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风丘祭五十元硬币之谜 请注意那个花瓶

网译版 转自 豆瓣

柯默 /译

推理私人收藏 /校对

1

学生们都统一穿着深色制服。

男生们穿着纯黑的直筒裤和简直不像夏装、领口收紧的灰色衬衫。女生们则穿着老式的水手服,一水儿的藏青色。只不过那个藏青色是极深的,几乎接近黑色了。半袖衣服的袖口和衣领各有一条线,仅有丝巾的颜色不同——鲜艳的红中带着一点黄。

像是在燃烧般的绯色。

私立绯天学园。拥有可以匹及横滨国大差不多的广阔占地面积,以及充满现代建筑风格的校舍,是一所以初中部和高中部相结合,可容纳学生数达二千人以上而著称的初高中一贯制学校。

绯天学园自从创立以来大约有五十年的校史了,不论在学业方面还是在社团活动中,每年都能列举出相当可观的实际成果,即使是现在,也是驰名于神奈川的屈指可数的名门大校。虽说是升学率很高的学校,但其实和以风丘、唐岸为首的这些公立学校相比还是稍显逊色的。高竞争率中的高偏差值,还有比什么都高的礼法。顺便一提,学费也是相当高昂。

必然,在绯天学园上学的学生们同样拥有着和学园相似的独特气氛。有过于彬彬有礼的优等生,也有那种才华横溢却性格复杂、任谁都会觉得麻烦的学生。

现在我将要去见的这个朋友,就是这种学生的其中一位。

* * *

空旷的教室前,漂浮着微微闪烁的尘埃。

西校舍一楼尽头的这一片是初中部,由于是最尽头的位置,放学后几乎不会有学生和老师经过这里。人影的话就只有正在窗外做棒球投接球练习的两位垒球部部员和一个单手拿着文件夹,在走廊下伫立着的戴眼镜的女生——也就是我。

在走廊深处有通往二楼的楼梯,还有一个和外面相连的紧急出口。在那前面的窗边上有个颜色暗淡的木制台子,上面敷衍门面地摆放着一个花瓶。

这个大约30厘米高的圆柱形花瓶是由红色和绿色的大小各异的玻璃组成,形成了不规则的图案。作为点缀,瓶口边缘镶嵌着一小块水色玻璃,简单而别致。从窗口射进来的九月艳阳透过花瓶,在走廊上洒下犹如彩色玻璃般绚烂的影子。

花瓶里插有两束颜色美丽的山百合,其中一束歪向窗户一侧。无论如何都感到有些担心的我走近窗台,用手指把花瓣拨正回来。

嗯,很好。

边点头边往回走了几步,最后我停在了空教室的门前。三年级的教室只是一个摆设罢了,这里应该就是原来的合唱部的教室了。

敲门后还没过三秒,门就被拉开了,一个女学生迎了出来。

这是一个有着一对柳叶眉,身型纤弱的女生,从鞋子的颜色可以得知应该是一年级的学生。她满脸通红地与我擦肩而过,飞快地逃跑了。带着那样羞涩的表情在走廊里狂奔也并没有引起谁的注意。衣服没有凌乱的迹象,应该是我的出现让她得救了吧。

目送这个少女离去,我踏进教室。

“什么呀姬毬,原来是你啊。”

预料之中的那样,在那边窗前座位上坐着的,便是我的同班同学。矮小的身体连同椅子一起朝向这边,双脚优雅地放在一起。从裙子中隐约显现的膝盖光滑细嫩,让人不禁被其吸引。

“突然敲门不是很失礼吗。不是那个孩子的话,我就要把包扔了。”

“我没有突然敲门啊,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走近她。

浓浓的睫毛,双眼皮、水汪汪的娃娃气大眼睛,不论在哪都能酿造出一种妖精的魅力,稍一疏忽就会陷入这个美少女的无穷魅力中。从左耳后扎起的黑色长发,乖顺地低垂至肩膀,打结处有一枚闪着金光的音符发饰。桌子上的笔记本正摊开着,旁边散落着几块水果软糖。

“饰品和糖果,我们学校可是禁止的哦,镜华。”

“那又怎么样。”

镜华——里染镜华,是这个少女的名字,她假装无所谓的样子剥开一块糖果含进了嘴里。

“你要来一块吗?”

“不用了。倒是你刚才和那个一年级生在做什么?生面孔呢。”

“并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哦。只是抱在怀里,闻闻她头发的香味而已。”

“真是够奇怪的。”

简直可以称为变态的行为。右耳突然感到一股恶寒,我便用手把头发往上捋了捋。“啪啪啪”“啪啪啪”,可以听见某人走下楼梯发出的脚步声。

“对了,姬毬,你有何贵干?”

“请不要这样称呼我,叫我仙堂。”

“哎?为什么啊?叫姬毬不是很可爱嘛。”

“就是因为太可爱了所以才不许叫。”

简单的直发,顶着一副土里土气的眼镜,板着一张笑和发怒无差别的面容。对于自己容貌和性格有充分了解的我来说,像“姬毬”这样的名字跟我完全不搭。我的名字好像是爸爸起的。他热衷于县警警部这样的一本正经的工作,以及一些难以处理的不可思议的、异常的事件。

“算了随便你啦,如果可以的话请你不要打扰我,我现在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

镜华把桌子上打开的笔记本拿给我看,讲义上面用钢笔字写满了新的歌词:

手被针扎 背被鞭打 眼被铁刺 浑身鲜血如死尸的我 涌起破坏的冲动

即使只有手腕没有受伤? 那就请允许我去死 召唤我离开人间地狱

在下午四点半的放学时间 只对那个人诉说 嘿(※重复)

“还是那样的歌词啊。这次又是什么歌?”

“恋爱少女之歌。”

“原来如此,所以才萎靡不振啊。”

镜华对于经常在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作些奇怪的歌词充满兴趣,好像最近还好不容易才参加了网上的一个音乐活动,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我正在恋爱。”

把她的笔记本还回去,镜华两手托腮谈起了她不开心的理由。

“哎?!哎?!”我连着问了两遍。

“恋爱的话会有失恋不也是经常发生的嘛。但也不能拿偶然路过的后辈来代替抱枕吧?”

“这样说是没错,但我这次是很认真的,是一见钟情呢。啊~也许是初恋。”

是不是认真的我不知道,但镜华像这样为了一个人而苦闷倒是真的很少见。

“对方是个怎样的女孩子啊?”

我试着打听一下看看。当然对象也可能是男性,但以我的了解,对镜华这种已经弯了的少女来说,百亿分之一的可能性也没有,一开始就被我排除了。

“是风丘高中比我大一届的前辈,叫袴田,你认识吗?”

“怎么可能认识。”

正好和朋友的暗恋对象有所关联,这个世界哪有这么小。

“一见钟情,那,就是说觉得她是个很好的人是吗?”

“嗯呐”,镜华用一种正在幻想的眼神说:“我到现在都忘不了第一次见她时的样子,可以称前辈为喜欢运动的文学少女,有张美到无法形容、像神秘天使一样的脸庞,手脚的皮肤都干净细腻,还拥有从胸部到细腰的完美曲线,啊对了,臀部也很丰满。”

“说得好像见过她的裸体一样。”

“我就是见过!去哥哥的房间时她正一个人在那脱泳衣,我还是第一次体验到像这种爱情喜剧漫画中的主人公的经历啊。”

虽然不是很明白,但照镜华的说法那确实是个挺具有冲击力的邂逅。

“是啊是啊,之后在风丘祭上我也有偶然遇到她,没想到她也还记得我,甚至还嘴对嘴喂给了我一块麦芽糖。”

“嘴对嘴?怎么可能,她是把吃了一半的给了你吧。”

“……嘛,就别在意这些小细节了嘛。”

镜华还真是在脑洞大开啊。

“被袴田前辈吃过的糖真是美味至极。哦对了,这么说的话,她还送了我樱桃,你说她送我这个是在暗示些什么吗?”

