然在体育馆里录口供是自己的主意,但是把现场弄乱还是让他不爽。
“我们先开锁,打开了门,为把双轮车推进来腾出空间。下雨天在外面掀开塑料布的话会把道具弄湿,所以我们没有在外面卸下道具,直接推了进来。”
“双轮车从这个门进来?真的能推进来吗?”
袴田交替看了看门和外面的双轮车。虽说是双扇门,但大概只有1.2米宽,并不宽敞,因为双轮车满载了货物,高度方面似乎也会撞到门的上沿。
“将将能推进来。下雨天我们一直是这么办的,请看。”
烫成天然卷的部长挺起了胸膛,带领着部员们敞开双扇门后来到外面。一年级的志贺和松江椿推动车把手,梶原和副部长三条爱美在对面拉扯,从梶原所在的方向把双轮车推向门口。
“你看。”
门框完美的与盖布擦过,双轮车通过了门。但是只有前半部分进来时,车突然停住了。
不知应该算是玄关还是土间,一小块放鞋的空间与前方的地面之间有大约10厘米的高度差,卡住了双轮车。
“然后我、志贺和松江想要拉动双轮车越过这个台阶,而三条先行一步去了舞台。”
“先行一步?为什么?”
“这是我们的惯例,在使用体育馆时先派一个人从后台过去,向运动社团的人打声招呼‘我们要使用一下舞台’。因为奇怪的台词会打断运动社团的注意力,所以是理所当然的礼节。”
“嗯,嗯。”
“所以三条因为这例惯例,没有参与拉车的工作……”
这时戏剧部的部员们进入了角色,梶原露出拼了命的表情推动双轮车,三条爱美从袴田等人的身边跑过,打开了木制的门。
『喂,三条,不要跑。』
『三条太狡猾了。快过来帮忙。』
梶原含起台词,从盖布高高鼓起的双车轮对面传来了一年级的志贺庆介有抑有扬的声音。爱美还故意回了一句『我先走了~』。
“此时我瞥了一眼舞台,幕布被拉下来了。”
三条爱美看向这边,用平常的声音提供了证词,然后『咦,幕布拉下来了』又说了一句对白。
『怎么了?为什么幕布会被拉下来。』
梶原回应道,从双轮车旁走向了远方的三条爱美。剩下的两人『不要连部长也跑掉啊』、『那么要让谁来拉车啊』开始抱怨。
真是闹剧。但的确更容易理解当时的情况。
“然后我露了头,向运动部的人打听是谁拉下了幕布。”
“这点我们知道了。乒乓球部的部长回答是‘朝岛拉下来的’,对吧?”
“是的,是的。我当时很纳闷,广播部的部长为什么要拉下幕布,但又觉得‘不管了’。对旁边的三条说‘把幕布拉上去’。”
“我打开了升幕布的机器。”
电动的升幕机在舞台左侧的后台里,紧挨着通往正舞台的门,她表演起按下开关的动作。梶原趁着这段时间登上了通往舞台的短楼梯,
“幕布被拉开,响起了呜依依依的声音。我就这样来到了舞台上……从后台看去演讲台处是视线的死角,所以我没有注意到朝岛被刺杀了。”
“嗯,然后呢?”
仙堂似乎也对重现发现尸体时的现状有了兴趣,催促他继续。
“然后,乒乓球部的女生大声尖叫起来,因此我也慌张了。我大喊道『糟糕了,朝岛被杀了』,三条也站到我的身边睁圆了眼睛。”
“你们呢?”
仙堂回头看向门旁的两人。两个一年级生把双轮车从门口拉到外面,然后人进入了屋内。
“因为部长走开了,所以我俩无事可做。只是从后面推的话,车轮难以跨上台阶,即使想派一个人去前面拉,又因为双轮车完全把门堵住过不去。”
“此时我们听到了尖叫声和部长的喊声,吓了一跳,想要去看看情况,于是像刚才那样把双轮车拉回外面,我们两人进到屋内。”
“门锁呢?”
警部紧咬不放似的问道。脸上长着雀斑的男生志贺回答道。
“我锁上了。我不是想阻止杀人犯逃跑,也没什么特别重大的理由。冷静下来想想,从内侧是能开锁的。……只是不由自主的本能反应。”
“不,你做得很好。”
“是、是吗?……呀,被刑警表扬了,真高兴。”
“我们的一年级部员果然很出色。”
志贺害羞的笑了起来,梶原也自说自话的点头。戏剧部的部员们似乎都很幸福,但刑警们却没这份心情。
“志贺,我再问一个问题。在门敞开的期间,有人从你们的身边走到外面吗?”