“无论什么意思都好,但麦芽糖是甜的吧?镜华你不能吃太多甜食哦。”

“姬毬……你这人很扫兴哎。”

“要你管。”

我说完这些就结束了对话,把文件夹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封面上标着用明朝体印刷的“学生会”三个大字。

镜华不情愿地翻看着,不过突然有什么明显地引起了她的阅读兴趣。

“在东校舍涂鸦,在化学教室破坏钥匙等,这个叫‘烟花私售’ 的是什么啊?”

“好像是有学生暑假结束后从四处搜集来卖剩的烟花,然后以低价向学生倒卖。”

“真是个愚蠢的家伙。”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对了,那这个白痴的问题会强加给我们学生会的打杂的处理吗?”

“不是打杂的,是杂务人员,是正式的职务。”

我用冰冷的眼神看向正在坏笑的镜华。

和严格的纪律相反,完全依靠学生自律,依赖学生的潜在能力去强制实行,这是绯天学园的特色。在上课以外的时间发生的任何学校内部矛盾,基本上都上交给学生会处理。在那之中被安排作为实际的解决人员,也就是杂务人员这种特殊人员,正是我的工作。虽然似乎不起眼的样子,其实由于是问题学生聚集的学校,发生的问题太多,我也有过一个人陷入工作过度的状况。

“那,拜托镜华小姐给我帮忙处理杂务可以吗?你会拒绝吗?”

我的请求还没说完,镜华突然就把文件还了回来。明明不是打杂而是杂务。

“就像你看到的,我现在正忙于创作恋爱烦恼的歌词,这种事就不要打扰我高雅的时间了。”

“打扰你和路过的一年级学生抱在一起的高雅时间吗?”

我夺下镜华手里正在用来作词的自动铅笔,然后扔掉。

“那当然是因为镜华优秀,其他人都没有镜华优秀呀。”

“原来如此,姬毬的朋友很少呢。”

“……之前有人向职员室举报,说有学生违反学校规定对后辈进行性骚扰。”

“等一下,那太不像话了!我哪有!”

“你还真是执迷不悟!”

“那个……”

眼看一场争辩将要开始的时候,一个很小的声音从我背后响起。一回头,门口站着的是刚才跑出去的那个女生。啊,这么说起来,可能刚才忘了关门,对我来说这是何等的失误啊。

“啊,麻衣,你的东西忘这了是吧,真是的,慌慌张张就跑出去了呢~”

镜华把包递给她,那个叫麻衣的女生却不知为何目光望向了我:

“那个,您是学生会的仙堂前辈吗?”。

“我是,你有什么事吗?”

“嗯那个,花瓶……”

“花瓶?”

我和镜华互相望了一眼对方,一起来到走廊里。只一眼,我们就明白了那个柔弱的一年级学生想要传达的意思。

刚才台子上放着的那个花瓶,在地上摔得粉碎。

2

散开成圆形的水里,浸泡着互相重叠的碎片,已经看不出花瓶原来的样子了。甚至还有碎成像沙一样细小的,红的绿的,在台子前满满碎了一地,经夕阳的反射散发出如宝石般耀眼的光芒。失去了原来的用途,现在只是些美丽的玻璃碎片。那两朵山百合花横躺在中间,像是供奉在墓碑前。

“那个,我突然想起包忘了拿,回来的时候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麻衣结结巴巴地说着。我抱着怀疑的态度看向脚下花瓶的残骸。

“刚才看见还好好的,到底是谁……”

然后把目光移向旁边的这个一年级学生。

“不会是你碰落打碎的吧?”

“不,不是的”

“是的,不是麻衣。”镜华说。

“我一直通过开着的门看着走廊,包括麻衣没有人从这经过。花瓶的位置在正对门还要往里一点的地方,从走廊来的人要想触碰到花瓶,必须要从门口经过。”

这样的话,到底是谁打碎的呢?走廊的尽头有一个楼梯,可能是谁从紧急出口进来搞的鬼吧。这样说来的话,我想起刚进入教室时听到有人从楼梯下来的脚步声。不对,等等,花瓶旁边的窗户是开着的,也有可能是从外面飞来的球打碎的。

“镜华,你是怎么想的呢?”

“什么我怎么想的,你不会是想找出这个犯人吧?”

征求她的意见,镜华吃惊地回答。

“当然要找出凶手。花瓶是学校的公共用品,破坏公物严重违反了学校规定。凶手不管逃到哪,我都要抓到他,让他好好反省一下。”

“你还真是一本正经呢。真是遗传了你当刑警的爸爸啊。所以说身为打杂的你……”

“我是杂务人员!这和我爸爸没关系吧!”

“算了,随你便吧,我不会帮忙的。麻衣,我们走了,拿好包。”

“诶……前辈,我们就这样走了吗?”

麻衣接过扔过来的包,在我和镜华之间来回看。

“当然了。”镜华看向玻璃碎片,轻蔑地说。

“要是什么有趣的事件让我陪着她还好,像这样的小事没什么特别的。跟幼稚园孩子似的,花瓶一个、两个碎了就小题大做,像个笨蛋一样……”

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她那傲慢的发言说到一半就停止了。镜华像是在思考的样子,眉头紧皱,看向了我。

“那个,姬毬,这个花瓶原来挺大的吧?”

“是的,大约有30厘米高。”

“这么大的东西碎了的话,一般应该会有声音的吧。咔嚓的一声,你有听到吗?”

“……没有。”

说到这里,我也觉得奇怪。因为门开着,走廊里有响声的话,一定会传到教室中的,为什么我们没有听见花瓶打碎的声音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

镜华用一种微妙的神情走近窗前,重新观察碎掉的花瓶。就这样蹲着,在走廊的角落里拾起了某样东西。

是玻璃碎片吗——不是的,是个宝特瓶的瓶盖。水色半透明,比一般的瓶盖稍微扁平,上面贴着写有(限量版T恤)(1点)字样的集点活动的贴纸。

“姬毬,这个瓶盖,你进教室时有看见它掉在这吗?”

“啊,记不太清了,我觉得应该没有。”

“应该是吧,现在摸着还感觉凉飕飕的呢。”

她观察了一会儿瓶盖,把它放在了裙子的口袋里。

镜华站起来,叹了一口气。

“总之,将玻璃碎片留在这太危险了……收拾了吧。”

然后,大约花了十分钟,清理了花瓶碎片。

我到学生会处拿来了报纸和劳动用的手套。麻衣从水池旁边的扫除柜里拿来抹布和水桶。戴着手套用手把碎片放在报纸上,捡不起来的细小碎片和地上的水一起用抹布擦掉。浸湿的抹布,即使隔着手套也让人觉得有些冰冷。

意外地,干得最麻利的竟然是镜华。把玻璃碎片集中在一起也好,用抹布擦地也好,动作比我们快多了。真有点古代家庭主妇的样子。不知镜华和围裙是不是也很搭呢。

“这一片都只建到二楼吧?”

镜华边摘下手套边说,像个穿着水手服的年轻妻子。我只“恩”了一声回答她。西校舍大部分都建到四楼,只有边上凸出的部分只建到二楼。三楼部分是用人工草皮建成的屋顶平台,只在白天对学生开放。

“楼层数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麻衣,走吧。”

镜华又叫上了那个后辈往走廊深处走去,让正在打扫中的我不知所措。

“等,请等一下,你们去哪?”

“外面。有些事情想确认一下。”

“确认……?”

看见她伸长脖子朝向窗外我才明白她的意思。刚进教室时看见的垒球部的部员还在做投球练习。应该是想确认一下那两个人有没有看见什么吧。

我刚要站起来,心想还不行。我仔细地检查。地板已经变干净了。水桶和包着玻璃碎片的报纸已经放在了墙角处。将那两朵山百合花插进新花瓶的话,应该马上能恢复原来的美丽。嗯,但这不是现在的问题。

向上推了推眼镜,追赶从紧急出口出去那两人。虽然担心会把鞋子弄脏,但外面不是泥地而是铺的混凝土,应该没关系。

“请等一下,我也……诶?”

一到外面,我以为镜华会马上去问垒球部的部员——不是这样,而是去了放置在围墙边的自动贩卖机。

自动贩卖机在学校的各处都有放置,是摆放有矿泉水、各种果汁和茶等饮料的极普通的贩卖机。镜华表情严肃,一只手拿着钱包,“你想喝什么?”对红着脸的麻衣说。

“啊,什么都可以……”

好像出来的理由是解决口渴的问题啊。把正在幸福地挑选着饮料的两人放在一边,我朝着垒球部员的方向走去。

说了一声“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两个人便停止了练习。无论哪位都是满头大汗。是两个娇嫩的女生,看起来像一年级或二年级的样子。

距离我较近的那位,从眼神可以看出,气势很强。露出被帽子挤出的卷发,收起手套,朝这边走来。另一位则是扎着的短马尾从帽子后面穿过,鼻尖处长着可爱的雀斑。

“那个,你不会是学生会的……”

“我叫仙堂,有点事想问你们。你们一直都在这里练习吗?”

“是的,大约有三十分钟了。”卷发少女回答。

“那边走廊里的花瓶被打碎了,你们有注意到什么吗?有没有听见花瓶打碎的声音或是看见逃跑的人影?”

“诶,好像没有那样的事吧……”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看上去一无所知。

“但是,你们记得到什么时候为止那个花瓶还在台子上放着吗?即使在窗外应该也能看见花瓶吧?”

“不,那个,我们没太注意学校里的东西。”

因为注意力集中在练习上,没注意到也是理所当然的。但她们含糊不清的回答让我觉得有点奇怪。难道是她们投出的球从窗户飞进去打碎的?不对,那样的话应该会有响声。还是不对啊。

“怎么了,你怀疑是我们打碎的吗?”

那个长着雀斑的少女边注视着球边思考,然后像是要保护同伴似地将手伸到卷发的同伴身前。

“不是我们打碎的!我们一次也没有将球投偏过!”

“啊,不是,不是在怀疑你们。”

“说谎,明明就在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我们!”

虽然是和平常一样的目光,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了。这种时候,我的冷淡态度十分讨人嫌吧。

“不,不是的,我只是……”

“这简直是对垒球部的侮辱!即使是学生会也有做错事的时候……”

“好了,到此为止。”

刚急着要澄清,这两人就像是被震住了一样看向我的身后。卷发少女愤怒的眼神消失了。

“唔,里染前辈……”

我回头一看是镜华,手里拿着在自动贩卖机买的饮料,还有像是躲在镜华背后,手里拿着罐头的麻衣。

镜华走到我的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穿制服的两人。

“六夏。”

“是,是的。”

“优菜。”

“是。”

只是叫了名字,她们就站那不动了。……怎么回事,镜华怎么会知道她们的名字呢?

“我知道不是你们打碎的,但有件事想问你们。在之前的二十分钟里,你们看见有人从紧急出口进入教学楼吗?”

和之前完全不同,两人在认真地思考。

“确实有一个人,是一个长发的男人。”

“诶?不是那个人吧,他只是从教学楼出来又回去了而已。”

叫优菜的雀斑少女回答,提出和叫六夏的卷发少女不一样的说法。镜华听她们说完后问道:

“回去了?从紧急出口出来又回去的吗?该不会那个男的去了自动贩卖机买了饮料?”

“是的,买完饮料马上就回去了。”

“里染前辈是怎么知道的?”

优菜他们目瞪口呆地问。镜华没有回答她们。“那个家伙买的是这个吗?”把手里的瓶子拿给她们看。

一看见那个瓶子的瓶盖部分,我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矿泉水瓶口的瓶盖,半透明的水色,有些扁平,上面贴着贴纸——和打碎的花瓶附近掉落的瓶盖是一样的。

“……虽然记得他买的是五百毫升的矿泉水。”

“……种类的话,就不知道了。”

“那个自动贩卖机里,五百毫升的只有这一种。非常感谢你们。”

镜华把手从她们腋下穿过,同时抱住她们俩。被紧贴着的两人,发出了像被征服的猫似的声音,和从教室出来时的麻衣一样露出害羞的表情。

“不,不用那么客气。”

“因为是里染前辈拜托的……”

“啊,那个”,镜华把脸移到了几乎要贴到卷发少女嘴唇的地方。

“这位是打杂的姐姐,虽然看上去像是机器人一样的表情,其实很温柔的。她也不是在怀疑你们,就原谅她吧。”

她用让人无法镇定的语气,低声私语,伴随着自己的呼吸。

卷发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

“……不是打杂的,是杂务人员。”我用手挠着右耳,小声地说。

3

“所以,为什么要来二楼?”。

几分钟以后,我们就站在了位于西校舍水池前的楼梯上。

处理花瓶碎片的任务交给了麻衣,所以只剩我和镜华两人了。

“犯人是从二楼下来的。这是根据我对瓶盖的推理所得出的。如果我没想错的话,应该还有一、两个目击者才对。”

“啊,原来是这样。”

“……干嘛啊,我难得想帮你,你那冷淡的反应是什么意思啊。”

就像站在舞台上向下俯视一样,镜华面朝我由上而下地向我凑近。台阶填补了身高差,她的鼻尖即将触碰到我的正脸。

“没有啊……就是在想,一直当作疼爱的妹妹一样的人,在学校却是被视为姐姐大人一般的存在。你心爱的袴田前辈要是知道了的话会不会难过之类的。”

“嗯?什么?”

“就是说你对女孩子出手过于随便的意思!”

我一脸不满地看着镜华,意义有些不明的感觉反倒让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语气也有些底气不足了。

“总之就是你的那些行为像是一个恋爱中的少女该有的行为吗!不管是对那个一年生也好,对那两个垒球部的部员也……。”

“那两个人我只是知道名字啦,只是脸熟而已。”

“但是你那个反应可不像是只是脸熟啊。”

被极度怀疑的眼神盯着,镜华很快就把目光移开了。然后吹起了口哨。

“我倒是希望你在学校能谨言慎行,不要那么引人注目。还是说,你想像女王那样也召集你的后援团?”

“女王……你说的是那位忍切前辈吗?烦人啦!你别把我跟那种人混为一谈好不好!”

镜华气得鼓起了嘴。

被镜华称做“那种人”,也就是被大家称为“女王”的,就是现在的二年级生忍切蝶子。女子兵乓球部的王牌,她在学生之间也是非常强势的存在。飞快的反应速度、优秀的学习成绩、犹如大人般成熟的美貌再加上天生的领导风范。在运动部女子间有着偶像般的人气。升上高中部后,在初中部内依然保持着高人气,也有过被粉丝俱乐部偷拍照片的头疼事,因为参观她参加社团活动的人数过多而差点发生踩踏事件,情人节因为告白的人数太多导致课堂无法正常进行等等。每一件都可以说是惊天动地的事迹,然而还有很多没有列举。

不过与镜华相比的话,可能气质上确实有些不同。再说了,本来镜华这个人与其说是领导风范,倒不如说是天生拥有引起骚乱的气质吧。

“我才没有引起什么骚乱呢!你这样说太失礼了吧!”