“应该没这种事吧……”
“你确定吗?会不会有人从你身边走过却没注意?”
“我认为不可能。”
松江椿冷言冷话的回话道。
“在门敞开期间里,一直被双轮车堵住。物理上不可能有人通过,我们也绕不到前面。”
“……原来如此。”
的确,如果门像刚才一样被双轮车堵得死死的,不论是谁都没办法通过。车轮子之间的距离大概有三十厘米,也没有宽敞到一个人能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通行。
“那么,梶原,你在开锁前,门的确是锁着的吗?”
“是的。百分之百的上着锁。在转动钥匙时我听到了咔嚓的响声。”
“这样啊。……那么,之后你们就被增村老师要求集合,没有乱动,对吧?”
“是的。尸体在舞台上,所以完全没有碰过。”
“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除你们以外,后台……”
“没有任何人,就我所见。”
“好的……谢谢你的配合。”
不谢,他们像是闭幕时的致谢一般低下头。
“大家辛苦了。我是在风丘第二岗亭值勤的土屋巡查。”
戏剧部离开后,仙堂马上叫来的警官向他们的敬了一礼。这个男人和袴田同样的年轻,炽热的目光中传达出了他的热情和诚实。
“土屋,是你第一个来到这里,保护了现场吗?”
“是的。我确认了尸体,并保护了遗留物。”
“这样啊……那么我问你,后台的出入口是什么情况?”
“我确认了尸体后,马上调查了后台的出入口,两边都从内侧上了锁。”
两边都从内侧上了锁。
“窗户呢?厕所也调查了吗?”
“包括二层在内的所有窗户都调查了,全都关着并且上了锁。我觉得是因为外面在下雨。”
“……”
窗户全都上了锁。
“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是,那我先行告退了。”
巡查再次敬了一个标准的礼后,回到了他原本的工作岗位——去面对接连涌来的围观群众。
袴田和仙堂愣愣的目送他离去,白户不快的清咳了一声。
“……咱们整理一下吧。”
短暂的沉默后,袴田翻开手册。
“没有人从后台和拉下的幕布内侧出现。戏剧部打开左侧的门前,门的确是锁住的,门敞开的时间内,在物理上不可能有人外出。再次关上门后,从内侧上了锁。”
每确认一项事实时,仙堂眉间的皱纹就深上一分。
“门的钥匙有两把,分别由戏剧部的部长和办公室保管。朝岛进入体育馆是在三点三分,部长在这个时间点之后一直和部员们在一起,有不在场证明。白户,从办公室借出钥匙的记录……”
“要是有的话,我早就报告了。”
辖区的刑警草率的回答。
“顺带一提,舞台右侧的门钥匙,最近数月内都没有借出的记录。因为还有许多其他的出入口,不必特意走那扇门吧。”
“是吧……综合来说,这扇门也不可能从外面开关。在土屋巡查调查时,窗户和门都从内侧上着锁,而朝岛友树在舞台上被杀害了……”
“广播室呢?”
仙堂问白户。他摇了摇头,打碎了最后的希望。
“刚才我也说过了,广播室进行详细了的调查,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
“那么……”
“是的。”
袴田合上手册,今天第三次的叹气。
“最终,白户你的想法是正确的。这个巨大的后台在事件发生时——是一个完全的密室。”
6唯一的可能性
密室杀人。
要是能用一句“怎么可能”的玩笑话带过,会是多么的轻松。
发生了不可能之事。在完全封闭的空间里,犯人杀了人,然后从中消失了。
“现在要怎么办……”
迷茫的袴田窥探着上司的神情。
——仙堂在沉思。
他的眼神还没有失去斗志,反而像是抓住了什么似的熠熠生辉。
“……如果这个后台是密室,”
他用只有袴田才能听到的声音呢喃道,
“我只能想到唯一可能性。”
“唉?”
唯一的?
就是说,能够解决本案?
“仙堂,你想到什么了吗?”