好像听到我的心声一样,镜华反驳道。“无法让人相信啊。”我回击她。

“至少,我就知道一个实例……”

我小声嘀咕道。回想起来就有些害怕的记忆又苏醒了。闪耀着光芒的音符发饰。湿滑的舌尖。喘息和口水声。还有就是,在那之后她的表情——

伴随着我默不作声、轻轻摸了一下右耳的动作,镜华淡淡地瞄了我一眼。

“还在……介意那件事吗?”

“……已经不介意了。”

“你那可不像是不介意的样子哦。”

“……”

这次轮到我移开了视线。镜华边叹了口气边转过身,走到楼梯平台。然后她走上前方的台阶,目光越过栏杆看着我说:

“那件事确实是我做得过分了,不过姬毬也有错哦。”

“……我知道。”

我低声回应着也走上了楼梯。

是的,我知道,我有这个自觉。我十分清楚。

那是五个月之前,在放学后的教室里发生的事情。我对镜华以及镜华对我的行为。

虽然我知道自己也有错,但我想那也是没办法的。

因为,我——

“啊哈,果然有。”

镜华的一句话将我的思绪从九月十二日的午后拉了回来。

我们向左转,沿走廊继续前进,走到一半就看见了写有<茶道部>的小房间。正对着打开的门朝里望去,一个男生端坐其间。

茶碗放在榻榻米上,他用手轻轻地拿起茶臼。看见镜华在走廊里冲他招手,他优雅地起身,嘴里说着“哎呀,哎呀”,向我们走来。这位便是我和镜华的同班同学,中崎君。

“真是稀客呢,里染同学难得来我这里……连,连仙堂同学都来啦。”

他和镜华愉快地打了招呼,然后一脸诧异地看向我。中崎君留着齐耳短发,鹅蛋脸,拥有一双犹如狐狸般狭长的桃花眼,是典型的日本风男人的相貌。只是从耳后延伸出来的耳机线跟整个气场不搭调。

“中崎君,在学校是不允许携带音乐播放器的哦。”

“诶?什么?”

“你违反校规了!”

“啊,这样啊。那真是抱歉。”

摘下耳机听到我有些大声的强调后,他慌慌张张地赶紧把耳机放进了胸前的口袋里。接着镜华又开口了。

“中崎君,你在刚才的二十分钟里都做了些什么?”

“做什么?就是在这里听着音乐练习转茶臼啊。虽然我在等其他部员来,不过看起来今天大家应该是不会过来练习了吧。”

“门是一直开着的吗?”

“是啊,我想给房间通通风。因为铺了新的榻榻米,要是不这样的话,兰草的味道太浓反倒让人困扰。”

“那也就是说,你是一直看着外面走廊的是吗?”

“一直看着啊,怎么了?”

“有没有谁从走廊经过这里啊?”

“没有,今天没人从这里经过呢。”

“你确定?”

“我确定。虽然我的耳朵很忙但是眼睛还是闲着的哟。”

眯起自己双眸的中崎君,看起来比起茶道家,我倒觉得他更适合去说单口相声。

“没有人经过……和我预想的一样。”

镜华一脸满足地点了点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小声追问。但被她无视了。

“说起来中崎君,这层楼再往里走,还有其他人在吗?”

“恩?不清楚呢,这边平日里都很寂静。而且活动室也都相互离得比较远。我觉得也就是偶尔有人来放放杂物什么的……等一下,说起来不知从哪天开始,尽头那里的房间,那家伙倒是经常出入呢。”

“那家伙?”

“据说美术室那边太聒噪影响他创作,所以搬到这边来了。今天说不定也在吧。”

“创作……哎,你说的那家伙,该不会是一个留着长发的男人吧?”

“哎呀,你认识他?”

“除了名字外我全都知道哦。那,中崎君能不能把他的名字告诉我呢?”

镜华的双眸映射出光芒,用一种巧妙的方式询问了中崎。中崎君皱了皱眉头告诉镜华:

“是四班的矢鸟哦。矢鸟征二。”

4

美术准备室的窗户虽然全部开着,但还是能闻到一股绘图颜料的味道,是一个极其狭窄的房间。

两侧靠墙放着摆有学生作品的架子,大画板和画架被立在墙边。陈旧的美术用具堆放得到处都是,椅子上素描用的胸像露出和我不相上下的毫无表情的脸。架子一端摆放着职员办公桌,已看不出它的用途是不是作为办公桌了。上面有堆成山的一捆捆的画纸、封皮脱落的写生册和印刷品等,一碰就要塌掉的样子。地上到处堆放着从架子上拿下来后没有放回去的美术百科,二本、三本叠在一起,马上就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真是走运啊。”

我们要找的那个人占据着在这样凌乱的房间里窗边那唯一的空地。

“真是作为一个男子中学生最大的幸运啊。有这样一个可以和叱咤整个年级的里染君说话的机会,是我的福气呢……嘛,为什么学生会的人也在这呢?”

说完了话剧似的台词后,他往我们这边走来。

“突然不请自来,打扰到你了吗?”

“没有没有,我才觉得不好意思。在这么脏的房间。”

“啊,没有,看上去打扫得很彻底。”

镜华的目光注视着办公桌底下的地板。周围的地板都积了薄薄的一层灰,只有那里是干净的。

对方的目光稍微变得尖锐起来。

“这个,堆放得到处都是的是什么书啊?”

“啊……是制作干花的。打算像拼贴画一样贴在这里。”

朝向这边的画布上,用蜡笔、喷枪这样的画具大胆地描绘着抽象的曲线。如果叫颜色鲜艳的蒙克,还比较好理解。

“真是有趣的想法啊,不愧是矢鸟君。”

“哈哈,只有你这样说。虽然还没完成,如果你喜欢、想看的话,请。”

“不,我不是来看画的,是有点事想问你。”

“想问什么呢?”

“花瓶是你打碎的吗?”

镜华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但没有看见对方的不安。

“……你在说什么啊?”

矢鸟君轻轻笑了笑,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是个棘手的人啊。”

“那个叫矢鸟的家伙吗?”

我边关扫除柜的门边点头。这是进入美术准备室前的会话。

“美术部的异端分子,听说只喜欢作那种连主题都没有的离奇古怪的作品,听说连部长都拿他没办法。”

重视礼法的绯天学园,温和派的部门活动是不被认可的。有合唱部却没有轻音乐部,有文学部却没有推理小说研究部。即使在美术部,基本的活动也只限于油绘和雕刻类,画漫画的和追求前卫的人常常被敬而远之。

“美术部不是每年都会出现一些坏孩子吗?”

“是啊,是这样。在性格上有很大的问题。稍不注意就和同级生打架而被迫停学,或者和其他学校的学生一起在外夜游,总之有各种各样的传闻。和学生会也有过几次冲突,那次就来来回回纠缠不清……最后给他起了个外号,叫‘惹人厌的矢鸟’。”

“他自己绝对不想被叫那个外号吧。我觉得也就是个不值一提的小人物。”

“是小人物,但头脑也很灵活,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无须担心。”镜华平静地说。

“比我头脑灵活的人,这个学校里还不存在。”

……恩,说到棘手,你们俩还真是不相上下。

“那个,你是说打碎花瓶的人是我吗?”

并不像是在开玩笑,他拨弄着违反校规的长发。尖尖的颚骨,嘴唇歪得像小混混一样。大体上也属于帅的行列,与露出观察着敌人的凛冽目光的镜华形成鲜明对比。

“你也可以否认,但在那之前能先听一下我们的看法吗?”

“……请快点,一会还和别人有约。”

矢鸟转向画布,拿起摆放在脚边的喷枪,“咔啦咔啦”地晃了晃。然后播放起了背景音乐。

“谢谢你,矢鸟君,很亲切呢。”

镜华微微一笑,看向门口旁边那个被美术工具半掩埋的垃圾箱。

“顺便再亲切一点,让姬毬去调查一下垃圾箱没关系吧?”

“垃圾箱?为什么?”

“因为什么都好。就是想看看是否能找到什么可疑的东西吧?”

“……明白了,喜欢的话就去调查吧。”

一直说着挑衅的言辞,在这件事上矢鸟屈服了。我朝镜华点了点头,朝垃圾箱走去。

“那么”,镜华开始诉说自己的推理。

“我们应该就在距离花瓶不远处,但没有听见花瓶打碎的声音。这样的话,花瓶打碎的场所就不是在走廊里。是有人把花瓶移动到别处,在那里给打碎了,又把花瓶碎片拿回原处,放在台子前,使之看上去是在那里打碎的。”

我为了把垃圾箱拉拽出来,先把面前的美术工具好好整理了下。没包起来的雕刻刀放在这很危险啊,手指碰到涂满蓝色颜料的调色板,沾了一手颜料。真讨厌,真想全部给整理了……但不是现在这种时候。

“要移动花瓶,当然不能不靠近台子。这样路线就只有三条。一楼的走廊、楼梯和紧急出口。但是,我没看见一楼走廊有人经过。外面垒球部的两人也没看见有人从紧急出口进入。这样的话,就只剩一条路线了,凶手是从楼梯下来的,而且,教学楼的这部分只有两层。”

“所以是说只有我在二楼吗?真是胡说八道,即使是其他人也有可能走楼梯吧?”

“中崎君在茶道部的教室。他也和我一样,没有看见二楼走廊有人经过。中崎和我还有垒球部的部员,能在这三股视线间自由移动的人,矢鸟君,只有在美术准备室的你吧。”

“真是没有逻辑的推理呢,里染君。”

矢鸟把红色的颜料喷在画布上,像是要砍断它似的。

“茶道部和美术准备室之间有好几个教室,也可能是那里的某人打碎的。”

“这周围一般没有人,你应该很清楚吧。”

“……先不说垒球部,中崎君也是一个人在那吧。他也可能是凶手并撒了谎。”

“原来如此,是啊,不过中崎君没有必要使用矿泉水。”

“矿泉水?”

“刚刚已经说过了,有人把打碎后的碎片给移回了原处。但是走廊里却有洒落的水。花瓶里有水是肯定的,但是从花瓶是在别的地方打碎的这一点来考虑的话,地上有水不是很奇怪吗。能把碎片和花从打碎的地方拿回去,但却不能把水带回去。覆水难收嘛。”

“说完了吗,调查完了就给我回去吧。”

刚刚矢鸟用可疑的目光看向正在和垃圾箱搏斗的我,好像说着什么让本来就乱的房间更乱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啊,是水。正在我考虑水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在走廊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掉落的瓶盖。水是凉的,瓶盖的表面也是凉嗖嗖的。我这才明白,凶手是到附近的自动贩卖机买来冷藏的矿泉水用来代替洒落的水。”

我在旁边边听着,边回忆起收拾碎片时的场景。是的,确实用抹布吸水时水是凉的。如果是在太阳底下照射的话,水应该是温的。

“花瓶里的水应该差不多是一宝特瓶的量。犯人把碎片放回原处,然后把矿泉水全部倒出来之后,却把瓶盖忘在那里就慌忙逃跑了。”

“用矿泉水代替花瓶里的水,我才不会做这么浪费的事。”

“是啊,一般应该不会做那样的事。而且去水池的话,水要多少有多少。但是矢鸟君,这恰恰证明了是你干的。”

“……为什么?”

“假设凶手是中崎君。但是这样的话,他就可以从水池取水。因为茶道部教室离水池很近,运水时应该不会被别人看见。但犯人却没有去水池取水。那是因为在取水的过程中无论如何都会有被人看见的危险。去二楼的水池就会被中崎君看见,下楼梯去一楼的水池的话就会被我看见。实际上即使看见也不一定会知道些什么,但来取水的话总会让人觉得很奇怪吧。所以犯人没有使用水池,而是去外面的自动贩卖机买矿泉水。

明白了吗,矢鸟君。我们先不说移动花瓶这件事,有必要使用矿泉水来进行伪装的人,理论上只有你。”

镜华接着说:

“你在姬毬进入空教室后,就把花瓶拿到这里来了。大致是这样的,是想作为制作干花时的重物吗?装了水的花瓶应该是很重的。所以就是那时把花瓶不小心打碎了。你把碎片收拾之后,去扫除柜拿来拖把把水擦掉。然后去外面的自动贩卖机买来矿泉水,把碎片和花移回一楼的走廊,伪装成是在那里打碎的样子。碎片大概是用模造纸什么的运过去的。这个房间又有很多这样的东西。”

“恐怕就是这个吧。”

我从垃圾箱里找到了揉搓成一团的模造纸,我们把它展开看了看。上面没有写任何东西,也没有破损。

“把和新品一样的模造纸扔掉,一般不会这样做吧?”

“……因为皱了所以才扔掉的。”

矢鸟开始艰难地狡辩起来。

“但是,还有其他证据吗?在玻璃碎片上有检查出指纹吗?”

“倒是还没做到那种地步。证据有好几个。首先是这里的地板。”

镜华指向之前凝视的桌子底下。

“其他地方都积着灰尘,只有那里是干净的。花瓶就是在那里打碎的,打扫时把灰尘也一起清扫了吧。”

“这只是你的推测,没有证据。”

“那么,下一个。”

把门打开,拿来提前靠在外面墙壁上的拖把。

“这是在楼梯前的扫除柜里找到的。扫帚和抹布没有什么可疑的,但拖把却完全湿透了。应该是不久之前被谁用来擦水了吧。”

“这个纸和纸巾也成为证据了呢。”

在佩服镜华的同时,我从垃圾箱里取出几个纸团。

“都是湿的。这个也是,那个也是。”

我把另一个发现物扔给了镜华。是一个空矿泉水瓶。极其普通的宝特瓶,瓶口没有盖子。

“啊,果然在这里。顺便说一下,你去自动贩卖机买矿泉水时被垒球部的两人看见了……怎么样矢鸟君。这些还不是证据吗?”

镜华用瓶口指向矢鸟。他已经逃脱不了了。

他沉默了一会,把喷枪放下后抬起手。

“我明白了,我承认。我确实去自动贩卖机买了矿泉水,之前也在这个教室擦了水。”

“那么……”

“但是,我没有打碎花瓶。仅仅只是喝水时洒出来的水。所以才会用拖把和纸擦干净。”

意想不到的反驳。恩,还是没到足以击垮他的地步。我们异口同声地开始反击。

“这样的话,空瓶为什么没有瓶盖呢?在垃圾箱里也没有找到。”

“房间里只有一个垃圾箱。瓶盖和瓶子不可能扔在别处。你说出来在哪,找出来给我们看看啊。”

“……是在撒谎啊。那么,在哪呢?”