“大概吧。”
他说“大概”的时候,基本上已经有自信了。
“真的吗?但现场可是密室……”
“正因为是密室。袴田你真不像样呢,冷静下来再读一遍记录。”
仙堂罕见的用了这种绕弯子的说法,随后继续向白户下达指示。
“白户,继续录口供吧。请把听到尖叫后进入体育馆的两个人叫来。”
最后到来的两名证人是对比鲜明的二人组。
一方戴着金属框眼镜,校服打得的工工整整,一看就知道是优等生的少年。但他又不只是死抠书本的类型,波浪般带有个性的发型十分新潮,看起来很受女生的欢迎。虽然个矮,但充满了自信。
另一位少女明显带有痞子气,眼神中带刺的样子和仙堂不遑多让。罩衫的胸口处大大的敞开,学校规定的缎带极不检点的随意扎在胸口处。金色的长发烫成了波浪型,辣妹似的打扮,但似乎又无心化妆,若要分个究竟的话似乎更像是流氓团体的女头目吧,袴田的心中思考着这些过时的事情。
“我是二年级D班的正木章弘,是这所学校的学生会会长。”
“二年级D班,针宫。……唉?后面的名字吗?理惠子。”
说话的用语也完全相反,但两人也有相似的地方。
“你们两人是同班同学呢。”
“嗯。”
“关系并不好。”
针宫理惠子不屑的说道,正木露出了苦笑,那是宛如面对孩子的调皮只能耸耸肩膀似的成熟笑容。
“听说你们俩听到了体育馆内的尖叫后向里面窥探,当时你们人在哪里,又在做什么?”
“嗯。我在学生会仓库里,制作会议上要用的文件。”
不及决定好两人证词的顺序,正木就干脆利落的做出了回答。
“学生会仓库在走廊的一侧,从窗户可以清楚的看到旧体育馆的情况。今天的三点十五分……不,大概是十六分吧。在嘈杂的雨声中传来了女生的尖叫,所以我去体育馆打探情况。”
“嗯。……你从几点开始呆在仓库里?”
“大概是二点五十分左右吧,然后一直在屋里。”
说到二年级D班,乒乓球部部长佐川奈绪也这个班。D班今天提前下课了。先按下不表。
——等下。
佐川奈绪?
袴田的脑袋里闪过了她的名字,突然明白了刚才仙堂话中的意思。
佐川奈绪,密室。
——唯一的可能性。
“仓库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嗯。……难道因此我就没有不在场证明了吗?”
“不,我们没有怀疑你。”
仙堂没有理会袴田的发现,继续录口供。
“我姑且说一句,大概在三点十分左右,我给学生会的成员打了一个电话。是打给名叫八桥的副会长,是事务上的联络,我说我在仓库里写文件,完成后会带到学生会室。”
“嗯。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接下来是针宫。”
“我想想……我二点五十分下课,然后一直在体育馆的厕所前等朋友。听到尖叫后向里面看了看,就是这些。”
理惠子很阴郁的说出了证词。
“你是几点几分站在那里的?”
“唉?就算你问我具体时间……我只能说是在三点前……”
“我认为是二点五十七分。我进入仓库时看了眼外面,但没看到她。再次看外面是在三点整,那时她已经站在那里了。”
正木从旁插嘴。看来他身为学生会长,很喜欢出头。
“这样么,五十七分。三点时你们班的佐川同学和增村老师一起走进了体育馆,你看到了吗?”
“啊,是的,是的。我还记得。当时还感叹他们来得真早。”
“然后,大概在三分钟后朝岛也来了?”
“我也看见他了。的确是在佐川他们进去的三分钟后。”
“你确定那个人是朝岛吗?”
“……嗯。确定是。”
理惠子瞬间皱了下眉,本来就可怕的面容变得更加凶恶了。
袴田感到有些奇怪。一方面是她皱眉的原因,另一方面是这个与广播部没有任何关系的女生似乎对年级不同的朝岛十分熟悉,甚至断言那个人“确定就是朝岛”。
“不过随后我开始玩起手机,后面的事就不知道了。”
“……就是说,增村老师从体育馆出来,女子乒乓球部的一年级部员进入体育馆,你都没有看到?”
“嗯,有没有看到呢……我不记得了。”
“在三点八分,有穿着校服的女生进入体育馆,你看了吗?”
理惠子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左右摇了摇金色的头发。
“我也不清楚。”
“……这样啊。”
仙堂的眼眸中放出了锐利的目光。
“再后来。戏剧部的部员在三点十五分左右来到了体育馆,没有错吧?”