矢鸟露出警戒的表情,拿起脚下的袋子,慢慢地在袋子里寻找。我知道他只是在做无谓的挣扎。

镜华将瓶子夹在腋下,把手伸进裙子口袋。

“应该没有吧。因为你落在那的瓶盖,我在走廊里……”

“找到了,找到了,这个。”

但是,没等镜华的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就听见了矢鸟欢喜的声音。我正拿着的垃圾箱掉了下来,镜华手里的拖把也‘啪’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 ‘……诶?’”

他从袋子里取出来的是一个贴着集点贴纸的扁平半透明的水色瓶盖——货真价实的、矿泉水的瓶盖。

“确实,喝水的时候把瓶盖给弄丢了。还在想掉到哪里去了,原来是在袋子里。这就是瓶盖。还有什么问题吗?”

矢鸟用手腕画了一个弧。放开瓶盖,在地板上弹了两三次后,咕噜咕噜地滚到了镜华的脚下。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不……不可能。这样的话,走廊里的瓶盖是?”

“啊?可能是其他人掉的吧。和我没关系。总之明白了吧,我只是在这里喝水而已。根本就没有碰花瓶什么的。”

难道说是真的?我慌忙地看了看镜华。她呆呆地看着地板上的瓶盖。能听见她在小声嘟囔着什么。

“集点……”

瞬间,我好像也明白了些什么。

如果那个矿泉水是矢鸟平时就爱喝的东西的话,而且他为了兑换“限定版T恤”什么的,也可能会收集一些有集点贴纸的瓶盖。

一般的话,那种贴纸是收集来贴在冰箱或明信片上的。但学校没有这些东西。矢鸟在社团活动前喝了矿泉水,为了把贴纸带回家,就只把瓶盖放进包里。而现在,则用它代替了丢失的那个瓶盖,光明正大地拿给我们看。

“但是,凶手还是你。能在三股视线间自由行动的人就只有你。”

镜华重复着自己的推理,矢鸟嘲笑般地耸了耸肩。

“但是,不管怎样都没有证据。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这样说不是很奇怪吗。而且中崎君和垒球部的也有可能是在说谎或是也可能是进入二楼的其他人打碎的。把我认定为凶手的证据太没有说服力了。”

“……”

镜华一言不发,我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矢鸟说的话,大体上也讲得通。能对上的证据大多是依据推测判断的,还不能认定他就是凶手。最有说服力的证据应该是那个瓶盖,但现在也被推翻了。

形势逆转。

我们输了。

“哈哈哈哈哈”,让人不舒服的笑声在房间响起。

“真让人震惊。里染君这样的人竟然也会说出这种漏洞百出的推理。而且,说我把花瓶拿来的理由也太可笑了。作为制作干花的重物?书也可以吧。真是荒谬至极。”

矢鸟离开窗边,一步步朝我们走近。

“而且,这要是真被冤枉了的话可是大问题啊。你们应该怎么补偿我呢……啊,对了,里染君的话,给我当绘画的模特可能会很有趣。”

矢鸟用狡猾的眼神,从头到脚打量着镜华。

“等,等一下!我绝对不能容忍这样的事!”

“吵死了仙堂君。你赶紧收拾完垃圾就给我出去吧。一看见你那张不可爱的脸,房间内的气氛都变得不好了。”

“喂……”

“你有什么不满吗?我总有生气的权利吧。”

我说不出话来。确实,站在被冤枉了的人的立场上,我们采取的拙劣的处理方法,只会让情况越来越糟。真想说点什么反驳回去,我强压着愤怒,只是瞪了他一眼。脸因焦急和愧疚而变得羞红。

我见识到了“惹人厌的矢鸟”的真面目,他那虐待性变态症的嘴巴越来越歪曲了。帅气的脸庞,露出了当人深陷其中时才会显现的残虐的笑容。

“哈哈,学生会也很无耻啊。平常妄自尊大,现在遭报应了吧。那么,别再妨碍我了,快给我出……”

这时。

“请等一下。”

镜华的声音响起。

矢鸟“啊?”了一声,我也站在门前“诶?”了一声。然后站着不动了。

镜华一直在那站着,紧紧地抿着嘴。脸被留海遮挡着,紧握的拳头微微颤动。

领子上的绯红色丝巾搭落至背后,像火焰一样晃动着——这个样子让人觉得有一种奇妙的压迫感正从她娇小的身体里迸发出来。

“怎么了……镜华?”

“……我对你说的话大体上可以当做没听见,但在这个世上,有三种人是不能被原谅的。”

我压低声音叫她的同时,镜华慢慢地抬起右手。

“一——只想着恶劣的事的卑鄙的男人。”

镜华伸出一根手指。矢鸟的脸抽搐了一下。

“二——不懂美丽为何物,不解风情的男人。”

又伸出一根手指,像要缩短距离一样往前迈了一步。

“三——侮辱我朋友的最低劣最可恶的男人。”

镜华伸出第三根手指的同时,抬起了头。

镜华的眼睛,不再像平时那样闪烁着光芒了。充满魅力的双眼皮变得不再像是少女的眼睛。变得更冰冷,更深邃,更恐怖。仿佛会被那黑色的瞳孔吸进去。

“你全部都符合呢……请做好觉悟吧,矢鸟征二。”

并在一起的三根手指就像武艺人手里拿着的扇子一样朝向矢鸟。矢鸟嘴角的笑容消失了,后退到了桌子前。

怒视着退缩的对方,镜华说:

“从现在开始,我要证明花瓶就是你打碎的。”

5

“不可能的。”

矢鸟马上又恢复了从容,用鼻子笑了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证明什么的是不可能的。你们说的这些并没有根据,首先我也没有做。而且,决定凶手的那个证据……”

“姬毬,那根手指。”

镜华不理他,看见了我变成蓝色的手指。

“弄脏了,怎么了嘛?”

“啊……刚才沾到颜料了。就是碰到这个的时候。”

我把满是蓝色颜料的调色板拿了起来。

“……金属制的调色板,很罕见啊。”

“平常就放在那,怎么了?”

矢鸟不高兴地问,镜华还是不理他,一边玩弄着红色丝巾,一边思考着什么。

过了一会,她对我说:

“刚才的推理可能确实是太粗糙了。有一个没有考虑到的矛盾。”

“矛盾?”

“我们在走廊里看见打碎的花瓶时,玻璃碎片里掺杂着一些捡不起来的细小碎片。犯人是怎么把那些细小碎片移过来的呢?”

“怎么做到的……可能是用模造纸收集起来的。”

“就像之前说的。犯人把花瓶打碎了。为了使它看上去是在走廊打碎的,就必须移动碎片。大的碎片可以用手捡起来,但细碎的却不行。所以必须使用扫帚。”

“楼梯那里的扫除柜里也有扫帚,是用那个扫的吧。”

“但是,水是怎么处理的呢?”

——啊。

是啊,不能使用扫帚扫。

和打碎窗户玻璃不同,打碎的是装有水的花瓶。变得粉碎的玻璃碎片应该是我们看到的那样,完全浸在洒落的水里。所以,细小碎片不能用扫帚扫。这样做的话扫帚的一头应该是湿的。但扫除柜的扫帚上没有可疑的地方。

“难道是先把水擦掉……不对……”

“是的,那应该是不可能的。把水擦掉的话,细小的碎片也会被一起擦掉,我们打扫时已经试过了。”

我们用抹布擦水,必然地,也会把无法捡起的碎片一起擦掉。凶手也应该是用拖把和纸把水擦掉的——但是。

“用拖把和纸只把水擦掉,但一点都没沾附上碎片的方法,我想不出来。但把碎片聚到一起再擦掉的话,应该会花费相当多的时间和功夫,十分钟是不可能的。可犯人实际上却在短时间内把碎片移回走廊。就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有水的样子……”

镜华黑色的瞳孔紧盯着矢鸟。

“可以消除这个矛盾的解答只有一个哦。打碎的瞬间,花瓶里没有水。只能这样考虑。但为什么会没水呢?犯人把水弄到哪里去了呢?”

“喂,喂喂里染君,真是奇怪的推测……”

“以拖把是湿的这点作为根据,凶手把水洒在了哪里是不会错的。打碎之前,凶手把花瓶里的水倒了出来。这样一来的话,拿走花瓶的原因就不是之前说的了。凶手的目的不是花瓶,而是花瓶里的水。他无论如何,必须要用到水。”

不是作为制作干花的重物,那么要使用花瓶里的水做什么呢。

“水的话,水池和自动贩卖机都有,为什么要使用花瓶里的水呢?不用说,因为那里最近。没有去走廊另一头也没有去外面,因为有着只要走下楼梯就能轻松得到水的地方。如此急切地想要取到水,一定是有紧急情况……”

镜华的话变成了润滑油,使我脑中的齿轮开始转动起来。

花瓶的水。紧急情况。揉成团的湿废纸。沾满颜料的金属调色板。我手上沾着的颜料。全部开着的窗户。害怕去水池取水会被看见的理由。奇怪传言不断的矢鸟。“一会还和别人有约”。还有,镜华读过的学生会的文件……

——做蠢事的家伙真的存在啊。

我奔向从垃圾箱找出的纸团,无视了矢鸟“住手!”地叫声。一个个地展开这些纸团。展开到第三个时,发现了想要找的东西。

边角处残留着烧焦一样的痕迹,还有一起被揉成团的彩色卷纸的残骸。

我又继续冲向了窗边的画布。

“喂,住手!我叫你住手!”

矢鸟慢了一步,我提前握住了他的袋子。如果有的话,应该就在这里面。矢鸟从里面拿出瓶盖时,我看得出他很警戒。

果然,和预想的一样。

“矢鸟君……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从袋子里取出这些——将袋子塞得满满的大量烟花和家用的火柴,摆放在他面前。

矢鸟这次是完全慌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不是……那是,那是我捡来的……”

“这么说的话,最近校园里有贩卖烟火的愚蠢学生啊,矢鸟君你也和那个人有交易吗?姬毬你是怎么想的?”

“买的话这个量也太多了。恐怕是卖方吧。”

“确实如此……矢鸟君,你就是那个笨蛋吗?”

镜华双手插腰得意地说,我也点头同意了镜华的说法。

终于看清真相了。

“你要在今天的社团活动结束后和某人见面,是要卖烟花吧。但你不知道四处收购来的卖剩的烟花是否真的漂亮,所以变得很不安。虽然不知道你是否一直抱有着这份不安,因为不是从正规渠道买来的,一旦有一个差评就有可能卖不出去了。”

“所以放学后,在美术准备室只剩你一人时,就想点燃一根烟花自己做实验。正好房间里有金属制的调色板,你想到在这上面点燃的话,即使火花四溅也不会造成大的事故。”

“火柴是从家里拿来的吗?该不会是,化学教室的锁坏了,你就从那里借来用了?不管怎样,之后你就自己拿着烟花点燃了一根。”

被夹在从门和窗边抛来的追问之间的矢鸟,变得越发地紧张焦躁。

“但是,却发生了意外。烟花的火势比想象中猛烈,火花飞到了放在旁边的纸张上。因为手里还拿着烟花,所以虽然只是冒出了一点烟的程度,但还是使你彻底地慌乱了。”

“即使火势小,也不能违反校规引起骚动。”

“要灭火,必须要用水。我不知道你是一下就想到了最近的有水的地方,还是在慌乱中跑去一楼的。总之,你看到了走廊里的花瓶并把它拿到了二楼。”

一定是那时。我在空教室和镜华开始说话后听见的“啪啪啪”的脚步声,应该就是矢鸟下楼的声音。

“拿来水马上就把火灭了。终于松了一口气,你把没有水的花瓶——大概,就放在那个桌子上。”

“唔……”

矢鸟像是想远离镜华一样躲藏在了办公桌后面。但好像起了反作用。他的手碰到了堆成山的一捆捆的书,那些书雪崩似地“轰”的一声全部落到了地板上。

“啊,给我们再现当时的情景还真是贴心。你把花瓶放在不太平稳的纸张上,就像现在一样,花瓶掉在了地上。越来越慌张的你就跑去扫除柜拿来了拖把和扫帚。”

“先用拖把和纸把水擦掉,为了不让其他人看见烧焦的纸和烟花的残骸,你把他们一起揉成团扔进了垃圾箱。调色板上的黑色痕迹就用喷枪把颜料覆盖上去,这样就不显眼了。”

我边说边走到垃圾箱,湿透的纸被调色板盖着。我把还没有干透的颜料剥下,下面露出了烟花烧过的颜色。再仔细想一下之前说过的话,颜料会沾到手上,就是因为颜料还没干。这样一来用颜料来遮盖痕迹的人,就是在这个房间的矢鸟了。

“把窗户全部打开是为了散发掉烧焦的气味。然后是移动花瓶的方法,用模造纸代替簸箕把碎片给堆集到一起。再去外面的自动贩卖机买水,和模造纸一起拿到下面的走廊里,开始进行伪装。这样就全部合乎逻辑了。”

“如果还说不是你做的话,那就请解释一下烧焦的痕迹是怎么一回事吧。”

“……”

矢鸟没有回答,像要把脸埋进桌子里。使人感觉到有艺术家气质的长发,现在看起来就像是狱中的囚犯。

“姬毬,这样做是违反了哪条校规?”

“是呢……首先,在学校里持有烟花。然后是不正当的销售行为。引起了火灾,烧焦准备室的公共用品,还用颜料弄脏了调色板。再加上打碎的花瓶,而且还想隐瞒自己的罪行……罪状太多,有点想不过来了。弄不好的话可能会影响毕业。”

“等,等一下!”矢鸟说。

“确实是我把烟花带进来的。但我没有引起小火灾!也没有打碎花瓶!烧焦的痕迹是别的家伙弄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说什么都……”

“而且,没有证据!你们说的话全都是推测。说是我倒掉花瓶里的水,这只不过是假设罢了。无法证明这点的话,小火灾什么的都没有意义吧!怎么样,里染,给我看看证据啊!是我打碎花瓶的证据!”

“玻璃的颜色。”

“……诶?”

正说得激动,唾沫横飞的矢鸟,因为镜华的一句话而停住了。

“现在才想起来。我们在走廊里看见的碎片还有一点很奇怪。是玻璃的颜色。”

“玻,玻璃……?”

“虽然那个花瓶是由红色玻璃和绿色玻璃组成的,但有一处是由别的颜色装饰的。喂,姬毬,是这样吗?”

“是,是的。有一小块水色的玻璃。”

“但是在走廊里看见时,那里只有红色和绿色的碎片。”

“啊……”

互相重叠的碎片。散发出宝石般耀眼的光芒。红的、绿的,在窗前满满碎了一地。

“那么,那个水色玻璃去哪了呢。要使细小的碎片都完全转移走,你应该对地板检查过多次,看是否还有残留的碎片。但是却有发现不了的盲点存在吧?如果存在的话,只有一个地方……”

镜华用手指了指矢鸟的鞋子。

从矢鸟口中传出一声咽口水的声音。

“你打扫碎片时,没有注意到鞋子踩到了那个水色玻璃吧?所以,确认地板上还有没有碎片时才遗漏了这一点。因此,我们也没有在碎片中看到那块水色玻璃。如果现在确认你的鞋底,看看有没有嵌着细小的水色玻璃的话……”

“胡说啊啊啊啊!”