“啊,来了,来了。从旁边的门进去的,推着双轮车。随后马上就传来了尖叫声。”
“嗯,原来如此。戏剧部到来时,你听到类似太鼓的声音了吗?”
“……不清楚。”
“听到尖叫后,你做了什么?”
“所以我不是说了,我进了体育馆。我本想走戏剧部进入的那个门,但他们似乎锁了门,所以没办法,只好从外走廊进去。然后就被老师叫住了。”
“你和正木同时吗?”
“不,因为针宫离得更近一些。我进去的时候,她已经被叫到了舞台前。”
正木马上做出了回答。
“那么,最后进入体育馆的就是正木。……你看到有人从体育馆出来了吗?”
“没有,我没看到有人出来。”
又是当即做答。
“……这样啊。感谢你们的配合,你们可以回去了。”
最后的询问结束了。正木“那我告辞了”低头行礼,针宫理惠子转了转肩膀,两人都站起身来。
袴田突然想起妹妹刚才的话,“她为何会站在雨中,有点不可思议”。
“针宫,你为什么会在那种地方等朋友?一般情况下都会选门厅前当汇合的地点吧?”
袴田向她走远的背影搭话。理惠子回过头,简洁的回答道。
“……没什么原因,这是我的自由。”
十分像是反抗期孩子的回答。
几分钟后,仙堂和袴田在走廊的中间抽了根烟。包括体育馆在内的教学楼里全面禁烟,所以只能来到外面,刚才在发生杀人事件的密闭空间中呆了那么多,外面的空气和从云间露出的天空产生的开放感让两人的心情舒畅起来。
不过,两人谈论的话题当然还是事件。
“你也确认过了,现场是一个密室。”
仙堂以袴田拼命记下的记录为基础,逐一的追认事实。
“但是,正舞台上没有上锁,只是由人眼来封锁。就是说,如果有监视的眼睛很少的瞬间,就有可能出入密室。而且,这个瞬间的确存在。”
“增村回到办公室,体育馆里只有佐川奈绪时……对吧。”
是的。从三点五分到三点十分的五分钟里,体育馆里只有朝岛和佐川奈绪两人。
“后台是物理上被锁住的密室,在其他时间段内,经常有多双眼睛监视着舞台,那么朝岛被害杀的时机只有这里了。佐川奈绪声称还有一名谜之少女进入了后台,但针宫没有看到。”
“还有更加直接的证据。戏剧部进入后台时,以及土屋巡查调查现场时,后台都没有人。而且门锁都从内侧锁住,无法说明进入去的少女是从哪里离开的。”
那么,答案就很简单了。——最初就没有那位少女。
“综合来看,犯人就是佐川奈绪……”
“只能认为如此了。”
仙堂的心情很沉重,从鼻子里呼出了白烟。
“她的动机不明。但毕竟是多愁善感的年纪,大概是男女之间有什么问题吧。”
“说起来,她是拿着行李来到体育馆。在练习服内隐藏凶器很困难,但藏在包里就很容易……”
“朝岛来体育馆是在三点三分,和佐川平时来体育馆的时间吻合。今天偶然的提前下课,所以佐川来早了。说不定两人约定在这里见面。”
越想佐川奈绪的嫌疑越重。
“但是,拖动尸体特意让尸体容易被发现,又是为什么呢?”
“这就要去问她本人了……同样的,朝岛降下幕布的原因也还是个谜。说不定是佐川指示朝岛做的。”
“后台的缎带,男厕所里的、没有指纹的伞呢?”
“那些与本次事件无关吧。本来校服的缎带还有伞,掉在学校里的任何地方都不奇怪。”
“说的也是……”
然后袴田又花了一点时间寻找能够否定佐川奈绪是犯人的证据。但全都是白费功夫。
毕竟只有她才能打破密室,只要分析出这一点,结论就简而易见了。
“犯人是佐川奈绪么。”
袴田又说了一句。
短发、活泼的少女,女子乒乓球部的部长。
——要是柚乃知道了,肯定会大吃一惊吧。
“请稍等一下!”
对,她肯定会这样大喊大叫的。
“唉?”
袴田回过神儿来,看向了教学楼所在的方向,然后哑口无言了。
站在外走廊入口处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亲妹妹。
“喂,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佐川部长怎么可能是犯人!部长绝对不是犯人!”
柚乃没有理会头脑混乱起来的袴田,飞快地向这边靠近。
她的眼眸中剧烈的燃烧着。
“为什么部长会是犯人!请你收回刚才的话!佐川杀人什么的,绝对不可能!”
“等、等下,袴田,请冷静一下。”
意想不到的抗议者让仙堂也迷茫起来,急忙制止她。
“你不是应该回到教室了吗?为什么到这里来?”
“……我说要去厕所,就出来了。”
“搜查员不是会陪着你直到厕所门口吗?”
“本该如此,但一名围观群众突然闹了起来,于是搜查员急忙去那边支援。我想来这边看看调查的情况如何,然后就看到你们俩在走廊里交谈……”
居然偷听刑警的谈话,真了不得。
袴田呆住了。这个妹妹总是在奇怪的地方特别有行动力。
“我的事怎么都好!你们认定佐川是犯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名刑警在少女激烈的追问下,互相对视了一眼。要怎么向她解释呢。
“……柚乃,既然你偷听到了我们的谈话,应该已经明白了吧?”
袴田像是在哄闹情绪的孩子,亲切的对她解释。
“但是,如果那是个密室,也有可能是自杀吧!”
“不可能。你也看到了,朝岛是被刀子刺中,而且在遇害后后被拖到了舞台上。”
“那么佐川的证词是实话,后台里有人!佐川不是说看到有女生进去了吗?”
“你听了我们刚才的对话,就能弄明白这个问题了吧。体育馆内没有那位谜之少女。那是佐川在说谎。”
“佐川怎么可能说谎……”
柚乃的脸上挂起了泪珠。
袴田狼狈起来,觉得自己的说法可能太残忍了。——但是,就是这样吧,毕竟这就是事实。
“佐川……是和增村老师一起来的吧?老师回到办公室是偶然情况吧?本来佐川应该是没有机会的……”
“你的情绪这么激动,但却提出了一个好问题呢。”
仙堂说道。
“但是袴田,这么说的话,佐川和增村老师一起来体育馆也是偶然吧?如果老师一直呆在体育馆里,她就会放弃计划。但是就结果而言,老师回办公室给了她可乘之机。所以她决定杀人……”
“佐川不会杀人的!”
柚乃大声打断了仙堂的话。
然后一转身,一边擦着泪一边从走廊跑开了。她应该不会老实回到相关人员候命的教室。
“啊……喂,柚乃!”
“行了,让她走吧。”
袴田正想追过去,却被上司死死的按住了肩膀。
“要是她打算掩护佐川绪奈的罪行可就是大事了,但看来不是这样。她应该想一个人静一静吧。”
“对、对不起……我妹妹太不懂事了……”
“行了。自己信赖前辈成为犯人,会有那种举动也是正常的吧。”
的确,大概是进行这种痛苦工作的己方失去了感情。
“不过也让我吓了一跳呢。保土谷警署的那帮人居然中途撇下监视任务,得好好的骂他们一顿。”
仙堂说着把烟头放进了便携式的烟灰缸里。从他的背后可以感受到事件解决后的安心感。
袴田犹豫了一下是否该去安慰哭泣的妹妹,但马上就想到自己应该忠于职守,跟在了上司的后面。
最终,他此时的判断极大的影响到了事件的解决。
*
不懂事。
哥哥肯定会这样形容自己吧。
不,我也明白。哥哥他们的推理是合理的。
但是。
但是柚乃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佐川部长是犯人。
那位热情、积极、冷静沉着、才华横溢、勤于练习的完美超人部长绝对不可能犯下杀人的罪行。
是否有没有注意到的地方……要怎么办才好?
“呼,呼……”
柚乃减慢了奔跑的速度,不久后停住了。
时间已经过了五点,西沉的阳光从窗户射入了没有人影的走廊里。柚乃不知不觉的来到了门厅附近。
“……怎么办呢。”
就算责问自己,也找不到答案。
再这样下去,警察就会逮捕佐川部长吧。证据都齐全了。不论部长、自己以及早苗再怎么否认,哥哥他们大概都不会改变态度。
必须要做点什么。必须要想想办法。
但是,
“你说想办法……要怎么办?”
“所以,你们就老实在呆在屋里。”
就在柚乃不知所措的嘟囔时,背后传来了交谈的声音。
“但是,副会长……”
“被传讯的只有我一人,要是大家都过去不是反而添乱吗?不必担心正木,回到学生会室吧。”
两人一边争论一边走下楼梯。一位是容貌端庄的大和抚子,一位是剪成妹妹头的可爱少女。
“咦,袴田?”