镜华还没说完,矢鸟就发出了大叫声。把那些作为制作干花的重物的书踢得满天飞。他抓起倒在地上的拖把,朝向站在门口的我们,把拖把高举到几乎要碰到天花板。

我做出防御的姿势。镜华一动不动,只是在摇头。

“真是学校里的败类。你是觉得自己的学生时代已经结束了吗?”

“吵死了!”

“逃跑是没有用的。不管怎样,我们都要向学校报告……”

“但是,你们也不想受伤吧?”

矢鸟一点点靠近我们。亮出拖把的尖端,威胁着我们。

“……喂,矢鸟君,快住手。我最遗憾的就是除了美貌,妈妈的战斗能力一点都没继承到。”

“所以说,你要是不想受伤的话,就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可以吗?”

“我拒绝。”

“为什么啊啊啊啊啊啊!”

想突然袭击。这个讨厌的人冲向了镜华。充血了的眼睛,看样子是要动真格了。手中的拖把毫不留情地挥了下来,朝着身材瘦小的少女逼近——

下一秒,他的长发就和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

“啊……诶?”

“很危险啊,你为什么不躲开?”

“因为没有躲开的必要啊。”

矢鸟就要挥下拖把时,我用脚绊了他一下,从背后抓住他的手,把他按在了地上。

“所以才让你住手啊。”

镜华一边说着奇怪的话,一边在矢鸟面前蹲了下来。我觉得能看见裙子里面吧,正微微呻吟着的矢鸟果然是“男子中学生中的幸运之人啊”。

“太小看人了哦,矢鸟君。这个打杂的人的爸爸可是一个溺爱女儿到失去理智的刑警哦。肯定会让自己的女儿练习拳术的。”

“我爸爸没有失去理智。我学的只是防身术而已。还有不是打杂的是杂务人员。”

我连着给她订正了三个错误。

“无论如何,他犯了打碎花瓶,持有烟花,引起小火灾……诸多罪状加在一起,还有对女生施暴的罪状。好了,去职员室做一个完整的报告吧。”

我推了推眼镜,看向被我按倒在地的他的鞋底。

嵌在肮脏的鞋底里的、闪闪发光的水色碎片,这真是一个绝妙的点缀。

6

五个月前。也就是四月。正好和今天一样,放学后,夕阳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我回教室取忘记拿的东西时,里面还有一个女生没有走。是初中部的第三年才和我同班的少女。桌子上的笔记本打开着,她在上面写了擦,擦了写。注意力相当集中,所以没有注意到我。

我被她所吸引,径直走了过去。从后面能看得见她白皙的脖子和柔顺的头发。虽然头上戴着违反校规的像音符一样的装饰品,但在阳光的反射下显得非常漂亮。

——在写些什么呢,里染同学。

我像在偷窥似地,隔着那个音符向她搭话。

镜华猛地回过头来,只有一瞬间露出了不高兴的表情,接着装作若无其事地说——

想知道的话,就把耳朵拿过来。

我把头发往上撩了下,老实地将耳朵伸了过去……然后,遇到了出生以来从未有过的想要大声叫出来的窘境。

是的,确实,我违反了礼节,有不对的地方。无论是谁,正在写东西的时候被人偷看都是会生气的,会想要报复一下对方吧。但那时的我却没有意识到这件事。脑子里只是竭尽全力地思考着要和面前的这个女生说些什么而已。

我和镜华就这样成为了朋友。

* * *

“很近啊。”

从学校外面传来了警车报警器的声音。镜华的目光落在手机上,消遣似地开口说了句话。

“是哪里发生事件了吧。”

“啊。这么说的话,昨天在保土谷区的图书馆里发现了一名大学生的尸体。可能和这件事有关吧。”

“很清楚啊。从你爸那里听来的?”

“只是在早上的新闻里看到的……最近都没怎么和爸爸说话。说起来,他也没怎么回家,回来的话也看上去很忧郁。”

“我也是。不管哪里的家庭都是一样的呢。”

“我认为镜华的爸爸是个优秀的人哦。”

“缺乏人性。一无是处。”

我们一边叛逆似地交流着,一边悠闲地走在走廊里。礼法也好别的什么也好,终究只是中学生罢了。因为一个花瓶大吵大嚷,因为一点烟花自取灭亡,展开着天真的会话。而且,谈着不成熟的恋爱。

“好。”

镜华玩完了手机,满足地伸了个懒腰。

“给袴田同学发了条信息。邀她约会。”

“约会?她会这么简单就接受吗?”

“我们可是嘴对嘴吃过麦芽糖的关系,她肯定会来的吧。”

这个大前提不对吧。

“对方是个天真无邪的人吧。做太奇怪的事会被讨厌的哦。”

“我知道的啦,不会做很奇怪的事的。就在第一次见面的咖啡店里单纯地喝咖啡。”

“这样啊……”

如果她真的明白什么是奇怪的事的话,为何还会有这么多前科。

我意识到她又用手碰我的右耳了。镜华见状笑着说:“你果然还是很介意啊。”

“不会忘记的哦。因为不只是轻轻咬了下耳朵。”

“所,所以说到底是什么啦!”

我提高声音说:

“你那不能叫做咬吧!是边咬边舔吧!舌头都要伸进来了吧!对第一次见面的同学做那样的事真是疯狂的举动!”

“我只是想开个玩笑而已。”

“这已经不是开玩笑的程度了!”

那时,我把耳朵伸过去后就被袭击了,只感觉到一股气息和柔软的嘴唇。我察觉到时已经晚了,右耳完全被含住了。

之后六十秒内发生的事情已经想不起来了。只说结论,我的耳朵被镜华玩弄了。很讨厌地玩弄完后面,再弄前面,陌生的感觉还回响着鼓膜震动的声音。终于解脱时,我已双膝跪地。只剩下被羞辱了的感觉。

但是思考一下她这么无赖的行为的好处的话,多亏了她那个突然的玩笑,我的愿望才能实现。从那以后,镜华开始和我说话了,有时还把她写的歌词给我看。

两个人并排走在一起,以朋友相称。

从西校舍走向连接着外面的走廊。外面夕阳似火,停车场停放着的自行车的影子被拉得很长。黑色的校服,静静地随风飘扬。

“……刚才,谢谢了。”

我边说着边捋了捋被风吹起的头发。

“我在工作上帮你的事吗?这没什么啦。作为回报,我留长发、吃糖果的事你就当没发生过啊。”

“不,不止那些……还有那时你对矢鸟说的话。”

“啊,那个啊。”镜华皱了皱眉。

“那个笨蛋也实在是太笨了,我只是顺势激怒他而已。你可一点都不可爱啊,怎么有点神经了呢。”

——马上,她说的话让人无法理解了。

“我,我一点都不可爱。只有名字可爱而已。”

“说什么呢?姬毬很可爱吧。脸和名字都可爱。”

“……”

姬毬,镜华这样叫着我的名字。

有时认真,有时半开玩笑。动不动就把我叫来。即使是有求于我也绝不叫我的姓,总是姬毬、姬毬地叫。我不喜欢那个名字,太可爱了,和我不搭,但叫着叫着,竟习以为常了,就像是正适合我的名字一样。

我看向镜华,她那总是闪着光芒的眼睛,倒映出绯红色的天空,充满了孩子气但又有些娇艳、让人捉摸不透的表情。

和那天放学后,瘫倒在地的我所看到的表情一模一样。

“特别喜欢你那会经常害羞脸红的样子。”

看着我完全红透了的脸,我的这个执迷不悟的朋友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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