妹妹头少女注意到了这边。柚乃又擦了一眼泪水,终于认出了对方是谁。她是同班同学,加入了学生会的日比谷雪子。
“你在这里做什么?”
“啊,没、没什么……”
柚乃为了隐藏自己哭肿的双眼,把脸转向了另处。但大和抚子以流畅的动作绕到了她的正面,窥探柚乃的神情。
柚乃也常被人夸是和风美人,但这个人更加的漂亮。长长的头发,柔美的四肢,皮肤也不输给秋田美人。和服最适合她,湿润的眼眸和嘴角的微笑会给人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
柚乃知道她的名字。
“……八桥,同学?”
她是学生会副会长八桥千鹤。在上个月的选举中和正木同为候选人,最后坐上了会长的次席的二年级生。听早苗说,她的成绩在二年级排第三名。
“……嗯。”
副会长从柚乃的身上移开了湿润的眼眸,转向同伴的方向。
“日比谷,你回去吧。”
“但是,我一起去的话……”
“不行。你老实的和椎名呆在一起。”
柔和的声音中却流露出不容分说的威严,雪子听到她的指示后,不情不愿的走上楼梯。
然后千鹤向柚乃露出了微笑。
“穿着女子乒乓球部练习服的女生为什么会在这里哭泣呢?”
“啊……”
果然,哭过的脸被看出来了。
“好吧。你知道体育馆里发生了什么吗?”
这是她和柚乃的第一次交谈,却像是在和朋友说话般亲切。
“学生会也只接知通知,说是发生了杀人事件。是谁被杀了?”
“啊……是广播部的朝岛。”
“朝岛?”
千鹤的声音高了一个八度。
“朝岛被杀了?……对了,正木也与此事有关吗?”
“正木?是的。他好像是目击证人之一……”
“不是嫌疑人吗?”
“我觉得……应该没有嫌疑。”
想到真正的嫌疑人是佐川部长,柚乃低下了头。
“是么……太好了。”
副会长安心的叹了口气。
“我刚才在学生会室等候时,打开了内线电话。‘希望你提供正木打过电话的证词’,吓得我心惊胆战。”
“啊……那八桥同学你现在……”
“嗯。我正要去找警察……你在做什么?一般学生都已经回去了,相关人员的话也不该一个人呆在这里。”
“……实际上……”
回过神儿来时,柚乃已经把佐川部长受到怀疑的事说了出来。
这是因为偶然遇到的副会长是位可靠的前辈吗,还是自己太想找人倾诉此时的心情,亦或两者皆有。柚乃偶尔发怒,偶尔哭泣,把警察们不讲理的调查都说了出来。
“这样啊……”
千鹤倾听了柚乃真挚的倾诉。
“我也很熟悉佐川……的确无法想象她会做出杀人这种事。”
“对吧!”
“但是,证据太完美了。”
“说的也是……”
“可能的话,我也希望能像名侦探一样帮你驳倒警察……但我想不到能反驳的逻辑。”
“怎么会……”
柚乃打从心底发出了悲痛的声音。
如果年级第三的学生会副会长都想不出办法,真是无计可施了。
——年级,第三。
“……啊。”
柚乃想到了。
她还在享受日常生活的时候。算起时间的话,大概在两个小时之间,早苗的闲聊。
宛如奇迹般的年级第一。满分900分。
住在社团活动室里,十分神秘的人物——
看千鹤的样子,她似乎摸透了柚乃的心思,点了下头。
“对。正木是当事人,所以没办法……如果是更聪明的人,说不定能洗清佐川的嫌疑。
两人的位置宛如事先约好一样,就在门厅的附近。成绩的排名表也贴在这里。
柚乃走到那张此前完全被她无视的表前,确认了他的名字。
不是叫Umigame。
第一名:里染天马……900分
应该读作urazome吗?的确是罕见的姓氏。
柚乃再次看向千鹤,给自己指出明路的副会长说了一句“加油吧”,给柚乃打气。
“好的!”
柚乃拿出了乒乓球部标准的回答,气势十足,然后头也不回的冲向文化社团的社团大楼。
对现在柚乃来说,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可能性。
为了救佐川部长,只能拜托那个人。
——里染,天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